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敵 第二章 黑辣椒 7.執迷不悔
    這是一張森冷的臉。

    臉很長,顴很尖,鼻子很大——

    問題就出在鼻頭上:

    他的鼻尖還包著一塊白布,顯然是受傷未癒!

    是以,這樣看去,跟他漫身似散發出來的一股煞氣和死亡的味道,很不調和,使人禁不住有點發噱——

    但也只不過是有點而已:

    誰始終都笑不出。

    因為出現的人是——

    天下第七。

    看到了天下第七,楊無邪的瞳孔收縮,問:「這是六分半堂跟金風細雨樓的談判他為何要來?」

    雷純道:「我說過,他是代表了相爺。」

    楊無邪冷笑道:「我也明白了,現在六分半堂其實是蔡京的了。」

    雷純道:「六分半堂受太師指導下,蒸蒸日上,朝氣蓬勃,咱們堂口跟蔡相爺的關係實在是如魚如水,難分難離。」

    戚少商沉著臉,道:「那六分半堂就不能自立了。它至少比不上雷損在世時能獨立於天下,獨身於江湖。」

    雷純道:「那也不盡然。金風細雨樓明顯也受諸葛先生引領,我可從來都不認為風雨樓不能自立自強。」

    天下第七忽冷冷的道:「若不是諸葛小花,你今天能坐上金風細雨樓這位置?若非王小石讓你一道、扶你一把,你今日能兼任『象鼻塔』的塔主?嘿!」

    戚少商又準備起身:「我沒意思要與蔡京聯盟,亦無意讓更多兄弟為他所控。我想,別的事都不必談下去了吧?」

    雷純道:「難道戚樓主就任由『迷天盟』招兵買馬,東山復起?」

    戚少商道:「諒只要關七未出,光憑雷念滾等人之力。還未能搞了些啥名堂來,若關木旦復出,那便是誰也制他不住,只怕他自己也治不了自己。而且『迷天盟』重組,尚無重大惡行,在這京華龍蛇混雜之地,每人都有生存方式,咱們何下放眼讓他們也有個冒出頭來的機會,何必趕盡殺絕?」

    雷純道:「但『有橋集團』呢?眼看就要壯大強盛,吞併各派?!」

    戚少商反問:「你想我們樓堂之間聯手,先行殲滅這個集團?」

    雷純瑩眸柔腸、困酣嬌眼的一笑,道:「有橋集團裡最可怕的人物已不算是米蒼穹,而是方應看,他現在已公開易名為方拾舟,大有繼承李沉舟昔日為天下第一大幫幫主之概。」

    她眼兒媚如開似切的加了一句:「但我門卻有收拾他的方法。」

    楊無邪忽道:「你大概是請人請出方拾丹的長輩來節制他吧?」

    雷純嫣然一笑道:「先生與我,所見略同。我聞說先生也特別請能人通知了方歌吟,為的是邀他趕返京城,收拾方拾舟。」

    威少商道:「儘管在對付『有橋集團』一事上,咱們是一致的,但我們還是絕無法與奸臣縱控下的黨羽合作,請恕不恭。」

    雷純瞟了狄飛驚一眼,狄飛驚忽然歎道:「戚樓主其實又何必著相呢!大家何不先行合作,各佔甜頭,待收拾了『有橋集團』和『迷天盟』,帕們再來商討協議進一步的聯盟,還是到時再定敵友。」

    他彷彿眼觀鼻、鼻觀心、心放在鞋尖上的道:「何況,你們不跟我們合作,萬一有橋集團還是迷天盟先找我們聯手,一齊圍剿風雨樓,那又何必、何苦呢!」

    戚少商冷冷道:「謝謝提省。我們若與貴堂合作,那只怕江湖的好漢會說風雨樓是奸佞羽翼,不能相交,劃清界線,莫不相棄了,如此,縱雄霸天下又有何用?我看今天議盟,因這位文先生駕臨,已毋須多談,亦不必再議下去了。」

    天下第七文雪岸咬牙切齒地道:「戚少商,你這是執迷不悟!」

    戚少商道:「我不是執迷不悟,我一早就悟了:我只是執迷不悔。」

    雷純也沒動氣,只用一雙麗目睨著戚少商:「此事真無商量餘地?」

    戚少商道:「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之間,確然還有很多餘地,但合作聯盟,卻全無基礎,已沒有什麼好商量的了。」

    雷純輕輕的問:「戚大樓主莫非是急於拂袖而去麼?」

    戚少商笑道:「要走,也是時候了。我叫戚少商,少商少商,就是少跟我商量的意思吧!我本來就是個不好商量的人。」

    雷純也不慍怒,只說:「戚寨主這就走了麼?也不再吃一杯茶?」

    她已把「樓主」改稱為「寨主」,言下不無諷嘲之意。

    戚少商也不以為忤,只說:「剛才已吃過了,茶裡沒毒,承蒙高抬貴手,而今肚裡有氣,不吃也罷,雷姑娘,有一句,可能你不喜歡聽,可是我總覺得要說。」

    雷純道:「你說,我恭聽。」

    戚少商道:「以一個女子,能維持這樣一個大堂口、大局面,這點確實容易,很值得我佩服。但是,做人最怕就是走錯路,寧可孤身一人,自立於天下,也總好過受奸佞擺佈。」

    他盯了狄飛驚一眼,又道:「姑娘冰雪聰明,潔身自愛,希望能懸崖勒馬,及早回頭的好,這話雖不中聽,卻出自肺腑之音。」

    雷純只笑語盎盎的道:「這話是用心良苦,我都聽得進去。我只希望戚大俠能成為我堂盟友,時時不忘給我們諄諄善誘。」

    戚少商雙眼望定雷純,一點也不避嫌、慚穢:

    「你還是不回頭?」

    雷純盎然道:「我己在岸。」

    戚少商怫然道:「我要走了。」

    「不喫茶,也不吃李子嗎?」雷純慇勤地道:「這李子好吃,就叫做桃駁李,本來是桃子,但駁了李枝,便兼得桃甜李脆,餘味無盡。」

    戚少商洒然一笑:「它是駁得好、兩不排斥。我聽說過長頸鹿就愛吃嫩枝上的初葉,但嫩葉要是長太高了,終究還是吃不著的。有人多事把長頸鹿的頭切下來,駁在樹幹上,以為它就可以一輩子有綠芽可吃了,結果,長頸鹿死了,樹也爾活了。」

    雷純盈然笑道:「那只長頸鹿委實是太笨了。它該當代一頭大象的背作墊腳石,那就什麼嫩芽都到口了。」

    戚少商哈哈大笑道:「只惜大象也不是任由人踐踏的。它發起怒來,只怕長頸鹿不甩下來,也會用長鼻子把踩痛它的東西摔走!」

    雷純盈盈然的笑道:「戚樓主看我像大象嗎?」

    戚少商看著她楚楚可憐的韻韻風姿,笑道,「你固然下像,但我也不是長頸鹿。我也不吃樹枝。」

    天下第七忽問:「你吃人?」

    戚少商道:「我不吃,你吃虧?」

    天下第七冷冷地道:「我也不吃,但我喜歡殺人。」

    說罷,開始卸下他肩上的包袱。

    小心翼翼地。

    非常慎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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