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皇帝又召我進宮。
有了上次鴻門宴墊底,我想這一次再怎麼石破天驚霹靂無敵也驚嚇不過上次去。反正借屍還魂的真相謝凌雲和平安康泰福壽祿全都知道了,我也自然不必庸人自擾,開開心心樂樂呵呵的當閒散小侯爺就是。
一路哼著小曲兒進了宮,春風得意馬蹄疾,大搖大擺的一腳跨進御書房,就看見康王爺那滿臉擦粉的橘子皮正對著我笑得宛如一朵花。
按規矩行禮見過了皇帝皇兄,轉頭在椅子上坐下,對面起來一人對我抱拳。
「下官見過小侯爺。」
葉朝之也在啊?
我瞅瞅他瞅瞅謝凌雲又瞅瞅康王爺。
今兒個御書房內除了伺候的太監宮女就我們四人,這陣容也算難得湊一起。
謝家老大謝凌雲職業是皇帝,倒是典型的皇帝性格,精明又腹黑,上次一句話就差點沒把我嚇個半死,害得現在看見他都還有心理陰影。
謝家老四康王爺的性子還真不好找詞來形容,用俗話來說就是有點傻缺,有些時候很聰明有些時候又二百五的要死要活。
謝家老九也就是謝紅衣我,性子如何也就不再老王賣瓜了,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剩下一個不是謝家的,葉相葉朝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八個字,後面四個光看樣貌還算能湊合,前面四個我怎麼看他都不謙謙!至少在我面前是這樣!
我這邊正和葉朝之大小眼,那邊謝凌雲一拍巴掌,「紅衣啊,你可知朕今天為何召你前來?」
「不知道。」實話實說向來是我的優點。
似乎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回答,謝凌雲自顧自的繼續,「半個月後就是鎮南王六十大壽,朕有意派你和老四去一趟,權當代表朕給老王爺表個心意。」
我很想問鎮南王是誰,可一看葉朝之頓時乖乖閉嘴。
謝凌雲和康王爺知道我這魂兒是假的,不知道誰是鎮南王還好說,但葉朝之還在,我一問,豈不是自己露了馬腳?
康王爺甚講兄弟義氣,扇子搔搔頭皮,若無其事的開口,「當年鎮南王景辰翁隨先帝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而封為本朝第一個異姓王爺,後來歸隱江南,不過每年生辰的時候,皇上都會遣人去送賀禮,這次是他六十大壽,自然更要慎重了。」
這老兄弟夠門道,不露痕跡的就都給我解釋清楚了。
我感激的點點頭,開口道,「不過皇兄怎麼想到派臣弟去?四哥一人不就好了嗎?」
謝凌雲咳嗽一聲,「朕見你成日呆在京城也悶的慌,不如正好趁機去散散心。」
一旁,康王爺添油加醋,「這有什麼好猶豫的?一路上遊山玩水,江南更是風景如畫美女如雲,老九這都不動心?」
老實說,美女於我如浮雲,確實不動心。
我正想回絕,可抬眼一瞅謝凌雲那眼神,我就知道拒絕不得。
皇帝眼睛裡明明白白的寫明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敢說個不字我綁也綁你去!」
回頭看向康王爺,這老兄弟此刻就異常了沒了兄弟義氣,裝作沒看見的轉過頭。
「滋∼好茶!」
……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謝凌雲那威脅的目光掃了過來,我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的立馬轉口,「既然四哥都這樣說,那臣弟也就一起去吧。」
眼角瞅見謝凌雲臉色轉喜,我才放下心裡大石,可接下來他一句話,我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到鎮南王大壽還有半個月,這段日子,葉愛卿就負責指導你的琴棋書畫,別到時候給朕丟了臉!」
我沒想通,去給鎮南王祝壽而已,為什麼還要臨時抱佛腳,學習琴棋書畫?
可是容不得我細細思考認真查證了,時間緊迫,三日後就要動身。
這天晚上,軒轅流光照例旁若無人的鑽進我房裡,第一句話就是「你要下江南?」
「聖旨都下來了,能不去麼?」我頭也不回,捧著《春秋》看。
老實說,孔老夫子筆削春秋,看起來是沒有被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來得有文采而且好看。
這段時間我閒來無事就看書,反正紅衣侯府書也不少,還有許多所謂的「孤本」,大大的滿足了我的看書癖,幸好小時候被老媽逼著看了好幾本古籍在肚子裡打底,倒也不至於瞪著白紙黑字兩眼發直,大吼晦澀難懂。
軒轅流光徑直抽走手裡的書,無數本姑娘不滿的目光,將我輕鬆抱起放到他腿上摟住。
我就想不明白了,這人怎麼這麼愛把我抱來抱去,就像沒腳走路,非得依賴他臂彎似的?
