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事,急者越迫,緩者越裕,不可不查!」這話一出口,讓薛遠和賴同玉幾人怔住了。
王守田探出手,手指拈著棋子,將那棋盤上亂子一一收入匣中。
棋子全入匣後,他抬頭看向眼前薛遠賴同玉等人。
見這幾人都望著自己,面露思索之色,王守田繼續說著:「如今局勢,就如同這盤亂子,錯綜複雜,危機四伏,可若真心想將其擇清,也未嘗沒有機會。」
「宋家雖好,可男兒在世,自強為本,餘者末之,又豈能將希望全放在聯姻上?成,固然是助力,若不成,亦能治政,豈可太阿倒持?」
太阿倒持,是指倒拿著劍,把劍柄給別人,比喻把大權交給別人,自己反受其害。
被他目光一掃,薛遠賴同玉為首一干人皆起身,深施一禮:「主公所言甚是,是我等本末倒置,有些失態了,聽主公一番話,實是慚愧。」
他們雖心中對這說法想法各異,但主公有此風骨,卻讓他們備感欣慰。
王守田笑笑,說著:「破局之事,數日就見風曉。」
看看外面天色,他站起身,說著:「來,這棋下起來也無趣,你們陪我出去,索性巡視一番,吹吹風去。」
率先走了出去,其他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也沉默跟出。
出了偏廳,王守田心裡也在焦急等待著。
適才這番話,其實有一半是說與他自己聽,有前世失敗為鑒,此時此刻,他心中對宋家的期待,並不比別人少多少。
只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前世宋心悠已經嫁了他,但是得到宋家助力並不大。
大族聯姻,以利為本,只有自身越來越強,宋家才會真正下注。
趙婉的事,的確是一關,但是若是這樣就貶了她,不但心裡不願意,有違本心,就是在現實裡,只怕也是太阿倒持。
到了街上,王守田心情一爽。
這季節,是瘟疫疾病多發期,因見識了後世瘟疫肆虐之慘烈情形,在這城中防禦上,王守田算是下足了本錢。
不僅街道有專人清理,城中垃圾更有指定堆放處,到時焚化。
一眼望去,整條街上,都很乾淨,路上行人也皆是衣裝整潔,能到這等程度已非易事。
正巡視中,突然府中來人,王守田命人帶過來,卻是一個自家的幾家的家丁:「府中出了何事?」
「大人,老夫人和夫人都來了。」這家丁說著,卻是王家家眷到了。
王守田聞聽,快步回去,其他人一聽老夫人等家眷到了,也紛紛回去迎接。
此時,汲水縣府衙外,幾輛大車一字排開,前兩輛馬車上,先後下來三個女子。
年長那個,身著天青色衣裙,已經有了幾分雍容,正是王氏。
緊隨其後,就是王守田所娶平妻趙婉。
王守田回來後,首見的,便是這二人。
見到自家兒子一身官服,威風凜凜的過來,王氏首先紅了眼圈。
趙婉溫情脈脈望著自家夫君,彷彿有千萬句話,此時卻說不出。
王守田連忙上前,行大禮:「孩兒拜見母親大人。」
「吾兒不必多禮,起來吧!」王氏連忙說著,扶了扶,等王守田起來,趙婉也向夫君行禮。
「這是蘇素兒,來,見過表哥。」王氏說著。
這時,立於母親身側的少女,行禮說著:「素兒拜見表哥。」
王守田眼神一凝,素兒?
凝神看去,只見此女紅黃之氣氤氳不散,卻不凝聚成官印或者其它之物,虛空中,蕩漾著一圈圈水波,循環流動,與她身上來回。
這等氣象,比起李承業,無論是層次還是數目,都低上一級,但是卻也是見到除大帥外的最強者了。
心中頓時有幾分把握,扶的說著:「快快請起!」
素兒敏感的感受著一頓的目光注視,抬頭帶一絲審視,上下打量這出來之人。
她不會洞察氣運,但是眼前這人的層次還是能感覺到——紅白之氣!
要說這人外表看上去,還算一表人材,從氣運上看,卻只是紅白之氣。
紅白之氣,以神道而言,只是小神,以人間來比喻,只是縣級官員,比起汲水龍氣還低上二等!
