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弓麾軍直抵須摩天,一聲令下,將都城圍個水洩不通。然都城內一片靜悄悄的,城頭更不見有半個守卒。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均覺奇怪。
青陽道:「難道魔帝棄城而逃了?」
天機搖頭道:「只恐其中有詐,也未必可知。我們還須小心為妙。」
旁人皆點頭稱是,唯有秦弓與白澤相視一笑,似早有所察。
正在眾人胡亂猜度之際,忽聽得城內一聲號炮響起。抬頭看處,城頭兩面大旗緩緩升起。較高的一面上繪有天狼嘯月圖樣,正是魔尊秦弓徽記;一面稍矮的上書一個大大的「白」字,卻是白藏的旗號。
只聽得「忽喇喇」一聲響,城門大開,自城中走出一隊人來,當先一人輕裘長袍,面帶微笑,眼露威光,正是風族宗主白藏。
白藏一見秦弓,立即下拜,口中大聲道:「臣白藏參見尊主。」
秦弓連忙搶上數步,將他扶住,道:「白宗主無需多禮。今番能兵不血刃,進得須摩天都城,全是白宗主的功勞。」
白藏欠身道:「不敢。尊主請入城!」
秦弓身後眾人看此情形,不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蓼莪快行幾步,與白澤並肩,在他手臂上戳了兩下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父親不是一早就反了尊主,怎地又會如此?」
白澤微笑道:「這是大長老還在的時候便與家父一起定下的計策。令家父假意謀反,投靠魔帝;家兄白霄擅長刺探走報,由他傳遞消息,勘查敵情;而我則在尊主身邊輔佐。這樣一來便可將大局控制,助得尊主一舉平定魔界。」
蓼莪恍然道:「你瞞得我們好苦哇!」
白澤歉然一笑道:「當初我也誤會了家父很久呢,並常以為恨。直到近日家兄暗捎書信與我,我才明白真相。」說著呵呵笑了兩聲,笑聲中能感覺得出他向日裡暗藏的愁苦也自一併煙消雲散。
蓼莪道:「那你當日來須摩天假死之計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白澤點頭道:「正是,便是我等在魑魅天除去摩軻之計也是家父傳授的。我在給尊主的信中寫得清楚明白得很,他沒有告訴你麼?」
蓼莪柳眉一豎,大叫道:「小弓!你幹嗎把什麼都瞞著我們?」
秦弓回頭笑道:「這樣方才有個天大的驚喜,難道不好麼?」
破軍忙扯了扯蓼莪道:「你別怪他,這等軍機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蓼莪生氣道:「難道連我也不可以知道嗎?」
破軍笑了笑道:「你現在不是知道了麼?小弓一統魔界,乃是天大的好事,你又胡亂生什麼氣呢?」
秦弓也道:「蓼莪姐姐不要生氣,小弓給你陪不是可好?」說著回轉身來,衝著蓼莪便是一拜。
蓼莪閃身躲開,道:「您如今乃魔界至尊,姐姐怎麼可以受你之拜呢?」
秦弓正色道:「受得,怎麼受不得?姐姐對秦弓有養育之恩。莫說是魔界的尊主,便是做了色界天之王,成了三界外的佛。姐姐也是小弓的姐姐。」
蓼莪展顏一笑道:「行啦,就是嘴皮子利索,留著拍馬屁的話給別人用好了。」說著眼角瞟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羅漪。
秦弓呵呵而笑,道:「是是是,姐姐說得是。」又湊到蓼莪耳邊輕聲道,「小弓的馬屁姐姐不愛聽,破軍大哥的馬屁姐姐方才喜歡得緊呢。」
蓼莪俏臉微微一紅,啐了他一口,一伸手便想給他一拳,秦弓卻早遠遠跳了開去。
白藏一旁看了,道:「尊主如此平易近人,實在是我等為臣之福啊。」
秦弓哈哈一笑,說了句:「有勞白宗主帶路。」攜著白藏的手,大步入城。
入得城中,自有將官前去整頓軍馬。白藏將秦弓等人迎入大殿。這大殿的構建擺設,與無明天紫辰殿也有七八分相似,氣勢頗為恢弘。
