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禮之際,最錯愕的是溫文。
他沒想到無情竟已發現了那兩人!
——這兩人來了,卻不見得會出手,而且身份向來都是隱蔽的、而今,卻已給無情扯破了,掀開來了!
恐怕已事無善了!
是以,雖然在這些人裡,最差愕莫已的是他,但最快反應過來也最快有了反應的,也是他!
他飛身,極快,眼看是飛向街口,卻候然迎轉,掠在向道旁,乍看是掠柱街邊,卻驀地直衝而起,轉眼已急衝向無情,卻快到無情左側七尺半之遠,驟然之間,又改撲向無情身後的轎子!
說時遲,那時快,溫文的轉動修為只怕不在他施毒手法之下,霎時間,他已趁無情不備,衝至轎前!
他已佔據了轎子!
他要絕無情的後路。
——因為他知道,他也風聞過:無情最可怕的,是不止一個無情,無情已夠難對付,那「轎子」的機關又是另一個「無情」,更難應付。
無情彷彿是有四個:一是無情本身,一是他製造的轎子,三是他手下的四名刀劍童子,還有一「個」當然是無情施放的暗器,——所以別因為無情天生殘廢而小覷了這個人。
這個人口怕比江湖上一百個最難纏的人加起來都不好對付得多。
他跟無情己動過手。
他佔不了上風,也佔不了便宜。
他只好先佔領了他的轎子。
他霍然掀開了轎簾,準備搶了進去。
——這是一件極犀利的「武器」,儘管他可能不曉得如何運用,但強佔了總能絕了無情的「後援」。
因為這「轎子」可能就是敵人最強大的武器!
何況,「雙平」已至,溫文已無退路,一定要力爭表現,打奇大敵!
溫文一把手揭開了轎簾。
可是他並沒有立即「闖」進去。
他甚至沒有後續的行動。
因為他怔住了。
完全愣住了。
他睜大了眼,好像看見完全不能置信的「事物」。
他呆立了一會。
誰也看不到轎子裡、轎簾後的是什麼?有什麼?只看到本來疾如鷹隼的溫文,如今卻凝在那裡,呆如木雞。
然後他就做了一件事。
放下了簾。
也放棄了轎子。
為什麼?
是什麼事讓他突然放棄了「搶轎」計劃?
是什麼變化使他中斷了「奪轎」行動?
轎子裡有什麼?
簾子後是什麼?
誰都想知道。
可是誰都不知道。
無情並沒有立即去阻上溫文搶轎的行動——雖然,那頂「轎子」的確是他的「大本營」。
對他而言,那「轎子」也幾乎是他的「家」:他一生裡許多重要的時間都是在這頂轎子裡度過,許多勁敵大仇也因這頂「轎子」而伏法,解決。
——誰願意讓「外人」闖進他自己子手建立的「家」!
可是,他卻沒有立即出於阻止。
除了他己發出暗器「驚動」了在兩旁街道上的兩大溫氏高手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也更突發的原因是:
場中還有一個變化——
這變化無疑比溫文人去偷襲更突然,也更意外!
意外來自「自己人」:
老烏!
——「俠腿旋風」烏干達!
眼見無情以一己之力,對抗「老字號」至少中、青二代三大高手:溫文人、溫渡人、溫襲人的攻擊,老烏的反應卻不是出手相幫,而是一個箭步,兩個飛步,三個閃電迴環步,己躍至囚車前。
囚車內,正是天下第七。
老烏吼了一聲:「直娘賊,這麼多人殺不了你,讓老子宰了你省大伙力氣!」
一刀便往下扎去!
老烏的刀,是薄背削鋒短刃扎心刀!
他出刀勁,出手悍,加上刀風快鋒銳,這一刀下去,別說天下第七血肉之軀,就算是大道旁王侯府第「聚星園」門口的石獅子,也得給他一刀而斷!
他這一刀蓄勢已久,蓄力已足!
他這一刀,志在必殺!
他這一刀,不但砍出了很勁,還殺出了恨意!
——看來,他竟比誰都更想取天下第七之命!
這一招來得突然!
誰都沒想到保護囚犯的老烏卻成了殺囚主將!
這一刀突如其來:
大敵當前,「老字號」溫家高手雲集殺囚,沒想到衙差裡卻突然來了個要命的煞星!
誰都都沒想到,但並不等於無情也沒想到。
老烏那一聲喊的第一個字,他已拔刀,到喊得第二十字時,他己飛掠,喊到第三個字兒,他已動手;到第四五字:「這麼……」時,他已一刀刺了下去!
沒想到的是擋的一響,一片飛蝗石,已打在老烏的刀鋒上。
老烏的手一震。
刀鋒乍偏。
老烏這時話才說到「殺不了你」四字,他一咬牙,舉刀又刺!
這時,卻發生了一件驚人的事。
這事比這裡發生的任何事都意外,也都更驚人,以致大家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這事情上,几子渾忘了溫文飛身攻奪轎子的事!
只聽、一聲、淒厲的、尖嘯!
「拉勒勒」一陣連響,囚車的木柱,全裂開、震飛!
囚車裡的人突然站了起來,「哇」地吐出一口血箭,就打在老烏臉上。
老烏這時的話,才剛剛說完,由於他張開了口,以致有許多血泉,直接打入他的口中,他「嗚咕」一聲,捂臉提刀又刺!
可是,這時,白影一晃,已捅在他和天下第七的身前。
老烏怒吼:「滾開——!」探身撲去,準備跟天下第七拚命。
白衣人一揮手,老烏只覺手腕關節一麻,接著匕首「叮」的一聲。已脫手飛去。接著腿彎兒也是一麻,立即遲了五六步、方能穩得住步樁,再定眼望去,場中卻已起了驚大勸地的變化!
變化快。
變化大。
變化奇急,急得奇,奇而急,變得令人簡直來不及去消化。
用一片飛蝗石和三枚金錢打飛了老烏手上的匕首,並且打退了他的人,當然就是無情。他好像早已料定老烏也會插一手殺囚一般,早有準備。
也就是說,無情又一次救了天下第七。
然而,就在無情回首,歎了一聲,正要向天下第七說話(關於他要說什麼話,卻還沒說完,只說了):「你又何必——」
——你又何心……
「你又何必」什麼呢?
不知道。
至少在這一刻,誰也不知道無情接下去要說的是什麼?
再知曉時,已是下一刻,下一回的事了。
只知道,無情在說這句話之前,神態很寂寞。
一種驚天動地,視死如歸似的寂寞哀涼,展現於他的眉宇神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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