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慧最終是被金夫人的馬車送出去的,菀細隨著去替她尋了塊地,據說背靠高山,面朝流水,不知道到底風水好不好,風景倒是不錯,凌霄自然沒辦法看見了,在夏宮她的行動雖然自由,那也限於夏宮內。
除了幾個相好姐妹的淚水以外,無以憑弔,連個親人都沒有的容慧注定了隨著這些人的記憶漸漸的消散而失去曾活在這世界上的痕跡。
凌霄的生活又恢復到了往昔,夏宮所在的這座城池有些身份地位的夫人來往平常,只是菀細和蘭英傷感萬分,凌霄不得不找些事來讓她們打發時間,死者已往矣,生者的路卻當繼續下去。
而月裳倒是不見得有多少悲傷,從京城的來信中可以看出她正與蘇勒鬥氣的不亦樂呼,小立宛隨著蘇勒學武,這事兒在皇家本是不能容許的,皇帝則是一笑置之,只道是兩三歲的孩童怎懂得那許多,過些日子自然就堅持不下去了。
只是凌霄自己卻像是被什麼附體了一般,日漸消瘦的同時睡眠越發的不好了,而且開始孕吐,在容慧死去後的第二天,這一吐便到了第六個月還沒有好轉。
這個時候的凌霄瞧起來與容慧死前的模樣無異了,身上沒有半分肉,凸顯的肚子格外嚇人。
菀細扶著那太醫從凌霄屋子裡走出來,進了旁邊的小房間,背後屋子裡又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蘭英焦急的叫道,「娘娘……你去倒杯茶水與娘娘漱口。」
那太醫聽見這聲音皺著的眉頭又多了兩道溝壑,果然菀細望著太醫道,「賀太醫,您瞧這該怎麼辦呀?」
賀太醫無奈的道,「娘娘這是心病,老夫也沒有辦法呀
菀細跺腳,「難不成就這麼讓娘娘吐下去?才開始的時候還好。就是早上起來會吐一下,到現在卻是整日的只能躺在床上了。吃一口,吐兩口,吐的全是膽汁了,這麼繼續下去,莫說小皇子保不住,便是娘娘……」
賀太醫苦笑道,「娘娘與小皇子要是有個好歹。老夫的性命也是保不住的。」
菀細扭過頭。「奴婢知道這事兒賀太醫也脫不了干係。所以才讓您老幫忙想想辦法呀。這麼下去定是不行地。」
賀太醫道。「心病自然需要心藥醫。這事兒自然還要問菀細姑娘與蘭英姑娘。你們兩人與娘娘最貼心。」
菀細聞言抿了抿嘴。開始在房間裡踱步。「娘娘地心病。難道娘娘是想著立宛公主?奴婢與蘭英兩個旁敲側擊地問了許多次。也沒問個所以然出來。心病。心病……哎……真真是急死人了。」
賀太醫見菀細著急。忙勸道。「莫急莫急。著急易上火。對身體不好。菀細姑娘且細細地想想。」
菀細惱道。「怎地不急?怎地不急?娘娘這都成什麼樣子了……」說到一半竟是哭了出來。
賀太醫到底是男子也不好去勸。反而退地遠遠地。擺著手道。「菀細姑娘莫要生氣。老夫地意思是越著急反而事情越理不出頭緒來麼?好好地想想。要不。把宮裡地宮人都叫來問問呀。何況。咱們在這兒乾著急也不是辦法。這事兒已經如此嚴重了。當稟明皇上。」
菀細聽了賀太醫的話,倒是勉強鎮定了幾分。深吸了兩口氣。強自鎮定道,「娘娘雖說不讓稟報宮裡。如今也顧不了那許多了。我去與蘭英商量一下,您老再想想辦法,即便能讓娘娘喝點東西也是好的。」
賀太醫道,「用針也只能勉強止住不吐,想讓娘娘吃下東西卻是千難萬難了,興許民間能有什麼好方子,老夫在這兒守著,菀細姑娘尋個人去找找罷。」
菀細點點頭,把眼角的淚痕擦乾,逕自走進房間,蘭英正扶著凌霄躺下,眼眶也是紅紅的,幾個小宮女忙著打掃被弄髒的地方。
瞧見菀細也是滿臉的愁容,凌霄輕輕笑道,「看來本宮倒是有希望把這孩子給吐出來了,就是比生還要折騰人些,想必是個調皮的小傢伙,本宮還以為立宛已經夠皮了呢。」
凌霄的聲音氣若游絲,明顯是不敢動作太大,怕又引起嘔吐,卻又瞧見她們兩人難受才出言安慰,菀細地鼻子又是一酸,卻是帶著些許哭腔笑道,「娘娘休要逗奴婢,奴婢可不曾聽說誰家的孩子是吐出來的。娘娘想立宛公主了嗎?奴婢也是想公主地緊。」
凌霄想到立宛就不禁笑道,「小丫頭隨著蘇勒練武高興著呢,引得月裳整日的與蘇勒鬥嘴,倒是林嬤嬤說蘇勒是好人,只要立宛高興,便是黑些也不要緊,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呢。」
蘭英附和道,「月裳便是喜歡與蘇勒鬥嘴,娘娘不妨將她嫁給蘇大人,咱們瞧著也可樂。」
菀細瞧在眼裡,見幾個小宮女進來,菀細笑道,「娘娘且休息一下,奴婢與蘭英出去辦些事兒,你們幾個好生侍候著,有什麼事便來喚我與蘭英,賀太醫也在隔壁候著。」說著拉著蘭英的手向外走去。
