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箭女王冷哼一聲,掉轉馬頭,轉身離開。
司徒霜看著地上的屍體,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一來到這裡就發生這樣的事情,她覺得這次草原之行,一定很難一帆風順。
但是她還是依然往前走著,幸好草原上的牧人並不是她想像中那麼野蠻,加上她是個女流之輩,所以有時在路上還可以問路,不過一連幾天下來,不是大多不懂漢語,就是根本不知道還有佟澤這個人。她開始懷疑佟澤是否來過,茫茫的大草原,根本不知道所要尋找的人在哪裡,對一個尋人心切的人來說,實在是件最讓人難受的事情。
這日她自己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夜幕降臨的時候,成群的牛羊從眼前經過,忽然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風中夾著清脆的鈴聲,如同天際仙娥搖曳的環珮。
司徒霜循聲而去,只見眼前一個很大的帳篷,帳篷四周墜滿了風鈴,在夜風的微微顫動中舞動著,一個年輕的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衫,端坐在帳篷前面,輕輕的彈著一架七絃琴,琴聲悠悠,如泣如訴,纏綿悱惻。
司徒霜沒有打擾她,而是靜靜的聽著,只見她的背影那麼玲瓏剔透,如同百合花般飄來陣陣香氣,伴著琴聲瀰漫在空氣裡,流長不絕。
忽然琴聲漸漸止住,尤在餘音未停般動人的時刻,那女子忽然問道「姑娘是什麼人?」司徒霜喔了一聲,說「我……我是漢人,司徒霜,姑娘的琴聲……」忽然止住不說話,因為那女子轉過頭來,只見一雙明眸動人的眼睛,一隻靈氣十足的鼻子,一張花想容顏的面龐,那麼熟悉那麼精緻。
司徒霜的眼中忽然浮現出那紅色的斗篷,那十支連發的長箭,和那傲然無物的神色,是她,真的是她!飛箭女王。
飛箭反而一點都不驚訝,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又見面了。」
司徒霜點頭說「似乎姑娘也是四處輾轉,居無定所。」飛箭嫣然一笑,說「契丹人大多過著這樣的生活,只有南部的漢人,多少從事一點農事。」司徒霜問「還從事農事嗎?」飛箭說「當年景宗贈與北漢二十萬斛粟,便是真正的躬耕而來。其實契丹國並不是如你們大宋人所說的那樣只有契丹人,在南部也有許多漢人,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司徒霜搖頭說「我還真不知道,那麼你是漢人,還是契丹人?」
飛箭說「我當然是漢人。」司徒霜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的漢話說得很好。那,姑娘一定見到過許多漢人?」飛箭不解的問「這話什麼意思,我當然見過許多漢人,尤其是契丹南方,本來就有許多漢人。雖然前年大宋皇帝一度決定御駕親征,但不久就重修舊好,漢人和契丹人之間,往來如同漢人和漢人一樣。見過許多漢人,有什麼奇怪的嗎?」
司徒霜心裡一喜,想她叱風雲,說不定便知道太平盟如今藏身何處。便問「那姑娘知道一個叫佟澤的人嗎?」飛箭一怔,說「佟澤?沒有聽說過,你這麼遠來找他?難道他也是從中原來,他來幹什麼?」
司徒霜坐下來,問「你知道中原有很多武林派系嗎?」
飛箭點頭說「我當然知道,你的這位朋友既然來到這裡,我想他一定不會是什麼名門大派的人。」司徒霜說「雖然他不是名門大派,但是他有著天下人少有的古道熱腸,希望拯救武林於水深火熱之中,不但清除四大邪派,還要讓那些平時為所欲為的人無所遁形。」
飛箭搖頭說「天下沒有這樣的人。」
司徒霜自信的說「你會看到的。」
飛箭繼續說「他是你的愛人,或是你的丈夫?」司徒霜搖頭說「只是朋友。」
