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以後,典典拿到了韓一的第一次工資800元錢。那一天剛好趕到週末,符銳說要好好給典典慶祝一下。典典也興奮的不得了。
符銳和典典沒有回家做飯,兩個人跑到一個小館子啜一頓。點了兩個小菜,上了兩瓶啤酒。自從典典在外資企業當出納,她比以前看起來穩重多了,從典典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來她以前放縱過。
符銳端起杯子倒滿酒,跟典典說「好老婆,其實你一直是千里馬,只可惜沒有伯樂看到你,你不管幹什麼都能幹的特優秀,比如這次你幹的外企出納。來,為了你這匹千里馬乾一杯。」典典嘴裡說謝謝老公了,就也乾了一杯。兩個人邊吃菜邊談論單位上的事情,這個典典最多的還是討論她們公司裡那些小姑娘的穿著打扮,典典說韓方金部長45歲了,老婆才35歲,一個35歲的女人,頭髮染成五顏六色,整天背一個背包,裡面都是好吃的,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可是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聽說她還要生呢,她看起來只有20出頭的樣子。典典說老闆娘對金部長特別尊重,簡直都有點讓人難以接受,每次看到金部長從遠處走過,即使是在玻璃窗外,也都要停下手中的事情,低下頭含著胸,在嘴裡小聲的說一些祝福的話,直到金部長走遠為止。符銳生氣的說那是發賤。
等到該典典說什麼了,典典也舉起杯子,典典說出的話是符銳打死也想不到的。典典說「老公啊,要不是因為你,打死我也不會幹這種收入又少又沒有自由的工作。」說完典典就把酒乾了。」
符銳剛把酒杯放到嘴邊,聽典典這麼一說,就愣住了,符銳想典典是不是有意逗他玩的,但是看看典典一臉的真誠,典典又是那麼的美麗,典典根本就是在說心裡話。符銳感到這口酒是怎麼也喝不下去了。
典典說「老公你喝呀,我都喝了你怎麼不喝。真的,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幹這份工作呢。」符銳還是喝不下去。過了一會典典又說「老公,你想什麼呢?你別擔心,為了你,我受一點委屈沒有什麼,真的,這都是我情願的。」
委屈?到底是誰在受委屈?符銳含著一肚子的苦水把酒給幹了。
然後符銳心裡就一直在咽苦水,於是就一直在喝酒,一瓶喝完了,又去喝典典的,喝完典典的,又去要了兩瓶,這下典典不幹了。典典說「老公你高興也不能這麼喝啊,酒有的是,留著以後慢慢喝唄。」符銳氣的喘不上氣「我高興?我委屈還來不及呢,我委屈我才想多喝一點酒。」典典說「你有什麼委屈的,你再委屈有我委屈啊?」
符銳不理典典,符銳抓過酒瓶就要開瓶蓋,典典抓住符銳的手不讓他開,符銳跟典典較勁,典典就迎著符銳跟他對著幹,符銳堅持了好幾次,典典也堅持了好幾次,看典典的態度根本就沒有放棄的可能。最後符銳愁眉苦臉的看著典典說「老婆,你為什麼不讓我喝啊?」「為什麼不讓你喝?你這麼喝酒多傷身體啊,你現在年輕看不出來,等你老了身體有個什麼毛病還不是我來照顧你。」
