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泠道:「這麼說我們要去首裡城咯?」
何晃搖頭道:「琉球是個島國,在元朝時期,只有一個琉球,而在本朝初葉琉球的中山王受到明朝冊封後,便開始稱琉球為大琉球,東番為小琉球。小老兒打聽了,我們要去的九色軒是在小琉球的雞籠。小琉球僻處福建東南,孤懸於海外,我們過了大琉球,朝南最多二日的海路便可到達。小琉球自古屬於中國,元朝時曾設立巡檢司,歸福建督撫管轄。但自朱老大登基後不知為何強行將島民遷回內地,致使小琉球澎湖一帶被倭寇佔據,成為盜據匪窩。」
紅泠奇道:「雞籠?好怪的名字啊。」
何晃笑道:「雞籠便是東番,我們漁民橫渡海峽時,習慣上以其北部高山為辨別方向的標記,因山勢如罩雞之籠,故稱『雞籠』。它是琉球群島中最大的島嶼。先秦時,稱之為『瀛洲』。秦滅漢興,稱為『東瀛』。三國時,又稱為『夷洲』。隋唐至宋朝時,稱為『流求』。漁民們常在其西部港口修船補網,稱港口為『魍灣』。本朝中葉,又有了『大灣』、『大員』、『台員』之稱。到了萬曆年間,因『地形如彎弓,浮海如平台』,遂稱之為『台灣』。」
綠笛兒笑道:「繞了半天,原來說的是台灣。」
何晃道:「姑娘也知道台灣,難不成去過那裡?」
綠笛兒:「小女生在吳越人家,長在水鄉,雖未去過台灣,卻有不少鄉親奉詔遷往台灣。因此,對台灣略知一二。據說那裡氣候有如江南,多雨而炙熱。近些年海頗為不太平呢,先是倭寇進犯,後又遭紅毛鬼侵佔,好在均被明軍重創。去年紅毛鬼再次進犯,又受到福建巡撫南居益大人的堅決抵抗。」
谷昭笑道:「南居益?呵呵,他是個好官,這位老朋友好久未見了。」
綠笛兒問道:「谷大哥你認識他?」
谷昭笑道:「當然,南居益此人忠君愛國,性情剛烈,乃是少有的直臣。台灣內憂外患被列強窺伺,也只有這樣的巡撫才能鎮住局面。」
竹葉兒道:「這麼說,台灣並不比東瀛太平,那個雁南遷為何還要居住在那裡呢?但願我們此行不要撲空才好。」
這時,老海進來跟谷昭耳語幾句。谷昭一愕,旋即看了眼楚雲傲,道:「那就請她進來吧。」
老海回頭嘰裡呱啦幾句,簾幕一挑,伊籐寧姬出現在眾人視野。此女僅一日不見,卻扭扭捏捏起來。紅泠,竹葉兒立即上前拽住她手臂,道:「快來坐下,你父親找你的時候,我們便猜到了,你躲在哪裡,我們怎麼都未發現?」
伊籐寧姬道:「我在底艙冒充雜役,你們未曾進底艙,當然沒有發現我。」
紅泠看楚雲傲一本正經,端坐不動,未曾掃過一眼,罵道:「木頭,人家可是拋家捨業,連句問候也沒有。」
楚雲傲依舊如同老僧入定,假裝沒聽見,但耳根已然紅透。老海這句話沒翻譯,伊籐寧姬不知何意。看楚雲傲端坐一角,便過去用生澀漢語道:「爾葉,我要和你們一同救……忘愁。」
眾人掩嘴忍俊不止。楚雲傲再也裝不下去,慌道:「哎呀,我……我內急,我去方便下。」說罷,人影一閃,已然不見蹤跡。眾人終於大笑出聲。伊籐寧姬傻傻看著眾人道:「他怎麼了?」
紅泠道:「他說,他太高興了,他要去給你準備禮物。」
老海翻譯給伊籐寧姬,立即高興道:「是嗎,我和他一起去。」說罷,竄出屋去找楚雲傲去了。谷昭一敲紅泠腦門道:「你這小壞蛋,待會楚雲傲非找你拚命不可。」
