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桂沒有繼續帶走自己的三百親衛,只是與洪安通兩人兩騎出關而去。
兩人進了中後所城的家中,吳襄與祖夫人見之大喜,連忙熱情招呼。三桂見父母俱都安然無恙,尤其是父親,沒有了軍營生活的風吹日曬,日夜奔波,此時顯得異常的輕鬆悠閒,看來這段日子生活的比較安逸。
三桂隨後偷偷告訴父親,自己要出去幹一件大事。此事隱秘之極,萬萬不可告知他人,且到時還要幫自己圓謊,就說自己始終都在家中陪伴父親。吳襄見他說的如此嚴重,當即點頭鄭重答應。
當日夜裡,三桂與洪安通喬裝打扮一番之後,兩人兩騎連夜出了中後所城,隨後棄馬登船,直奔東江總兵毛文龍的老巢——皮島而去。
毛文龍今年已有五十三歲,身形細長,體態瘦消,略顯狹長的臉龐下,一雙眼睛時不時射出兩道精光。長年的海上軍旅生涯非但沒有讓他顯得容顏憔悴,白髮彬彬,反倒使他更加具有一股成熟的滄桑感。
此時的他正端坐於自己的寶座之上,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對面的三桂。冷冷的道:「你說的不但有失事實,毫無根據,且你的身份至今還未查清,教本帥如何能夠相信於你?」
三桂聞言不卑不亢的道:「我吳三桂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用不著冒名頂替吧!況且我冒著極大的危險不惜漂洋過海趕來你的地盤向你闡明此事,怎可能哄騙於您?事情到底是否如我說的一般,過段時日自會見分曉。不過如大帥不提早做準備,恐怕到時會追悔莫及!」
毛文龍冷哼一聲道:「危言聳聽!」
三桂見狀不由搖頭歎道:「毛大帥你如今大限將至,猶自毫不醒悟,真是可悲可歎啊!」隨後緊接著問道:「在下可否問一句,前不久袁崇煥是否派來一個使者美其名為巡閱?不要告訴我說沒有來過此人。而且我還能猜測出這位使者在你這裡巡閱的這段時間必定鬧得很不愉快,對麼?」
毛文龍聞言不由臉色一變,但卻沒有回答。這時他的心腹愛將尚可喜由另外一側站出來道:「確有此事,不知吳將軍是由何處得知?」
三桂冷笑道:「這就對了,袁崇煥先派一個探子來摸摸大帥的底,確定殺大帥之心下定後,接下來就該實施他的計劃了。而且到時說不定大帥的性命還是由在下親自來取呢!」
毛文龍聽了雙目中射出一道森寒的殺機,冷冷的望著三桂。
此時尚可喜來到他的身邊,輕聲道:「大帥,吳將軍說的有道理啊!末將本就一直懷疑袁崇煥派來的那個使者,怎麼多少年也不曾來一趟,今年就突然來呢?且到此之後經常無緣無故的找咱們的毛病,末將看他們的意思就是想激怒大帥做出出格的事來,隨後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剿滅我們了。」
毛文龍聽了怒聲道:「他敢!我毛文龍乃是當朝總兵加太子太傅,且手握尚方寶劍,除了當今聖上,沒有人有這個權力殺我!且本帥手下還有幾萬兒郎隨時待命,他袁崇煥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敢來此捋本帥的虎鬚?」
三桂聽了不由搖頭冷笑道:「毛大帥太自以為是了,殊不知正是您這些引以為豪的本錢才觸犯到袁崇煥的大忌,他怎能沒有殺你之心呢?」
毛文龍聽了吸了一口氣,緊鎖著雙眉沉思著。尚可喜客氣的讓三桂和一旁一直默默無語的洪安通入座。隨後又來到毛文龍的面前,低聲道:「大帥,那袁崇煥自任薊遼督師以來,在整個遼東來說,唯有您敢與他分庭抗禮,估計他對此早有怨言,只是忌憚我們幾萬人的水陸大軍才一直不敢插手我們的軍務。萬一過段時日袁崇煥真的敢前來,那就意味吳將軍適才所言可信度極大。大帥不得不防啊!」
毛文龍望著對面的三桂答道:「話雖如此,可本帥在沒有弄清楚他的真實身份之前,始終還是心存疑慮。」
三桂見此不由笑道:「看來大帥對我的身份還是懷疑啊!這好辦,等過段時日袁崇煥來此之時,在下會跟在他的身後,他自會將我介紹與大帥,到那時大帥自會對我的身份確認無誤,總不會袁崇煥他也欺騙您吧!」
此時毛文龍已對三桂的身份基本相信了,聽了三桂的話後不由傲然道:「如你真是最近風頭正勁的吳三桂將軍,那本帥當然不會懷疑你所說事情的真假。不過就算袁崇煥想殺我又能怎麼樣?哼,本帥的幾萬大軍也不是吃乾飯的,只要他敢來到本帥的地盤,還能任他為所欲為麼?」