符銳突然不和典典搶酒瓶了,符銳停下來好長時間一動也不動,符銳臉憋的紅紅的,嘴角哆哆嗦嗦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典典說「老公,你幹什麼呢?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喝了毒藥一樣,你別嚇我啊,你快說話啊,快說啊。」符銳哆嗦了半天,張口的第一句話是「老婆我們結婚吧。」典典愣了一下,典典突然有點生氣的說「老公,我不早就嫁給你了啊!」符銳都快要哭了,符銳說「老婆啊,你別再這樣說話了,你別再折磨我了,我們去登記結婚吧,我們誰也不商量,就我們兩個人自己去辦,真的,誰也不商量,不和我父母也不和你父母,我們先去領了結婚證,然後再想其它的,老婆,只有這一種辦法能讓我們一輩子在一起,真的,我們沒有其它的選擇,老婆,你答應我吧。」典典非常激動的看著符銳,符銳越激動她也越激動,典典的臉上始終有一種幸福的光芒,典典根本就沒有少女的矜持,典典不顧一切的甚至都要撒嬌的說「我答應,我答應,現在去登記都可以。」
這天夜裡,典典和往常有點不一樣。典典躺在符銳的懷裡,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典典說她想去山林裡玩,典典想讓符銳明天帶她去山林裡玩。典典說她小時候就不愛和女孩子玩,她最愛和男孩子玩,去河裡抓魚、去山林裡采山菜,典典不知道為什麼很想再體驗一下小時候的感覺。
典典還說了許多她以前沒有說過的話,典典說小時候她家不富裕,她都十多歲了,家裡還沒有電視,典典從來不敢把小夥伴領到她家裡,每當同伴們談論電視、明星、歌舞等等,典典心裡就自卑的無地自容,典典當時非常怨她的爸媽,是他們沒有本事使典典在小夥伴面前抬起頭。所以典典很早就不想上學,很早就想跑出去自己闖,想早早的離開她的父母。後來典典真的離開她父母了,典典當了小姐,典典有了遠遠高於她父母的收入,典典就加倍的補償她曾經沒有得到的東西。典典小時候沒有像其他條件好的小夥伴那樣穿漂亮的衣服,但是典典天生是那樣的漂亮,典典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典典她爸媽總是給她穿那種女孩能穿男孩也能穿的衣服,這給典典心裡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以致於典典後來可以用自己掙的錢買衣服時,就變本加厲的臭美,這種臭美漸漸變成了一種習慣。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理解她,只有一個人情有獨鍾她這種臭美的心態,這個人就是和她命運相仿的符銳。
符銳小時候的情況和典典驚人的一致,只不過這個從小就荒唐的傢伙比典典還要慘的多。符銳羨慕慣了那些家庭條件好、整天談論穿著、明星的同學們,符銳對他們談論的東西一無所知,符銳即使偷偷的下決心記住別人說的東西,也因為沒有真正見過,而從來不敢參與交談。但他也在判斷別人說的和自己心裡記下的是否相符,如果相符,他也得意的和別人一起笑,如果不相符,他也不敢提出異議,他就又得重新記下別人的另一種說法,並把兩種不同的說法在以後再次遇到時拿出來對比。可以看出小小的符銳比小小的典典活得累得多,也可能這就是為什麼將來是符銳照顧典典而不是典典照顧符銳的原因。
符銳除了象典典那樣自卑以外,還要給自己那自卑的心裡加上許多累贅。也不知這樣小的孩子,小小的腦瓜能不能容納這麼多東西。符銳記得有一次,去同學家玩,同學家有一個錄音機,符銳家根本就沒有錄音機,他家連個黑白電視都沒有,說出來幾乎沒有人相信,反正符銳家是這樣的。符銳站在一個視野最佳的位置上,他想觀察別人是怎樣按錄音機那一排按鍵的,他想把這些好好的記在心裡,當然他記在心裡也是沒有用武之地的,因為他在外面從來不敢碰別人家的電器,在自己家又從來見不到一件家電,所以他就跟記住了哪位球星的所有事跡卻永遠也不知道他長的模樣是一樣的。那為什麼符銳還要記住這些呢?符銳想如果在一個絕佳的機會或是一個沒有人在場的時候他可能會用得上這些。這樣絕佳的機會,在那一次終於來到了。