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蘭一走,阿年便把他們今天早上打聽到的「情報」向武清說一遍,阿智嫌他語焉不詳,自己又詳細地敘述了一次。三人決定明天一早就出發四姑娘山。
三人合作把剩下的工作完成後,趕忙回到趙老伯家,打點明日的行裝。晚上用過飯,向趙老伯一家說了明日按辭行的事情,又談了兩個多小時的閒話,隨後各自回到寢室安睡去了,一宿無話。
年華流水,辰光易逝。只道:天色灰灰濛濛,旭日就將東昇。四耳忽驚雞鳴,兩雙明目緊蒙。
正是人間煩惱,苦深如海也。佛語有云:「利慾熾然是火坑,貪愛沉溺即苦海。」然而儘管火坑洪洪,苦海深深,世人還是執著於所欲,追求於所愛,熾然熏心,陷入迷途,迭次愈深也。
收拾完行裝,三人本想就此告辭,卻難卻趙老伯一家之盛情,留下一起吃早飯。席間,趙老伯苦口婆心,諄諄教導他們要為人謙厚,行事謹慎,卻被趙伯母取笑他「越俎代庖」,逕自比人父。大家不禁莞爾。
唯獨文蘭仍自低頭無語,她心下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以後還有無見面之時,卻又不能東施效顰地說出『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的話,更不能學得個崔鶯鶯『碧雲黃花灑淚別,未登程先問歸期』。無奈只有傚法李太白,『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擾』。此後他還會念起我嗎?唉!看他那開懷大笑的傻樣,便可以知道,可不是『流水落花不情知』?」
三人吃完飯歇了歇,便道起程了。文蘭爸媽送出門口望著他們遠走。武清數次回頭,卻仍不見文蘭來相送,甚感失望憂鬱。相比上次離家,這次走得平穩無事。
來至四姑娘山之麓,看了看四周地形,順山路而上。攀山越嶺,延綿迂迴,行走了老半天,卻是不如期望,毫無所獲;不想山外有山,景外有景。阿智阿年兩人跌足不已,前番「探山之舉」也作枉然了。
三人決定轉西峰而上,開山劈草,涉水攀峰,只覺一路上荊棘叢生,真個成了「荊天棘地」;直把他們累得大汗淋漓,喘氣不已,最後沿著一條羊腸小道逶迤攀行。
忽見面前一座山峰立懸崖絕地,一柱擎天,半峰插雲,氣壓乾坤;又見怪石突兀,飛簷走壁,一條小流旁側泉湧而出。故有道:清泉映翠石擁水,石碧如玉玉如天。踏峰攬月聞稻香,廣寒宮透酒猶寒。
只覺:山幽鳥聲啼不住,輕身已過幾重峰;順著水流去,擦峰肩而過;出至回眸看,小流不知處;又見一條碧帶青絲上青天,四處繁花雜草生。
如此看來詩句指示果然不假,儘管眼前所見與詩句所描述有所出入,卻是貌異而神似也。經過數百年風雨洗刷,岩石也會成沙,巨木亦難免腐朽化土。從眼前「羅帶鋪路,青絲連天」之景看來,便可略見一斑。
只見霞披滿路,日掛桑榆。此時三人已飢腸轆轆,精疲力竭,但覺四周環境優美,畫圖難足,正該坐下歇息歇息,也好飽頓一餐,補充體力。身上帶著一些乾糧,是臨行前趙老伯送他們路上吃的,現在已經去了大半,不由一陣惆悵。心知若再呆在山中,不出一天定會絕糧,這時回去卻又心不甘,情不願。思之再三,決定再逗留一天,若然仍然無功,便即下山備足糧食再回來。
三人隨地找了處涼爽乾淨地方,席地睡了一晚。次日,吃完剩下的乾糧,便繼續摸山探路而去。只見眼前一條長滿約平肩高的雜草荊棘滿生的開闊大道,形如「羅帶青絲天上來」,涇渭分明的接於天地交際處;路是凹凸不平,怪石淤泥,十分不好行走。
走得幾步,不免回顧昨夜休息之處,只道:四指插雲套白紗,風景獨好山獨秀。這才明白此山因何命名四姑娘山。確實,四山聯袂而立,山頂終年積雪,加上雲霧縈繞,遙遠而觀之,果然煞似四位亭亭玉立,手各相牽,頭戴白紗,身披綠衣的姑娘。
三人從幻想中回過神來。分工合作,其中兩人或拿鐵鏟或用鋤頭,分撥推按,在前面開路,一人在後尾隨察看情況。三人輪流著干,如此前進了足有兩百米遠。只覺坡度越見其陡,心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難道當真順著這「羅帶青絲」走上青天不成?於是轉向右邊一個突出的小土坡,繼續披荊斬棘地上前去。
連攀帶爬,費了很大勁才走上那小土坡,只見迎面一座大石山。此石山形狀笨重,怪石嶙峋,黑模怪樣,陡然一見,倒會把人嚇一大跳。大石山旁側生長著兩棵大山楂樹,其中一棵足有兩人環抱之大,也不知有多大樹齡了;只見兩棵樹上結滿殷紅如火的山楂。
