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靠近時 正文 第四卷 終曲篇 第六章 鐵鼓聲猶震
    「二哥,怎麼這麼快就接見宋人了?」——打從進了帳篷開始,金兀朮那狐疑的目光就沒有停止過對我的掃瞄。現在,他更是直接表明了對宗望的不滿——面對他表現出來的明顯的傲慢無禮,我聰明地保持著沉默,低下頭靜靜地端坐案前。「四弟,這位是我的異性兄弟,葉青陽。並非宋庭的議和使節。」宗望眼中含笑,溫言解釋——我看得出來,對他的這個弟弟,宗望很是疼愛。「二哥,我看姓趙的那伙孬種現在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只要再稍微施加點壓力,便會全面崩潰。不如咱們也不必再等,今日就給他們下一劑重藥,快刀斬亂麻地結束和談好了!」金兀朮滿臉不屑,信心滿滿地向宗望建言。宗望聞言,沉吟了片刻,並未急於表態,卻把目光移向了跟隨金兀朮一同入帳的中年文士身上「剛才宗弼所言,不知劉監軍以為然否?!」「這……?」那位劉姓監軍,顯然對我的存在有所顧忌,眼光左瞟右閃地亂晃,語氣很是遲疑。「你們談,我先出去透一會氣。」我識趣地起身向外走去——他們金人商量軍國大事,我一個「宋人」呆在這裡,的確有些不合時宜。「不必。」宗望淡淡地拋下一句話,阻止了我向外的步伐——我一臉尷尬地停在那裡有點進退維谷了。宗望微笑著將我按在矮榻上坐下,朝我丟來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轉過頭,對著另外兩人神情自若地說起了「鳥語」——呵,我倒沒想到,還可以有這一招。他們三人湊在一塊,嘰哩咕嚕地商量了一會兒,便已達成了共識。金兀朮攜同劉監軍拱手向宗望告別,興沖沖地走出了宗望的帥帳。「悶壞了吧?」宗望瞭然地看著我。「一點點。」我老實地回答。不過,現在我倒不怕悶,我最想要的就是找一張暖和的大床,結結實實地睡上一大覺——可是,才問他要了吃的,我臉皮再厚,終究不好意思馬上開口跟他再提別的要求——奇怪的是,在懷遠面前,我可以很自然地對他予取予求,好像提任何無理的要求都很正常。也從來不會去注意自己的形象問題——反正,我在懷遠面前早就毫無形象可言。哎!不知道懷遠現在怎麼樣了?!他現在肯定已經對我失望透頂又傷心至極了吧?!正想得出神,冷不防一張放大的俊顏湊到了我的眼前——宗望挑眉疑惑地看著我「你想什麼呢?跟你說話都沒有聽見?」「啊?哦。你剛才說什麼?」我回過神來,急忙展開一個笑容,強打起精神——還是那句話,即來之則安之。怎麼說,宗望都是我結義大哥,所以不管和談結果如何,我的生命都應該是安全無虞的。懷遠那裡,只有等我設法回去後,再做打算了。「我說,你想不想看熱鬧?」宗望歎一口氣,故做失望地睇著我「看來,你好像並不感興趣?!」「什麼熱鬧?不妨說來聽聽?」我很想對他說一句,我的確不感興趣。不過,看他彷彿興致高昂,我也不好拒絕,只得隨意敷衍他兩句。「跟我來!」誰料他二話不說,拖了我的手就往帳外走去。無視眾多金兵將士詫異的眼神,宗望一路拉著我的手,一直走到一片地勢平坦的開闊的高地上,才放開我。因為才下過雨,地上的積雪混合著黃土,顯得雜亂而泥濘。朔風陣陣,旌旗招展,一群人早已列隊等候著宗望的到來。宗望慢慢地走到場中,在那張寬大的鋪了虎皮的高椅上落坐。趙構還算鎮定,張邦昌一行卻已是面青唇白,瑟瑟發抖。見宗望已入坐,他們立即上前恭敬地作揖行了大禮。張邦昌恭恭敬敬地獻上了趙桓早已擬訂好的和書。再面象正北向大金國的皇帝行覲拜之禮,這才垂手立於一旁,靜待宗望發落。「康王殿下是吧?請坐。」宗望一派悠閒,彷彿是個正熱情邀客的主人「殿下遠道而來,宗望軍務纏身,未曾遠迎,實在失禮得很。還望殿下恕宗望怠慢之罪。」「元帥客氣,趙構惶恐之致。」——對著那滿坪眼帶譏嘲,手持利矛和雪亮鋼刀的彪悍金兵,康王趙構勉強勾起唇瓣,那笑意卻怎麼也無法直達眼底。宗望卻不再與他說話,只抬手輕拍兩掌。霎時,數十名金兵奔湧入場。動作迅速而利落地在高地兩側各插上了高約丈多的兩根木柱做的門,中間還有一個圓形的洞,洞上有網罩著。又在四周布上十幾面大鼓。