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靠近時 正文 第四卷 終曲篇 第四章 夢破鼠窺燈
    「嘩啦」一聲巨響,木門被人從外面惡狠狠地給一腳踹開。一個面目猙獰的高壯金兵,手舉一把泛著寒光的厚背大砍刀,怒目瞪視著我,嘴裡嘰哩咕嚕地大聲叱罵著——就算白癡也明白,他的意思是叫我閉嘴,否則就要砍了我的腦袋!張邦昌邊戰戰兢兢地向那位兵士彎腰陪著禮,邊把我給拉進了房間,他面色如土,壓低了聲音喝道「你不要命了?!」「葉公子,稍安勿燥。」趙構一臉尷尬地看著我「咱們不妨再等等,也許,呃,也許完顏將軍有事耽擱了。」「你當然有這個時間和理由跟他在這裡耗,可是,請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陪著你們在這裡活受罪?」這個時候我也顧不上他是不是王爺的身份,直接發洩著我的不滿——小命都快要不保,誰還有那個閒情逸致去跟他客套?趙構眼望著我,欲言又止,顯然,他是對張邦昌有所顧忌。我獨自生了會悶氣,卻也無可奈何——既來之,則安之。一味地責怪趙構已是無濟於事,唯今之計,除了等待好像已別無他法了。反正短時間內想走出這裡,好像已成了奢望。我只得強按下滿心的懊惱開始環顧四周。這是一間兩進的房間,房裡簡單的擺了一張斷了一腳的八仙桌,四條長凳,裡屋有一張土炕,兩條破舊的毛氈——我們一行連趙構帶隨從,一共有五人,只有一張炕,不知道應該給誰睡?現在,我只有祈求上天,讓那個完顏將軍擺架子的時間不要太長——不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的目的是想徹底地擊潰我們的心理防線,引起心理上的恐慌,以便在談判桌上取得對他更為有利的條件。而這段時間應該不會很短暫。漫長而寒冷的一夜終於過去。結果是我們五個人誰也沒有去睡那張炕——趙構是心事重重,張邦昌卻是嫌它太髒,另外那兩個人自然是沒有資格,而我心裡牽掛著懷遠,根本毫無睡意。我冷眼瞧著桌上那一盤冷硬如冰塊的饅頭和幾顆鹹菜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來,老天存心要苦我心志,餓我體膚了。就不知道將要降什麼大任於我?「康王殿下,我看你還是將就著吃一點吧。」我胡亂地啃著饅頭,鼓著腮幫含混地說著「這種日子,恐怕不會很快結束,你不吃不喝可解決不了問題。」——老實說,自到了北宋,我一直讓懷遠好吃好喝好睡地給慣著,還真的從沒吃過這種苦頭。唉!我一夜未歸,已根本不敢去想像懷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對不起,懷遠!自從認識你以來,我好像一直都在給你找麻煩!如果,如果我們還有重逢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傾盡我一生的愛來補償你今日所受的苦!只是,我還能活著走出這坐軍營嗎?我真的很懷疑!而趙構和張邦昌在這一生裡顯然都不曾受過這種苦。他們食不下嚥,神情惶恐,幾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不管我們懷著怎樣的心情,時間仍是不緊不慢地按著自己亙古不變的節奏,又一次把黑夜帶給了我們。好像還嫌不夠淒涼,傍晚時分,天空開始下起了大雨,呼呼的北風不斷從窗欞、門縫裡鑽進屋子,肆意地凌虐著我們本已脆弱的神經。趙構此時已不住,顧不上髒亂,跳上了屋裡唯一的一張土炕,跟張邦昌擠在一起,披上了那條破氈。我據了桌子的一方,趴在上面,漸漸抵不住周公的召喚,沉入了夢鄉之中。殺聲震天,追兵無數。我猛然跳起了一條湍急的河流,冰冷刺骨的河水很快便將我捲出了很遠。我在水裡載沉載浮,已完全喪失了力氣,只能隨波逐流。懷遠騎著一匹駿馬飛馳而來,卻只冷眼旁觀,再也不肯向我伸出援手。他雙眸寒洌如冰,裡面裝載了太多的怨恨——我知道,我的再一次食言,已傷透了他的心,他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懷遠!」我心臟狂跳,大叫一聲,霍然而醒。睜開雙眸,卻看見一隻深棕色的老鼠正在離我頭部不到一尺的距離,它那雙黑幽幽的小眼睛正貪婪地盯著桌上那盞閃著微弱光芒的油燈。大約我的醒來,驚動了它。它不慌不忙地瞟我一眼,這才輕盈地一躍而下,消失在牆角之中。抬眼四顧,還是身在破屋之內,天邊微微露出一絲魚肚白,一縷晨光自窗外探了進來。雨,已不知何時停了。我伸了伸早已凍得僵硬的四肢,感覺到那種深入到骨髓的疼痛——看來,不必金人來殺我,我也很快就會病倒在這間破屋裡了。我再也了無睡意,站起身來,走到門邊試著去推門,驚覺那道門已被一把巨大的鐵鎖從外面拴上了。從門縫裡望出去,門外嚴陣以待地站著十來個精神抖擻的衛兵。漸漸的已有金兵陸續從營帳之中走出來,他們動作迅速地集合到一起,很快地開始了一天的操練——與我在磁州看到的宋兵截然不同的是,他們顯然訓練有素,這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井然有序,忙而不亂。遠遠的走過來一個軍官打扮的青年男子,他跟守在門口離我們最遠的一個哨兵隱隱在說著什麼,因為從門縫裡瞧,看不太清,卻沒來由地覺得那身影居然有些眼熟?