白藏將手一引道:「尊主且請上座!」
秦弓點頭道:「也好!」大踏步上殿,端坐在寶座之上。
白藏等人見秦弓坐定,一併口呼「尊主」,齊齊跪下參拜。
秦弓慣性站起,要說句:「各位無須多禮。」然想得一想,卻又坐下。他心想:「我既已平定魔界,身登寶座,說不得,也得有個尊主的模樣。若是一味的平易,只怕他們心中反而不自在了。」待得眾人拜足三拜,方才微微頷首道:「諸位平身。」眾人分兩側而立。
白藏奏道:「微臣乘魅族,夜叉族出征之時,魔帝手下無人,一舉將都城拿下,擒得魔帝。那魔帝還請尊主發落。」
稍頃,兩名風族戰士將魔帝押上。
魔帝見了秦弓,也不跪拜,傲然而立。兩名戰士正要用強,令他跪下,秦弓一擺手道:「他總算也曾是個帝王,且讓他站著吧。」
魔帝大叫道:「賊子!你前世為天狼之時,弒我父王,今世裡又來篡我王位?!」說著昂首朝秦弓看去。秦弓森然朝他一望,他與秦弓目光一觸,忽覺心中微微發怵,連忙低頭,不敢與之目光對視。心中想道:「這個天狼的目光好生凌厲!」適才傲然的氣勢在頃刻間卻已蕩然。
秦弓冷然道:「我魔界從來都不是世襲的帝位,又說什麼弒君篡位?你要有能耐,如今便當你我換位而居了。」
魔帝默然不語,過得一陣方道:「既被你所擒,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我只恨輕信了白藏這賊子,方才落得如此地步。」
白藏一旁呵呵一笑道:「我可是求你不要讓摩軻掛帥的,只是你不聽罷了,若你肯聽我的話,又怎會令摩軻全軍覆沒?」
魔帝怒道:「你……」卻又語塞,不知應對。
白藏道:「要怪,也只能怪你剛愎自用,沒有知人善用的本事。」
魔帝恨恨道:「不錯,你真是好計謀,竟能殺了自己的兒子來博得我信任,又能看透我的性子,令我撤了你的帥位,你便可以理所當然留在後方,讓摩軻去送死!」
白藏只是聽他說著,卻自微笑不語。
秦弓嘴角輕批,露出個微笑來,道:「你倒不算糊塗,只是可惜清醒得太晚了。」
魔帝哼了一聲,只將雙目惡狠狠的盯著白藏。白藏將眼一低,只當沒有看見。魔帝抬頭朝秦弓道:「正所謂成王敗寇,如今我已是階下之囚,性命皆在你掌握之中,你要殺要剮,我都不皺眉頭,只是不要侮辱我!」
秦弓讚了個「好」字道:「不錯,有骨氣。」
天機忽然出列道:「尊主,此人留不得!」
秦弓「哦?」了一聲道:「為何?」
天機道:「尊主是仁厚之君,見了這等有骨氣之人多半不肯殺之。只是他畢竟曾為帝君,有骨氣便有血性,有血性便不會甘心臣服,留則必定多事,不如殺之,乾淨利落。」
魔帝大聲道:「不錯,天狼,你最好將我殺了,否則我定會捲土重來!」
秦弓看了魔帝一眼,心中想道:「這個傢伙原來是個草包,叫得這麼起勁,豈不是讓我不殺你也難?」當下歎了口氣道,「天機將軍言之有理。」一揮手,自有戰士上前。
魔帝見真個要殺了他,心中卻自慌亂起來,不由得掙扎,卻是無用,被兩名風族戰士半推半拉的提了出去。
魔帝口中猶自叫道:「天狼,白藏,我作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這等話,卻全然是連自己都不能夠相信的廢話,然不叫得這兩句,只怕連走出去的勇氣都會沒有。
過得一陣,一名風族戰士入內,以錦盤奉上魔帝人頭。只見魔帝雙目緊閉,臉上肌肉扭曲,滿是害怕恐懼的神情,幾乎令人難以相信,這個便是適才在殿內慷慨求死的他。只是面對死亡可以從容不迫,淡然視之的,又得幾人而已?
秦弓將袍袖一拂,歎了口氣道:「傳令下去,以帝君之禮厚葬。」
那戰士應聲退下。
白藏又參道:「微臣已在沐澤殿預設酒宴,還請尊主與諸位將軍移駕。」
秦弓點頭道:「白宗主好生細心,事事周到得很。」
白藏笑道:「哪裡,尊主謬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