這樣的人,就是潛龍,卻真有些牽強了。
可真人所言不虛,她滿心疑惑,只得垂下眸,暗自思量。
一家人見面,自是說不完的知心話。
這門前並非說話之所,在薛遠提醒下,王守田忙將母親等人迎進去。
薛遠負責安排主公家眷安置,其行事作風,倒令王氏很是滿意。
老夫人見這汲水縣治理得力,兒子身邊的人,更是一個個都看上去精明能幹,臉上便帶出了笑。
「我兒如今果真是出息了,這一路走來,為娘聽的最多,便是百姓對你的讚揚,這事,你做的很好,不過,切不可自滿,繼續保持下去。」
「兒子明白。」
「對了,來之時,族長送了些土特產在車上,還讓我帶上幾個人,都是族裡的少年,當時情況所迫,娘也不好推托,便一起帶來了,到時候你看上一看,若是些成的,便隨意安排個事情給他們做,若實在不成,就打發他們回去。」
王守田也知家中情況,自不會責怪母親所為,聽母親這樣說,也點頭應下了。
目光掃過母親身旁安靜站著的趙婉,卻不好這時候問些什麼,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下,重新看向母親。
王氏未發現這對小夫妻間的互動,只是又將一直跟在身旁綠衣少女喚到近前,再次介紹給王守田認識。
「此女便是我信中所提蘇小姐,可憐之前蒙了難,你這做表哥,以後可要幫她尋親!」看的出,王氏真的很喜歡素兒,言語間多親近。
王守田皺眉,他已經感覺到,附在她身上的那種奇異魅力和波動,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很是溫和的說著:「蘇小姐,請放心,這尋親之事,就包在我身上。」
「還請哥哥喚我素兒吧!」素兒目光輕垂,微笑的說著,不管怎麼樣,這可能是未來的潛龍,她不敢怠慢,能拉近關係就是最好了。
老夫人也笑的說著:「正是這個理兒,以後,你們兄妹相稱便可。」
「是!」二人齊聲應了。
隨後,素兒便隨趙婉先去了後面,留了時間給這對母子。
「田兒,剛才進來時,聽府裡有人提到婚事,這是怎麼回事?」直到這時,王氏才問出這疑惑。
王守田便將與宋家嫡長女婚事與母親講了,聽完,王氏面露欣慰之色,連連點頭。
「你也該娶大婦了,這府裡上上下下,總該有個人來管才是。娘老了,只想享享清福,過幾年把孫為樂,你可莫要讓娘等太久!」
又想到趙婉,便多叮囑了幾句:「對了,婉兒也是個好的,這娶妻之事雖是正經,但與她,也要好好說了,後宅安寧,你這男人才好在外搏前程。」
王守田恭敬應下了,又聊了幾句後,見母親面現疲態,忙扶其到後面歇息。
王守田如何安排先不說,這大帥要收他為嗣子的消息,卻已經放了出來,這事絕非小事,雖只是風聲透出來,有眼人卻都知曉,這事,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文陽鎮四縣一府大小官員,皆呈觀望之態。
對那王守田,也多少有些瞭解,此事傳出,也不覺有何震驚。
而受到這事的影響,關於王宋兩家聯姻之事,也傳了出去,不知暗地裡有多少人琢磨其中道理,蕩起無數波瀾。
六月花香,田紀此時就在小花園中喝茶,這花園不大,就幾十平方。
院西小畦內,種有幾棵黃瓜,黃瓜已爬滿了架,淡黃色的小花,紛然地開著,院東搭有一個架蓬,架蓬上爬滿了瓠子的纏綿的籐蔓。
牆根下,有幾株盆花兒。
周竹正在和田紀說話,茶香四溢著。
「義父,主公出仕,已經辦的差不多了,只是八品縣丞,卻是很難,九品卻可以獲得,只是汲水縣九品的主薄和功曹,都滿了。」
「能不能去掉一個,主薄特別適宜。」
「義父,主薄是一縣之實丞,大帥還沒有糊塗,而汲水縣又是此人的根基,不可能讓主公獲得。」
田紀皺著眉,問著:「那有什麼方法?」
「現在想的,卻是散官,散官儒林郎是九品,也很適宜主公,再爭取代理縣丞……這事還需要李公發動一些人,支持王守田為嗣子,然後才能得這個代理縣丞。」
「縣丞不可得,那代理縣丞也成……對了,這嗣子的事,鎮內上下,有什麼反應?」田紀關心的問著。
「大帥放出風聲,本就是試探下反應,結果鎮上大部分都是觀望,並無明顯支持和反對的情況,這已經相當不錯了。」周竹皺著眉說著。
十七八歲的嗣子,又不是大帥親子,怎堪大任,在前世,是有不少反對者,但是在此時,王守田在大敗之際,斬殺陳翔,又白手起家,將汲水縣建成,也有了些薄名,證明了才幹,許多人因此保持中立。
保持中立,就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繼位氣氛了,以後當上主君,有了君臣名分,自然可以漸漸穩固大位。
田紀也想到了這點,不由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