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鼎 第二卷 縣中鯉魚戲 第三十二章 破局(下)
    「此人氣運太盛了,必須壓一壓。」田紀想了片刻,斷然說著。

    「義父,何策之有?」周竹也想到了這點,雖然聽說真人批示,王守田有三年大運,但是如此蒸蒸日上,實在也有些擔心。

    「他不是娶了平妻了嗎?把這事宣揚一下,平妻就是平起平坐之意,宋家如此勢大,安能甘心與平民之女平妻?」

    蜀地多才俊,若說有十分人才,成都府一府佔其四,宋家又佔其中一分。

    這一分,不是十分之一,是指四十分之一,但是就算這樣,一族佔有蜀地四十分之一,可見其龐大。

    「再說,平妻子女被視為嫡子女,可爭家產和爵位,宋家怎肯?」田紀想了想,冷笑的說著:「務必傳聞出去,讓人都知,使宋家不嫁。」

    周竹大喜,拍手說著:「此策甚妙!」

    果然,數日後,全鎮就流傳著王守田已娶平妻之事,甚至遠在數百里外的成都,都有人流傳此事。

    成都

    王彥和宋子燁回到了宋府。

    王彥心裡還是有些不安,暗怪兄長糊塗,豈可允許王守田娶平妻。

    到了門口,宋涵迎接出來,他氣度溫和,談笑從容,絲毫怒意,笑著迎接了進去。

    到了客廳,分了主賓坐下,於是喝茶閒聊,民情風俗,世家望族,官府**,這些都是可以說著。

    只是王彥找機會提到婚事時,宋涵就顧左右而言它,二次一來,王彥也就暗怒,不繼續說了。

    宋家再強,也不掌兵權,若不是蜀地沒有統一,不然的話,翻掌之間,一隊之兵就可抄家滅族。

    不過這氣氛自然有些淡了,說了幾句,就告辭而出。

    見王彥離開,宋涵臉色就大變,冷了下來:「豎子安敢欺我!」

    「父親,是不是就此回拒了?」宋子燁恭謹的問著。

    「再等等,讓我思考幾日!」宋涵猶豫了片刻,終於說著。

    「是,父親!」

    文陽府

    王遵之立在節度使一座小樓上,遠處隱見文陽府的萬家燈火。

    片刻,一人上前,恭謹應著:「大帥!」

    王遵之先不說正題,微笑的說著:「你看,這府裡還是滿滿是燈火人家。」

    李顯看了上去,只見從高樓向下看,千家萬戶的燈光連成一片,幾和天上的星辰相得益彰。

    卻聽見王遵之笑的說著:「當年史龍節作亂,卷席蜀中,朝廷大軍圍剿,殺得數百里內,十室九空。」

    「大帥為鎮時,我為部將,進文陽鎮時,百里蕭條,人煙斷絕,菁華之地,幾同廢土,只有在府城附近,才見到一些人煙和尚存的村落,卻是人人驚恐。」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大帥和我二代,都招募流亡,安撫百姓,干了三十年,才有今日氣象。」

    王遵之露出緬懷回憶的神色,眸子深深遠望著覆蓋城市的夜空,悠然說著:「這十數年,一方面要安撫百姓,繁衍生息,一方面又要跟柳思明作戰,真不知浪費了我多少心血,轉眼之間,頭都白了。」

    說到這裡,王遵之凝視城市,一動不動。

    李顯在背後,根本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靜靜聽著。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王遵之笑了:「李顯,你說我花費了這樣多心血,豈會因為一些賊子而白白斷送掉?」

    李顯嚇的連忙下跪,說著:「大帥,鎮內上下,哪有這樣的賊子?」

    王遵之輕輕笑著:「老夫雖年邁,當不留下賊子為子孫憂,說吧,誰在背後煽風點火,誰在背後傳播謠言?」

    話語間滿是森寒殺意,目光望向遠方。

    李顯再也不敢猶豫,說著:「福田村田紀散佈謠言,其心有誅。」

    「嗯,既然如此,你去率甲兵五十,將其抄家滅族,可領命乎?」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說著。

    田紀私塾十數年,門生遍地,甚至教導過王守田,有半師之誼,王遵之一旦知道這人不軌,卻不願意把這個問題留給王守田,以免王守田日後動手,傷了名望,這時就要自己為王守田摘除此獠。

    「遵命!」李顯低頭應著:「必誅此獠滿門!」

    汲水縣

    數萬畝稻田,金黃金黃的稻穀緊密的挨在一起,秋風吹過稻田里的稻穀此起彼伏像一片金色的海,隨處能夠看到豐收的景象。

    稻子成熟了,金燦燦的稻田,那一串串飽滿充實的稻穗,承載著的,是農人一年的寄托和夢想。

    「大人,已經遲了五天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此時,薛遠勸的說著:「再不收割,就趕不上種晚稻了。」