那些小夥伴都邊聽歌曲,邊談論足球賽事,都圍成一堆議論,而符銳就不得不悄悄後退幾步給他們讓位置,這一退就退到了錄音機的跟前,符銳已經多次觀察別人放錄音機的動作,他基本上已經熟悉每一個鍵了,但就是沒有實際按過它,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力度才能按下去。不知什麼時候一盤磁帶放完了,錄音機按鍵卡嚓一下彈了起來,別人都在熱烈的談論著,符銳感覺到沒有人在注意錄音機,也沒有人注意他,於是就鼓足了勇氣伸出手指,在那個他記得清清楚楚的按鍵上輕輕一按,居然沒有按下去!符銳一時緊張到極點,他趕緊又胡亂的按了幾下,竟然有兩個鍵同時按下去了,再也彈不起來了!符銳意識到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他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不但臉紅了耳朵也紅了,不但耳朵紅了,脖子也紅了,不但脖子紅了,如果你脫掉他的衣服他的上身也紅了,如果你再脫掉他的褲子,他的下身也紅了。符銳感到他渾身的血液都跑到體表發熱而沒有回到他們應該呆著的地方,符銳感覺到他有了至掉菜窖和被驢踢以來最嚴重的腦傷害。符銳在那一次把別人的新磁帶給抹掉了。
長大後的符銳不知為什麼總愛觀察小孩,如果他看到人群裡一個衣著襤褸、目光游離、神不守舍的孩子,站在角落裡表情慌張、偷偷的觀察,毫無疑問,那就是幼年的符銳。
符銳第一次到縣城去唸書的時候,他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些妖艷的女子,那時正趕上他青春發育期,這個荒唐的符銳立即就把內心的自卑轉移到了這些妖艷的女子身上,只有這些妖艷的女子才能挽救他內心無法抹去的自卑,符銳甚至就把這種妖艷上升到性的高度。他曾發誓將來要娶這樣的女子,而不管她是幹什麼的。典典便是這樣的女子,但符銳已經不是僅僅出於他那種病態的初衷,符銳受過高等教育看到過世界上最前衛的性文化,他會分析自己的行為根源,典典除了她那妖艷的美麗外,典典的純潔和善良才是最讓他癡迷的。
典典想去山林裡玩,這是符銳接觸到的所有女孩中唯一這樣要求的,符銳的少年時期曾經在東北的林場度過,符銳對山林裡那些單純的自然可以說是一種迷戀,符銳幾乎時時刻刻都有去山林裡看看的衝動,只可惜他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典典想去山林裡玩,符銳立即就和她產生了巨大的共鳴,要不是因為是夜晚,他們幾乎馬上就可以出發了。
第二天是週六,昨夜下了一場小雨,清晨的空氣新鮮而透明。符銳和典典到樓下的小賣店買了許多好吃的,買了麵包、雪碧、火腿腸、鹹菜、瓜子、豆豉魚、啤酒、烤魚片、筷子、餐巾紙。符銳拎著這些東西,看著典典的打扮典典披著那如絲如織的金髮,抹著綠綠的眼瞼,今天她塗著紅研研的唇膏,符銳很喜歡典典塗研研的唇膏的樣子,也喜歡典典只描唇線不塗唇膏的樣子。典典耳垂上的每一個耳朵眼兒都戴了耳環,顯得典典很奢侈。典典穿著一件小衫,喇叭袖,短短的露出胳膊,細細的手指長長的指甲,嫵媚無比。典典的肚臍雖然不能露出來,但只要腰左右扭一扭,就會露出細細的一條肌膚。典典穿短短的牛仔褲,露出圓圓的腿肚子,腳踝上戴著她那條金鏈閃閃發光。典典非要穿涼鞋,穿那種透明的玻璃繩細細的繞過腳背腳踝的那種。符銳知道典典那紅艷艷的腳趾甲和晶瑩透明的涼鞋是絕配,可是山林裡有草有蟲子甚至有蛇,典典這樣要美不要命怎麼行呢?可是典典就要這樣,而符銳也就愛她這樣,你有什麼辦法呢!符銳問典典,如果山裡的景色很美並且沒有其他人只有你和我,如果聽到幾頭老牛脖子上的鈴鐺發出叮噹叮噹的聲響時,是否想呢,典典興奮的說是的!
