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架空傳 第一卷 第十六章 稅率累進制
    向徐輝祖和方孝孺講述監察部職能之後已經過去三天了。或許是因為在這段時間裡最惹人注意的事是太子的冊立吧,居然沒人為一字並肩王和監察部的事聒吵。

    昨天夜裡香甜地睡了一個好覺,中午,又嘗了那位攤主「祖傳秘方」製作的牛肉、牛筋,再配上入口醇厚、鮮甜爽口的粟米黃酒,朱棣的心情大好。

    原本打算過幾日再和臣下討論吏治改革的問題,由於心情很好,於是提前派太監將相應官員宣召入宮。

    在等待的間隙,朱棣在御花園西側書房中倚窗而坐,批復奏折。

    不多時,黃儼便報告說吏部尚書蹇義、戶部尚書郁新、戶部侍郎夏元吉、文淵閣學士楊士奇、楊榮求見。宣見後,這五人便魚貫而入。

    與李至剛一樣,蹇義也比歷史上稍稍提前了一點時間擔任了尚書一職。然而與李至剛不同的是,李至剛在官場上驚險無比,隔個幾年就會到監獄小住一段時間,而且官還越來越小。蹇義卻久任吏部尚書,歷事五朝,死後追贈太師,謚「忠定」,真真正正的一帆風順。當然,如果按佛家的因果報應觀念來看,兩人的結局不同卻也說得過去。就做官而言,蹇義比李至剛的貢獻大得多。作為吏部尚書,蹇義在明初政治中曾起過重要作用,對典章制度的建立健全頗有貢獻。

    看到郁新一大把年紀了還顫顫巍巍地磕頭,朱棣微覺不忍。

    「免禮,平身。郁尚書年紀大了,今後像這樣的情況就不必行這三叩九拜之禮了。」

    郁新到底還是將禮行完,然後費力地站起來。

    「此舉與禮制不合,臣萬萬不敢奉詔。」

    朱棣默然。

    朱棣準備重用夏元吉。其根本原因並非是夏元吉比郁新更有才幹。而是由於他玩足球經理那個遊戲時養成地習慣如果能力同樣傑出。那麼就更看重年輕地球員。原來地歷史上。郁新其實也將戶部管理得不錯。而且經常有很好地建議。只可惜郁新到底年紀大了。三年之後就會伸腿。另一個歷史時空地永樂皇帝聽聞郁新地死訊後還曾遺憾地感歎說「郁新理邦賦十三年。量計出入。今誰可代者?」

    讓他免跪他居然還不領情。那就由他吧。

    這麼想著。朱棣轉過頭向夏元吉和楊士奇問道:「役法改革地事。你們還有沒有什麼疑問?」

    大概正等著這句話吧。朱棣地話音未落夏元吉便站了出來。

    「皇上。這些天來我和楊學士經常討論此事。覺得還有兩個疑問……」

    看到其餘人均是一臉不明所以地表情。朱棣做了個手勢打斷夏元吉地話。

    「將你們手上役法改革的內容給他們看一看,他們不知首尾,聽你說話象聽天書似的……郁尚書,役法改革主要是戶部的事,朕擔心累著你了,所以預先和夏元吉、楊士奇草草討論了一番,你不要有什麼心障。」

    郁新含含糊糊地咕噥了一段話,大意是在說多謝皇上體貼,但他現在身體還好,還是能夠承擔重擔的。

    朱棣一笑,接著說道:「愛卿老成謀國,又始終廉隅自持,朕已經在賢良祠為你留下了位子。愛卿曾經說過『夏某才器,老夫誠不及,諸君亦能右乎』,愛聊的眼光朕自然是信得過的。可是維喆到底年輕,缺乏經驗,還需要愛卿這樣的老臣扶上馬送一程。所以,朕現在還不能放你回家養老,只是讓愛卿多受累了。」

    郁新滿是皺折的臉一下子就舒展開了,連忙謝恩謙遜。

    朱棣擺擺手,吩咐其他人先在一旁看役法改革的內容,然後對夏元吉說道:「你接著說。」

    「臣和楊學士討論後還有兩個疑問。一是人頭稅主稅只收一個銅錢,全國每年加起來總數也只不過五萬貫而已。既然數額不多,皇上何不開恩乾脆取消這個稅種,直接將人頭稅附稅視為主稅?」