飛箭奇怪的說「你這麼遠來找他,你們的感情一定非常深厚。」司徒霜想了想,說「我對他很仰慕,希望他能夠成功,也擔心他的安危。」飛箭說「這裡沒有危險。」
司徒霜鼓起勇氣說「我說了這句話你不要介意,為什麼今天你會出手殺了十個契丹人?」飛箭說「在契丹國也有好人和壞人,我殺的是那些搶奪別人財產,剝奪別人自由的壞人。」司徒霜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是怪錯你了!」
飛箭說「我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
司徒霜問「你的名字,就叫飛箭女王嗎?」飛箭說「我有漢人的名字,叫何秋。飛箭女王,是我在草原的外號。」
司徒霜笑說「那,你又是因為什麼來到這裡!」
何秋苦笑一聲,看著南方的天空,問「你知道玉山雲霧宮嗎?」司徒霜點頭說「那是一個如同神仙一樣的福地,那是一片最純淨的淨土,傳說那裡居住著一群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男女女,衣如白雪,膚色潔白,在玉山的雲霧之中縹緲無跡,來去自如,與世隔絕,外人絕難踏進一步。」
何秋搖頭說「玉山是太極洞最先毀滅的地方,那片仙國,在惡人的摧殘下體無完膚,所剩無幾。它的子民為了躲避災難,都離開了那美麗的地方。」
司徒霜同情的說「原來你就是雲霧宮的人,怪不得,你那麼超塵脫俗。」何秋歎說「雲霧宮是一個無拘無束的地方,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比那裡更完美的地方了,可惜,那地方現在我只能在夢裡去相見。」
司徒霜笑說「你放心,那些邪惡的門派總有一天會被剷除的,雲霧宮會重新成為你的天國,滿載你的理想,讓你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永遠都快樂!」何秋搖頭歎說「每一個雲霧宮的人,都應該成為朋友,只要我們有一個人在,我們就擔負著保護朋友和對抗敵人,爭取自由和得到權利的責任。」
司徒霜也看著南方的天空,遙遠的地方,已經不能感受到短短的目光,儘管那目光是那麼的真切和思念,正如不能讓一千年以後的人感受那目光中的企盼和渴望一樣。
何秋看了一陣,說「你要找的人也許很快就能找到,但是現在你不能再往北走了,如今正是春夏之交,契丹皇帝的捺缽將從魚兒濼遷至混同江,皇帝一路走過的地方,你還是不要經過的好,現在已經很接近了。雖然兩國已經重修舊好,但是帝王和普通百姓之間,怎麼也不可能和好的。」
司徒霜問「可是,你走的方向似乎正是這個方向。」何秋淡淡的說「我走的路,和你走的路自然不盡相同。你要找的人也不會走這條路的。」司徒霜點頭說「但願如此。」何秋說「在契丹雖然沒有武林派系,因為他們剛從最原始的部落裡走出來,過的又多半是遊牧的生活,居無定所。但是,在契丹有許多希望不勞而獲的人,還有許多早期部落殘餘下來專幹打家劫舍勾當的人,所以,你要隨時小心。」
司徒霜點頭說「多謝姐姐提醒。」
何秋一笑,說「你的小嘴還真甜,天色已經很晚,你在這裡休息吧,我在外面坐一會。」司徒霜笑說「我也想坐一會,姐姐的琴彈得真好,是在雲霧宮的時候彈的嗎?」何秋笑說「附庸風雅打發時間而已,算不上什麼。」
司徒霜笑笑,忽然一陣駿馬奔騰的聲音傳來,二人一起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契丹男子,髡發鐵衣,縱身躍下馬來,對二人說「二位姑娘,討杯水喝。」
何秋點頭進了帳篷,拿了一個皮袋出來,遞與那人,說「壯士一路辛苦了,還要接著趕路嗎?」那契丹男子點點頭,伸手抹抹嘴角的水痕,說「多謝二位姑娘。」何秋微微一笑,說「壯士若不嫌棄,我這裡可以為你準備一些乾糧,以備壯士路上之需。」
