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使汝英雄必善終(下)
垂正十六年九月十五日
吳蜀爭鋒有三個月時間,在這三個月時間裡,雙方各有損失。
可時間推移,火器的廉價使用,以及長期的後勤壓力,讓吳楚兩軍開始有著難以承擔的感覺。
吳王行宮.臥室
突然之間,吳王魏越猛坐了起來,眼睛睜的大大,心中混茫一片,片刻後,才清醒過來,發覺自己還在床上,一摸身上,都是冷汗。
卻是從噩夢中驚醒,夢裡,他敗於王弘毅後,不僅全軍覆沒,更是身死異鄉。這夢做的真實,讓他醒來後,還是後怕。
「來人!孤要沐浴!」衝著外面喊了一聲,魏越整個人平躺了下來。
華麗寬敞的床榻上,只有他一個人。
往日還會召來一兩個美麗侍女陪寢,不過這兩日,幾乎夜夜噩夢,昨天他剛剛失手掐死一個,今日索性不召人侍寢了。
畢竟掐死侍女的事,並不是光彩的事。
有了動靜,幾個守夜宮女忙不迭地過來侍候,聽到命令後,就去準備洗澡水。
片刻後,大大的冒著熱氣的木桶被抬進外間。
「王上,已經備好熱水了。」一個侍女走到臥房門口,柔聲稟告的說著。
輕哼了一聲,魏越只著裡衣,赤足從裡面走出來。
幾個年輕美貌的侍女動作輕柔的服侍著他脫下衣服,魏越跨進了巨大木桶中,在飄灑著寧神藥草的熱水中,緩緩的閉上眼睛,舒服的歎息一聲。
「你們先下去吧,本王不讓你們進來,就在外面先侯著。」
後輕柔擦拭著的小手一頓,幾個侍女順從的退了出去,將門虛掩上。
靠在木桶的邊沿,魏越閉著眼睛,回想著這兩日來的噩夢。
因為見識過不少江湖術士,帳下也有著修士輔佐,魏越是明白一些冥冥中的事。
連著幾夜裡做的夢,讓他有一種不安。
在熱水裡泡著,緊繃著的肌肉,緩緩放鬆下來,心裡卻始終有了個心結。
「敬天命還要盡人事,不然要人做什麼呢?」魏越這樣想著,半個時辰後,幾個宮女或跪或站忙不迭地給魏越著衣。
更衣後,步出了所住的房間。
「按昨日的菜色,給本王將飯食送到書房去。本王今日在前面用早膳。」轉身,對著跟出來的內侍吩咐,魏越就起步向前面走去。
吳王在江陵的住處,是一座很大的私宅,原是鄭平原的莊園,奉上江陵的同時,也將位於江陵郡城的這處莊園一併奉上,因為修繕的很雅致寬敞,入主江陵後,吳王一眾心腹住進了這裡。
最後面是他的住所,戒備森嚴,中間位置,是辦公的地方,再前面,是心腹及幕僚們的住處。
剛走出自己的院落,已備好了乘輿,卻被魏越揮手拒絕:「本王今日便不乘輿了。」
這兩日他喜怒不定,就算是他的心腹,也不敢在這時候吭聲,於是只是命人在後面遠遠的抬著乘輿跟著,同時幾個親兵跟在左右,隱隱呈保護姿態。
大書房外面是極大的房間,有著數張桌案,是幕僚的地方。
再向裡走是一間小書房,佈置的精緻典雅,這裡就是吳王的書房。
在宮中自然不會是這格局,眼下正是兩軍持久戰時,為防延誤戰機,自是少不得無視了宮中的一些規矩。
這時已是上午八時,幕僚、文吏,各自忙碌著。
忽有人在外面喊:「吳王殿下到——」
眾人頓時伏倒在地,口中呼著:「拜見王上,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人從外面走進來,身上穿著便服,看起來清爽,眉眼間卻隱隱帶著急色。
「都起來吧。」魏越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淡淡的說著。
「謝主公!」眾人這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卻不敢多說一句。
掃視眾人一眼,魏越進了裡面。
不一會,有內侍出來宣:「葛存義葛大人,主上宣您進去回話,隨奴婢走吧!」
葛存義的文吏身為正六品官員,在中樞受到一些用職,平日裡經常會處理一些瑣碎的事情,被魏越召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因此並不十分慌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跟隨著內侍進去。
大書房和小書房之間,是有著一條直直的走廊相連,走廊上,十幾個親兵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內侍在前面引領著,沒有吭聲,短暫的沉默後,內侍在小書房門外,向著裡面的人回稟著。
很快裡面傳來聲音:「讓他進來。」
「葛大人,進去吧。」內侍笑瞇瞇說著。
朝對方一拱手,葛存義推門而入。
「臣,葛存義,見過主公。」身為臣子,時刻守著禮節,就算剛才已經行過一次禮了,被單獨召見後,葛存義還是再次行了跪拜禮。
「葛卿,本王這次召見你,是問你一件事。」魏越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的度步,顯然心情不是很好:「隨你上次一同回轉金陵的錢少明,你可有他的消息?」
雖然錢少明是個小人物,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音訊傳回,又恰逢這時,魏越難得的在意起來。
沒想到吳王特意召見他,竟是過問如此一個小人物,葛存義額頭頓時冒汗了。
他哪裡想過要去關注一個江湖術士,不過是一介布衣,又沒什麼出身和才學,只是用著所謂的望氣來糊弄上位者的下賤之人罷了,吳王為何突然問起此人?
