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家四口人圍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雖然老大吳三鳳還在軍營之中,但和平日相比也算是比較齊了。
飯後,吳三輔吵鬧著要出外去玩兒,祖夫人忙叫丫鬟臘梅將他領出去。此時三桂見吳襄端坐於椅上喝著茶。心中不知他何時回軍營,便上前問道:「父親,您幾時回軍中?」
吳襄看了他一眼,道:「過一會兒就走。」
三桂忙抓住他現在還在家中的這個機會,上前一步道:「孩兒一直有一事不明,望父親指點!」
吳襄將茶杯放在桌上,淡淡的道:「說吧!」
三桂忙道:「孩兒以前聽父親說過,咱家的祖籍是在高郵州,可是孩兒卻從未見過父親您去那裡拜祭祖墳,不知這是為何?」
吳襄聽到這話後長歎一聲,緩緩道:「你有所不知,當年咱家祖上在高郵州之時,實在是貧苦的可憐。那時咱家房屋簡陋,全家人衣不遮體,每日裡為那一日三餐發愁。你奶奶因為無錢醫病而去世,屍身是你爺爺用草蓆捲著埋在一個土葬崗的。為父那時年僅四歲,餓得是皮包骨頭,雙目無神。你爺爺抱著為父在村中挨家挨戶的乞討飯食,但卻沒有一家肯伸出援助之手。你爺爺一氣之下抱著為父離開高郵州,遠走到這遼東之地紮下根來。經過多年的打拚,終於掙出了如今的家當。」頓了頓又道:「自來到這裡後為父和你爺爺就再也沒有回過高郵州,因此那祖墳的具體位置為父也並不知道。前些年你爺爺過世後,就更沒有人知曉了。」說完後沉吟不語。三桂聽了也低頭沉思著。
忽然,三桂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抬起頭來,面對著吳襄道:「父親,孩兒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吳襄點頭道:「說吧!」
三桂湊上前道:「我們吳家雖然當年貧窮得很,但我想日後定會逐步發達,光耀祖宗。既是如此那就應及早找到咱家的祖墳善加修整防護,以免將來需要拜祭之時找將不到會更加麻煩。父親您意下如何?」
吳襄聽後沉思道:「話雖如此,可為父和你大哥畢竟在軍中行事,軍紀甚嚴,哪裡有時間去高郵州呢?」
三桂心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假裝想了一想,隨後道;「既是這樣,那孩兒願意替父親一往。」
吳襄聞言扭頭望著三桂,緩緩道:「你?你年紀這麼小怎麼能行?」
三桂道:「父親,孩兒雖然年紀還尚小,但身體卻和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般粗壯。再說您也說過在我十歲之前不准離開家百里之外,如今我都快十一歲了,完全可以出遠門了。」
吳襄臉色沉了下來,道:「絕對不行!如今天下本來就不太平,而高郵州距此足有幾千里之遙,路上如果出現什麼危險那可是鞭長莫及!」
三桂繼續拍著胸脯道:「父親您請放心!以孩兒如今的身手來說,尋常人等七、八個人根本就傷不到我。就算是一般的高手在單對單的情況下,他也奈何不了我。因此絕對不會有什麼危險出現。」
吳襄聽了冷笑道:「你以為我是怕你出去後會遇到危險?恰恰相反,我是怕你出門後會給別人帶去危險!在一年多前,你的功夫尚沒有現在這麼純熟之際就已經敢在軍中揮刀殺人了,如果此次我將你放出去,那你豈不是更加的無法無天?到時指不定你又會給我惹出什麼禍端來!」
三桂不由得暗暗焦急,連忙又道:「父親!您就算信不過孩兒,難道還信不過郭師剛、汪崑崙二人麼?他二人已在您的手下幹了一段時間,對他們您也應該比較瞭解。孩兒此去有他二人在身旁監督,那是絕對不會去惹事的!」
吳襄曬道:「他們倆跟你出去後那還不是一切都聽你的?」見三桂還要繼續說下去,忙伸手攔道:「你不要再說了,反正我是不會同意你去的!」
三桂站在原地,心中也有些上火。想了想後歎了口氣,聲情並茂的對吳襄道:「父親,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您這樣一直把孩兒關在家中,瞭解不到外面的天下見聞,那將來如何能成就大事?」
吳襄聽了抬起了頭,雙眼一眨不眨的望著三桂,緩緩地道:「我明白了!你方才口口聲聲說要去祖籍拜祭祖墳是假,想出去四處逛逛才是真。如此一來,我就更不能同意了!」
三桂急道:「父親……!」
吳襄眉頭緊鎖,雙目圓睜,怒道:「我意已決,休得再囉嗦!」
