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就要到了
可你還沒來
漫山遍野的足音
叩不開大山的門
不知哪條路會通向你的心靈
我一手提著命運
一手攬著苦難
頂著興奮的頭顱
就這樣遙遙無期
就這樣坦坦蕩蕩走向你
——題記
和程路從街上回來,我悶悶不樂。他也在一旁默不作聲。
直到送我至宿舍樓下,程路才站在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問:「還在記著那塊瑪瑙?」我躲開他的目光,輕聲地說:「它實在很美。」
在珠寶店的一個櫃檯裡,這塊名叫「紅月亮」的瑪瑙,靜靜臥在一片黑絲絨上。我看它第一眼,便有種前生擁有的感覺。也真是奇怪,我和程路都窮,未有勇氣逛過珠寶店,這一次偏無緣故地推門而入,幾乎是直接走向了「紅月亮」。
「呵──」我一聲驚歎,手忙腳亂指給程路看,程路看一眼「紅月亮」,又轉過頭來看我。「人民幣2958元」。他平靜地讀著標價。我費了好大的勁去克制自己的流露出的失望,近三千元,對我們而言不啻於天文數字。回來的路上我心裡一直念念不忘。這一定是我前生的飾物。否則,一向不愛珠寶的我為何會亮了眼睛?
可是,我們買不起!
想到那油浸浸半透明的紅,我便有些按捺不住要佔有它的慾望。
夜裡我失眠,梅子悄悄鑽入我的蚊帳。
「知道你還未入夢,趕緊來完成信使的職責。」
梅子向來關心我的終身大事,許多男孩給我的情書都由她中轉,這一次又是誰?拆開信一看,竟是高凌。我不由吃驚,高凌有款有型,且出身豪門,周勢兩盛,是大學裡諸多女孩傾心的白馬王子。
可是我已上了程路的「賊船」,對高凌是沒功夫理睬的。曾有一次參加匯演,我們共唱了一首《請跟我來》,那之後見了面,我也僅是淡淡一個招呼。他的信很簡短,僅寫了一個日期,再是簡單四個字:「請跟我來。」
這個人,倒是不俗。
梅子一臉詭笑:「哇,鴻運當頭呵!嫁給他,立刻超過『小康』水平啦!何況人又有才。」我斜她一眼,「你的良心呢?程路白和你聯絡感情了!」
「我是局外人,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真會選擇一貧如洗的程路?」
「是的。」我眼前忽然閃過那塊「紅月亮」。語氣有些吃力,「我已付出了真情,難以自拔。」程路出乎我的意料,幾日裡不來找我,我心裡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螞蟻,又恨又氣,強按住去找他的念頭,也許他在為那天我的態度生氣,他是自尊極強的男人。
無聊地留在宿舍,有人敲門,打開一看,竟是高凌。我驚得倒吸一口涼氣──老天,回掉他約會的事忘記告訴梅子了!高凌微笑:「約會太多,我的被沖掉了?」
「哦,對不起……」我有些口吃,畢竟是我的大意,作為一個女孩子,哪怕有許多人追逐,卻也仍舊沒有權利戲弄他人的感情,這是我的原則。
我和高凌聊了兩個鐘頭,天黑透時他禮貌地告辭,我竟有些朦朧的悵然。與程路相比,高凌多幾分溫文,少幾分熾烈,可無論怎樣,他真的是女孩心中所期待的那種男孩嗎?我終究給自己找了借口,去到程路廠裡的宿舍找他。假如他向我表示一點溫存與安慰,我會依然愛他,從此忘掉「紅月亮」。可是他不在,同捨的人說一個星期以來程路披星戴月的活動,誰也不知他的蹤跡。我找不到程路,猶豫了很久,終於未赴高凌的約會,然而舊戲重演,高凌又將約會地點自然的遷到了我的寢室。
程路程路,快來救我!我心中呼救。
高凌的魅力一點中放射出來,我漸感抵擋不住。
梅子說:「怎樣,我說過你意志不堅定。現在我再問你,誰更適宜作你終身的依靠,你這感情脆弱的小女人!」
「哦……」我呻吟,「都怪那塊『紅月亮』……」我的心負載不了這個沉重,慢慢講給梅子聽。我再去找程路,終於終他截在門口,他眼圈發青,面色憔悴。
「程路……」我仰頭望他,他卻顯出幾分匆忙與不耐煩來。
「什麼事?」他全然沒有我想像中的激動和熱烈。
我的心一驚,語氣冷下來:「沒有。」
立刻我轉身飛跑起來,眼淚淌遍了滿臉……
「梅子,這是怎麼回事?」我把手中的首飾盒打開,攤給梅子看,這一次的約會後,高凌默然塞到我手裡一個盒子,回來我才驚見,竟是我魂牽夢縈的「紅月亮」!
「哦,高凌很聰明,知道環而圍之的道理。」梅子不嚴肅地笑。
「我替上帝來考驗我,究竟怎樣看待愛情。」我頹然坐下,瑩瑩的「紅月亮」不知為何並不如我初見時那般迷人,一發都在變嗎?就像程路,就像我,就像愛情…
高凌約我去跳舞,他環住我的肩,我略作掙扎,卻又放棄,高凌沒有給我帶電的火花,然而卻不失為一個穩固而安定的港灣。我知道,我是個沒有野心的女人。也許,安分守己作他人的老婆,便是我的心願。我忘不了我與程路戲劇性的逢。那天他就在這座舞廳門前的高梯上畫廣告畫,我仰頭望見他時,恰恰低頭看見了我,不是我和高凌,他手裡的顏料桶松落墜地,血紅的顏料四濺開來,如冶艷絕望的罌粟花……
我閉了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在床上躺了3天。梅子掀開蒙住我臉的被子,說:「我去當探子,看看程路。」她的表情中含幾分悲憫,。我低聲問:「梅子,你為什麼不戀愛?」梅子看著我,沒有作專聲,好一會兒,她走門時,回頭拋下一句:「我怕。」很晚梅子才回來,我早已是如臥針氈,她手是拿著一個盒子,臉上佈滿猶豫。我的心狂跳鹿,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手立刻汗浸浸地濕透了。
「程路走了,辭掉工作,變賣了所有的東西。我送他上的火車,他要我送這個給你,別的無話。」梅子的聲音有點濕漉漉的雨意。
我雙手掩面,淚從指縫間汨汨流出,那一瞬間我恍悟,這一段日子程路去做什麼了。
不打開盒子我便知道,那裡面一定是「紅月亮」。
曾和程路在外面遊蕩,那一天的月亮是奇怪的殷紅,我說:「好美的紅月亮!」
程路吻我,「如果你要,我會為你去摘。」
我當著梅子的面大放悲聲……
暑假的前一天我收拾一個小旅行包,梅子憂心忡忡地旁觀,終於問:「真的要去找他?天下那樣大。」我唇邊綻一朵微笑,恍然如夢。
我說,只要我的心在,他的心在,終可以找到,何況,這世界只有一枚紅月亮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