那人還沒說話,何秋已經進了帳篷,司徒霜看著那契丹人一笑,心想傳言契丹勇士都是虎背熊腰濃眉大眼,今日一見,果然不錯。那契丹人也對她一笑,司徒霜便問「壯士這是趕往哪裡?」
契丹人笑笑,似乎不善言辭的說「去,去,就在前面,已經不遠了。」何秋從帳篷裡拿出一個包袱,對那人說「這裡面有清水和乾糧,足夠你趕上三五天的路了,我看你行色匆匆,就不留你了。」
那人抱拳說「好,姑娘,來日必當相報!」
說完翻身上馬,司徒霜問「他去的地方是?」
何秋平靜的一笑,淡淡的說「混同江,契丹皇帝即將去的地方。」
司徒霜看著夜色裡那匹馬漸漸消失的聲音,說「似乎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發生。」何秋淡淡的一笑,說「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也和咱們沒有關係啊。」
正說著,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又從後面傳來,聽聲音還不止是一個人,司徒霜轉頭看去,只見來者都是漢人,且雄姿英發,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年男子,一色的黑衣,頭上纏著黑頭巾,看打扮讓司徒霜想到了風雲會。
那群人到了帳篷前面,都勒馬停住,為首那人一邊拉著狂嘯的馬,一邊大聲問「姑娘,這是哪裡?」何秋微微一笑,大聲說「這是契丹國,已經不是大宋了!」
那人依然大聲問道「這裡離賀蘭山還有多遠?」何秋向北一指,說「還有很遠,好幾天的路,各位可得趕快些。」那青年說聲「謝了!」便縱馬而去,司徒霜忽然說道「不好!佟大哥一定在賀蘭山!」說完縱身上馬,追著幾人而去。
何秋在她身後大聲說「你不認識路,別走錯了!」司徒霜大聲說「我會問的!你就放心好了!」
夜風吹來,司徒霜心裡又是擔心,又是激動,心裡不斷的想著怎樣和佟澤見面,也許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山山水水在一剎那抹上最美的色彩,她如同小鳥一樣飛向他展開的雙臂;或是在一個煙雨朦朦的日子,滿天的煙雲朦朧而美麗,她眼裡閃現一個完美的身影,如同山水畫裡最迷人的景致。
夜色的迷茫如同張開雙手的生活,讓人看不到盡頭,遼闊的天地好像被上天賦予了人的靈性,總是給人製造重重的困難。
到了天明的時候,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司徒霜從小在山裡長大,習慣了記住山裡的崎嶇小道,對著大草原竟然有些茫然無措。草原上成群的牛羊自由的徜徉於天高地闊之中,讓人不禁的停住了前行的腳步,這流暢的生活如同天空的流雲一樣明淨,粗曠的情調如同綠草一樣閒適,風中透著清爽的消息,耳邊瀰漫愉悅的聲音。
司徒霜牽著馬來到一個帳篷前面,問賀蘭山往哪裡走,所得的也就是一個大方向而已,司徒霜心裡也奇怪為什麼佟澤他們會去那麼遠,即便遠到了那邊,也仍然阻擋不住仇人和朋友追蹤的腳步,也許這便是真正的生活,設置重重的障礙,用自己的一生在這浩淼的時空裡刻畫著不同的痕跡。
她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著,忽然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草原上奔跑著,其實以前即便見面她也不會覺得什麼的,只不過現在身在異鄉,突然覺得親切起來。她大叫著過去,只見馬上的人果然是鐵依。
鐵依有些奇怪的說「怎麼了,姑娘是?」司徒霜笑說「在下司徒霜,鐵姑娘,我見過你,看來咱們是同路啊。」
鐵依笑說「原來是司徒姑娘,久仰大名,應該是同路。」司徒霜笑說「太好了,以後我就不用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長途跋涉了。」鐵依問「司徒姑娘本意是去哪裡?」司徒霜笑說「是去賀蘭山。」
