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也是很有力量的,只要她心中足夠重視這件事,或者這個人。
一個剛剛2m的女人,要架著一個83m,而且還是已經燒到迷糊的,走路不穩的男人,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但是林慕月做到了,就像很多事情,魏敘然都以為她做不到,但每次都會讓他感到意外。林慕月是一個讓他猜不透的女人,他不知道她小小的身體裡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能量。就像他從來沒有想過林慕月會來找他,在他的觀念裡,緣生源滅,只是因為機緣。所謂機緣,便是機會創造緣分,如果業已分開,他不會那麼勞神費力的製造緣分,但是林慕月會,她太單純,她要做的事情只是源於她想做,她不懂得考慮那麼多機會成本,也不懂得保護自己。
林慕月硬硬的將魏敘然拉到了醫院,自己卻累成了一灘泥。由於還沒有天亮,急診室的大夫只是幫著量了體溫,打了退燒針。魏敘然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大夫說症狀有些像肺炎,讓他們等醫院開始正常上班時去做個檢查。
林慕月哈欠連天的答應著,大夫走後,就靠在床邊睡著了。魏敘然醒來的時候,看了看窗外,還濛濛黑,看著林慕月放在床頭的手機,剛剛四點二十四分。林慕月的小腦袋靠在床邊,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她的頭髮烏黑瑩亮,灑在滿滿的一床沿,跟白色的床單,涇渭分明。林慕月有著一種柔弱中有一種倔強,柔中帶剛,一種讓人心疼的倔強,魏敘然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觸摸這片黑色的瀑布,想起過去,內心也變得柔軟。
三年前,魏敘然還在上海的時候,幾次三番想去找她,可是最終什麼裹住了他的腳步?現在想來,恐怕只是骨子裡的自卑和自己的算計。讀到碩士,自己也沒有談過戀愛,似乎內心中也沒有那麼多的渴望,從小到大最重要的事情生計,生計。自己來在麗水的一個小鄉鎮,父親是鎮子上的工人,賺著微薄的工資,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可是魏敘然從來都沒有埋怨過貧窮,除了一點小小的自卑以外,但並不妨礙他按照自己願望向前走著,安安穩穩的工作,再組建一個小的家庭,他甚至想像過,如果林慕月願意,他希望她成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他的人生似乎可以這樣終老,平淡但卻不失美好,然而,命運總不會讓你自以為是的活著,碩三那年,一向體壯如牛的父親得了尿毒症,然後意料之中的去世。當父親因為沒錢透析而被醫院趕回家時,,痛恨,厭惡,自卑,和傷心不停的撞擊著自己的心,慾望幾乎是一瞬油然而生,金錢和地位,自己以前並不曾渴求的東西,現在突然變得如此有魅力,而自己終於明白,曾經那麼渴求的平淡的生活,也需要保障,貧賤百事哀,只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夠抵得住命運突如其來的打擊,才能給愛的人帶來幸福,才能毫無羈絆的愛,而現在,一切變得不可能,終於不能夠為自己而活了,活的自我也需要經濟基礎。
認識蘇艾嘉,純屬一個巧合,那個時候他還在秦明設計院做一個小小設計員,秦明在上海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設計院,由於他的導師就是秦明,所以工作過的也相對舒坦,只是內心中的不滿足還時時的撞擊著自己的內心,他厭倦每天擠在像是沙丁魚罐頭似的的地鐵裡,厭倦每餐飯前斤斤計較的算計怎麼省錢,他也渴望揮斥方遒,一擲千金的豪爽,渴望站在林慕月,手捧999朵玫瑰,大大方方的,底氣十足的,說出那三個字,這一切都讓他覺著自己卑賤可恥,和壓抑的痛苦。
後來,秦明很意外的接了信誠的一個單,儘管是一個很小的單子,但足以讓秦明吃上一年。每個人都鉚足了力氣,希望做的好,還可以有後續的合作。魏敘然被委以重任做了總設計,可是因為他初出茅廬,實戰經驗不足,手底下的人都不怎麼服他,只有秦明信任他,這個學生跟了自己學習三年,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夠很深刻的瞭解對方的需要,然後出奇制勝,秦明意外的中了這個標,便需要這種出奇制勝,常規只能自取滅亡。秦明自是好眼力,魏敘然的設計得到了蘇源清的大加賞識,聲稱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在合作方見面會上,蘇艾嘉就在蘇源清的旁邊。魏敘然能夠感覺的到蘇艾嘉灼灼的目光,卻以為這只是富家女的一時興起,卻並不為意。果然,合作結束後,魏敘然也再也沒有見過蘇艾嘉,魏敘然有點慶幸,自己當時的沒有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得到了蘇家大小姐的首肯,而有所期待,畢竟,門檻是硬傷,否則撞壞的只有自己。