「這次要去多久?」他問道。
「大概祝完壽就回來了。」
「一來一回的可要不少時間呢。」他把頭埋在我頸間,鼻尖輕輕磨蹭著肌膚,有點癢癢的。
我翻了個白眼,「怎麼?你還捨不得本侯爺不成?」
「自然捨不得。」軒轅流光笑起來,「倒是看你滿臉迫不及待的表情,很高興能趁機擺脫我?」
「……廢話!」
這兩個字算不算言不由衷我不知道,反正說的是有點心虛,大概軒轅流光也聽了出來,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我越發不爽。
掙脫他懷抱跳下地來,我兩眼一瞪雙手叉腰學那楊二嫂狀圓規,「我就不信你還敢一路跟著來。」
「確實不敢。」軒轅流光承認的異常爽快,我反倒一愣。
一個分心,被他窺見個空子,又把我拉了過去,一雙鐵臂圈得死死的,耳邊傳來低低的溫熱氣息,「所以小侯爺可要提前補償本將軍的相思之苦——」
「補……補償什麼?你別胡來——」我忙忙的開口,唯恐這無賴又原形畢露,果然,他不由分說就將雙唇封了上來,一個深長的熱吻。
軒轅流光輕易的就鉗制住我所有的掙扎反抗,雙臂緊錮著,唇舌幾近狂烈的侵奪。我只覺連呼吸都不能了,腦中昏眩一片,全身無力,根本就沒法反抗他的索求。
良久,他才放開我。
事實證明,狼不會因為乖巧了幾天就變成了忠犬!
我怎麼忘了這理兒?
見我憤憤的瞪他,軒轅流光若無其事的揚揚眉,手掌一翻,不知哪裡拿出把帶鞘的短劍來,放到我手中。
「做什麼?」我訝道。
「此去江南,恐怕路上不太平,有個兵器防身也好。」他自我身後伸手,大大的手掌就覆在我拿劍的手上。
那劍不到一尺,比匕首略長一點,極薄,卻又極輕,青銅劍鞘透出冷浸的古意。
即使我並不懂劍器兵刃,也看出來此劍定然不是凡物。
抽劍出鞘,一股寒氣頓時撲面而來。只見劍身形狀古樸,一眼看去彷彿有寒光流動,盈盈間一種水意。
「這個是?」
「斷水。」軒轅流光平靜的回答。
我卻著實吃了一驚。
古籍上記載,昔日越王勾踐以白牛白馬祀昆吾之神,使工人鑄越八劍,分別名為「掩日」、「斷水」、「轉魄」、「懸翦」、「驚鯢」、「滅魂」、「卻邪」、「真剛」。雖然沒有干將莫邪龍泉等劍那麼有名,也是舉世無雙的寶劍。據說,斷水劍就是因為以之划水,開即不合,才得名「斷水」。
倒真是典型的抽刀斷水了。
軒轅流光握住我拿劍的手,往一旁的青銅燭架上揮去。
「嗤」的一聲輕響,青銅燭架頓時斷為兩截,掉落在地毯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削鐵如泥」?
我咋舌。
「斷水小巧,適合女子所用。」軒轅流光貼近我耳邊繼續道,「若是有敵來襲,三丈之內脫鞘自鳴,你不懂武功,可貼身收著,以防萬一。」
「可是……這樣貴重的東西,你竟然給我——」我回頭驚訝的問,軒轅流光卻趁機在我唇上一吻。
「我不能隨你去江南,就權當此物為伴吧。」
握著斷水,我心念轉動,再抬頭,眼角輕飛,嘴角露出一絲笑來。
我知道,這樣略帶一絲頑皮三分譏諷的淺笑,是謝紅衣最迷人的表情之一。
果然,見軒轅流光眼神一閃,我慢吞吞的開口,「你給我斷水……就不怕……我拿來對付你嗎?」
話未說完,劍已朝他而去。
可旋即再也不能往前半分。
他悠閒的伸出兩指,輕而易舉就將斷水捏住,似乎只是隨意的一夾,斷水就再也不能逃脫他的鉗制。
那雙阻止了斷水的手,修長,穩定,潔白,手的主人微微笑道,「好狠心的小侯爺,這便想殺人滅口了不成?」
我不免氣餒。
雖然知道以我的手勁,又不懂絲毫武功,確實無法撼動軒轅流光半分,但是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制住,還是覺得挫敗,於是收劍入鞘,撅起嘴扭頭看向別處。
意料之中的,軒轅流光的身子挨了過來,濃濃的氣息籠了下來,「好啦,這就彆扭了?剛才可是你拿著劍要刺我呢。」
「我這叫為民除害。」
為天下和我一樣的花季少女除了你這個色狼祖宗!
軒轅流光低低笑起來,「倒是提醒我了,你呀,半點武功都不會,真是叫人擔心,要不我教你幾招?也好危急之時隨機應變。」
教我幾招?
我斜眼看他,他臉上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學不學?」
「……也好。」想了想,確實對我沒什麼壞處,於是點頭。
見我答應,他臉上的笑意越發的得意起來。
我心裡頓時咯登一聲,總覺得上當了——
而事實證明,我果然是上了當!
也不能說軒轅流光沒教我防身的招數,只是這王八蛋教就教吧,非得挨過來動手動腳,身子緊貼著我的,整個情形曖昧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手要平,順著出去……」
聽起來是沒什麼問題,可是……
為什麼在我的手順著出去的同時,他的手居然沿著我的手臂慢慢往上摸了上來?
「混蛋!你不要趁機摸我——啊!」
「不可以分心哦∼」
「還不是因為你亂……亂摸……」
「亂摸?我可是在好心的教你呢,居然當成了驢肝肺,真是冤殺我也。」
「冤什麼冤?你——叫你別再這樣了——唔……」
………………
都說嚴師出高徒,可假如你遇到個借教授之名行輕薄之實的色狼怎麼辦?
結局只有一種!
這三天,我只能說是勉強記住了那三招,至於有沒有真的學會,能不能在關鍵時刻救我一命……
說實話,老天爺才知道!
三日後,我、康王、葉朝之,便踏上了往江南去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