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夢揚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國,氣吞驕虜。要斬摟蘭三尺劍,遺恨琵琶舊語。謾暗澀銅華塵土。
——張元斡
戴謨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走在前頭的那個人正是御林軍的統領北宮望!
其他三人依次是:北宮望的師弟西門灼、炎炎和尚以及玄風道人。
戴謨他們早已料到會有追兵到這裡來的,但卻想不到來得這樣快,而目是御林軍統領親自前來!
北宮望哈哈一笑,說道:「你們在我的眼皮底下,居然能夠逃出了北京城,佩服,佩服。可惜你們的翅膀還不夠硬,飛得不高,走得不遠,終於還是給我找著了。嘿、嘿,饒你們有孫行者的七十二變,如今只怕也是逃不出如來佛祖的掌心了!」
孟元超淡淡說道:「咱們騎驢讀唱本,走著瞧吧!」
北宮望道:「這人是誰?」玄風道人道:「他就是從小金川來的那個欽犯,自稱是快刀無敵的孟元超。」其實孟元超從沒吹擂過自己的刀法,這「快刀無敵」四字,是玄風道人給他加上去的。玄風道人因為昨晚敗在他的快刀之下,是以故意這樣說他,意圖激北宮望出手來對付他。
北宮望盯了孟元超一眼,目光移到繆長風身上,問他師弟道:「這位想必就是曾經和你交過手的繆長風了?」西門灼滿面羞慚,說道:「不錯,他和我交手之時,業已知道你是我的師兄的。」他說話的用意,正是無獨有偶,和玄風道人說的話用意相同,大家都是想北宮望為自己報仇。
北宮望不置可否,卻拱了拱手,說道:「孟大俠的快刀我久已聞名,繆先生遊俠江猢,名聞天下,我也是久仰的了!」他是御林軍統領身份,不比市井之徒,見著敵方的著名人物,自然免不了有一番做作,不能見面就打。
孟元超不屑和他客套,冷笑說道:「我是你所要捉拿的欽犯,你對我久已聞名,大概不假!」玄風道人插口道:「統領大人,你瞧這廝多麼狂妄!」繆長風則是似笑非笑的打個哈哈說道:「多謝統領大人給我臉上貼金,繆某真是不勝榮幸之至!」
北宮望道:「還有那個冒充我的李麻子呢?」這話他是向著寶相法師問的。寶相法師像只鬥敗了的公雞,面紅過耳,說道:「那個麻子逃了!」
北宮望道:「區區小賊,何足掛懷,逃就讓他逃好了,慢慢找他算帳。」言下之意,「小賊」逃走算不了什麼,「大賊」可就不能讓他走了。
此時臥佛寺的喇嘛已是陸續來到,正在櫻桃溝中救治那六個受傷的喇嘛,孟元超冷笑道:「統領大人,你還要等什麼人嗎?」他是等得不耐煩,向北宮望挑戰了。
北宮望側目斜睨,不答孟元超的話,卻向繆長風說道:「繆先生,敝師弟曾蒙賜教,對你的太清氣功很是佩服。聽說太清氣功奧妙非常,今日有幸相逢,我也很想開開眼界。」言下之意,即是要和繆長風拚鬥內功了。
繆長風縱聲笑道:「統領大人劃出道兒,繆某豈有不奉陪之理?」
大家只道北宮望就要和繆長風交手了,不料他卻說道:「且慢!」回過頭來,慢條斯理的問寶相法師道:「他們衝破你的七煞陣,大概也費了不少氣力吧?」
寶相法師一敗塗地,正自羞慚,聽得北宮望這樣問他,乘機挽回幾分面子,說道:「七煞陣本來已把他們困住,可惜我的弟子對陣法,尚未純熟,以致功虧一簧,才給他們突圍。但雖說是功虧一簧,也困了他們半個時辰了!」
北宮望說道:「好,寶相法師,我請你作證人。」此語突如其來,寶相法師一時莫名其妙,說道:「作什麼證人?」
北宮望目光移轉,向道:「我先領教你的快刀!」
孟元超笑道:「對啦,果子要揀軟的吃,你還是和我交手的好!」話中有話,意思即是繆長風的武功比他高,北宮望若是和繆長風較量,更要吃虧。」