再後來,接到蘇源清的電話著實是個意外,當蘇源清說希望能和他一起共事,魏敘然在電話這頭幾乎完全可以用驚愕來形容。於是告別秦明,來到北京,去到了明恆,成了信誠在明恆設的一塊棋子,就這樣,魏敘然和自己的過去劃清了界限,包括林慕月,一切曾有過的設想都成了鏡花水月,虛幻的不能在虛幻,而人是需要現實的活著。北京的生活並不比上海過的舒坦,工作上,初進明恆,一切都要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生活上,要租房子,照料自己的衣食住行,還得惦記著在麗水的母親和妹妹,每個月按時寄錢回家,日子過的緊緊巴巴的,便更沒有什麼精力回憶過去。
漸漸的,一年後,由於魏敘然自己的努力,工作上也開始風生水起,生活上也開始寬裕,魏敘然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該成一個家了,以前的同學大多已經拖家帶口的了,隨著生活的打磨,魏敘然也漸漸的忘記了那個他曾經愛過的女孩,一切的過去希冀的美好都被生活挫骨揚灰,面目全非了。蘇艾嘉是在這個時候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還聲稱從第一次見到他便愛上他。
聽到蘇艾嘉的話,先是震驚,再是懷疑,「那怎麼我到北京一年了,都沒有見過你?」
「爸爸說,需要歷練你,才知道你是不是配的上我」,蘇艾嘉的話直白露骨。
「現在我的歷練結束了,你的表白代表我合格了?」,魏敘然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戲謔,自己還是有資本的,否則狡猾如狐狸的蘇源清又怎麼肯耗精力在自己的身上,只是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原以為是自己的才華打動了蘇源清,卻不曾知,原來只是蘇家在挑選女婿,自己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候選人。
「還沒有,我是偷偷跑來的,爸爸不讓我告訴你,我不想配合他的計劃了」,蘇艾嘉說話似乎一直這樣,不懂得拐彎。就這樣,蘇艾嘉以准女友的身份出現在他的生活中,照顧他的起居,魏敘然沒有承認,但也並不排斥,全憑自願,更何況男人需要女人,所以這一段名不正言不順的關係也就繼續維繫著,只是有些時候,心中還是冒出一些酸酸的小遺憾。
只是生活還在繼續,魏敘然依舊按部就班的工作,再後來,明恆的張雋因為經濟問題而被免職,魏敘然成功的上位,進了明恆的高級管理層。位置做的高的就想更高,權利慾就更強,就像有錢人永遠不會嫌錢多一樣。魏敘然開始考慮身邊的這個女人,如果婚姻能夠帶來這一切,那為什麼不呢?有了這種想法,魏敘然開始改善與蘇艾嘉的關係,漸漸的覺著,蘇艾嘉除了脾氣火爆了一點,別的方面都還不錯,長相自是不用多說,最可貴的是她沒有那種富家女的驕奢喜氣,讓他沒有那麼大的壓力。
可是,當他打算重新開始時,生活再一次的跟他開了一個玩笑,生活又重重的將他拋回了過去,林慕月不期然的出現了,當秘書告訴他,下午有個叫林慕月的記者要採訪他時,他的內心是複雜的,喜悅,不安,還有不知所措。在見面後的一個月,魏敘然沒有急於要見她,他再也不是毛頭小子,做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後果,他不能夠確認是不是打算自己還是願意過自己曾經渴求的平凡的日子,是不是願意放棄這到手的敲門磚。直到他生日那天,打電話給林慕月,居然沒有人接,沮喪不安,原以為林慕月也在和自己一樣的掂量要不要,卻沒有想到對方連想都沒有設想,突如其來的孤單感和失落感一下子侵襲著他,他拒絕了蘇艾嘉的生日安排,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內心空落落的,像是被剪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汩汩的往外流著,原來人真的會心痛,原來一直一直只是自己的幻境。一遍一遍撥號碼,只是電話還是沒有人接。終於失望到了積點,確又是否極泰來,接到林慕月的電話,聽到那邊怯生生的解釋沒有接電話的原因,魏敘然覺著心花開了,辟里啪啦的想著,到那一刻,自己才明白什麼才是自己最最想要的。
蘇艾嘉當然是不會答應的,三番五次的找他,眼淚,吵架,試過許多的招數,魏敘然均均雲淡風輕的對待,畢竟開始時是你情我願,誰都沒有強迫過,所以沒有必要鬧僵,只是心中稍稍有些愧疚,但是決定了要愛,便會認真的對待,不想傷害到林慕月。
魏敘然在感情上的表達是木訥的,不擅長調情,但不代表他不會深愛,只是不說而已。林慕月是聽不見魏敘然心裡這些話的,她還在沉沉的睡著。醫院開始正常上班時,林慕月陪著魏敘然去做檢查,魏敘然不讓,但林慕月很堅持,還跟謝宇森請了半天假。
吃完午飯,交代完注意事項,千囑咐萬叮嚀後,林慕月匆匆趕去雜誌社。
剛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同事說自己有包裹在大廳,要自己去領。
拿著證件,便要去一樓。等在電梯間門口,有些疑惑,不知道誰給她寄的東西,想想以為是媽媽。不過媽媽通常都會寄到家裡的。
還沒有想明白,電梯開了,走進電梯,卻見電梯的角落,一對男女正糾纏在一起,男的很高,背影給了自己,看不見女人的臉,只是看見女人的兩隻胳膊纏著男人的腰上,過了一瞬,女人好像明白電梯開了,便推開男人,衝了出去。
林慕月有些發愣,自始至終沒有看清女人的臉,只是背影很像是洛西。
電梯到了一樓,林慕月去取包裹,眼睛還是離開那個男人,他有一個很好看的下巴。離開寫字樓,沒有回頭,只是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