    「第二個疑問是關於浮動田賦的。皇上在這部分內容裡寫了『稅率累進制』五個字,臣和楊學士討論了很長時間,沒能猜出聖意所指。」

    聽完夏元吉的話,朱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這兩個疑問之中,其中第二個疑問其實夏元在之前的奏折中已經問過。只是那天朱棣長篇大論說了一通之後,將這個問題給忘了,解答完楊士奇的疑問,就直接宣佈讓他們回去那種情況下,夏元吉自然不好追問。至於第一個問題,之前夏元吉和楊士奇均不曾提及,估計是他們研究討論之後新發現的疑問。

    朱棣解答道:「一個銅錢雖少,但它的含義卻不可輕視。凡繳納了人頭稅主稅的,即是朕的臣民。這個道理就好比藩國向大明進貢物品,其意義在於表明向大明臣服,貢品價值的多少反倒不是很重要。」

    「此外,在朕的計劃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只需要繳納一個銅幣的人頭稅主稅。大明疆域如此廣闊,『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已經很麻煩了,連語言都沒有完全統一,有些地方隔個山頭就聽不懂山那邊的話,這怎麼能行?!」

    「所以朕決定,日常講官話的臣民只需要繳納一個銅幣的人頭稅,平常不講官話的臣民,則繳納十個銅幣的人頭稅。這增加的九個銅說起來也是很多,但是對於官話的推廣肯定會有不小的幫助。要改變一個人的語言習慣很難,短期內大概不容易見到成效,但是有了這條政策,若干年後中華大地上必然會普及官話。」

    「為促進百姓使用官話的積極性,朕規定:凡某縣通過該項考核後,若鄰縣尚未通過核查,則該縣所減免的人頭稅由鄰縣分擔。此外,對鄰縣額外加征的人頭稅不必繳納國庫,而是作為獎勵給予通過考核之縣的教諭。」

    吏部尚書蹇義雖然在看役法改革的內容,但耳朵也沒閒著。聽到這裡,蹇義小心翼翼地進諫道:「皇上,要鑒定每一個百姓平日是否說官話似乎太過困難。」

    朱棣瞥了蹇義一眼。

    「一個一個地鑒定自然是不成的,就以縣為單位。由縣學的教諭向禮部申報,然後朝廷進行核查。若整個縣的百姓基本講官話,那麼這個縣的百姓就只徵收一個銅錢的人頭稅主稅。」

    蹇義猶豫了一會兒,繼續諫道:「臣擔心,派去核查的官員會難以掌握『基本講官話』這個尺度。」

    「基本講官話這個尺度很難把握嗎?」朱棣先是厲聲責問,轉念一想,蹇義大概是在擔心官員受賄後會在主觀上放寬標準,於是放緩語調。「朕知道你在擔憂什麼。核查的問題好解決,就由禮部、錦衣衛以及監察部分別派員前去核查。若是三者結論相同自然沒什麼,若是三者結論有異,朕自會再派欽差前去複查。」

    「好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在這件事上朱棣之所以決定聖躬獨裁,倒不是因為他對後世的普通話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反正語言只不過是思想的載體,只要能夠讓人正常地交流,管它是北京話、陝西話還是閩南語呢?真正的原因在於,朱棣從後世穿越而來,習慣說普通話,而燕王之前也總是說一口流利的北平話。這個時代的北平話和後世的北京話雖說有一定的區別,但大致上相差也不大。為了方便自己,朱棣自然只能選擇推廣官話而不是別的什麼地方語言。

    推廣北平話是為了方便自己,而統一語言則是為了促進民族融合。只不過這個時代的人不懂得這個道理。

    說起來難為情,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做這件事的人,反倒是身為少數民族的乾隆。歷史上那些被漢化的少數民族均是生活在漢人之中,由於生活習慣、使用的文字語言逐漸被漢人同化,因此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漢民族之中。朱棣希望加速這種過程,推廣官話只是第一步,將來,朱棣還會誘使擁有本族文字的少數民族使用漢字。至於說保存少數民族的民族特色問題,朱棣卻是不關心的生活習慣不同倒也罷了,語言和文字不同在朱棣看來只會帶來麻煩,不會有任何好處。所謂民族特色什麼的,如果不能給國家帶來實際的利益,朱棣絕不介意讓它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朕再接著解答維喆和士奇的第二個疑問。」