北宮望緩緩說道:「你們在七煞陣中已經苦鬥一場,我北宮望自是不能佔你們的便宜!」
說至此處,頓了一頓,這才答覆寶相法師剛才的問話:「法師,請你作個證人,這位孟大俠以快刀馳名,一百招快刀大概是須多少時候,也不用太耗氣力的。我和他就以百招為限,百招之內,我勝不了他,決不與他為難!」
孟元超冷笑道:「倘若我是僥倖勝了你呢?」
北宮望哈哈一笑,說道:「我限斗百招,這是為你著想。百招之內,你只須勝得一招,北宮望從此閉門封劍,御林軍的統領當然也不做了。你和你的朋友立即可以下山,我的手下決不與你為難!」
孟元超哈哈笑道:「統領大人,你這賭注倒是下得很不小呀!」
北宮望繼續說道:「百招之內,我若是勝了孟大俠,繆先生我再領教你的大清氣功!」
孟無超大怒道:「這話等到你勝了我再說不遲!」
北宮望淡淡說道:「很好,那咱們就騎著驢兒讀唱本吧!」用孟元超剛才說過的話,針鋒相對。孟元超瞿然一省,心道:「臨敵勿躁,我可不能給他激怒!」當下沉住了氣,寶刀出鞘,說道:「好,那咱們就走著瞧吧!」
北宮望道:「法師,請你留心記數。」緩緩拔劍出鞘,只見劍炳鑲金嵌玉,劍尖吐出碧瑩瑩的光芒。孟元超是個識貨的大行家,一看就如是柄價值連城的寶劍,原來北宮望這把寶劍乃皇上所賜,劍名「青龍」,是大內所藏的古代七把寶劍之一。盂元超使的雖然但是寶刀,但比起他這把青龍寶劍,卻又不免頗有遜色了。北宮望做了御林軍統領之後,輕易不肯和人動手,用這把皇上所賜的寶劍與敵人較量,更是第一次,可見他對孟元超也是極為重視的了。玄風道人暗暗歡喜,心望想道:「孟元超本領再高,也高不過統領大人。青龍寶劍出鞘,孟元超的首級定然不保!」
劍吐青芒,刀光映雪,兩人刀劍相對,如箭在弦,眼看就要一觸即發,不料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他們雖然「箭」在弦上,卻並沒有「即發。」
眾人屏息而觀,但見孟元超手按刀柄,虎目圓睜,對周圍的一切,宛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目光只是注視著北宮望的劍尖。北宮望腳步不七不八,劍尖虛指孟元超的中路,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氣。
眾人之中,繆長風的武學最為廣博,見北宮望擺了這個式子,不禁暗暗吃驚,心裡想道:「北宮望的劍、掌、內功,據說都是出色當行。故此號稱『三絕』。以前我還以為是一班趨炎附勢的人特地捧他的,如今看來,「三絕」雖嫌誇大,卻也確是不凡,內功如何,掌法怎樣,尚未得知。但只以這劍法而論,卻是淵停嶽峙,含蓄深沉,是我平生僅見!」
俗語有云,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其實真正的武學高明之士,不必待他出手,只須看他的眼神、步法和所擺的式子,就已經知道他是有沒有了。
原來北宮望這個「虛式」,暗藏有七八種複雜的變化。不論對手從哪個方向攻他,用的是什麼狠辣的攻法,也都可以隨機應變,還擊敵人。孟元超一看他擺出這個式子,就知他是抱著「後發制人」的打算。孟元超虎目圓睜,注視著他的劍尖,也正是要尋懈覓隙,作攻擊前的準備的,凝神注視了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時刻,苦苦推敲,仍然覺得對方竟是無懈可擊。
玄風道人等得心中煩躁,冷笑說道:「快刀、快刀,講究的是個快字,快刀不敢出招,乾脆不如把刀扔了,回去做縮頭烏龜吧!」
