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著大雪,站在窗戶前看外面雪花紛紛揚揚,地面很快就變白了,一室的靜謚。
路上出現一個人的身影,騎車疾馳而過,我知道是他。我的心頓時莫名地感動起來。
為什麼還會有感動的情緒?吵架又不是一次兩次,每吵一次,裂痕就大一次。有時候我就會想:為什麼我們不能做一對真正的心靈相通的朋友?為什麼偏要做這特定意義上的朋友呢?
他進來的時候,手裡拎著許多吃的東西。他放下東西,脫掉大衣,然後平和地衝我笑笑:「看見這麼美麗的雪花飛舞,突然很想來看看你……」心中的柔情又一點一點被他喚醒,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我也衝他笑笑,然後插上電爐:「過來烤烤吧。」我們都沒有提吵架的事,一場大雪沖淡了我們之間那種微微的尷尬情緒。
和他認識實是在一個偶然逃學的時候,上晚自習是沒人管的,我們平常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常常溜出去看電影。那晚看完電影回來,幾個同學非要嚷著去逛夜市,我因為瞌睡得要命,堅決要求一個人陪同我回學校。他便站出來說:「走吧,我陪你回去,明天我們還要上機。」我一看,不認識,好像是班裡一位同學的朋友,我猶猶豫豫地看了他一眼,和一個不認識的男孩走路,實在是一件很難提起精神的事。
那是個春天的夜晚,有點風,當我們往回走的時候,風一點一點地加起來,搖撼著樹枝,這使我很害怕,腳步不由地匆促起來,他覺察到我的緊張,突然回過頭問了一句:「你見過風嗎?」多麼奇怪而有趣的話,他說的又一本正經,我笑著向他大聲道:「風在空中走,我們在路上走……」
在學校談戀愛的時光是很美麗的,我們在一夜之間突然都變得文質彬彬,而且美於辭令。他以前是學理的,我是學文的,大多數的時候,他是理性而富有**,而我則是盲目而又熱情。校園多姿多彩的生活給了我們的愛情一次美麗的大包裝。
畢業以後,生活顯出了它的原汁原湯,我們性格上的衝突越來越大,每一次爭吵,都是一次傷心的過程,吵一次痛苦就會深一層。我們都感到痛苦,但誰也不願意說出分手的話來。我知道,他和我都還眷戀著學校裡的那種柔和而細膩的愛情,但我多想和他坦白地說一說:以前是以前,為什麼不能把以前和現在分開來說呢?
「我還沒吃飯呢。」他坐在電爐前,微笑著對我說,他今天怎麼那麼多的笑,帶著點溫和與寬容。
「好吧,給你下碗麵條。」說完我就笑了起來,拿什麼下呀,我這兒早就彈盡糧絕了,好幾天都在食堂吃飯。
「知道你這斷炊,自己帶著乾糧呢。」他指了指桌子上他帶著的東西,方便麵。
屋裡很快就瀰漫了方便面的味道,這樣的氣氛倒很像學校時的生活呢。冬日長長的夜晚,我們常常餓得難以抵擋,就用電杯煮方便麵來充飢,他可沒少到我們寢室蹭方便面吃。一邊吃,一邊還要抵擋四面八方眾姐妹的調侃。
我拆開一包瓜子,也湊在電爐邊,看他吃飯,心中仍在想那個糾纏不休的問題:我們如果只做精神上的朋友,肯定會比現在愉快得多。
他很快就吃完了,在學校就培養了快餐的習慣。「這場雪,不為什麼下得人心裡怪怪的。」他坐直了身子,臉色也凝重起來:「這使我想起了去年下雪時,我們曾在校園裡漫遊了一下午,學校廣播裡又一直放著《友誼地久天長》的曲子,我們攜手踏雪、唱歌,唱盡了關於雪的歌曲……那真是一段美麗又浪漫的時光。」
我不語,聽著他慢慢地講。恍然明白為什麼剛剛看到他在路口疾馳而過時,心中也曾浮起那首曲子的旋律……
「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他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抬起頭來看他,在他眼裡,我看到了真誠。「也許我們的浪漫該換成另外的一種方式……」他慢慢地說,彷彿在考慮怎樣措辭。
我突然對他笑了笑,用一種極柔和的聲音說:「你不要說了,我明白。」然後我輕輕地呼起那首歌:「好朋友相聚……」
他的眼中有點點的淚光在閃爍,我相信我的眼淚也已經流了下來。我們都有所感動,為我們的理智也為我們美麗夢想的結束。
我們站了起來,走到窗前,雪花打在窗上撲撲有聲。他回過頭來問:「我們還是好朋友,是嗎?」
「為什麼不是?」我答得肯定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