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傷所率魅族部隊原本遠遠的跟著摩軻軍隊。正行間,忽見面前一道幽藍光芒現出,頃刻間化作一道屏障,將兩隊人馬隔開。
雷傷識得這光芒,當是月門之背,心中暗忖:「前方必定有變!」他不思破除月門,與摩軻會合,反想,「看此情形天狼定是早有伏兵,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速速退卻才是上策!」當下將令旗一展,要將隊伍前部變後部,後部變前部,全軍後撤。
正在魅族隊伍變動之時,忽聽得金鼓交鳴,急抬頭處,身後煙塵滾滾,不知自何處撞出一彪人馬來,將雷傷部隊堵在山道之中。只聽得戰士們個個口中叫道:「休要走了雷傷!」
魅族軍隊被這突然襲擊一衝,不由大亂。
雷傷大驚,身形一掠,搶到陣前,早將傷神錐提在手中,剎那間雷聲轟然,電光繚繞,幾乎便要阻住來軍突襲。
忽地一個聲音喝道:「雷傷,還認得我麼?」那聲音竟似御風而至,在空氣中散入,飄忽不定。
雷傷聽得這個聲音,心中一顫,暗道:「怎麼可能?怎麼會是他?」
那聲音縹緲而至:「我在此等候你多時了,你還不快快受死?」
雷傷大叫道:「你是誰?出來!」手中傷神錐一通亂舞,雷電之勢雖急,卻難以掩蓋心中的慌亂。
一陣涼風自山道中颼然而至,吹得雷傷渾身一凜,毛骨悚然。他只覺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時,面前已然多出一個人來。
只見此人白衣勝雪,背生雙翼如輪,眉目間自有一股英氣。
雷傷一見此人頓時臉色煞白,如同見了鬼魅一般,往後連退三步,口中期期艾艾道:「你……你不是……不是已經……死了麼?」
來人唇角現出個溫暖的微笑來,然在雷傷看來卻分外的可怖。那人微笑道:「是啊,我是來找你索命的。」
雷傷強攝心神,將傷神錐當胸一橫,怪聲道:「白澤,你休要唬我。你可不是我殺的。」
來者正是早在須摩天隕命的白澤,卻不知如何,竟好端端的站在當地。他聽得這一句時,忽將臉色一寒,道:「雷傷,我麾下三千風族戰士的命便不是命麼?」說罷右手虛虛一揮,一道風刀已然襲向雷傷。
雷傷雖然心中驚惶,但畢竟是一族之主,也非無名之輩,連忙揮錐來擋,兩人頓時戰在一處。
雷傷手中傷神錐原是一柄神兵利器,使將開來,風雷隱隱,電光繚繞,尋常百二十人不得近身。
白澤雙手御風,忽刀忽劍,或盾或槍,變幻莫測,卻是有形無質,無孔不入,更激起地面塵土沙石,一併劈頭蓋臉的朝雷傷打去。
戰得多時,雷傷瞥眼旁觀,只見己方士卒一片凌亂,被白澤所率將士殺得七零八落,幾近潰敗,心中不免大是焦躁,一舞傷神錐,一道驚雷逕自劈向白澤面門,白澤身形順勢一飄,避開驚雷。雷傷不待白澤有反擊餘地,傷神錐連連揮動,落雷陣陣。只見白澤在雷聲中左飄右蕩,雷聲雖大,雷光雖密,竟不能傷他分毫,只是一時間也無還擊之機。雷傷乘隙將身一縱,躡空便走,更不顧手下眾士卒的生死。
白澤避過落雷,抬頭看處,雷傷已飛得頗遠。白澤大叫一聲:「哪裡走?!」手中起兩道旋風用力往地下一推,藉著後坐之力,身子如離弦之箭,直朝雷傷射去。
雷傷聞得白澤追來,更不回頭,傷神錐向後便刺。只見那錐陡然間變得一片烏青,錐尖一道藍光暴然射出,直奔白澤而去。
白澤身後,是無數還在作戰的將士,若是閃身避開,殃及的,便是這群戰士。他向來愛護士卒,又怎肯如此?只見他雙手一合,凝風成盾,生生擋住射來的藍光。
那藍光似是雷傷博命的一擊,自是厲害非凡,風盾與之一觸之際,白澤頓覺一股大力自盾上傳來,幾乎便要扯裂風盾。連忙全力抵擋,只見他身形在半空中一頓,開聲吐氣,一聲大喝,額頭一道風藍色印符立刻擴散到整個清秀的臉龐上,背後雙翼突然張得老大,不斷的鼓動著。但聞風聲獵獵,風勢源源不斷傳到白澤手中,風盾愈加堅固,堪堪將藍光擋住,更不能再向前半分。然白澤追擊的勢頭也因此阻住。
雷傷藉著藍光拚命一擊之力,飛離更速,眼看白澤也無法追上,心中不由自覺得計:「無論如何,逃得性命便是上策!」
他正自高興之際,忽覺一道勁風撲面而來,似有什麼錯身而過。