話猶未了,忽見刀光疾閃,劍氣縱橫,快得難以形容。玄風道人是擅使快劍的,竟也看不清楚。只是隱約看得出刀劍似乎並未相交,但那刀劍顫動之聲,已是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孟元超的刀法真是快得難以形容,寶相法師在旁留心觀看,初時還能跟得上在心中默念口「一、二、三、四……」霎時間已是但見刀光耀眼,劍花錯落,根本就不知道孟元超業己使了多少招了。
不過北宮望的劍招卻是看待十分清楚,只見他劍尖上好像挽著重物一般,橫劍當胸,徐徐一劃,使的是一招平平淡淡的「橫雲斷峰。」
這一招雖然是使得平平無奇,而且是慢吞吞的似乎頗為吃力,但那劍尖顫動的嗡嗡之聲,卻是久久不絕,震得眾人的耳朵都有點不舒服。而且在他徐徐劃過之際,抖起了朵朵劍花,透過刀光,耀眼生輝。
在他使這一招的時候,孟元超的快刀暴風驟雨般的在他前後左右劈了不知多了少刀,可也沒有一招斫著他,他這一招使完,這才緩緩的退了一步。
孟元超一咬牙根,又撲上去。北宮望仍是緩緩出招,從「橫雲斷峰」變為「龍潛九淵」,長劍只是在胸前左右擺動。「橫雲斷峰」在守勢之中還帶有三分攻勢,「龍潛九淵」則是完全防守的了。北宮望在這一招使完之後,又退一步。如是者一進一退,孟元超連撲七次,北宮望連退了七步。
玄風道人和西門灼看見北宮望給孟元超逼得連連後退,都是不禁暗暗擔憂。玄風道人尤其著急,心裡想道:「原來孟元超昨晚鬥我,快刀還是未曾盡展所長的。北宮統領只限百招,只怕是太『托大』了。萬一統領也輸了給他,這可如何是好?」
殊不知玄風道人固然是在為北宮望擔憂,孟元超這邊,繆長風與李光夏也是正在為他擔憂呢。李光夏心裡想道:「師父教我劍法之時,曾說過最上乘的劍法乃是重、拙、大三字。舉重若輕、以拙勝巧、博大能容!一招看似簡單不過的劍招,而能包羅融化各派劍法的精華。現在看來,這北宮望的劍法,在『大』這一方面,不及我的師父、師兄,但『重』『拙』二字,卻似乎已差不多可以和師父比肩了。孟大俠只怕不是他的對手。」
其實雙方都是不免有點擔優,北宮望與孟元超的慢劍快刀,真正說來,只能說是各有千秋,功力悉敵。不過孟元超吃虧在攻勢發動得稍為急躁了些,攻得雖好,對方守得更妙,孟元超急攻不下,已是犯了兵法上「一鼓作氣,再鼓而衰,三鼓則竭」之弊。
北宮望連退七步,已是把孟元超的先手攻勢逐步化解,退至第七步,便即站穩腳步,不再退了。不過基本形勢還是和剛才一樣,一個急攻,一個緩守。
孟元超攻如雷霆疾發,北宮望守如江海凝光。一個是浪湧波翻,一個是淵停岳崎,攻守俱佳妙!眾人看得眼花繚亂!
忽聽得「噹」的一聲,濺起幾點火星,孟元超斜躍三步,收刀一看,刀頭損了一個缺口,但也只不過只有針鼻大小,肉眼幾乎看不出來。原來孟元超的寶刀雖然比不上北宮望的寶劍,但因他出刀收刀都是快到極點,當真只是一沾即退,北宮望要想削斷他的寶刀亦是不能。
就在孟元超斜躍之際,北宮望立即笑道:「孟大俠,咱們可罷手了吧?」
孟元超怒道:「你不過仗著寶劍之利罷了,難道就當作是我輸嗎?」
北宮望笑道:「豈敢,豈敢,招數上我是沒有贏你,但你也沒有贏我,對不對?」
孟元超道:「既是未分勝負,如何就要罷手?」
北宮望笑道:「孟大俠,你忘了一件事啦。咱們說好了只限百招的,現在剛好是滿了百招!寶相法師,你是證人,我可沒有記錯吧?」
寶相法師暗暗叫了一聲慚愧,訥訥說道:「是,是,我一直是在數著,剛好是滿了百招。」其實他的目力跟不上孟元超的快刀,看到後來,不知不覺已是看得目眩神搖,根本就沒有數了。
孟元超霍然一省,把使過的刀法在心裡飛快的復按一遍,果然是剛好打了百招。不覺暗暗歎了口氣,想道:「他應付我的快刀,居然分心默記我的招數,縱然打成平手,我也應該算是輸給他了。」
