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圖在千呼萬喚仍不見母親醒來的情況之下,不得不面對了母親已經死了的事實,他幼小的心靈早已經被仇恨的苦澀所填滿。薩爾圖輕輕的撫摸著母親的臉,飢餓的折磨、吹風日曬和接二連三的苦難已經過早的在母親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那張嬌美的充滿了魅力和母性光輝的臉龐早已經削瘦無比。此刻,這張薩爾圖無比熟悉的臉龐被一層深深的擔憂所籠罩。母親好看的眉深皺著,雙眼緊閉,兩片豐厚飽滿的唇也緊緊的抿在一處——她的表情似乎還停留在剛才被鞭笞的那個時間,承受著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既忍受著皮鞭抽打在身上的痛苦,又擔心著懷裡可憐的孩子,她放不下心呵!這個孩子,從出生起便沒有感覺到溫暖和幸福,還沒有感受到草原的熱情和自由,便被這場驟然降臨的暴風雨所摧殘,叫她怎麼能夠釋然?
薩爾圖趴在漸漸變冷發硬的母親的身邊,眼神渙散的不知該看向哪裡,他的眼睛裡已經沒有淚了,似乎年僅八歲的他已經流完了他畢生全部的淚水。他的心,在那一刻徹底的破碎,那顆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的心靈此刻已經碎成一片一片,散落在這片蒼茫的草原上…薩爾圖不知該如何處理母親的屍體,他怕母親被風吹到、被雨淋到,又怕被草原上的野獸找到,於是他拖著對他來說過於沉重的母親的屍體,尋找到了一個深深凹下去且長滿了草的巨大的草穴裡,將母親掩埋在其中。
原本就因長途跋涉而疲憊不堪地薩爾圖完全迷茫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草原上白天與黑夜的溫差很大.wap,更新最快.白天他忍受著太陽火辣辣的陽光地暴曬,到了夜裡,他更是飢寒交迫。他是多麼想念自己的母親。想念母親溫暖地懷抱。他又是那麼的恨,恨父親、恨父親的那些可惡和下賤的女人;恨那些使他失去了母親的草原人;甚至。恨那個像月亮一樣漂亮地女孩子。
薩爾圖不知道自己能吃些什麼,他只能這樣硬挺著,不知道自己可以撐到什麼時候。他在草原上漫無目的走了一天,盡量繞開那些有人煙的蒙古包,薩爾圖對草原上的人又怕又恨。他就像是一個受了人類傷害的小野獸,不敢接近,也不屑接近那些草原人。在一片蒙古包的邊角之處,薩爾圖遠遠的望見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一動一動的。走得近些才看到,那是一隻小狗在撕咬著一塊煮得半熟地肉。肉的香氣使餓得飢腸轆轆的薩爾圖眼冒金星頭暈目眩,他管不得那麼多了,像匹飢餓地小狼,衝上去將狗撞開,一把搶下那塊肉就往嘴裡塞。
那小狗雖然不大。卻哪裡受得了這種氣,咆哮著衝上來咬薩爾圖,薩爾圖將肉大嚼幾口。囫圇吞下去,轉身就要跑。卻被怒氣沖沖的小狗狠狠地咬住了腳腕。他大叫一聲倒在地上。小狗還嫌不解氣,張開嘴就要咬薩爾圖地臉。薩爾圖忙伸出胳膊來擋。
「去!巴勒,滾一邊去!」一個清脆而又嬌滴滴的童聲響起,只聽得「啪」地一聲脆響,小狗哀鳴一聲,扭頭就跑。
「畜牲就是畜牲,還膽敢咬起人來了?」那聲音是那樣的霸道、那樣的蠻不講理,薩爾圖忍著巨痛看過去,卻赫然發現站在他身邊替他解圍的,竟是那個討厭的丫頭片子——烏仁圖婭。
「喲,是你!」烏仁圖婭驚訝的叫出聲,「是你!小叫花兒!」
怎麼可以讓這傢伙看到自己這副樣子!薩爾圖艱難的支撐起自己,搖晃著站起身來。
「你流血了,不要動!」烏仁圖婭急急的,忙喚道「來人!來人
立刻就有幾個人應聲跑來,薩爾圖看見來了這麼多人,轉身就要跑,卻被其中兩個按住,強行架了起來。
「帶他進帳篷,給他包紮!」烏仁圖婭像模像樣的命令道。
薩爾圖左右的掙扎,卻苦於自己受了傷,又飢餓難耐,早已經沒了力氣,只得被架進了帳篷,被一個長滿了鬍子的大漢按在那上了草藥,包紮上。
烏仁圖婭喚人端來了烤肉,薩爾圖眼巴巴的看著,吞嚥著口水,臉上卻裝做不屑一顧。
「吃吧,小叫花兒。你餓壞了!」烏仁圖婭真誠的看著薩爾圖,她的眼睛那麼明亮那麼動人,像一縷月光一直照到薩爾圖的心裡面去,薩爾圖的心動了動,卻還是使勁的給了烏仁圖婭一個白眼。
烏仁圖婭急了,抓起烤肉就往薩爾圖的嘴裡塞,烤肉是那麼的香、那麼的嫩,薩爾圖真想狠狠的咬一大口,可是,他不能吃,他薩爾圖決不吃害死母親的壞人的東西!
薩爾圖側過頭,猛的推開烏仁圖婭,狠狠的唾了一口。烏仁圖婭被推的差點摔倒,她站穩腳跟,立在當場氣沖沖的看著薩爾圖。「我就是不吃!」薩爾圖大喊一聲,轉身跑出帳篷。
奔跑中的薩爾圖舔著嘴邊那油膩膩、還著烤肉和鹽巴香氣的烤肉的殘漬,心裡對香噴噴的烤肉充滿了無限嚮往,他不停的埋怨著自己為什麼不藉機咬一口,哪怕是一口也好啊!
於是,帶著餓得癟癟的肚子,薩爾圖拖著受傷的身體又一次的不知該去向哪裡了。再強健的體魄也禁不起飢餓的摧殘,薩爾圖越來越削瘦,他氣息奄奄、跌跌撞撞的走在草原上。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被一片烏雲所籠罩,大雨沒有絲毫徵兆的傾盆而下,砸在薩爾圖瘦弱而纖細的身體上,他再也站不住了,寒冷已經將他團團包圍,彷彿要把他的靈魂從身體裡面逼出來,帶到其他的什麼地方去。薩爾圖撲倒在地上,任憑大雨澆著,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雨聲變得又輕又緩了,身上卻傳來了暖意,好像被一團又軟又暖的棉花包在裡面似的。薩爾圖滿足的歎息了一聲,極其捨不得的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