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珍奇道:「師娘今日才到,老遠看見你的寶貝雕才尋到這裡,你家那口子呢?」
惡羅剎一把鼻涕一把淚將當日城隍廟一戰,一五一十講給白希珍聽。白希珍聽後,銀色長髮竟然無風颯颯起舞,顯然動了火氣。道:「我和你師父自打踏入中土來的這一路,耳朵裡都快塞滿了谷昭的名字。原來他還是殺害你男人的兇手。哼哼,我決饒不了這個畜生。」
惡摩陀酒還沒醒,道:「師……師……娘,師父……在哪裡?」
白希珍看了他一眼罵道:「混帳,又喝成這樣,怨不得你們寸功未立便損兵折將。真是丟盡了你師門的臉?說!出門之前,你師父是怎麼囑咐你的?虧你還是大師兄。」說罷,舉掌便打,嚇得惡魔陀急忙縮頭伏地不敢吱聲。
惡羅剎急忙攔住道:「師娘,師兄是因為我那口子死了,傷心之下借酒澆愁才喝成這樣。」
白希珍聞言方收回手掌,惡魔陀一歪頭看著惡羅剎,滿眼感激。
白希珍道:「聽你們剛才說話,你們是責怪你師父要你們來中土,害得你男人沒了是不是?」
惡羅剎急忙道:「徒兒不敢。」
白希珍道:「口說不敢,但你們心裡確是這樣想的。咱們在西域稱霸,日子好好的幹嘛要趟中土的渾水?師娘實話告訴你們,咱們不是來幫魏閹的,要你們來是有咱們自己的目的,只不過借助下他的勢力而已。你們可知道,這些年你們師父為何一直鬱鬱不樂?」
惡魔陀為討好師娘,急忙搶答道:「西域荒涼,中土繁華……」話未落,已被白希珍一掌摑在腦門上,白希珍罵道:「繁華你個屁,白養你了。」
惡羅剎道:「因為,師父在西域無敵手。」
白希珍點頭道:「嗯,還是你瞭解你師父啊,你師父四十餘年前遠赴西域就是為了避開無憂子。可是,西域高手太少,滿足不了你們師父武學境界上的追求。他早就有意回中土來瞧瞧,會會當今天下的高手。正好,金世雄和魏閹出面相邀,兩人分別是一個在朝一個在野的至尊人物。你師父本身就想回來,就順便賣了他們這個人情?」
惡羅剎道:「原來是這樣,這麼說我那賊漢子也算是為師父而死,權當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死的不虧。」
白希珍道:「傻孩子,你們的孝心師父師娘都知道,你師父此刻就在城裡,他要還魏閹一個人情,替他辦一件大事,辦好了就來跟咱們會合。現在嘛,師娘和你們去會會那個谷昭。」
惡魔陀道:「可是,不知道谷昭在哪裡啊?」
惡羅剎道:「半個時辰前,他從這裡往北去了。扛著個病人,應該跑不遠的。」
白希珍道:「你的雕認得他嘛?」
惡羅剎點頭道:「等天一亮,雕兒就會帶著咱們去找他,他跑不了的。」
惡羅剎的算盤打得不壞。但谷昭何許人也,他走南闖北近二十年,天天打打殺殺,一肚子的經驗。谷昭背著紅泠邊跑邊琢磨這事兒,自己剛出軍營便被惡羅剎盯上,不由由衷佩服惡羅剎的追蹤能力。谷昭雖不知道惡羅剎借助的是天上的「哨兵」,但他憑直覺能感覺到有雙眼睛在盯著他。谷昭使足力氣在月亮地裡奔了三個時辰後,看見三輛包廂的馬車正在官道馳騁,周圍還有數名扈從騎馬保護。谷昭心想,就你了。背著紅泠追上馬車,馬車乃是一大豪的私車。主家姓李,原名李生。祖上原是金陵開綢緞鋪子的。最多時金陵開了五店十三鋪,算得上是金陵的豪門。後來,分了家,李生的原配趙氏乃是潮州人,岳父在潮州也有一大筆買賣,無子嗣,便將家產打發給女婿。於是,李生將自己分得的家產變賣,跟原配去潮州接受岳父的生意,這一去便是十幾年。近日,金陵老父病歿,李生攜帶家眷匆匆趕回金陵奔喪。