鐵依問「他們在賀蘭山嗎?」司徒霜奇怪的說「你找不到人,還不知道問嗎?腳是江湖嘴是路嘛。」鐵依說「他們四處漂泊,我聽說,是要回江南了,畢竟契丹人的地方,和咱們漢人的地方,感覺是不一樣的。」
司徒霜憤憤的說「如果不是風雲會的人這麼殘暴不堪,那就不會遠來草原,風雲會的人,不知是怎麼想的!」鐵依笑說「誰也不知道。」司徒霜說「所以啊,就要把那些叵測的人心和難料的世事都不再成為世人的負擔。讓世人不要因為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而痛苦。」
鐵依歎說「這世上便是如此,總是有人心裡想著別人,有人心裡只顧自己。」兩人正說著,忽然一陣駿馬暄騰的聲音傳來,鐵依說道「是風雲會的人,咱們避開,走!」司徒霜一面奔走,一面問「怎麼回事?他們是不是來找佟大哥的?」
鐵依說「當然是,咱們快點!」
這一快,便是馬不停蹄的趕了三天,眼前出現了賀蘭山的輪廓,鐵依抬頭看著藍天白雲,說「不知道人在哪裡?」司徒霜笑說「只有問了,可是這裡好像沒有人啊。」
鐵依忽然看見一隊人馬向這邊而來,馬上帶著包了紅色喜字的箱子,司徒霜奇怪的說「根本沒人,帶什麼箱子,好像是有人結婚,奇怪,怎麼會有人結婚。」鐵依說「這裡只有太平盟的人,看來一定是太平盟的人結婚,能在這個時候結婚的人,一定不是什麼小人物!」
司徒霜笑說「我知道了,一定是車大哥,車大哥和原姐姐簡直就是天造地設,也應該成親了!」兩人跟著那一隊人,果然行不多久,便聽到一陣歡天喜地的嗩吶聲音。遠遠的傳來,司徒霜心裡高興極了,大聲說「真是個好兆頭,我們一來,人家就成親了!」
鐵依說「在這個時候成親,也真能放得下。」司徒霜笑說「有什麼放不下的,就算是風雲會的人來了,又有什麼了不起,快走吧,我想向新娘和新郎道賀呢!」
說完加快了腳步,漸漸看到一些簡易的房屋,都張紅掛綵看來甚為喜慶,司徒霜也用一種高興的心情看著,忽然聽到苗鋒說道「司徒姑娘,你怎麼來了!真是太神奇了,在這裡都能見到你!」
司徒霜跳下馬,高興的說「我也很高興啊,這位是鐵依姐姐,她可是巾幗英雄,我們在路上遇到的。這位是『神手如來』苗鋒。」鐵依下馬,抱拳說道「幸會幸會!」苗鋒一笑,說「我帶你們去見盟主。」
司徒霜高興的說「好,好,快點!」
正說著,苗鋒往前面一指,說「你看,他們來了!」
司徒霜只覺霎那間如被冰雪,怔怔的站在那裡,只見佟澤滿面春風,手上執著一條紅帶,紅帶的另一頭,是一個滿身紅衣頭罩蓋頭的新娘,而佟澤胸前鮮紅的大紅花已經說明了他今天的身份。
司徒霜有些不知所措,佟澤在不經意間看到她,也是一怔,隨即繼續往前走著。
苗鋒笑說「走,到裡面去,是盟主以前的師父主持婚禮。」鐵依問「盟主以前有師父嗎?」苗鋒笑說「盟主學遍百家,乾坤子師父是其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而且追隨太平盟一路到了這裡,實在難得。」
司徒霜一直面色雪白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是怎麼結束了婚禮,更不知道天色為何在一剎那間就開始變暗,天空染上一層灰濛濛的色彩,那悲傷的顏色加上風裡哀婉的聲音,讓人忍不住從心裡開始滴下一滴滴的眼淚。
忽然她感到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轉身一看,是原友清,她急忙笑笑說「是原姐姐,你也在這裡!」原友清說「我聽說你來了,走,我帶你到處玩玩。」司徒霜點頭一笑,和原友清離開了禮堂,來到外面,山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讓人忍不住流淚。