想到這裡,葛存義如實答:「啟稟主公,錢少明此人自從下船後,就未曾再與臣聯繫過。」
「這樣說,他並未與你一同搭船回來了?」魏越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
沉默片刻後,揮手令葛存義下去。
過了一會,內侍再次出來,來至外面的大書房。
不過,這一次,他卻是來叫別人。
「程御史,原來你在這裡,省了奴婢去跑了,主上叫您進去回話呢,隨奴婢走吧。」剛從外面進來,正打算請求覲見的程御史,一聽這話,立刻跟上去。
這御史,並非是御史台的官職,而是「繡衣御史」
衣繡衣,持節虎符,用軍法,「繡衣御史」,實際上就是情報組織,和十三司的性質是一模一樣。
依舊是走過走廊,面對著手掌大權的「繡衣御史」,內侍在中途說了幾句話,隱晦的提醒著,吳王殿下心情不好著,讓對方小心應對。
程御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冷落,這宦官,雖無實權,卻是得罪不得。
在得到吳王准許後,程御史邁步入內,伏地叩首:「見過主公。」
「愛卿,免禮,平身。」魏越語氣已比剛才緩和許多,溫和的說著。
「謝主公。」
「愛卿來的如此迅速,可是有事來見本王?」
程御史和繡衣組織,在吳地是算龐大,但是在荊州,卻還是新興。
「啟稟主公,臣是接到了一個緊急情報,速來稟報主公。」程御史向上拱手說著。
「哦?」魏越臉色不變,眼睛卻瞇起來:「是何情報?」
「諾。」
程御史便將他剛剛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與魏越說了。
「主公,根據臣刺探消息,現在上庸、襄陽、南陽等郡,都已經編練成軍,算上了蜀主帶來的蜀兵,總兵力已達十萬以上,現在都在加緊發下武具,有著集兵從陸路攻打江陵之勢。」
蜀軍十萬大軍動員的事,動靜絕不會小了,是無法隱瞞,實際上不久前就傳到吳軍耳中,現在只是肯定的描述。
十萬大軍,絕非一萬,這事對戰局,有著幾乎絕對性影響。
魏越聽罷,卻反而不動聲色,在房間裡度步,這時,一陣風在院中吹起,隱隱約約有著秋寒了。
在風聲中,魏越打破了沉默:「這事反覆查過了沒有?」
「這大事,臣豈敢馬虎?」程御史伏地叩首說著:「各郡起兵十萬,這動靜著實不小,得到的消息,已經反覆查實了。」
「主公,我軍雖佔據上風,可單從陸上來說,十萬蜀軍壓境,只怕戰局驟起變化……」後面的話,程御史卻是不能再說了。
他是「繡衣御史」,而不是勸諫的朝官,自古來情報人員干涉政事向來是大忌,就說了這半句,眼前的吳王的面孔,已是沉了下來,讓他連忙將嘴閉住。
「這樣慌張,像什麼話?」魏越怒喝著。
怒喝後,心氣平了下來:「這事,本王已知道,你不必慌亂,繼續刺探軍情!」
「是臣失態了。」程御史立刻伏身說著。
呼一口氣,又問了問,見對方沒有其他事了,魏越揮了揮手,令其退下。
叫進來內侍,吩咐道:「去,給本王準備紙墨。」
魏越要立刻給鄭平原一封親筆書信,召他速來此地,與他共謀戰事,現在這局面,已經不是當初想像的格局了。
江陵城現在丟了就失去了樞地,守之,現在運來二萬吳軍守城,卻難敵十萬大軍,特別是對方有著攻城利器。
這感覺上,就是泥潭了。
內侍不敢怠慢,趕緊去一旁的桌案鋪開紙張,又動作嫻熟的開始研墨。
魏越斟酌了一下詞語,很快就將密信寫好。
密封後,叫進來一個侍衛,令快速將此信送去,親手呈給鄭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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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痛,嗓子啞,人無力,哎,今天只能一章了,明天應該好轉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