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異——金營裡又怎麼會有我的熟人?可我還是下意識地跑到窗口,推開窗子向外張望。這一看,卻讓我喜出望外——天哪!我沒眼花吧?那個人居然會是桑滿?那個在江寧時,常常被我欺侮得面紅耳赤的桑滿?!我顧不上研究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想快快抓住他——因為他顯然已問完了話,正轉身準備離開。「桑滿!桑滿!」我興奮地大聲吼叫,生怕他聽不見,還用力朝他揮手「這裡,這裡!我在這裡!是我,葉青陽啊!」——顯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在這樣靜謐的早晨,哪怕是一聲鳥叫都會十分清晰,更何況是我拼了命地鬼吼鬼叫呢?!桑滿很快地回過頭來,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方向。他先是疑惑不解地看向我,然後便猛然瞪大了他那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張大了嘴巴,一副看到鬼了的表情。看門的衛兵很快打開了那把巨鎖,我在張邦昌和趙構或吃驚或疑惑的表情下走出了房間,死命地握住了桑滿的手,說什麼也不想再放開了「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會是給金軍俘虜了吧?我大哥呢?他在哪裡?」「葉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主公正到處找你呢!」桑滿又驚又喜地看著我,有點不相信他的眼睛。唉!我們倆個各說各話,誰都沒有去理會對方在說些什麼?!先不管別的,我只想趕快離開「桑滿,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帶我離開?這裡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我附耳向桑滿低語——心裡惴惴不安,不知道桑滿在這裡混得好不好?有沒有這個權力?!桑滿尷尬地撓了撓頭皮——不是吧?他沒那個能力?唉!看來我給他出了難題了「那你給我弄點好吃的來,這總行吧?我餓得不行了!再不行,給我弄條氈子來也行,這裡實在太冷了!」我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生怕他拒絕我——怎麼他還是一個勁地搖頭啊?!哎!白高興一場!「好了,我也知道自己有點強人所難了,你走吧!」我無力地揮了揮手,洩氣極了。「不是,葉公子,你聽我說……唉!你跟我來!」桑滿完全插不上話,他一急,抓了我的手拖著就走。「等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望著這座在夾在無數的小帳篷中間的巨大的帳篷,開始忐忑不安——我有點不敢相信,憑桑滿居然能在金營裡混得這麼好。這個帳篷,光看體積就知道級別很高的說。難不成是顏大哥的?可是,趙掌櫃的不是說他約了我在汴京見面?那就不可能會在金營出現啊。「葉公子,你進去就知道了。」桑滿笑得一臉的神秘。他居然還靜悄悄地帶走了門外站崗的衛兵——我倒要看看,這裡面究竟是不是龍潭虎穴?!不管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我鼓起勇氣伸手掀開簾子,一腳跨了進去。這一腳跨了進去,我便如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再也不能動彈——帳中長案前坐著一位輕裘緩帶,頭系雪白絲巾的俊朗青年。他劍眉輕蹙,星眸半斂,低首正自沉思——可不正是我日思夜盼的好大哥顏宗望嗎?!「什麼事?」大約是因為我久久沒有動靜,他略為不快,皺眉抬首向我望來,語氣裡已含了明顯的不耐。——看到我,他眨了一下眼睛,遲疑片刻,才脫口喚道「青陽?!」「大哥,大哥!」我如夢初醒,向他飛奔過去,直撲到他的懷中,用力摟住他,歡喜得流下淚來「大哥,原來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可想死我了!」「青陽,真是你?」顏宗望扶著我的雙肩,急切地上下打量著我「不是叫你在趙記古玩店等我的嗎?怎麼自己找來了?誰帶你來的?他們沒有為難你吧?給我瞧瞧,怎麼瘦這麼多了?!你生病了嗎?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我含淚微笑地聽著他一連串的嘮叨,幸福的感覺洋溢了胸腔——呀!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久別重逢的感覺,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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