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很會安慰自己。說這是新年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很好的禮物。有時候,很多東西是需要制止的,例如文字中有節制的抒情,生活中有原則地檢點。而他把與異性的交往定在一個擁抱的權利,既是最低要求,也是最高要求。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他需要的只是不會馬上褪去的那些擁抱過的感覺。關於G的照片小鎮商店一般是大年初三開業。早就想好,要在商店開業那天,買好膠卷,給身處的這個地方拍幾張照片。可是,人還是懶,睡到下午,一起床就出門。路過自家信箱的時候,發現特快郵件,是周圍有很好的藍色圍著的一個信封。用透明膠布貼著封口,雖然,信件並不厚,看起來挺嚴實的。用手撕開透明膠布後,發現信封的裡面還有一個小信封,用粗糙發黃的牛皮紙包著。上面還寫著極其特別的G式封條。我知道這是他郵來的東西,我還清楚記得他給我第一封信的樣子,乾淨的頁面上有清爽的文字,在密封處還用黑色中性筆寫著四個字G式封條。頗為嚴肅正經的樣子。拆開牛皮紙,發現裡面有一封信還有四張照片。首先看的是照片,有兩張是煙火的,有兩張照片上是一個女孩。煙火的照片也略有區別,一張是午夜高空綻放的煙火,在微微下著小雨的夜空裡,宛如一抹盛水玻璃杯的水彩,色調在有次序地往周圍擴散,讓我想起了隔著窗子看風景時的感覺,朦朧唯美。另一張拍的是孩提時代玩過的煙火,有細長的,用紙張捲成的小梗,梗上還有一節同樣修長的火藥,點燃後,就能拿著小紙梗,看著煙花在跟前不斷燃燒。至於另外兩張照片則是一個女孩玩煙火的時候抓拍的。一張是女孩站著,右手輕拿著煙火,全神貫注地看著煙火慢慢燃燒,她拿的煙火是很常見的那種,點燃後,在紙梗的最前段會出現很亮的一團火,然後火的周圍就會不停射出很多很多長長的火焰,線狀,形成一簇簇耀眼的金絲。照片的背景是黑色的,四周只有煙火的光,而正是因為這些不怎麼熾熱的光,映出了女孩的臉。她在照片裡稜角分明,表情清晰,新年夜裡,空氣很冷,她裹了圍巾,是那種手織,紫底、白色的猶如雪花的斑點錯落點綴的圍巾。最後一張照片,是在白天照的,也許是傍晚,背景有光線,女孩身後有瓦紅色的磚牆,地面鋪了瓷磚,帶有溝壑的凝綠色方形瓷磚。女孩蹲著,雙手握著煙火,煙花就在她的手上辟里啪啦地燃燒。她似乎感覺到了煙火的溫度,嘗試把身體稍微移得遠一點,但是又想看得清楚點,所以張大了眼睛,她把頭側著,有點膽怯,但仍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在咧開嘴肆無忌憚地笑著,天真地露出了兩顆虎牙。看完了照片,開始閱讀G今年給我的第一封信。信中,他的字跡還是如此,他也還是喜歡在信紙上畫著各種各樣的鬼臉,用著不同的符號表達自己的情感,同時也小心翼翼地揣測著我閱讀這些文字時的心情變化。G在信中很合乎道理地向我拜年,雖然他也覺得拜年這一動詞對於我們來說似乎真的有點老土了,雖然我們都對新年失去了小時候的感覺,但是他還是要很認真地對我說,B,新年快樂。G說,不用我親自告訴他,他就知道在我的城市,我是不可能看到煙火的。然後他解釋說,很多城市都已經開始禁止燃放煙火了,相信你的城市也不例外吧,不然你就不會總喜歡收集煙火的照片了。我笑了,繼續讀信。G說他就不同了,他家有點像在郊外的感覺,管得不怎麼嚴所以他就能放煙火,然後他還得意地對我說,大年三十的夜,他就和他表妹放了很多很多煙火。我重新看了照片,彷彿和他們經歷了那個不眠的夜。記得大年三十的夜,2點的時候,我只是站在高高的天台上望著遙遠的夜,後來接連不斷的鞭炮聲,但是卻很少看到煙火,最後決定離開天台的時候,彷彿夜空還真出現了那麼一兩點火光,但終究什麼都沒有。G說,他就知道我看不到煙火,所以就趕緊地拍完膠卷,再跑到照相館沖洗好,然後郵寄特快給我送來。他說,他的城市和我的城市一樣,一般的照相館都關門了,要等到年初三再營業。他一想,急了,然後他就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一家照相館,將照片洗了。G說,你不能不佩服我的,你知道麼,那家照相館特好,老遠看著我跑來就知道應該怎樣做了。G說,其實那家人就住照相館,運氣不好的話,還真不能找到的。G說,不過不要緊,他寫信的時候一想到我在大年初三下午就能收到他照片他就樂了,他說我可是再三問過郵局的人了,所以我很放心的。G說,他給我的照片除了煙火的外,還塞了兩張她表妹的照片,他強調別看她表妹外表很寧靜,但實際上可是非常野蠻的,他說他給我看他表妹的照片就是讓我看看她臉蛋上的笑容。G說,B呀,你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笑容了吧,我也好久沒有看到了,其實能看到這樣的笑容就好了,我們都挺好的。認真看了一字一句。G在最後的文字裡,重複了一次拜年,和祝福我的家人幸福平安。我把G的信放好,長長歎了口氣,再次看了照片,用指頭很輕地觸摸著照片的表面,想感覺一下那夜煙火的溫度,也很仔細地看了一下那個女孩的表情,確信自己已經記錄下她的笑容再將照片放到桌上,用裝了草節紙干花的香水瓶壓好。靠在床上給G寫回信。腦海裡回憶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