以後,吳寄塵對楊管北始終耿耿於懷。
這件事總得要化解化解,杜月笙想出一位適當的調解人,楊志雄。一則,楊志雄風度翩翩,舌辯滔滔,是他智囊團中外交人才的首選;其次,楊志雄是吳淞商船學校的學生,吳淞商船是張謇一手創辦的,楊志雄畢業於該校,後來又曾出任該校校長,因此,他和南通張家頗有淵源。請楊志雄來一商量,楊志雄說「這件事我倒有兩條路子,四先生的少爺張孝若,在漢口當揚子江水道委員會委員長,我也在漢口當船主,我們經常在一起,相當的熟。」「還有一條呢?」杜月笙知道。四先生就是大家對張謇的稱呼。「吳寄老有位侄子在金城銀行當經理,叫吳蘊齊,我們也是要好的朋友。」「那麼,」杜月笙建議說,「你是否先去跟吳蘊齊談談,請他勸勸吳寄老,要我跟小開去,無非是挽救大達。我充其量只能掛個名,搞輪船我不會,真要救大達,還得靠小開。」楊志雄贊同地點了點頭,回去了。他這時在德商西門子洋行當總顧問,吳蘊齊常到他辦公室來,因此,第二天他便見到了吳蘊齊。他還怕他傳話傳不清楚,特意轉彎抹角說「我久仰令叔,吳寄老是通州實業界的老前輩,只是自己無緣見面。」言下之意想請吳蘊齊引見引見。吳蘊齊很高興地說「這有什麼問題,我今回去就跟家叔說一聲。」第二天,卻是吳寄塵由他的侄兒陪同,親赴西門子洋行,專誠拜會楊志雄來了。吳寄塵一到,使楊志雄深感不安,頗有點窘。不過吳寄塵興致很高,他和楊志雄一見如故,促膝懇談。在這一次長談中,楊志雄很技巧地提出杜月笙的見解———一切應以挽救大達為前提,杜月笙深知楊管北有徹底整頓大達的能力,使這一歷史悠久、具有光榮傳統的事業機構,發揚光大。吳寄塵對杜月笙的熱心誠懇,非常感動,他在楊志雄的面前,馬上表示出歡迎杜楊的決心與誠意。當楊管北開刀的傷口癒合,出了仁濟醫院,他只曉得又有一項新職在等待著他,還不知道其中有過一段曲折。聽說楊管北要接大達公司的事,楊管北的親戚長輩紛紛的把股權移轉給他,以使他持有夠多的股份強化他在公司的地位。同時,楊管北也建議杜月笙不必去當空頭董事長,杜月笙深以為然,於是也大量收購其股票;結果在大達輪船公司的股東大會裡,杜月笙和楊管北以足夠的股權,當選董事,再經過董事會推請杜月笙為董事長;張孝若為常務董各兼總經理,而以楊管北副之。此外還有楊志雄和胡筠庵兩人,也當選了常董,楊、胡兩位常董同為杜系人物。這時,蘇北一帶遍地盜匪,聲勢滔大。由於盜匪多如牛毛,橫行霸道,蘇北各地交通幾已繼絕,商旅通過除非預繳「保擴費」,否則隨時都會被劫。這樣使得在一省之內,從上海匯錢到蘇北,00塊錢的匯費高達20元。盜匪使得蘇北貨不能暢運,大達輪船公司的貨物也經常被搶。楊管北上任後,立即雄心壯志,準備在這個交通阻塞上打開大達公司的局面。他請杜月笙約來了青幫大字輩前人,在運河蘇北各碼頭坐第一把交椅的高士奎幫忙,高士奎在青幫比杜月笙高兩輩,但是由於時局倒轉,情勢不同了,高老太爺不但對杜月笙很客氣,而且還口口聲聲地喊杜先生。高士奎一約便到,杜月笙告訴他說「有點小事情,想請高老太爺走一趟洪澤湖。」洪澤湖,位置在蘇皖邊境,早先是蚌埠通往清江浦的要道,後來因為煙波百里,成了強盜土匪的淵蔽。高士奎聽說杜月笙要請他走一趟洪澤湖,驀地興起懷鄉之念,他欣欣然地說「30年沒有回過家了,既然杜先生要我去,我就走這一遭吧。」杜月笙大喜,當下請問「什麼時候動身呢?」「隨便,」高士奎答道,「反正我是閒人,明天後天都可以。」送走了高老太爺,杜月笙又叫楊管北來,吩咐他送高老3000塊錢的「路費」。楊管北不在青幫,但是他跟青幫人物很熟,就在他的手下,大達公司大裕輪的買辦,眾人稱為孫大哥的便是一位大字輩,因此,他選大裕作為此行的專輪。高老太爺抵鄉,消息馬上傳遍清江浦,碼頭上黑壓壓的一片,數不清有多少人來迎接———其實,還有不少青幫人物一路遠迎,肅候老太爺在船上吃過了晚飯,輪船駛向淮安,到清江浦時,他又接受了盛大熱烈的歡迎。被清江浦的朋友苦苦挽留了天,天天歡宴,不曾一刻得閒。日後,高老太爺乘車往楊莊老家。在楊莊,高老太爺一住又是0天。他的龍親老眷,街坊鄉鄰,一撥兒一撥兒地跑來向老太爺磕頭。高老太爺也忙著一家家的拜訪、敘舊,他家中存有300石米,加上自己帶來的3000塊錢,一筆筆的送光為止。到達楊莊的次日,高老太爺派人傳個話,叫高良澗和臨推頭之間,亦即洪澤湖相隔最遠的兩岸,管事的大寨主吳老ど來見。話傳過去,在第4天早上,這位蘇北最有勢力的大土匪頭子揮槳如飛地趕到了楊莊。一進高老太爺的家門,吳老ど向高老太爺三跪九叩首,執禮之恭出人意外。高士奎跟他敘一敘,這吳老ど居然也是「悟」字輩,算是老太爺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