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二人正在憂愁著,巳有人進來稟報,說是族長來了。
石姓一族並非世家,不過古代,就算不是大族,族人也不少,這時的人,都很重視宗族,有著很強的宗族觀念。
身為族中一員,婆媳二人自是不敢怠慢,二人都有著官身誥命,不好出去迎接,連忙讓管家出去,將族長讓進來。
族長進了外面的一進房,就見得這房寬大,兩面各設梅huā小几,一排椅上都搭著椅搭,牆上懸著一幅畫,壁桌上供著一尊神。
遠一點就是幾進幾出的房子,石氏族長看的眼睛發亮,心裡已是暗暗有了打算。
早在來前,幾位族中有些威望的人,就已經上門找過他。
說的無非是石謙一家孤兒寡母,沒個男人掌家,偌大的基業,要是不小心落到了外人手中,豈不是石姓一族的過失?
他們這幾家,都有意接手石謙家的田產和店舖,說是孩子成年,能繼承其父家業時,再親自交到此子手中。
這些財產,是石謙家所有,但也是石姓一族的產業,總不能讓外人謀取了去。這時,女子地位相對低,大社會環境對女子的要求也頗為嚴苛。
要是平常人家,只有幾畝薄田也就罷了,可石家這樣的大戶,家中有著大筆撫慰金和田產,還有著爵位的沿襲,這讓所有人都牢牢的盯著這塊肥肉。
說是石謙之子成年後再還回去,要走到了時候,來個病故」或者身死無子,由宗族代為掌管,過個十年八年,誰能算得上這筆含糊帳?
抱著這樣的主意」和族長爭取此事的人不在少數。
面且就在幾天前,這位族長也聽到一些風聲,說是石妻的娘家也有意插手此事,這段時日,已來往了石家數趟,要說服這對婆媳,將管家之權交給他們,這怎麼可以?
再怎麼說,這都是石氏一族內部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外人指手畫腳了?
除非石姓一族的人都死絕了才成!
想到這裡」本來還覺得此番前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石氏族長,這一下立刻顯得正氣凜然起來,向著裡面走去,已下定了決心。
在大廳前,見到了穿著誥命服飾的石母和石妻。
因她們都有著官身」族長見了她們,也要行禮。
不過,在他行禮時,石母連忙止住了:「族長不必如此多禮。」
族長也就順勢停了下來。
石氏婆媳將族長讓進大廳,與眾位賓客見面。
見到來的人,不過都是一些帶著女眷前來拜會的普通官員和鄉紳」並沒有世家」也沒有高官」族長心下稍安。
他打聽過了,楚王除了給了石家大筆撫慰金和爵位後,就再沒有關注。
這種情況下,讓族人管理著石家家業,未必不是不可能。
宗族決定的事情,這婆媳還敢反對不成?
這樣想著」打量著周圍擺設時,族長目光多了一份熾熱。
幾乎同時,一條道路上,一輛牛車正在向著石府行來。
牛車裡坐著一對夫妻,因趕車的是他們家的人,二人在車裡商量事情,不怎麼避諱。
遠處是一排排碧綠整齊的田野,由於收割了稻,田野中暫時空著,準備種上冬小麥,大片大片田野一望無際,天空中鳥歡快地飛翔著,在田野裡尋找著遺留的稻子。
牛車裡有個中年人,穿著黑色袍子,袍子很新,顯的節日或者有事才穿著,又有一個中年女人,這女人身穿一條長裙,看起來還有些姿色。
這時,這女人看了看遠處,先是說著:「夫君,你看這大片的田都歸到了石府,這石府真是好運氣。」
「你胡說什麼,這是石謙用命換來的。」中年人帶著薄怒說著。
「嘿,用命換,命有這樣值錢?許多人用命換,也換不了十畝地。」,這女人說著,見丈夫不快,又轉了話題:「夫君,今日這事,你可要好好的去爭取,莫要讓石家的族人搶了。」
「你雖然姓周,可卻是石家夫人的哥哥,石家小兒是你血脈親人,是你親外甥,石家的人,哪個不是為的圖謀石家的家產?你這做舅舅的,以前不頂事,這時可要擺出舅舅有的資格來!」,「知道了,這件事,我知道怎麼樣作!」,中年人有些厭煩的說著。
婦人見此,低聲說著:「你還厭煩,眼看田產和地契都要落到石氏族人的手裡,你這個親舅舅,也真的忍心看著自己妹妹和外甥,沒了當家人,又被石家人欺負?」
中年人看了自家妻子一眼,暗暗歎了口氣,自己婆娘怎麼想,他還會不知道?
