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一步步向我走來,走得近了,我才認出,他正是騙我上馬車的那名軍士。
「你、你別過來。」我的心臟開始顫抖。以前,就算是在生死關頭,也沒有這樣害怕過。
那男人腳下頓了頓,臉上似乎有不忍的神色,卻終於再次向我走來。
下意識的掙扎向後,想躲開那個離我越來越近的人影。等等,我可以動了?我真的可以動了?雖然動作幅度不大,雖然手腳還是軟綿綿的,但是我真的可以動了!看來那迷藥的藥效正在消失,爭取時間,我一定要想辦法爭取時間。
「叫他停下!」我抬頭看向蔡姬,「你知道的,太子殿下跟我的關係很好。如果我出了事,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是嗎?」蔡姬貌似天真的側頭看著我,「我真沒想到,這麼羞恥的事情,你也敢告訴別人。」
「羞恥?我是受害人,為什麼要感到羞恥?真正應該感到羞恥的,是你們這些害人的魔鬼!」以前在大學時聽到的理論一套套搬出來,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反正我要的是拖延時間。拖得越久,我的體力恢復的就越多。拖得越久,有人來救我的機會就越大。也許現在,劉盈派去接我的人已經到了韓信那裡;也許現在,他們正在四處找我。
口乾舌燥,吐沫橫飛。在場三人,一起匪夷所思的瞪著我看。似乎是想看清楚,這世上怎麼會有我這種異類存在。
「啪啪啪啪——」清脆的掌聲打斷了我的長篇大論。蔡姬半瞇著眼睛,臉上的表情變得悲憤交加「說得真好。真應該讓鳳翔哥哥也來聽聽,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嘴裡,究竟能說出多麼下賤無恥的話來。他就會知道,他被你騙了多久。他就會知道,你根本不配讓他多看一眼。」
「愣著幹什麼?堵住她的嘴,動作快點,又不是讓你洞房花燭!」紅衣侍嬸衝著那男人大聲喝道。
「是,孩兒遵命。」那男人本已停住腳步,這時候突然快速向我撲來。一手捏住我的下顎,將一團布塞進我嘴裡。
黑影籠罩下來,我聽見蔡姬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有機會見到劉盈的。我會把你藏得好好的,誰也找不到。等你生下孩兒,就讓鳳翔哥哥看看,他一直如珠如寶的呵護著的『阿鸞』,究竟是怎樣下賤的女人。」
粗大的手掌向我伸過來。我眼前發黑,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去死,也不要讓他碰我一根手指。可是現在,我連咬舌自盡的機會也沒有。
感覺到衣帶被人拉住。我絕望的看著緊閉的房門,淚水順著眼角流向腮邊。盈兒,救我。張良,救我。
恍惚中彷彿聽到有腳步聲向這裡奔來。是我的幻覺嗎?
「匡!」房門從外面猛地被推開。一片紅色飄過,擋在我和門中間。那男人只來得及從我嘴裡拽出那團破布,紅衣侍嬸便被人一把推開。我看到劉盈有些蒼白的臉出現在我眼前,額前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浸濕,貼在臉上。
只看了我一眼,劉盈的臉突然漲的通紅,太陽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扭頭看向蔡姬,語氣從未有過的森冷「秋姨乃是本王的座上賓,蔡夫人這樣做不知所謂何事?」
「秋姑娘也是本宮的舊識,本宮聽說她在滎陽,便叫人請來聊聊天。難道不可以嗎?倒是太子殿下,冒然闖入本宮寢殿,究竟是所謂何事?」蔡姬微微一笑,語氣平靜的得,好像事情真的就像她說的那樣。要不是我現在還躺在地上,幾乎自己都要懷疑,剛才只是我的幻覺而已。
「本王派人去韓元帥處接秋姨進宮。卻聽說她已經被我派來的人接走,而那輛馬車卻駛入夫人的寢宮。本王好奇之下,過來看看而已。如果一切如夫人所說,那麼本王倒想問問,秋姨何以會倒在地上?」劉盈冷哼一聲,將我扶起。
腳下發軟,我整個人壓在劉盈肩上。看見他回頭看我時驚怒的眼神,我勉強對他扯了下嘴角,低聲說道「我沒事。」
「秋姑娘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本宮好心,讓侍衛過去扶她,卻忘了——男女有別。」蔡姬故意把最後四個字咬得重重的,鄙夷的眼神,向我和劉盈臉上射來。
瘋了,這女人一定是瘋了。我心裡又驚又怒——難道她竟在懷疑,我和劉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劉盈把牙咬得「咯咯」直響,眼中幾乎噴出火來「本王視秋姨為長輩。蔡夫人最好不要亂說話。」
心裡暗叫一聲「不好」。劉盈這樣說,不是讓蔡姬更以為他心虛嗎?
果然,蔡姬微微一笑,用手輕輕撫著凸起的小腹「本宮現在只想好好養胎,為漢王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兒。至於你們是什麼關係,本宮沒有興趣知道。不過本宮還是要提醒太子一句,太子殿下身為儲君,言行舉止還是規矩些好。」
「你——」劉盈拖著我向前踏了一步,趕緊一把拽住他。
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勉強推開他的手臂,站直了身子。對劉盈使了個眼色「征戰數日,累的很了,想早些回去休息。」說完不等劉盈,轉身向外面走去。這樣瘋狂的地方,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呆下去了。
走出房門的時候,我扭頭看向蔡姬「蔡夫人今日所賜,他日定當如數奉還。」
「秋姨,你沒事吧?」劉盈一路跟在我身邊,伸著雙手,似乎想要扶我,卻又不敢的樣子。
勉強對他笑笑「我沒事,幸虧你來的及時。多謝你了。」
「你要謝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劉盈壓低了聲音,「是張司徒叫我來救你的。」
「是他?」心裡有些莫明的情緒湧起。
「嗯。不止這次,就連上次你跳進亂軍裡,追殺雍齒的時候,也是張司徒一直在你身後保護你的。只是那時候,你眼裡只有仇人,沒有注意到罷了。其實,張司徒對你很好的。哎呀——你幹嘛又打我?」劉盈想要躲開,卻又怕我摔倒。只能揉著額頭,滿臉委屈的控訴我的暴行。
「誰讓你小小年紀不學好,跑來給人說媒的?」皺著鼻子瞪他一眼,心裡卻有些暖暖的——原來張良,真的對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