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力還沒有完全消失,在劉盈那奇怪的姿勢的護衛下,頂著大太陽,搖搖晃晃的向我的小屋走去。
「我說,你好歹也是太子來的。出門也不帶個婢女,害得連個扶我的人都沒有。」一邊扭頭跟劉盈抱怨,一邊拐過一處牆角。冷不防手腕一緊,麵條腿發軟,身子一歪,一頭栽到團白乎乎的東西上面。
「啊——唔唔——」一隻手忽然按在我後腦上,臉孔被迫埋進一個火熱的胸膛,把後半聲驚叫,生生憋了回去。
「嚇死我了。你沒事嗎?我還以為來不及了。」張良有些發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纏在我身上的手臂,又緊了緊。勒得我差點斷氣。
心臟跳動的聲音從他衣服下面傳出,「咚咚」的聲音,快得好像要衝破胸膛跳出來似的。我心裡一軟,再也不忍心將他推開。
「我沒事,真的沒事。」勉強抬起頭,把下巴頂在他胸口上。「盈兒來的很及時。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漢王令我到營中勞軍。本來我想去看你,沒想到卻聽說,太子殿下已經派人將你接走了。所以——」張良忽然住了口,神色之間似乎有點緊張。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落在蔡姬手裡?」有些懷疑的看著張良,「按道理說,蔡姬一定做得萬分隱秘,沒那麼容易被人發現才對。還是你早知道蔡姬和我有過節,想要害我,所以她來時,你們才會想方設法讓我立刻滎陽?」
「我——」張良心虛的看著我,終於苦笑一下「我就知道瞞不了多久。其實我那時要你離開,是怕你看見蔡夫人,然後——太子殿下他們只是想幫我而已……」
「我知道。」明白了,原來他是怕我知道蔡姬嫁給劉邦,會跑去找鳳翔。想到那個名字,心裡依然痛得讓我窒息。原來,有些事情,不是說放就能放得下的。
「今天韓元帥的捷報送來時,蔡姬也在漢王身邊。漢王當時將捷報的內容念了出來,裡面提到了你的名字。那時候,我看見蔡夫人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讓我心裡一直覺得不安。」張良輕輕歎息一聲,「本來我想讓你先住在軍營裡,等陳都尉和景蘭姑娘成親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住進自己姐夫家。到時候,蔡夫人就算想傷害你,也沒有機會了。可是沒想到,我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張良黑亮的眸子裡除了後怕,還有一絲惱怒「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真想自己闖進去救你,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在這裡乾等著,什麼也不能做。我好恨。我恨自己為什麼去晚了;恨自己為什麼這麼無能;也恨那個——那個瘋女人,為什麼還要跟你過意不去。你怎麼不說話?你怪我了對不對?」
「我是怪你了,不過不是怪你沒去救我。她是漢王的女人,那裡是她的寢殿。你根本闖不進去。就算你活得不耐煩了,我也還沒活夠,不想陪你去死。」
「那你怪我什麼?」張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你怪我沒把這件事告訴你嗎?你現在都知道了,是不是,要去找——」
「我現在,就想找『你』算帳!」堵著氣用手指杵他胸口,「你幹嘛不早點告訴我,那女人變成了劉邦的老婆?那樣我心裡也會加些防備,不會這麼輕易就被她算計成功。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你要負責!你要陪我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還有……唔唔唔唔——」腦袋再次被死死按他胸口上。啥意思?又用這招,想悶死我賴帳咩?
「知道了,知道了。以後我的工資、獎金、動產、不動產,全都交給你掌管好不好?」
啥人?全部家當都沒有了,還笑得這麼開心。偷笑著扭頭透口氣,忽然看見早被忘到外星球去的未來皇帝陛下,正捂著嘴蹲一邊,「吭哧吭哧」笑得直不起腰來。
感覺全身的血液直衝臉上。一把推開張良,翹手指著劉盈「你!閉上眼,摀住臉,轉過身去,不許偷看!」實在太丟人了,面如番茄醬了我都。
劉盈睜大水汪汪的眼睛,抿著嘴,小臉憋得通紅「咦,剛才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突然失明又失聰了,怎麼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哎呀——秋姨,你輕點兒。」
惱羞成怒了。左手擰著未來皇帝陛下的耳朵,右手在他額頭上亂杵「讓你偷看,讓你胡說。下次再這麼沒大沒小的,當心我掄著大棒棒,攆得你上躥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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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卿家——」劉邦第次振臂高呼。
我無聊又無奈的打個哈欠,回頭撇撇張良——你們開慶功宴,為什麼非要我來參加?
張良朝坐在上座的韓信撇撇嘴——誰讓他把你加在名單裡,給你請功來的?
幫我要點金銀珠寶不行嗎,幹嘛非拽我來看你們發酒瘋?無比鬱悶的瞪韓信一眼,後者得意洋洋的對我眨眨眼,似乎是在向我——邀功?
算了,沒法跟他溝通,我還是留著力氣,多吃點吧。抓起一個雞腿,狠狠咬下去。嗯,味道不錯。
「今日是慶功宴,也是給韓元帥接風洗塵。明日項羽放了太公他們回來,寡人再擺家宴,與各位卿家共醉一場。」
還醉?舉著光溜溜的雞骨頭髮楞,那我是不是應該留著點兒肚子,等明天再吃?抓起酒杯抿了一口,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誰知道明天還有我份兒沒有。
「哎呀賢妹,原來你在這裡。」陳平舉著酒杯晃悠悠坐我對面,「聽聞賢妹陣前立功,可喜可賀,愚兄敬賢妹一杯。」說完「滋溜」一聲灌下去,粉紅的臉色直接升級到鮮紅。
「多謝大哥。」祝賀的酒,自然是要喝的。
聽著周圍一幫人吆五喝六、又唱又笑,就忘了自己的酒量只有一杯底大。再拿起酒杯,一隻手按在我的手上。「酒能傷身,別在喝了。」
對著張良微微一笑「今天高興,幾杯而已,沒那麼嚴重的。」
「就是就是。」陳平拍拍沖張良的肩膀,很猥瑣的衝他擠擠眼,「這個你就不懂了,高興的酒是喝不醉人的。來,賢妹,為兄再敬你一杯。不,酒杯不夠痛快,我們用壺喝好不?」
「喝就喝,怕你不成?」
「夠了,你醉了。跟我回去!」張良一把搶過我手裡的酒壺。不由分說,拉著我就往外走。
「誰說我醉了?」腿有點發軟,踉踉蹌蹌跟他後面。「你走慢點兒。哎呀——那不是樊噲嗎?怎麼倆腦袋?」
「你——」張良回頭看著我喘氣,「還說沒醉?」
「本來就沒醉嗎。不信我走給你看。」甩開他的手,搖搖晃晃向前走去。
「咚——」「哎呀,好疼!」揉著頭迷茫的看著前面「誰在這兒豎了根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