到了外間,菀細道,「如今你也瞧見了,娘娘這般不行。太醫說娘娘是心病,我瞧娘娘說起立宛公主便笑出來也不會不適,便尋思著是不是尋個人帶信回宮,求皇上讓立宛公主來夏宮住些日子,好歹把這段時間給熬過去。」
蘭英聞言皺眉道,「娘娘說了,不讓把這邊的事往宮裡報。菀細癟癟嘴道,「便是咱們不報,難道就沒人報上去?如今娘娘已是三天滴水未進了,睡著了一會兒便驚醒,這時候還想那麼許多幹什麼?娘娘為的什麼會如此,你我雖不好說,卻是心知地,那是為了容慧姐姐,想解開這個心結已是不可能,到底只能分散些注意力,讓娘娘心思開闊些,高興些,自然就不會再往不開心的事上想。」
蘭英抿著嘴道,「我豈有不知這事兒的道理,只是娘娘心中的顧慮你當是知道的。」
菀細跺腳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蘭英道,「這樣的情形我還在家中的時候也遇上過,我一個嬸嬸便是從懷孕便開始吐,吐到差不多把孩子生下來便好了,家中的人也是焦急不已,到底還是沒什麼大事,只要侍候的周道些便行。」
菀細道,「這種事怎麼能憑經驗?有個好歹,咱們都得陪著,我倒是不怕隨娘娘,只是立宛公主若是沒了娘親,又當如何?何況,娘娘肚子裡地孩子才是皇上地嫡子,好容易才有了,經不得萬一的,娘娘日後全繫在這個孩子身上,這事兒,就當稟報皇上。」
蘭英道,「我總還是覺得……」
菀細打斷她,「這樣罷,你去找找金夫人幫忙尋一下民間可有什麼方子,我派個人去問問嵐公主地意思,娘娘如今最相信的人莫過於嵐公主和寧夫人了。」
蘭英勉強點點頭,「問問嵐公主是最好不過,即便她存著什麼心思,總是會為了小皇子好的。」
菀細聞言一愣,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兩人說定便分頭去做事,金夫人得了消息便迫不及待的在城內尋找名醫,還派人快馬去了上京,而菀細則是寫了三封信,讓人分別帶到蕭家,寧府以及嵐公主府上。
兩人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在兩人辦完事回來的時候,凌霄房間裡已經亂成了一團。
剛走到院落門口,就聽見裡面鬧哄哄的,太監宮女穿梭不休,夏宮執事在院子裡站著,在裡面忙碌的除了凌霄帶來的宮人還有夏宮的宮人。
一種不好的預感突然湧上心頭,菀細飛奔過去,逕直衝進屋子裡,房間裡正熱火朝天的忙碌,菀細一不小心差點撞到一個端著水盆出來的宮女,血腥味兒撲面而來。
床上的凌霄已經陷入昏迷,旁邊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幾個婦人在忙碌,其中一個像是穩婆,菀細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此刻卻是由不得她放任自己的心緒,抓住一個宮女問道,「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娘娘現在怎麼樣了?太醫呢?」
那宮女被菀細的手掐的生疼,本就是嚇的慘白的臉更是慘無人色,口齒不清的道,「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菀細一把推開那宮女,走到床邊,那穩婆像是知道菀細的能說上話的人,有些焦急的道,「娘娘此刻耽擱不得,已是出了這般多的血了,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菀細咬住下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見到眾人都是望著她,旁邊一個機靈的小宮女拉了拉她的衣袖,菀細這才反應過來道,「務必要救娘娘,孩子……孩子就罷了!」
眾人得了准話,便動作起來,菀細在一旁瞧了一會兒,腳下竟然邁不動步子,想要去幫忙,卻不知道該做什麼,只在那裡杵著擋住眾人忙活,不多時便被趕了出去。
到了外間,正好瞧見賀太醫正在讓小南子煎藥,菀細突然渾身都來了力氣,衝過去,一把拉住賀太醫的衣領道,「怎麼會這樣?你不是在這裡守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