父子二人經過一番唇槍舌劍的鬥口之後,房內的氣氛立時劍拔弩張起來。
正在此時,祖夫人適時的趕到。見到父子二人即將大動干戈,忙上前將兩人分開。待詳細詢問了事情經由後,不由得埋怨吳襄道:「老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怎能動不動就發脾氣呢?」隨後轉過身來又對三桂道:「三桂你也是,不管你的身體如何強壯,也不管你的身手如何了得,但你的年齡畢竟還小,外面的許多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因此我也不同意你出這麼遠的門!如果你想要到外面闖蕩一番,那還需等你再長幾歲!」
三桂見祖夫人也幫著父親說話,沒辦法只得低著頭沉默不語。
這時吳襄終於打破房內的安靜。他緩步走到三桂的面前,用手親暱的拍了拍三桂的肩膀。柔聲道:「三桂,不要怪父親近年來對你斥責日重,俗話說愛之深,責之切!隨著你年齡的慢慢增長,為父對你的期望也越來越高。當初為父任由你為所欲為是因為那時你年齡尚幼,還不足以惹事。後來對你越來越嚴厲是怕你從小養成驕縱之心,對日後的發展不利。唉!可惜為父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你剛剛年僅九歲就敢在千軍萬馬之中揮刀殺人!這也同時警醒了我,再也不能任你這樣為所欲為了。否則將來惹起事來恐怕會斷送你一生的前程。」頓了頓繼續道:「為父也深知你自小就聰明絕頂,智計超群,其心智遠遠高於同齡之人。甚至許多想法連大人都自愧不如。後來又看到你的功夫每日裡突飛猛進,為父的心裡真是欣喜萬分啊!但越是這樣,為父就越加的擔心,不能容許你出半點差錯!因此你適才說要到高郵州去拜祭祖墳,為父是堅決不能答應。」見到三桂失落的神情,吳襄又道:「你就在家裡安心的成長,每日該讀書讀書,該練功練功,等你再長幾歲,為父就把你帶到軍中。以你的才智武功,將來必將成為戰場上的絕代猛將。這樣,方不負先祖的在天之靈!」說罷整了整衣衫,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後,深深地看了看三桂,緩緩的道:「為父話盡於此,該如何做你自己應該明白!」說完走出房外,奔往軍營的方向而去。
三桂靜靜地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沉默不語。沒想到自己僅僅因為在舅舅軍中殺人之事在父親心中留下的影響竟會嚴重至此!祖夫人見三桂悶悶不樂,連忙上前又好生安慰了一番。三桂回過神來,和祖夫人又閒談了幾句,便回到自己的房中。
躺到床上,三桂回想起吳襄對自己說過的話。可以說是金玉良言,感人肺腑。可父親不知道的是,三桂的實際思想年齡已經超過了他,平日所幹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都是針對日後的天下大勢。可是,這一切卻不能對父親解說,別人就更不能說了。因此想歸想,理解歸理解,這事情該辦還得辦。眼看著大明朝還有十來年就要覆亡了,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然不多,況且自己還要受身體、年齡的限制不能立即就參軍,只能先到江湖中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有所收穫。
第二日,三桂找來郭師剛、汪崑崙二人,向他們倆密語一番。三人商量好行動的時間、細節,就又像平常一樣該練功去練功了。
幾日後的一個早晨,三桂偷偷的鑽進吳襄的房間,將事前寫好的那封信塞在父親的枕頭底下,然後回到自己的院內。雖然吳襄經常在軍營之中,基本上不在自己的房內就寢。就算是在家中睡那也是在祖夫人的房內。因此三桂並不能保證吳襄保準能看到這封信,但相信如果哪個丫鬟打掃父親房間的話,看到這封信肯定會交給祖夫人的。那也就證明父親也終究會知道自己離家出走之事。到那時已然鞭長莫及,追之晚矣。
回到院內,三桂告訴早已準備完畢的郭師剛、汪崑崙,讓他二人先去大門外等候。自己又去了祖夫人房內。
見到了祖夫人,三桂騙她說和郭師剛、汪崑崙二人去趟舅舅家中。祖夫人不疑有他,囑咐了幾句後就讓三桂去了。
三桂出了大門,立即找到等候的郭、汪二人。上了馬後,三桂一揮手,三人三騎立時向遠處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