符銳和典典花十元錢租了輛出租車把他們拉到山腳下。清晨的草葉濕漉漉的,從草叢間分開的一條小路向山的深處延伸,符銳拉著翩翩倒到的典典不多久便濕了褲腳。典典得意的說「看我多有先見之明!」,符銳轉身去看典典的腳,那濕漉漉的腳變得水靈靈的,那白皙的腳背和紅艷艷的腳趾甲給人以吻的衝動。山林裡的典典簡直可愛的要人命。符銳說「典典你的腳上有好多小蟲子,你怎麼不怕呀?」典典本來就不是城裡的姑娘、典典也不像大多數柔弱的女孩那樣,典典天真的說「我才不怕呢,它們那麼小,又不會咬我,癢癢的才好玩呢!」
空氣可清新了,夾著許多濕氣,涼習習的。山的深處沒有別的,只有清靜。小草、野花都清清脆脆,嫩的一掰就能斷。和小路結伴同行的是一條小溪,好些籐蔓植物就一簇一簇悄悄的垂在小溪邊。典典跑過去摘野果,典典說這紅色的是五味子、那紫色的是山葡萄、那綠色的是輪葉沙參。可惜凡是典典說得出的符銳也說得出,這兩個天生的一對兒彷彿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尋著小溪水的源頭,一直看到溪水鑽到大石頭的縫隙裡,往回走多不情願呀,還是呆在這兒。典典沒有讓符銳增長見識,典典就有些懊惱。典典本來拿了根木棍準備掏沙參,現在就拿那根棍在水裡攪,攪啊攪,攪混了水,沖得好遠都混成一片。符銳說「典典,這麼清亮的溪水你都忍心把他攪渾了,你怎麼這麼壞呀?」典典說「我就壞,我就壞,我就攪,我就攪,我把泥沙都攪起來,把木棍都攪斷了,泥星彈到我眼裡了,我就罵,我就猛罵,罵泥巴,罵水,罵石頭,罵草,罵你,誰靠我近我就罵誰!」
符銳癡迷的看著典典,典典根本就不屬於那個紛繁複雜的人間,典典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典典是水是風是雲是霧,典典是什麼材料做出來的呢?
符銳奪下典典的木棍,把典典那髒兮兮的手拿在自己手裡,打了兩下,然後像給他倆將來的女兒洗手那樣,一把水一把水的給典典洗,典典呆呆的撇著嘴任他擺佈,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符銳洗完典典的手,使勁把它甩了甩,又用衣服去擦典典的手,符銳看見典典手背上那天晚上燙的疤痕,那兒已經完全好了,長了紅紅白白嫩嫩的皮膚,那個圓圓的疤痕上面有一層明亮的膜,安詳的像水面一樣平靜。符銳把典典的手捂在自己的手裡,符銳像一個慈愛的父親看著一個生病的孩子那樣看著典典,典典也是這樣定定的看著他。也許是山裡的氣候不同,也許是山裡的溫度、濕度不同,符銳和典典這樣注視著對方一直也沒有想起性,他們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別的什麼可做的事情了。
太陽光漸漸從溫柔變得熱烈,遠處的松林裡確實傳來牛脖子上叮噹叮噹的鈴聲,符銳側耳聆聽著那靜靜的叮噹聲,符銳癡癡的看著典典說「典典,你聽到牛脖子上的叮噹聲了嗎?」典典也癡癡的看著符銳說「我聽到了,它和我童年時候聽到的一模一樣!」符銳說「我們曾經講過的話哪兒去了呢?」
典典聽著那些叮噹叮噹宛如寧靜的天堂傳來的聲音時,典典的神志不清晰了,典典望著符銳,典典的臉潮紅了,典典的呼吸也急促了,典典亂亂的說「符銳我們怎麼呢?這地下都是泥,也沒有一個手扶的地方,站著做一會就累了,怎麼辦哪,老公,你說怎麼辦哪?」符銳說「我們去那邊的松林裡吧,松林裡有厚厚的松針,松樹都是高大筆直的,那兒的條件比這兒的好。」符銳害怕典典被弄髒了,也害怕典典累著,就拉著典典的手,就和典典這樣手拉手往那叮噹叮噹的鈴聲走去。
太陽光從林間的縫隙裡透射下來,像溫暖的手撫摸著人們的身體。有林間的小鳥伸著脖子,用閃閃發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探看,看看是誰在那兒用性愛的音符自由的吟唱;有厚厚的松針下面,鑽出腦袋的小芽芽好奇的仰望著世界,它希望有一滴甘露能落在它的頭上。那些堅貞不渝的叮噹聲永遠來自那寂寞的老牛,這些不會說話的動物們可以為符銳和典典作證,他們絕對是在用性和心靈,而不是山底下那些凡人們說的淫穢骯髒的東西。
從這一天開始,符銳和典典開始準備結婚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