「大帥此言差矣!」三桂聽了搖頭道:「您雖然掌管一方的軍政大權,且手中握有幾萬大軍,但袁崇煥乃是當今聖上欽點的薊遼督師,名義上仍舊是大帥的上級,到時候他如果不出手,您又怎能先動手呢?如果您先動了手,那無異於當場造反,最終會落人以口實,使朝廷不得不發兵征伐於您。到時您除了投靠後金外就只有退避朝鮮一途了,敢問這可是您所願意的麼?就算您願意,可是到那時候在下怎麼辦?」接著又道:「如果您打算等他先動手之後您再調遣大軍圍剿,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實不相瞞,此次跟隨袁崇煥身邊的正是在下以及手下的三百名親衛。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讓在下親自率人動手,我可絕不猶豫,也絕不手軟,那大帥您可就沒有什麼防守反擊的機會了。對於在下的身手想必您也略有耳聞,那種後果您也應該會想得到。到那時只要大帥您被我們當場擊殺,那就算圍過來再多的人又有何用呢?您不一樣還是沒命了?」
毛文龍聽了不由的站起身在房內匆匆的來回走動著,口中道:「先動手不是,後動手也不是,你叫本帥到底該如何自處?」
尚可喜也愁眉不展,一時想不出可行的辦法來。
良久,尚可喜抬起頭,見毛文龍依舊在房內煩躁的來回走動,不由把目光望向三桂。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立時心中一動,起身對毛文龍建議道:「大帥,吳將軍少年英雄,聲名早已傳遍大江南北,今日聽了他的一番分析,的確是針針見血,非常透徹。想必他對此難題必有良策應付,您何不問問他?」
毛文龍聽了連忙回頭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三桂,語氣已不似方纔那般的傲慢自負,略帶柔和的道:「不知吳將軍可否有解決之道?」
三桂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聞言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在下的確是想出了一個權宜之計,只不過不知大帥您願意採納否?」
毛文龍連忙點頭客氣道:「本帥洗耳恭聽!」
三桂站起身,緩步走到毛文龍的近前,徐徐的道:「依在下的意思,大帥您應該什麼也不做,而是等到袁崇煥露出要下手的徵兆時,給他來一個三十六計走為上,讓他找不到您的人影。」
「什麼?你想讓本帥躲起來?這絕不可能!」毛文龍氣呼呼的道:「你這是出的什麼餿主意?本帥絕不做那縮頭烏龜!」
尚可喜瞭解毛文龍的脾氣,生怕他借此惱羞成怒,連忙走到兩人的中間,對三桂客氣道:「吳將軍莫要誤會,大帥突然聽說要自己主動離開腹地,離開手下這麼多追隨他多年的兄弟,心中自是十分不捨,有些激動也在情理之中。」
三桂點頭表示理解,隨後道:「其實大帥只聽了一半,還未完全明白在下的意思,先聽我把話說完不遲。」頓了頓續道:「在下這麼說是有深意的,當大帥走了之後,那袁崇煥再也沒有殺您的機會。無奈之下必會想方設法收編您手下的軍隊,而您既然沒有死,那些忠心耿耿的屬下自然不會服從袁崇煥的號令,這樣一來,矛盾就會被激化,而且勢必會鬧的沸沸揚揚,最終傳到朝廷乃是聖上的耳中。而袁崇煥企圖殺掉大帥再收編他手下軍隊的企圖也會大白於天下。到時聖上自然會對他心生不滿,甚至對他起了猜忌之心,那他的日子可就難過了。到時大帥您再光明正大的回來整編安撫情緒波動的軍隊,證明唯有您才有能力完全的掌控這支軍隊,其餘人都不行。這樣一來您在聖上面前的份量就會大了許多,相反袁崇煥的份量則跟著嚴重下降,到時您就可趁機狠狠的打擊袁崇煥,使他再不敢對您有任何企圖。這難道不是您所希望看到的麼?」
毛文龍聽了若有所思,隨後又猶豫的問道:「除了這個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的法子?最好是不要離開腹地的!」
三桂連連搖頭,斷然道:「再沒有其他的法子,這是唯一切實可行的方法,且還是最有成效的,當然,如果大帥您要是覺得還不滿意,那就另想他法吧!恕在下可無能為力了!」
毛文龍又徵詢尚可喜的意見,尚可喜也表示這是唯一的好辦法,因此他贊同三桂的建議。
毛文龍又再苦苦思索良久,實在是找不出還有更好的法子替代,最終還是決定採納這個建議。只是毛文龍依然對三桂抱有成見,問道:「吳三桂,本帥與你素不相識,為何你會甘冒這麼大的風險冒死來為本帥送信呢?如果有什麼條件此刻你可以說了,本帥會盡力滿足你。但倘若一旦發現你是在蒙騙本帥,那你的下場將會非常淒慘!」說完面帶殺氣的望著三桂,但隨即注意到站在三桂身旁始終一言未發的冷漠青年此刻正冷冷的注視著他。雙目中透射出一股透人心肺的森寒殺機,好似直射入自己的內心深處一般。毛文龍頓感全身一寒,雖然他縱橫戰場多年,算的上是久經沙場,但此時被那人的目光望來,心裡竟沒來由的感到一絲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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