兩名身穿綵衣的青年男子各自手持一面紅旗,分立於場中——我開始有些糊塗,慢慢便已明白。原來,宗望要我看的熱鬧,指的是擊鞠就是俗稱的打馬球。一切佈置就序,自兩廂魚貫而出兩列金兵,分別手持金、紅漆球桿,身著黃色和紅色勁裝。各自騎策的馬匹居然也都分成紅黃二色,望去煞是美觀。他們向宗望齊聲唱禮之後,開始追逐著一個五彩的皮球,在場中奔跑、穿梭。這種狀況之下,趙構哪有心思看球?只不斷拿眼向我看來,我無奈之下,只得轉頭避開他的視線——對於他的處境,我實在是愛莫能助啊!遠處突然歡聲雷動,緊接著是萬面鐵鼓齊聲擂響。我引頸凝目遠望——卻見金兀朮全身披持著甲冑,手持一柄雪亮的長戟,胯下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顯得俊逸非凡,英資勃勃。金兀朮神色傲然,躊躇滿志。他徐徐環顧四野,右臂輕揮,雙腳用力一夾馬腹,那匹馬便如一支利箭領著一營金軍向西邊狂捲而去。瞬時之間,萬馬奔騰,聲震雲霄。趙構見金軍如此聲勢,咬緊了牙關,俊秀如玉的面寵早已愀然變作青紫之色——我低歎一聲,默然無語,向場中看去,卻是紅隊先進一球,已然拔得頭籌。「主帥!主帥!主帥!」場外眾人開始整齊地叫著宗望,想必是要他下場參騫了。宗望偷覷了我一眼,微笑著搖頭,假意推辭不上——裝什麼?明明就很想現的說!我暗暗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表面卻對他展顏一笑,丟了個鼓勵的眼神給他——快點結束這場折磨人的鬧劇吧!我實在不想再多呆下去了。不論是金人的囂張,還是宋人的懦弱,我都不想多看。在金人的鼓噪聲裡,宗望終於走下坐椅,踏入了場中。早有人將他的坐騎帶到場外——他的坐騎卻是無一根雜毛,通體雪白的,更顯得人如玉馬如龍。此時,那匹白馬已不耐的打著響鼻,興奮地低咆。他輕夾馬腹,策馬入場,宛如一條入水的蛟龍,自在地悠遊於人群之中。一道彩光劃過,卻是黃隊隊員將球擊到宗望身前。宗望眼疾手快,在馬上輕側身軀,揮杖擊中綵球,球化作一道弧線,遠遠地飛向對方的球門。瞬時間,眾馬齊嘶,鼓聲大作,蹄聲,鼓聲,吶喊聲交織在一起,混和著飛揚的雪屑,泥土,一場大戰迅即展開。我仔細看去,雙方除各有一人守門之外,都是六名隊員。此時黃隊采的是三、二、一的隊形,卻是以攻為主。紅隊一變初時的激進,用的卻是二、一、三的隊形,想必知道宗望的利害,采的已是守勢了。宗望以杖擊球之後,隨即打馬而上,數騎隨即跟上。馬聲雜踏之中,斜刺裡突地衝出一道紅雲,他腳踩馬蹬,彎身幾欲貼地,急掠而至,伸杖將球中途攔劫,輕鬆一擊。綵球空中輕盈一個轉折,破空向黃隊球網而來。好個宗望,臨危不亂。以腳輕點,拔身離鞍掠起,捷如飛鳥追蹤著綵球而至,揮杖輕劃,將球奪下。胯下神駒如天馬行空,已疾馳而至。宗望復落上馬,帶球晃過一名紅隊隊員,將綵球停在他的杖端,他輕鬆揮杖,瀟灑一擊,球「嗖」地一聲,應聲入網,得分!紅隊歡呼雀躍,黃隊悻悻而歸,嗒然若失。我不禁失笑——宗望若是生在現代,不必當將軍,最少也可當名球星。說不定,我們國足衝入世界盃也不是什麼難事?!雙方整隊,正欲再發,突然遠處人聲鼎沸,旌旗獵獵,數千面戰鼓齊聲擂響,聲勢奪人。一道黑色閃電須臾間已飛奔而至,馬上那個神彩飛揚,身披重甲的青年,不正是剛剛領兵出擊的金兀朮嗎?此時他戰袍染血,長戟掛在馬側。腰間鼓鼓,不知綁了些什麼,正往下嚦嚦滴著鮮血,那些血跡,迅速地染紅了地上的積雪,然後悄然融入了泥濘的沙土之中——聞到那股血腥氣,我只覺胃中一陣翻湧,幾欲作嘔。「回來了?」宗望淡淡一笑。「幸不辱命!」金兀朮狂妄地仰天長笑,突地解下腰間布袋,隨手朝康王趙構扔去。那袋子骨碌碌打了幾個滾,卻停在了我的腳邊——從裡面居然跌出一個面目猙獰的人頭,那一口森森的白牙怒恣著,鮮紅的血液還從牙縫裡潺潺流出……「啊~~~!」我冷不防受此驚嚇,忍不住拔尖了聲音,發出淒厲的慘叫,然後眼前一黑,身子便軟軟地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覺……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