「我眼花了麼?」雷傷心中想著,身子飛行之速卻絲毫不減。
他耳中突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響,宛如水柱噴薄而出的聲響。
「好古怪,這是什麼聲音?」
然後他抬眼,看到的是令自己難以置信的景象: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失去了頭顱的身子正在空中快速的掠過。頸項處,有血柱噴薄而出,幾乎將半邊的天色染作了別樣的紅色。
驚駭、疑惑、痛苦的神色剎那在他的臉上扭曲凝結。他至死都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至死都不相信,自己,已經身首異處。
「啪、啪」頭顱與身子分別落下地來,分開有丈許之遠,半空中宛如灑下一場血雨。
「叮」的一聲,傷神錐跌落在地,上面染著的,是自己主人的鮮血。
半空中,一人低頭看著雷傷的屍體,現出一個淡然的微笑。順勢將手中斬雲刀輕輕一振,薄薄的刀身發出「嗡嗡」的響聲,宛如清風的弦響。
那人緩緩落到白澤身邊,旁人這才發覺他與白澤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大哥。」白澤笑著喚了一聲。
「二弟!」此人正是白澤兄長白霄。白霄喜道:「你竟然沒有死!」他的雙手有不自覺的顫抖,顯是喜到了極點。
白澤用力一點頭道:「嗯,我沒死。」
白霄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隔得一陣方道:「那就最好不過了!」他的高興,不僅僅是因著自己的二弟不曾喪生。他心中想道:「原來爹爹沒有殺死二弟,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白澤又道:「當日我與父親對戰之時,乘隙服了魅族靈組的密藥。那藥效一起,人便與死了一般無二,非施術不能醒來。」
白霄這才恍然道:「原來是假死?倒是把所有人都騙了呢。」轉念間又道,「凶險凶險,實在是凶險萬分。」
白澤似明白白霄的想法,微微一笑道:「父親乃是一族之主,我無論如何,都是他的兒子,大概也沒有人會在我『死』後再糟踐我的『屍體』吧?」
白霄點頭道:「你小子果然聰明。」
白澤一笑道:「親兄弟,也需要吹捧麼?」頓了頓又道:「那雷傷假作大方,將我屍體送還,倒正好遂了我的心願呢。」
兩人正說話間,只見一員將士走上前來稟告道:「雷傷手下士卒或死或降,這一次我方可算是大獲全勝了。」說話的聲音卻是個女聲。
白澤將那人拉到身邊,摘下她的頭盔,露出她的一頭秀髮與俊俏的臉兒來,朝著白霄道:「大哥,那靈組的密藥便是她調配的呢,她叫……」
「青鳥,是吧?」白霄搶著道。
青鳥頗為驚奇,心想:「他怎麼認識我的?」
白澤道:「我倒忘了大哥本是刺探軍情,勘查地形的秘報軍首領,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呢。」
白霄呵呵一笑道:「何況這位乃是我未來的弟妹,我又豈能不清楚?」說罷更是哈哈大笑,倒將青鳥的臉羞得通紅。
「何事這等開心?不妨說與我聽聽,讓我也一起笑上一番呢!」一個聲音自山頂傳來。
白澤等人急抬頭仰望,只見山高百尺,山後是一片彤色霓霞,將高山映襯得一片靜穆,山頂上那人傲然而立,隱然有鄙睨群低之勢,目光嶙峋間,似乎整個宇宙也為之低昂。
山下眾人一齊拜下,口中齊呼:「拜見尊主!」這萬千之眾的聲響,如同山呼海嘯一般,在整個山道中久久迴盪。
秦弓獨立山頭。那呼聲不只充滿了山道,也充滿了他的胸腔。他低眉,天下皆小;抬眼,彷彿整個魔界盡在眼底;伸手,也許色界天只在他的一翻掌間。莫名的快意在心中激盪,他忍不住仰天長嘯,嘯聲蓋住了所有人的呼聲,遠遠傳開去,在一個界天與一個界天之間徘徊激盪。令聞者心生肅然,久久低回,不敢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