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我愛你 正文 記憶那雙和氣的眼睛
    那年我上高一,我記得夏天來得很早,才六月初就熱得不得了。那天傍晚我換上一件寬大的中袖T恤,胸口印著一隻很大的米老鼠,配上米黃底黑格子的西裝短褲,黑腰帶,聽憑一頭齊耳的黑髮在陽光裡亮亮地晃動,自我感覺極好。

    我走在操場邊,一幫高班的男生正在踢足球,我故意一本正經地盯著腳下窄窄的石板路,擺出了一副屑一看的架勢。

    突然,一個黑點「涮」地飛過來,骨碌碌地滾到了我眼前。不知怎的,我竟鬼使神差地抬起腳,對著球用力地一腳,「啪」,還沒等我把應過來,腳上本來就偏大的網球鞋沿一條漂亮的弧線擦過球門的邊飛到了綠茵場的那一頭。

    我愣住了,隨之只覺得一股熱氣直衝腦門,那幫該死的男生嘩然起哄。我踮著一隻腳不知所措,心裡一個勁罵自己糊塗。落到這步田地讓人笑話。

    「喏,拿去。」我抬起頭,驚訝地看見了一張陌生而白皙清秀的男孩子的臉。他坦然地看著我,唇邊露出了一絲好笑的神采,我心裡不由有點惱。但他眼睛裡的和氣一下子驅散了我的窘迫和不快。他大概以為我沒聽見,就掂了掂手裡的網球鞋,重複了一遍。

    我一時什麼話也說不出,呆呆地接過鞋套在腳上,連「謝謝」也沒說,只聽見他帶著笑單說:「以後別逞能了。」我沒看他的眼睛,等我抬起頭,他正朝操場上起哄的男生們揮手,然後,從容地消失在夕陽下的綠蔭裡。

    我心裡竟幕名其妙地泛起一絲細膩的感覺,只覺得心就像一杯涼咖啡,被人用小小的匙劃出了一個淺淺的但久久不散的漩渦。我沒對別人講過這件事。但是,卻像做賊一樣偷偷地回憶著他,隨之又自己臉紅耳熱地把所有記憶都鎖回腦海。

    後來,我常有機會在樓梯上看見他,落落大方地和我打招呼,和氣的眼睛裡帶著笑意,我卻只敢匆匆地瞥一眼,點點頭致意,馬上又後悔極了,覺得自己像傻瓜。

    我拐彎抹角地打聽到他是高二的高材生,英文課代表,團支部書記,我留以地收集他的一切。這種不可名狀地心情持續到他畢業。他考上了北方一所最負盛名的大學的熱門專業,很快就登上了北上的火車。

    我也升入了高三,整整一年,我繃緊了弦,無暇顧及書本以外的事。

    那年夏天,我也都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離家很近。

    大學的生活相對輕鬆一些,好多女生都有了「護花使者」,我依然形單影隻。因為,誰也趕不走我心中那雙和氣的眼睛。

    第一個寒假回家,上街買年貨時,突然發現前面的一個身影好面熟。正面一看,是他!他沒變,還是白皙清秀,高個兒,眼睛顯得很和氣。這時,他也看見了我,他很興奮,是久別重逢的那種興奮。他跑過來,微笑著,我微笑著,我奇怪如今為什麼這麼自然。他說我沒變,我說他也沒變。我們平靜地聊天,直至雲淡風輕的告別,互祝新年好。看著他融入人海,我的心裡竟充滿了一種就位般的恬靜。

    我知道了,我也有「白馬王子」,那不是他,是那個早到的夏日黃昏裡,那個在斜陽裡來到我身邊,用溫和和微笑驅散我所有不快的清秀男孩子。我一直戀著他,或者說也包括我的T恤短褲,那天的陽光給我的不可替代的美好情環。

    我到底是個平凡的女孩子,我的「白馬王子」夢也是美麗的,但也許比別人的長久,也許會延續一生。以後,他有家,我也會有家,綿延不絕的歲月裡,我們都會老去。但不老的是那個夏日的黃昏,那個不會踢球又偏要逞能的淘氣女孩和那個白皙清秀,有和氣的眼睛的男孩子──至少在我心裡是這樣的。

    感謝他給我這樣一個不會破滅的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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