原友清笑說「司徒姑娘,你看這天其實是很藍的,只是看看天人的心情,世上有的事情總是不能如願,但是自己,一定要能夠看得開。」司徒霜問「姐姐,我有什麼看不開的事情嗎?」原友清笑說「一個人到了要問別人自己心裡想了什麼的時候,還不算有看不開的心事嗎?」
司徒霜問「這時候應該作什麼?」原友清說「一個女人並不是如同別人眼中的一樣,是男人的附庸,如果你把自己當成別人的附庸,快樂和痛苦都依托於別人的施捨,那麼你當然不能讓自己在痛苦的時候能夠釋然,在失落的時候能夠走出困境。」
司徒霜勉力一笑,說「我知道了,可是要讓自己不再成為所謂的附庸,也許,有的女人一輩子都做不到。」
原友清笑說「成為附庸的人,只能隨著男人的榮辱而喜怒哀樂,司徒姑娘,你不能這樣,試著讓自己成為真正的江湖中人。」
司徒霜問「江湖中人,什麼是江湖中人?」
原友清笑說「獨立、自由,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控制自己的感覺,不受世俗偏見的約束,不再執著於名利和地位,如同一片樹葉,飄然而來,無拘無束。」
司徒霜笑說「我以前還以為,一個江湖中人只要我行我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行了。沒想到還需要能夠不再成為別人的附庸。」
原友清笑說「一個女人要明白這點,就已經足夠了,說好不受男人的氣,卻整天幻想著依靠別人,這簡直是笑話。要真正的獨立,不是一句話那麼簡單,需要她用自己的辛苦、汗水,用自己的一生來實現。司徒姑娘,你是一個堅強的人,還有一句話要記住,獨立不是不喜歡男人,相反,你同男人們一樣,有自己的權利,有愛和被愛的自由。但是這一切不是你等來或是別人給你的,是你自己爭取來的。」
司徒霜痛苦的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了,原姐姐,多謝你。你同車大哥真是讓人羨慕。」原友清說「我們互相關心,互相尊重,不用互相遷就。司徒姑娘,只要你有恆心,就好了。」
司徒霜抬頭看天,天色蔚藍多了,她知道自己一時間也不可能真正看開,也知道自己當時來到江湖的初衷其實也正好是想做一個獨立而自由的人,可是事與願違,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樣子,自己還會如同以前一樣,為了不再成為附庸而重新選擇自己生存的空間。
不覺間已經到了晚上,天空上是明淨的月光,灑向廣闊的世間。
忽然人影晃動,司徒霜喝道「什麼人?」只見數十個黑影飄然而動,直朝院裡飛來,司徒霜暗叫不好,想今日大家歡笑一堂,玩得正開心,只怕一時難以準備。她抽出袖中寶劍,飛身而上,照著一個黑影殺去,那人手上長劍一動,頃刻斗在一處,司徒霜喝道「快來人,有刺客!」
院子裡沒有人,忽然間屋頂上幾支長箭如同流星一樣一閃而來,那幾個黑衣人還能閃開,但隨即那屋頂四周箭如雨發,一個人飛身而來,攬住司徒霜,飄然而動。
司徒霜抬頭一看,攬著自己的人兩道濃眉,一雙俊目,面色滄桑中如有魔力一樣深深吸引著她,不是佟澤又是誰?司徒霜不由自主的伸手緊緊摟著他的腰,緊緊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恨不得與他融為一體。
滿天的箭雨飄灑,在這清新的夜裡劃出美麗的痕跡,司徒霜到了地上,竟然忘了放手,佟澤輕聲說「霜兒,已經沒事了。」司徒霜抬頭一看,尷尬的說「我……知道了。」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女子一身紅衣,在天空婉轉來回,一邊出箭如風,那箭十來支的連發,司徒霜一下就想到了飛箭女王何秋,果然那身上還穿著紅裝的女子,正是何秋。
她飄然而動的輕功,加上出箭如流的技藝,簡直讓人覺得是一種享受。司徒霜心裡想何姐姐的功夫那麼好,又那麼能幹,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佟大哥!