    「所謂的稅率累進制,意思就是說納稅額度在一個水平線以下者按某個統一標準繳納,而納稅額度超過這個水平線者,其超過額度的部分則按更高稅率繳納。」

    「以往的稅率是水平地施行於全體納稅人,及於每家僅有三五畝極為單薄之下戶,其稅收極容易達到飽和點。如果稍稍逾此一步,納稅人便無力負擔。若是設定稅率累進制,這種稅制不會讓下戶多繳納一文錢,而家庭富裕繳納更多的稅也不至於覺得難以承受。於是,朝廷便能獲得更多的賦稅。」

    「歷朝之所以未曾提及稅率累進制,大概是因為交通、通信困難,民智未開,無法在鄉村之中確切地監視。若是將稅收的程序繁複化,恐怕無法解決技術上的困難。但如果實施浮動田賦自行申報制度,這一難題便可解決。在利益的驅使下,百姓自然會自覺地相互監督其繳稅額度。於是,官府不必增加官吏進而密切監視鄉村具體的貧富情況,也能夠實施稅率累進制。」

    「稅率累進制這樣設定好了:百畝以上者,超過部分每畝額外徵收十文;三百畝以上者,超過部分每畝額外徵收二十文;七百畝以上者,超過部分每畝額外徵收三十文,兩千畝以上者,超過部分每畝額外徵收四十文;一萬畝以上者,超過部分每畝額外徵收五十文……」

    說到這裡朱棣頓了頓。其實這種額度的累進稅率並不高,家中擁有田地萬畝以上者,超過部分每畝額外所徵收的五十文其實只相當於五斤米。若是針對兼併,區區五十文的累進稅並不足以產生足夠的阻礙效果。

    事實上,如果處於別的年代,朱棣會將累進制稅率定得更高些,用以限制兼併。然而為了促進殖民活動,朱棣卻只能將累進制稅率定在大地主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只要不打消大地主兼併土地的熱情,那便必然會導致部分自耕農失去土地,進而能夠促進殖民活動。

    朱棣不覺得自己很殘酷。再怎麼說,稅率累進制多多少少也對兼併可以產生一些限製作用,他沒鼓勵兼併已經是很不錯了要知道,英國在「羊吃人」運動期間所頒布的法律中,不少都是有利於兼併的。

    朱棣為自己的善良感動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道。

    「大明立國後核定田產超過七百畝的富戶為十四萬有餘。以這十四萬富戶計算,即便每戶田產只是剛剛達到七百畝,其中有一百畝無需額外收稅,然後有兩百畝需按每畝十文額外繳納兩千文,接下來還有四百畝需按每畝二十文額外繳納八千文,也就是說,田產達七百畝的富戶至少需額外繳納十貫。對於田產超過七百畝的富戶而言,額外繳納十貫並不是無法承受的重賦,然而國庫卻可以因此一年額外至少增加一百四十萬貫的稅收。」

    見底下那些學富五車的人恭敬中帶著崇拜,表情像個剛入學的童蒙在文廟參拜孔子一般,朱棣不無得意地一笑。

    明朝的低稅政策表面上看似藏富於民,但實際上卻只是有利於士紳、地主和官僚階層而已。因為,明朝國家財政的捉襟見肘導致了政府在公共事業上投資嚴重不足,而公共事業諸如運輸道路的改善、水利的興修、荒政救助,都是有利於經濟發展、社會穩定和人民基本生活保障的。在公共事業上的投資嚴重不足,結果卻導致了國家和人民都窮困。當然,單純的高稅政策同樣不可行,因為「官逼民反」這句話並不是鬧著玩的。因此唯有實施累進制稅率才是最好的選擇。

    在後世某些小說中,一百四十萬貫注1)只不過相當於一件極品玉器的價格。但事實上,明朝的稅糧收入一年也只不過三千萬石左右。僅憑這種累進制稅率便可以在不加重平民負擔的前提下,使得政府的稅糧收入增加5%!

