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沒說完,已說不下去了。
因為天下第七七孔一併濺血,狂吼一聲,左右手同時揮出:
同時發出了「劍氣」:
勢劍!
——當年,「天衣有縫」就是重創於這一記「勢劍」之下?
天下第七不是已給戚少商封住了穴道了嗎?怎麼他現在已完全恢復了攻擊能力?
無情不是一面再、再而三的維護天下第七嗎?甚至還為了他開罪了不少高手!而今,天下第七一旦恢復了功力,第一個要擊殺的竟然就是一直在營救他的無情——為什麼?
究竟他是一直穴道受制,而今才得以衝破,驟起發難,還是他早已暗自衝破穴道的封鎖,只等無情邁前,才發出這奪命的一擊?
這到底是計,還是勢?
是形勢所迫,還是一個早已安排好的陷階毒計!?
勢劍一發,勢不可擋。
何況,無情跟天下第七距離甚近。
而且,無情這回絕對是猝不及防,而天下第七確是猝起發難。
況乎,無情本身沒有功力,而他的暗器宜遠攻不適近取,更且人不在轎子中,少了安全的保護網。
天下第七這一擊,無情已死定。
這次是死定了。
勢劍如排山倒海,勢不兩立。
勢劍幾乎全無破綻——如果不是天下第七的左手少了兩隻手指的話。
天下第七的左手無名、尾指已斷;那是與「天衣有縫」交手之役,為許天衣的「天機一線牽」所割斷的。
儘管如此,他的勢劍還是氣勢如虹,劍氣縱橫。
但卻不是天衣無縫。
畢竟,他可能因負傷在完,或受禁制的穴道血氣未暢,又或因缺指之故,在發出這兩記「勢劍」之際,仍是有些縫隙和缺失的。
這種「破綻」稍縱即逝。
若換作他人,在「勢劍」下只有掙扎、惶恐、求生不得的份兒,哪裡還來得及找出他的缺口作反擊?
不過,他這次要對付的是無情。
無情三番四次救了他,他卻仍沉住氣、養精蓄銳,對付的還是無情。
為什麼?
——是他喜歡恩將仇報,或是他要報殺父之仇?還是手了無情好向蔡京將功(誅殺無情)贖罪(暗殺戚少商不遂)?抑或是他認為在場中就只有無情就值得讓他發出猝然一擊?
此際,無情中正攔身在他面前,逐走了老烏。
此時無情正與他說話,正說到:「你又何必——」的一個「必」字。
「必」字一出,一道白光,已自無情唇間飛發出去,恰好在天下第七發動「勢劍」之際,就在他那電馳星飛的斷指「破縫」中打了進去。
「嗤」的一聲,白光沒入天下第七右眼中,又「嗤」的一聲。一道白影和著血光,自後腦穿飛出來!
天下第七驟然呆住了。
他的「勢劍」再也發不下去了。
他力道的根源己給切斷,就像一支待發的箭矢突然斷了弩弦一樣,箭尚在,但已全無威力了。
他愣在那裡,彷彿決不敢置信。
——無情是怎麼知道他已衝破了穴道的封制,蓄勢待發的?
——那是什麼暗器、什麼暗器手法!?
然後他一搖,再搖,一晃,再晃,然後搖搖晃晃,搖晃不已。終於以手捂目,淒呼一聲,仰天倒下。
場中的這些變化,都令大家目瞪口呆。
場中曾出手的雄豪,莫不是見過大風大浪,走過大山大海的好手,但見此瞬息定生死的變化,仍為之震住、怔住。
只見連站也站不起來的無情,東倏西忽,指南打北,把已露面或仍潛伏的敵手全引發了開來,既先堵住了溫襲人、溫渡人的偷擊,又解決了溫文人的聲毒,再揭露溫壬平、溫子平的埋伏,更截住老烏的殺手鑭,而且還及時擊殺了本來大家都想殺、要殺但都給他阻截的天下第七!
不管遵起變生,片刻數驚,但都不能改變一個看來已成為事實的「結果」。
天下第七死了!
——他竟去狙殺一直維護他不讓他遭人格殺的大捕頭無情!
——然而手他的竟是:身為押解他回衙的六扇門第一名捕:無情!
無論如何,這情境看去,很是有點荒謬。
事實上,整個青史都是:愛國有罪,強寇成王,沉冤不雪,惡霸稱雄,出賣背叛,不忠不義所交織而成的。
人生本就是荒謬的,人事更加荒誕離奇。
幸好還是人間有情:世上有愛。
也許只有這點才是真實的,有情有義的。
——無情呢?
他殺手無情,執法如山,然而他卻當眾殺了文雪岸。
殺了天下第七的他,神情中流露出一種極度的悲涼、非常的寂寞之意來。
——彷彿,他的得勝、得手,也勝得十分不快樂,很是淒涼。
的確,世上有些勝利,並不可喜,還十分可悲。
有些勝利,不知有多少人犧牲了性命,有的則獻出了人的一生,心血和時間,健康和財富,換取了在浩翰宇宙那麼一丁點兒微不足道,抑或是一時意氣之爭的所謂「勝利」,殊不值得,確也可哀。
所以,有些凱旋,其實是另一種慘敗。
有些得勝,卻有淒涼的況味。
只不知你試過未?
——只不知無情是怎麼知曉天下第七穴道已解,蓄勢伏殺他呢?
這是大家心裡的疑問。
不過誰也沒問出來。
無情殺了天下第七,白可兒已站出來,朗然向大家說道:
「我等奉刑部之命押解涉嫌殺害多名衙差、捕吏之兇犯文雪岸於大理寺受審,我家公子為讓他有公平公正之審訊偵詢,曾多次捨身拚鬥,以保其人命平安,可惜兇犯積惡難禁,估惡不復,恩將仇報,竟趁公子力保其命時反施加暗狙,我公子只好將之格斃當堂——這一過程大家有目共睹,無有詢私,在場諸眾,可為作證。」
他說的是事實。
無可爭辯、也不必置疑的事實。
——雖然會不會(挺身作證)是另外一回事。
只聽無情吩咐道:「這人雖然已沒了氣息,但餘勢未消,餘力尚在,收斂的人還得小心為上。先讓他在地上躺一會,消消氣,也失失勢再說,待會兒再讓件作檢理,送回刑部再作紀錄消案。」
陳日月躬身答應:「是。」
然後無情又向那一「老」一「少」長揖道:
「兩位前輩,為睹風範,在下只好投石問路,拋磚引玉,得罪之處,祈請勿見責為幸。」
只見那「年青人」呵呵笑道:「哪裡哪裡,大捕頭法眼如山,一逼就把我們給逼出來了,我們這回可真是慚愧得無所遁形呢!」
那「老人家」也冷笑呼呼道:「大捕頭做事,手腕高明;辦案,更執法如山;沒想到,一場戲還做得如此出色哩!」
無情只道:「言重了。」
然後又抱拳道:「告辭了。」
那「老」、「少」二人,只冷眼看他率一眾人等(只餘下兩名衙差,「料理」地上的死人和打砸了的殘局)而去,至於老烏,還傻了眼的站在那兒,溫文則早在掀開轎簾時已愣住了。
直至無情要走了,要上轎時,這時,轎於裡居然走出下一個人來。
這人樣子,十分火爆。
——緊皺著眉,緊咬著唇,像誰都跟他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他是誰?
怎麼會一直躲在無情的轎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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