何秋的箭加上院外原友清佈置下來的十八箭手,滿天的箭雨頃刻間便將來者內外夾攻,一眾高手在箭雨的圍攻下遍體鱗傷,紛紛落到地上。
佟澤身形轉動,頃刻間已經攬上兩人在身上,喝道「你們的頭已經在我的手上,大家都停手!」
那群人果然停了下來,落到地上,佟澤將二人放開,說「今日佟某大喜的日子,算準了你們會來道賀送禮的,果然,諸位好大的禮啊!」那二人中有人說「佟盟主,落在你的手上,我沒什麼話說。」
佟澤笑說「葉副掌門,咱們已經是朋友,不必客氣。」那人摘下頭上的蒙面,說「佟盟主好眼力。」另一人說「佟盟主,我們現在已經落在你的手上,盟主,隨你怎麼處置,不過,客套話就不用了。」
車凌已經過來,說「諸位別誤會,太平盟人一向主張的就是太平,別說是朋友,就是別人也不會隨意處置的。處置這兩個字,可是最難聽的。」
姓葉的說「佟盟主,車總使,咱們後會有期,鍾總使已經派了三批人前來此地,我們不過是第一批而已,以後更要小心。」車凌說「多謝提醒!」姓葉的說「太平盟能不計前嫌,葉某也不是是非不分之輩。後會有期!」
說著數十人已經飛身離開,原友清上前說「第一批幸好是擋住了,這一次是出其不意,下一次,可就沒那麼簡單了。」佟澤說「是啊,下次,就很難這麼出其不意了。最讓人痛心疾首的,是我們本該一起對付生死門,沒想到,自相殘殺,實在是太過分了!」
何秋說「人已經退走了,咱們也該準備回中原了吧。」
佟澤拍拍她的肩膀,說「咱們盡快離開,中原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去做。」司徒霜看著二人走進屋子,原友清拉著她離開,說「今晚可真是驚心動魄,我們還是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吧。」司徒霜笑說「多謝了。」
兩人來到房內,司徒霜見雖然簡陋,卻十分的整潔,便問「你們每天都要清掃嗎?怎麼這麼整齊?」原友清說「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其實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們需要讓自己時刻提醒自己,我們有責任,讓武林,讓江湖,和這家一樣,一樣的整齊、樸素、乾乾淨淨。」
司徒霜漱洗完畢,上床躺下後,對原友清說「你們馬上就會離開嗎?」原友清說「是啊,到北方來結交了不少朋友,也多次打退了鍾震的襲擊,所以也是回去的時候了。」
司徒霜問「他們的婚事,難道是個誘餌?僅僅是個誘餌嗎?」
原友清搖頭說「也可以這麼說,但最多是個一箭雙鵰,他們早就應該成親了。」司徒霜問「為什麼?」原友清說「從到這裡開始,就受到風雲會的追殺,在佟澤最生死的關頭,她忽然出現,一把弓十支箭將人擊退,誰也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不過看盟主事後的表現,我知道那時一定是盟主一生中最危急的時刻。那是生死關頭的救命之恩,不管是誰都會永生不忘的。」
司徒霜心裡想可惜我沒有她的本事,如果有就好了!
原友清繼續說「後來一直是何姑娘護送他到了賀蘭山,和我們會合,然後何姑娘離開了這裡,派她的弟兄們在前面打聽消息,對咱們太平盟,實在是恩重如山。而且,她同契丹人關係不錯,使得我們少受了很多煩惱,以前每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總會有很多苦頭吃的,這次好了,沒有人打擾,還結交了不少朋友。」
司徒霜點頭說「我知道,何姐姐是個女中豪傑,她有著天生的在人群中如魚得水的本領,加上那神箭如同有神人相助一樣,萬里挑一,我怎麼都比不過她。」原友清說「看來司徒姑娘還是放不下,別把兩個人的事情自己一個人想,或者你乾脆就到佟澤面前把話說清楚啊。」司徒霜搖頭說「不必了,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當夜司徒霜輾轉反側不能入睡,但她依然強撐著不出聲,心裡默默的想著佟澤,想著他和何秋……
第二天一早,司徒霜悄悄起床,來到外面,看著外面的人在練劍,她有些好奇的問「這麼早起來練劍?」苗鋒笑說「這是盟主集百家劍法所長,自創的『太平劍法』,每一個練劍的人進步都很快,雖然比不上風雲會的劍會,但是經過練習,已經很好了。」
司徒霜笑說「還是苗大哥厲害,見多識廣。」一語未了,便聽佟澤笑說「是啊,這劍法其實根本就不是我一個人所創,而是苗兄,獨孤兄,還有所有的太平盟兄弟一起創立,我哪有這本事啊。」司徒霜點頭說「不錯,你們就像是一家人一樣。」
這時余平從後面過來,說「盟主,夫人那邊的人說,已經有人帶著數百個高手過來了。」佟澤問「帶頭的是什麼人?」余平說「是李仁通,以前隨著朱赤,曾經在江南除過許多小幫會,也曾經和生死門多次決戰。」
佟澤說「不足為慮,不過,這次咱們需要分散,只有分開,才能夠迷惑和分散敵人,咱們以一敵十的優勢,也才能最大程度的體現。」