    「好了,今天召你們來其實是為了討論一下吏治的問題。」

    底下五個人頓時警覺地豎起耳朵屏息靜聽。

    注1:讀者可以簡單理解為:大明寶鈔、白銀、大米之間的相互兌換比例為1貫大明寶鈔1兩白銀1石米。

    PS:昨天大清早上傳,是因為「一字並肩王」前面部分的內容引發了讀者的反感。為了亡羊補牢,所以就趕緊將第十五章早點發佈了。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一個政權若是有著足夠的競爭壓力,那麼它所能煥發的活力顯然比完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會大一些。至於說「一字並肩王」可能獲得皇位,這其實只是一個美妙的畫餅。

    理論上一字並肩王有獲得皇位的希望,但是沒有財權一字並肩王一系推舉的知縣仍然屬於朝廷的官員,必須聽從朝廷的命令,該縣賦稅也是交給朝廷而非監察部),沒有軍權歷史上連監軍率領軍隊造反的事情尚且不曾聽說,區區憲兵自然更是不用想的)。而且,皇帝還可以用各種手段耍賴:不承認己方官員犯罪尚且屬於比較溫和的手段,更無恥的方法便是製造冤案判決一字並肩王一系的知縣有罪。在這些前提下,一字並肩王又怎麼可能獲得皇位呢?

    當然,讓建文遺孤成為「一字並肩王」肯定會有風險,但我個人認為這種風險可以控制。比如說日本佔領朝鮮後仍然保留了朝鮮王室,但由於在漢城佈置了足夠的軍力,朝鮮王室自始至終都沒能脫離日本的掌握。將來派遣朱文圭前往北京,往王府裡派東廠秘探掌握朱文圭的一舉一動,佈置絕對忠於皇帝的王府護衛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讓朱文圭去北京,是因為「文明」這個遊戲中,首都和陪都附近地區的程度都會相應降低,不知道事實是不是這樣。還有一種選擇:把一字並肩王一系的行政系統設置在北京,把一字並肩王王府留在南京把這張王牌捏在手裡,無論是呂宋還是北京方面似乎都不大可能掀起什麼風浪。讀者覺得哪種選擇更合適?

    今天看到讀者河禾11的留言,說一開始應該穩定社會、鞏固政權,改革這種事不必著急。

    其實我之所以選擇朱棣作為主角,是源於玩電腦遊戲的習慣:每次玩一個新遊戲時,如果有難度選擇,我總是會先選擇最低難度先瞭解一下這個遊戲,待以最低難度打穿這個遊戲後,才會考慮提高遊戲難度。

    開展殖民明初的造船技術條件完全能夠滿足殖民需要,若是穿越到更早的時候,不知道憑之前或之後很遺憾,但事實卻是永樂年間中國的航海水平處於巔峰,之後的造船水平下降得很厲害)的造船術能否完成環球之旅。

    進行改革進行任何改革都會受到阻力,而這些阻力總是來自於既得利益者。想要消除這些阻力無非是兩個辦法:一是與既得利益者達成妥協於是改革變成了改良);二是消滅這些既得利益者或者是既得利益者的力量極其弱小,無力反抗可參考新中國成立後全國性的土改政策、90年代的房改、醫改、教育改革)。永樂年間,地主階級的力量相對較弱,當時全國只有十幾萬戶土地超過700畝的地主,絕大多數土地擁有者都可以算作是自耕農。所以,在這個時期想要進行損害地主階級利益的改革不會受到大的阻力。

    內部威脅按照明史的說法,朱棣本身就能夠帶兵打仗,而且水平不算低。此外,當時的親王要麼就是沒有足夠的野心,要麼就是雖有野心但沒有足夠的能力。

    外部威脅永樂年間,雖然蒙古仍然不時侵擾,但真的算不上什麼威脅。其他方向,通古斯人恭順得很,倭寇之患尚未形成,西歐連文藝復興都沒開始,俄羅斯才巴掌大一塊地方。

    各種條件綜合起來,在燕王登基後穿越附身然後進行改革以及擴張領土最為容易。在一些朝代末期想進行類似改革,不把官員和大地主殺上三輪,根本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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