孟元超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當下便說道:「北宮望,你的本領是在孟某之上,孟某甘拜下風。」
北宮望笑道:「孟大俠,你不必客氣,咱們只能算是打成平手,你的快刀我也是佩服得很的,不過咱們既然是有言在先,我可要再向繆大俠領教啦!繆大俠,現在咱們都已是各自打了一場了,誰也沒有占誰便宜,可以交手了吧?」
繆長風道:「好,統領大人,你劃出道兒!」
北宮望道:「你勝了我,我仍然按照與孟大俠所訂之約,任憑你們下山,從今之後,我也閉門封劍了。我若僥倖勝了你,你們可都得跟我回京!」
繆長風自恃不會輸給他,但此事關係他們四個人,他可不敢單獨作主,正自躊躇,孟元超,戴謨,李光夏已是齊聲說道:「繆大俠,只管答應他!」
繆長風自恃並無必勝把握,說道:「我若輸了給你,任憑你的處置。」
北宮望哈哈一笑,說道:「繆先生敢情是有點膽怯麼?貴友都這樣信賴你,你卻不敢替他們挑起這副擔子,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期望?不過,你既然只願意作自已的主,我是主隨客意,那也好吧。」
戴謨哼了口聲,緩緩說道:「北宮望,你以為我們是怕你不成?」
北宮望道,「不敢,不敢。令尊是開創震遠鏢局的一代名鏢師,我對你們戴家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也是久仰的了。戴鏢頭,那你請說吧,你意下如何?」
戴謨說道:「你和繆大俠較量,已經是劃出道兒來了。現在我們就和你賭上一賭,這個賭可以說是繆大俠有關,也可以說是無關。」
北宮望道:「哦,怎麼樣個賭法,我還是不大明白,請戴鏢頭細道其詳。」
戴謨說道:「我賭你勝不了繆大俠!」北宮望道:「萬一我僥倖得勝了呢?」戴謨說道:「我們的賭注也就和繆大俠一樣,任憑你的處置。若是繆大俠勝了你,我們也不要你的『開恩』,大家各憑本領,再來分個強弱存亡就是!」俗語說薑是老的辣,戴謨這話正是替繆長風長了志氣,滅對方的威風,而又為自己和孟元超、李光夏保持了身份。與北宮望剛才說的恰好是針鋒相對。
但戴謨這話卻是正合北宮望的心意,當下哈哈一笑,說道:「有志氣,有膽量!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咱們就這樣辦吧。」
原來北宮望自忖也是並無必勝把握,他要繆長風拿較量的結果來決定朋友的命運,這就可以使到繆長風心裡有所負擔,感到非旺不可的壓力。如此一來,他獲勝的機會倒是可以大大增加了。
如今戴謨所下的「賭注」超過他的期望,不論輸贏,放不放走戴謨這些人的權都是操在他的手中,他焉得不喜?
繆長風道:「好,兩方的話都說明白了,統領大人,你要如何較量?」
北宮望道:「久仰你的大清氣功,咱們就在掌法上較量內功吧。不過,咱們也用不著像市井之徒的那樣打架。」
繆長風道:「隨你的便,出招吧!」
眾人不知怎樣才是「不像市井之徒那樣打架」,心念未已,只見北宮望已是拉開架式,緩緩的發了一掌。但這一掌卻是在離開繆長風三丈之外的距離發出的。
繆長風神情沉著,緩緩的吐氣開聲:「嘿,好功夫!」雙掌輕輕拍出,還了一招,雙足釘牢地上,也是在三丈之外,並不邁進。
北宮望忽地哈哈哈笑了三聲,跟著也道:「好功夫!」眾人都是不解他因何發笑。
原來他們二人的內功路子剛好相反,北宮望是以「霸道」取勝,繆長風則是以「王道」取勝。太清氣功一發,北宮望如沐春風,有說不出的舒眼,不覺就有點睡意。他這三聲大笑,正是用以發揮本身的功刀,振奮精神,抵禦對方真氣的侵襲的。
繆長風也不輕鬆,北宮望的劈空掌打來,他已經使了千斤墜的重身法,並且立即用太清氣功抵禦,但身形還是不禁接連晃了三晃。