紅泠小胸脯一挺,道:「他敢!哼!」
老海道:「有伊籐寧姬在也有好處,當下雞籠不是倭人肆虐嗎?倭人中主要是大琉球過來的薩摩人,他們的藩主是島津忠恆,據說和本多忠政,柳川力雄,伊籐賀蘭同為當下德川四大藩王之一。七年前,薩摩人貪心不足欲再取台灣,結果和大明水師一戰,損失慘重,方知我大明並非琉球國可比擬。無奈退回大琉球,但亡我之心不死,仍派了許多士卒,假扮浪人、海盜,騷擾台灣北部雞籠一帶。紅毛鬼則主要騷擾台南一帶。我們此去雞籠要萬分小心才是。」
天色不早,眾人紛紛四散休息。三女圍在忘愁側聊著女人瑣事。伊籐寧姬一個箭步闖進來問道:「倪爾葉,看見沒?」三女搖頭,伊籐寧姬滿面沮喪,又去尋找。
紅泠覺得有趣,跑到甲板上,四下一看,大海如同墨缸,倒是少有的平靜。一抬頭,詭桿之上似乎有個人影掩映在帆布之間。紅泠學著伊籐寧姬語調道:「倪爾葉,別藏了,我看到你了。」
那人影果然是楚雲傲,一看是紅泠,從上面躍下道:「藏?哼!我幹嘛要藏?我在詭桿上面倚欄臨風,登高望遠,好不快意。」說罷,一抖手,掌上赫然托著一架西洋鏡。紅泠奇道:「西洋鏡,我見柳川力雄有一個,難道是你偷的?」
楚雲傲道:「偷?我楚雲傲豈是偷雞摸狗之輩。難道天底下就只有柳川力雄一人有西洋鏡?」
紅泠靈光一閃,詭笑道:「我知道了,伊籐寧姬,對了一定是她。好啊你,拿了人家東西就躲起來藏貓貓……」
楚雲傲趕忙打斷她道:「你喜歡給你就是了。」
紅泠道:「我才不要,人家送你的東西,怎能再送別人。」
楚雲傲神秘道:「想不想看看有趣的事情?想的話就上來。」
紅泠好奇心大起,急忙跟楚雲傲攀上詭桿頂。接過西洋鏡一看,透過茫茫夜色,隱見左前方出現一團火光。似是一艘被點燃的船隻,火光沖天。紅泠急道:「還看什麼?還不快去跟師兄說去,似乎是海盜。」
楚雲傲聞言去喊谷昭。谷昭不一時來至詭桿,接過西洋鏡看了半晌道:「殺人掠貨,縱火焚船,極像倭寇的作風。我們駛過去,看看還有沒有活人。」
眾人全部整裝候在甲板。不一時,離那火船越來越近。哭嚎之聲隨風傳來,讓人聞之心惻。竹葉兒眼尖,火光掩映下,看到海裡漂浮著一個人,急忙拋下纜繩,將那人拽上船來。火船上尚有數十活人,在火海中見到有船靠近,齊齊奔向就近船舷側呼救。谷昭待船穩住,扔過舢板,將眾人一一接過。見這些人大多是頭戴方巾,足蹬軟靴,身穿學士褂的讀書人模樣。
待眾人穩妥,谷昭問道:「你們可是大明人士?」為首的一人作揖道:「學生等人正是自中土而來。不想,在此遭遇海盜,這些窮凶極惡之徒,劫掠也就罷了,還要放火焚船,欲將我等盡數燒死。這深夜孤海本不敢心存僥倖,然天可憐見,竟得遇恩公。請受學生等一拜。」說罷,身後眾文士齊齊起身欲拜。谷昭急急攔道:「扶危濟困,乃我輩本色。況又是舉手之勞,何須多禮。」
那書生道:「在下山東舉子孔孟出,敢問恩公大名。」
谷昭道:「在下姓谷名昭。」遂將其他人簡單介紹。眾人知書達理,紛紛施禮寒暄。
谷昭問孔孟出:「你們一身學士打扮,這是要去哪裡?若是順路到是可以載你們一程。」
孔孟出道:「學生等人乃是去赴『九色詩會』。」
谷昭蹙眉道:「九色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