三人一見,載奔載欣,手舞足蹈,驚喜若狂,便使用鋤頭鐵鏟猛往雜草上招呼。很快開了路,連忙爬上樹,摘了一大袋下來,連皮帶核地虎嚥下去。三人心知有了這些山楂,一個月也不愁餓著肚子了。
又到四周瀏覽一番,忽然瞥見一處被壓得平平的草路通往大石山去。三人感到奇怪,順著小路走去。只見眼前大石山一處露出個小洞,洞口卻被雜草遮掩了,從外面若不小心留意,一時也很難發現。三人向山洞叫喊,不見有人回應,壯著膽子正要走進去。
就在這時,一條長得比阿年腰身還要粗壯的大蟒蛇,霍地從洞中竄出來。三人何曾見過偌大的蟒蛇,頓時被嚇得魂不附體。阿智將鐵鏟向前一舉,大叫快撤,其餘兩人急退。那大蟒蛇張開血盆大口衝向阿智,阿智掄鐵鏟亂揮混打。大蟒蛇盤起身子不敢向前,伸出赤紅舌頭,發出「吱吱」的聲音,突然從口噴出石油般色澤的毒液。阿智見那毒液飛射過來,立即將身橫移幾步,只見那毒液落到草地上,馬上將那片青草地燒成焦黃。阿智見狀,頓時駭然失色,不禁心頭發毛。
那大蟒蛇雖然身粗體壯,行動卻如游魚般靈活,似脫兔般快捷。阿智左閃右避,被逼得連退幾丈遠,毫無還收之力,他實在畏懼大蟒蛇那殺人於無形的毒液。那大蟒蛇見一時奈何不了阿智,便轉而攻襲其餘兩人。武清和阿年早已拿起鐵鏟鋤頭欲上前相助,此刻見大蟒蛇飛快地滑行過來,便猛然揮動手中傢伙,迫使那大蟒蛇不敢貿然攻來。阿智看準時機,飛身掄起鐵鏟便往蛇頭擊打過去。那大蟒蛇警覺,轉頭張口一噴,毒液飛速地射向阿智上身。阿智大驚,猛地抽回鐵鏟擋在身前,急忙倒退幾步。
卻見那大蟒蛇緩緩游過來,阿智不由雙手抓緊鐵鏟,凝神聚氣,警惕大蟒蛇的再次攻擊。只見那大蟒蛇驀然翻身,貼緊草地,在阿智身前身後四處游動。阿智追緊蛇頭,心下發愁,不知那大蟒蛇有何意圖。不一會,卻見那大蟒蛇停止行動,首尾相連,竟然將阿智圍在直徑三四米長的圓圈內。阿智心下震驚,雖有佩服之意,但在此情形之下他可沒心情來稱讚眼前這惡蛇的「毒計」。那大蟒蛇「擺好陣勢」,「咻」一聲立刻攻上來,對阿智施展首尾夾擊。
阿智馬上使出剛領悟到的五郎棍法,穩打穩閃,攻守兼備,步法如脫兔般靈動,出招若猛獸般剛烈。只見他威風凜然,毫無懼色,一邊躲開蛇頭的猛然攻擊,一邊又防著尾部的突然偷襲,手中鐵鏟揮灑自如。那大蟒蛇的蛇頭吃了幾下鐵鏟的苦頭,學乖了,不敢造次,卻又無從下手,只有靠口噴毒液此招來進攻。這時武清和阿年輕手輕腳閃身到大蟒蛇背後,一鋤一鏟朝著蛇身招呼上去。那大蟒蛇被兩人偷襲成功,吃痛之後,猛回蛇頭,撐開水桶般大的口便要咬人。武清二人驚慌失色,抄傢伙倉皇逃遁。阿智眼明手快,飛起一丈高,使盡平生力氣,掄鐵鏟猛然一斬,立時把那粗實的蛇身斬開一個大約兩寸深一尺長的傷口。
大蟒蛇受此劇痛,頓時扭轉蛇頭由上而下咬向阿智,似乎要把他一口吞噬,以解傷腰之恨。阿智無所畏懼,把鐵鏟一舉,向大蟒蛇的血盆大口猛戳過去。只見鐵鏟一時沒入蛇口中,在蟒蛇口腔中卡住了,拉拔不出。
大蟒蛇知痛,向後退縮,卻見阿智毫不讓步,步步緊逼,它便猛勁地揮動尾巴突襲阿智後背以便解救蛇頭之危。阿智知覺,躍身一閃,左掌運勁拍向蛇尾,痛得那蛇尾忙縮回去。阿智眼見機不可失,翻身躍到那蛇頭之上,打了幾個旋轉,隨即使出「天殘龍卷」,一掌拍擊在蛇頭之頂。由於他功力消耗過巨,加之縱躍之勢不猛,旋轉之力不夠,所以這一掌難以發揮到「天殘龍卷」的應有威力。
只見那大蟒蛇痛苦地掙扎了幾下,出動蛇身來卷,想把阿智活生生壓死。阿智忙使出「形神七幻」,揮掌渾拍到蛇身上,卻見大蟒蛇毫不退縮,將身子一卷,緊緊地將他包在裡面。阿智一慌,用力向外撐,卻掙扎不開,頓時被那巨蛇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幸好那大蟒蛇口中塞著鐵鏟,難以咬人,不然這時他早已成為大蟒蛇腹中食物了。
武清二人大驚,連忙抄傢伙上前攻擊那蛇頭。大蟒蛇被阿年手中那鋤頭重重地擊了幾下,立時癱軟倒在地上。阿年不放心,掄鋤頭又鋤了幾下,只見那大蟒蛇奄奄一息,蛇頭已血肉模糊,想來真的斷氣了,這才停住手。
阿智疲乏地從蛇身中爬出來,由武清二人扶到山楂樹下安神定驚。三人想起方纔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兀自失魂喪魄,猶似噩夢縈繞,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三人默然無言,正自背靠著棗樹閉目歇息,不防從草莽中竄出一條通體火紅的赤練蛇狠狠地咬在武清的小腿上,隨即逃匿而去。武清「哎喲」一聲驚叫,掄起鐵鏟上前追打,走得幾步便暈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