    王守田凝視著田野遍地一片金黃,又看了看遠處,歎了一口氣,說著:「那就收割吧!」

    薛遠大喜,立刻傳達命令,雖然他不知道王守田有什麼用意,但是收割實在不能再拖延了。

    就在這時,一騎遠奔而來,翻身下馬:「報!」

    拿著一個竹筒,王守田展開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不枉費我拖延了五日才收割。」

    薛遠驚問著:「主公,何事?」

    「川中都,終於動了。」

    「……主公,他們進攻了?」

    「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搶糧來了。」王守田嘿嘿笑著。

    「……主公拖延五日不收割,就為了這個?」薛遠說著,心中大驚。

    「不錯,川中都損失很大,就算壓迫縣裡,也難以湊出重建的費用,若是在以前,還有著長定郡支持,可是現在柳思明已死,其子柳朝義繼位,怎肯輕易撥款給這敗軍之將?再說,就算肯撥,這柳思明葬禮耗資浩大,也多餘不出錢糧來。」

    「我汲水縣開墾三萬畝水田,得糧十萬石,這看書就來川中都,豈有不知之理?當是不少人喊著要攻打——不求攻城,能有幾日割稻就可。」

    「只是聽說川中都新的主將呂濟是個慎重的人,才遲遲不發,我拖延了五日,還是不上當,本已絕望,不想還是忍不住了。」

    呂濟是牙兵出身,去年陳翔戰死,他並不是副將,而是一個宣武校尉。

    陳翔戰死後,參戰的副將並沒有得到好處,被憤怒的柳思明處死,而由呂濟升任,跨了二級而成為都指揮使。

    其人為人謹慎,原本歷史上,被李承業擊敗,又投降了,日後雖然沒有重用,但是還是當到了一府留備使的位置(廂兵)。

    「主公,您快要成為大帥嗣子,為什麼還要故意引誘川中都作戰?」薛遠聽了,心中大驚,勸說的說著:「一動不如一靜,只要徐徐圖之,就可成事啊!」

    王守田大笑,說著:「你還不懂得,現在不是太平歲月,天下爭戰不休,我就算是成為了大帥嗣子,若是沒有軍功,怎麼能壓制那些桀驁的大將,獲得他們認可?」

    「大帥立我為嗣子的消息放了出來,鎮裡一片平靜,這固是大帥積威數十年,但是也是我幾次搏命,贏得的本錢和名聲。」

    「若是我上次兵敗後回師,帶著臨陣脫逃的帽子,若是我沒有這汲水縣,你以為這鎮裡會和現在一樣,風平浪靜?」

    「現在就是一個關鍵,若我能再得一大戰功,就可使鎮中沸騰,使人心傾向於我,這嗣子的位置,才能穩如泰山,甚至遠在成都的宋家,都不再猶豫!」

    「而且,這時長定鎮新舊交替,混亂不堪,而川中都到現在,都沒有補完實力,人數也不過六七百,還有一半多是新兵,若不趁此立威,真是追悔莫及!」

    「這次如果能打敗川中都,甚至佔領太素縣,我鎮和長定鎮氣運就會大幅度消長,而柳朝義初繼位,就失一縣,必人心大失,權威大喪,別說他只是一般人,就算是英明神武,也難在短時間有作為了,彼此消長,就決定了勝負。」

    薛遠聽了,默然良久,深深一禮:「主公,這是臣等太拘泥了,險些誤了主公大事。我明白了,這就去主持收割,主持大軍所需糧草。」

    王守田笑的說著:「善,此間事情,就請薛先生全權處理便是。」

    王守田有句話沒有說,只見頂上雲氣瀰漫,金印中白紅之氣翻滾,卻是已經滿了。

    縣中的人口和軍力,最多使他滿三分之二氣運,可是大帥放出風聲,立他為嗣子,就使大批人的人心已經傾斜。

    整個鎮有著一府五縣,王守田現在不過是從七品的格局,其器並不大,這一人心傾斜,微妙的氣運改變,立刻就使印中滿滿,達到了升級的條件。

    王守田深知,自己本來不受天運,要想爭奪天下,這氣運之戰,關鍵的時候,一場都不能輸,只有殺了呂濟,晉陞到正七品命格,白氣全數轉紅,並且使整個鎮人心轉向,才能坐穩嗣子的位置,才能壓制桀驁的大將,才能徐徐削減李承業的氣數。

    戰爭是獲得勝利的唯一的辦法,可是戰爭也是殘酷無比的淘汰賽。

    普通的戰鬥還罷了,關鍵性的戰役,李承業等人,有著天眷地運,還可捲土重來。

    若是王守田,在氣運深藏之前,就不能失敗。

    一戰失敗,就會氣運大減,二戰失敗,其器維持不住,三戰失敗,便是身與名都滅,絕無生理,這是以下克上的道理,不公平,很殘酷,可世道就是這樣。

    故天下蒼莽,只有步步向前,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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