谷昭不知人家是奔喪,上前客氣相商。主家很是不給臉色,堅決不同意,谷昭也不強求,施展輕功混在裡面,李生看到谷昭背負一人尚能奔跑如飛,緊緊跟著馬車跑了足有十里地,不由對谷昭十分佩服,特將女兒的包廂讓給紅泠,谷昭則充當車伕。那年月沒有冰櫃,奔喪如救火,馬車晝夜不停,吃住全在馬車上。正和谷昭心意,他為了防止被人認出,天亮前自己粗粗化了裝,偽裝成一個半大老頭子,佝僂猥瑣。這樣一來,惡羅剎的雕就失去目標了。在天上翱翔幾日,未有收穫,氣得惡羅剎差點把它拔毛吃肉。
李生看出谷昭並非等閒之人,是個有故事的人。在車上跟谷昭閒聊,道:「看令千金這個樣子,病得不輕啊?不知得了什麼病?」谷昭知道主人家誤會,但也無心解釋,像李生這樣的平民最怕和武林人物糾葛,遂隱瞞道:「前些日子還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發急病,沒幾日,就病成了這副模樣。」
李生道:「聽口音你們是北方人,難不成不服南方水土?」
谷昭道:「或有可能吧?」
李生細看紅泠面相,見紅泠面色青白相間,娥眉緊蹙,雖然憔悴不堪,卻也難掩昔日風采。忍不住嘖嘖讚歎道:「你女兒花一般的美貌,卻病成這樣子,真是天妒紅顏啊……」谷昭聞言內心更加憂急。李生道:「你這樣風風火火帶你女兒返回山海關有何益處呢?說句不吉利的話,恐怕等不到關外她就要香銷玉隕了?」
谷昭聞言更是心亂如麻,看看紅泠,生平頭一次沒了主意。抱拳道:「依老先生看,晚輩當如何是好?」
李生道:「依老朽看,還是先在金陵住上幾天。老朽有個堂弟,現如今開著全金陵不是最大卻最是有名的醫館。裡面有個白醫官,據說其祖上做過御醫,手段十分高明,有起死回生之術。家兄數年前得了怪病,若不是這白醫官的父親妙手回春,早在七,八年前便已死去了。」
谷昭雖然知道尋常醫官難治江湖傷,但李生之言有理,再這麼束手無策下去,紅泠撐不了幾天的。遂答道:「如此說來,在下多謝老丈。」
李生找過紙筆刷刷數筆,寫就一封信箋,交給谷昭道:「小老弟,你可持老朽的信箋,去金陵回生堂找我那堂弟李材。切記定要將書信給他,這樣他才會盡快安排你盡快與那白醫官相見。否則,若是排隊輪號,一個月恐怕也輪不上你。」
谷昭驚道:「怎的金陵一地病人如此之多?」
李生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白醫官妙手早已傳遍江南江北,找她看醫的人又何止區區金陵一地?」
這麼一說,谷昭心中重燃希望,儘管他知道若是在金陵耽擱很可能會被二惡的追到。但為了師妹,什麼事都不重要了。李生看谷昭表情,知道他已然被自己說動。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繼續說道:「如不是我那堂弟當年曾有恩於這個白醫官,以白醫官的醫術他早就可以自立門戶,令起爐灶了。」
谷昭奇道:「哦,這是為何?」
李生娓娓道來:「這個白醫官祖上既然做過太醫,自然不是尋常人家。只可惜其祖由於醫術精妙,常被皇帝帶在身邊。土木堡事變時,其祖不幸死於亂軍之中。由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於是那些暗暗嫉恨他的人就造謠說他投敵叛國。打敗的將領也正好順水推舟,以此來推卸責任。繼任的皇帝大怒,下令抄了白家,只有幾個忠心家丁攜著白家骨血逃脫。自此白家後代便流落江湖,直到萬曆帝時才為白家平反。到如今,只剩白醫官父親白石青為唯一承嗣了白家醫術的嫡傳正宗。不幸的是,白石青前幾年也中了風寒暴斃。後來多虧我那堂弟幫忙料理後事,白醫官為了報恩,遂留在回生堂做醫官。」
谷昭聽完這段故事。歎道:「白家幾輩子救死扶傷,卻經歷如此坎坷遭遇,真是老天無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