余平說「我這就去叫劉掌門他們前來。」佟澤說「不用,此事讓劉其和林生安排即可,他們和我的路數不一樣,李仁通自以為是,一定已經猜準了我要怎麼做!」
車凌等人也已經過來,大家一塊用完飯,司徒霜心想馬上就要走了,幸虧我們來得及時,不然……不過,倘若沒有找到佟大哥,我現在一定還不知道他已經成親了。說起來,還是不找到的好。
正想著,鐵依已經同另一個女子來到她身前,鐵依笑說「這是劉夫人,是江北長刀王家的小姐,對咱們劉掌門是一見鍾情啊。」司徒霜一笑,只見劉夫人面如白玉,美若天仙,雖是沒有飄然若仙的氣質,卻也算得上是絕世的美女。
劉夫人笑說「久仰司徒女俠的大名,幸會幸會!」
司徒霜見人越來越多了,自己雖然認識,但也沒有當日歡聚一堂的興趣了。她索性離開大院,來到山腳下,隨意的走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轉頭一看,只見何秋笑著走過來,她有些尷尬的說「你來了。」
何秋說「第一次你提到佟澤,我就知道了,可是我沒有告訴你我和他的事情,你不會怪我吧。」司徒霜說「我從來不會怪人的,江湖中人都是這樣,哪有隔夜的恨。」
何秋說「司徒姑娘固然是大方,可是痛苦就不必了,我們都是女人,知道你的感受,不過也許有一天你會感謝我,因為你發現在這世界上其實沒有真正的愛情,倘若你真的希望得到,那麼有一天一定會失望,也難怪,有哪一種感情,能夠超越時間和空間,突破現實和過去的束縛,自由自在呢?」
司徒霜一笑,何秋繼續說「你長途到這裡來,也就是為了找你的心上人,我不一樣,我是為了雲霧宮,為了雲霧宮的自由我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甚至犧牲許多人的生命,我想生命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生命的自由。你不一樣,你只是想著自己。」
司徒霜轉頭問「這有什麼錯嗎?」何秋說「沒有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對錯,何必那麼執著?如果你心裡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標準,那麼活在別人的規矩裡,將是一件十分痛苦和為難的事情,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情都是由於人的迂腐和愚笨,忘記了自己才是生命的主宰,有一天就算我為了自己心中的目標獻出生命,我也不會覺得左右為難和勉力應付,我會毫不猶豫的往前走去,不帶半點的後悔。」
司徒霜有些恍惚的問「你是想讓佟大哥幫助你恢復雲霧宮?」何秋說「這只是一條路罷了,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司徒姑娘,現在不是想心事的時候,你知道太平盟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大家都在商議對策,別讓人找不著你。」司徒霜不好意思的說「讓嫂子為難了。」何秋笑說「沒有,既然咱們有緣,以後不妨姐妹相稱。走吧,我們要收拾東西離開這裡了。」
司徒霜有些魂不守舍的收拾著,這些年她已經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成熟和穩重,可是沒想到還是那麼不堪一擊,佟澤帶著余平和何秋,別的人也分為十路,每人帶些隨從,便草草的準備離開。司徒霜跟著原友清,一路上得她開脫,說了不少笑話。不覺間已經走了大半個草原,司徒霜有些奇怪的說「咱們好像運氣比較好,沒有遇到風雲會的人。」
車凌想了想,說「那就是說盟主運氣不大好,我想李仁通是要孤注一擲。」原友清點頭說「難道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我們分散,而他自己卻依然只有一隊人馬,專對付盟主。」司徒霜急忙說「是啊,那怎麼辦?」
車凌說「林生他們已經想到這點,如果三天之後,還沒有遇到風雲會的人,咱們就趕到混同江會合。」原友清問「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車凌說「只有遠才能不被發現,李仁通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現在去的不是中原。」原友清說「這樣南來北回的走,這些年已經走了不少地方,別說是風雲會的人,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天在什麼地方了。」
司徒霜說「是啊,每次找你們,總是那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