不就是惦記著自己外甥的偌大家業。
說是不心動是假,這樣大的基業,每年少許油水就足夠買上十畝田,外甥成年還至少有十年,就能為家裡弄上百畝地,這在縣裡也算是地主了。
但是如果說只有壞心還真冤枉了他,單是為了妹妹和外甥,都要去一次。
自己畢竟是外姓,由自己保管著,夫妻二人頂多是謀些好處,中年人是讀了些書,和鄉下女人不一樣,知道這爵田可是很難轉移。
可要是石姓族人管了,就不止是這些了,比如說,代表著外甥向宗族捐祠田,這就是名正言順,幾次一來,田就挖空了。
所謂的祠田,就是以田租收入供祖先祭祀用的田。
在宗族觀念強大的古代,一旦有出息,就必須建宗祠,置祀田,這是給全族人保持香火,並且還有著教育族內孩子的功能。
只要祀田不去,一族就沒有敗壞,因此無人能反對。
因此就算是爵田」也可以捐給族裡當祠田。
並且,爵位是不太可能傳給族人,但是外甥剛剛滿歲,以後能不能活到成年順利繼承了爵位還未可知」要是中途不幸天折,並且沒有兒子,轉個彎弄個族裡的小人,轉到外甥名下當兒子,就可能繼承爵位了。
這裡面的彎彎饒饒,他可是清楚的很,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自己這次去,不是謀利,是幫著妹妹和外甥保家保性命。
牛車在街上行走著」不一會就在一棟大宅前停了下來。
這座大宅是石家婆媳新得的宅子,面積很大,記得以前是尚家的產業,後來尚家打仗時受到牽連,抄了」這給了石家。
今天是外甥滿歲的日子,門前很熱鬧,有兩個僕人在門口等候。
夫妻二人一下車,就被站在門口的僕人看到了,他們是認識這對夫妻,有人忙上前行個禮」迎了進去。
「宴會可開始了?」,石舅隨妻子向裡走,隨口問著帶路的僕人。
僕人說著:「還不曾開始,老夫人和夫人已是差人出來看了幾次,就等您二位了!」
「是麼?」,聽到這話,石舅很是滿意的點點頭。
不管怎麼說,在妹妹心裡,還是有他這牟當大哥的人。
舅母在左右觀看,府內的房屋」都是按著伯爵等級建造,雖由於時間還短,錢也不多,租子還沒有收多少,只建了一小半,但是已經不是尋常百姓可比,真是高大華麗,非比尋常。
連縣衙都不過這個程度。
看的這婦人心裡被貓撓子一般,真想立刻將這府邸歸了自己家。
這時聽到僕人的話,她呵呵笑的說著:「這是自然,我家老爺可是你家夫人的親哥哥,這自然不是別人可比……」,「咳!」,見自家婆娘越說越露骨,石舅不禁乾咳一聲,同時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本來就是嘛!」小聲嘀咕了一句,舅母這才不再多言。
聽到他們到來的消息,石老夫人並沒有出來迎接,石妻卻是在廳門那裡等候。
石妻這時穿著是誥命衣服,頂上戴的是銀榴金鳳冠,真正是輝煌燦爛,一下子把舅母看呆了眼。
心中暗想,這小姑子還真是有運,平常家中出來的丫頭,居然也能弄身官身誥命的衣服穿穿。
不過又想到她年紀輕輕已經守了寡,這孩子能不能養大還未可知,心下又平衡了。
臉上更是帶出笑容來,上前一番寒暄,鄉下婦人就是這樣,嘴中能說出一朵huā,對石妻叫一個親熱。
在外人眼中,顯是一副相處甚佳的景象。
石妻出身讀書人家,總算有些見識,哥哥對她,是有幾分血脈親情,這嫂子只怕就是外人了。
夫君戰死後,受封青余伯,她與婆婆都被封了字身誥命。
雖還有一個孩子,可以讓她撫養成人,可家中只有自己和婆婆,話說,就算有著爵位和誥命,這鄉下人還真是不知道裡面有多少份量。
只覺得兩個寡婦有什麼威嚴,別說是外人,就是家中現在請的僕人,也常常私下做些勾當,偏偏她們都是女人,也是無可奈何。
哥哥和嫂子現在到了,可是這嫂子別看說的親熱,到底是鄉下女人,沉不住氣,說了沒有一會,話裡話外就句句不離其意。
總算沒有說的直白,可話中之意,再清楚不過了。
家裡沒有男人,女人拋頭露面不好,要是再傳出些不守婦道的閒話,她又怎麼對的起死去的夫君?
什麼外人都存心不良,這樣大的家業,兩個女人又怎能執掌得當?
即便用人,也要用信的過的親人才成。
諸般【言】論,聽的刺耳,石妻心下難過,勉強應對的說著:「嫂子說的極是,不過這事還要與婆婆商量了才好決議。」
「你呀,就是這副軟弱的性子,要是你哥哥與我再不管你,你還不被外人給欺負了去?」嫂子見她還是不肯答應,心下不樂,嘴上還是這樣說著。
就在這時,石老夫人從廳內走出來,說著:「原來是兩位親家到了,快快入廳,莫要在外面站著了。」
心中卻是鄙夷,就算你心裡想著急,也不必這樣直白,本來媳婦迎接是禮節,你拉著手遲遲不進來,一臉猴急是什麼形態?
這時,又有一個老者走了出來,看著夫妻二人,笑的說著:「原來是周家親戚到了,到了這裡,不要見外,石家這次的喜事,你們能到,算是給石家場面了。」
說的字字扣著「石家」二個字。
這老東西也來了?
和石族的族長打過交道,這對夫妻看到此人,雖有準備,但都是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