原來北宮望的內功十分霸道,發出的劈空掌力蘊藏有三重勁道,就像狂濤駭浪一般,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繆長風只道已經化解了他的掌力,倏然間第二重勁道就搖撼他了。第二重勁道剛過,第三重勁道跟著又來。饒是繆長風武學深湛,見多識廣,也是初次碰到這樣霸道而又古怪的內功。他只是連晃三晃而能保持腳步不移,身形不退,已是足見功力的了。
一個是大笑三聲,一個是連晃三晃。眾人不解其中奧妙,只道是北宮望一交手就佔了上風,不禁有點為繆長風擔心了。
只有北宮望自己明白:「太清氣功果然名不虛傳,他的功力之純,看來只有在我之上,決不在我之下。我縱使不致於敗了給他,要想勝他,只怕也是很難的了。」
繆長風心裡也在想道:「北宮望身為御林軍統領,果然是有不同凡俗的真實功夫!今日要想分出個勝負,只怕最少也得在三百招開外!」
武學雖有以柔克剛之說,「王道」勝於「霸道」,但也要看雙方的造詣如何,北宮望的「霸道」內功已是練到差不多登峰造極的地步,繆長風要想取勝,只能一分一分的消耗他的真力,在此消彼長的情況之下才會成功。
第一招雙方都是試探對手的虛實,試探過後,大家不敢輕敵,各自使出得意的掌法,在距離三丈之外,一招一式的比劃起來。
兩人都是神情肅穆,面色沉重。但在旁觀的人看來,他們卻似各練各的,遠比不上孟元超剛才和他惡鬥那樣好看。
不過在場的雙方人物也都是一流高手,漸漸就看出其中奧妙來了。
看來他們似乎是各練各的,但雙方的掌法卻又是互相克制,彼此攻拒,敵攻我守,敵守我攻,旗鼓相當,絲絲入扣,和尋常的「過招」並無兩樣。所不同的只是並非近身搏鬥,在兩人之間有十來步的距離而已。
但高手較量,這一點距離卻算不了什麼。第一,雙方的劈空掌力都可以達到對方身上。第二,掌法上一有破綻,對方立即就可以乘虛而入,三數丈的距離,一躍即到。甚至不用真個打到敵人身上,掌力己是可以從空門侵入,傷敵要害了!
這樣的較量乃是既比掌法,又鬥內功,比尋常的高手過招,還更凶險得多了!
內功的較量是看不見的,雙方的掌法旁觀者卻是看得分明,每當他們使出深奧繁複的招數之時,兩方的人都禁不住在想:「這一招若換了是我,我應當如何化解呢?」往往心念方動,場中已是過了一招,解招的精妙,多半在旁觀者有所擬的招數之上!「啊,原來是這樣化解的!」
表面看來,北宮望佔了七成攻勢,掌劈指戳,招招凌厲,全是攻向繆長風的要害。但繆長風見招化招,見式化式,神色又似乎比北宮望顯得從容。
北宮望猛的一聲大喝,掌法突然催緊,呼呼呼連劈七掌,方圓數丈之內,砂飛石走,站得較近的人,都感到勁風撲面,隱隱作痛。
繆長風身形搖晃,就似在狂風駭浪中掙扎的一葉輕舟似的,起伏不定。但雖然如此,也沒有給「風浪」打翻,仍是站得很穩,雙足牢牢的釘在地上,一步也沒後退。
孟元超心裡想道:「這可不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嗎?繆長風大哥化解了他這七招猛烈的攻勢,看來就會有轉機了!」剛才他以快刀猛攻北宮望,北宮望也是接連退了七步,方才消了他的攻勢,暗搶先手的。如今北宮望之猛攻繆長風,正是犯了孟元超剛才猛攻他的同一毛病。
北宮望是武學大行家,豈有不知此弊,重蹈孟元超的覆轍之理?那是因為明知其然而不得不然,他自恃久戰下去,決難討得便宜,是以不得不希圖僥倖。
果然這七招過後,北宮望額頭已是見汗,雖然不是大汗淋漓,也看得出是比剛才吃力多了。而繆長風則仍是神色自如。
孟元超看得出來的,西門灼、玄風道人等人當然也看得出來。玄風忽地喝道:「時候不早,咱們爽快的一決雌雄吧。你們這邊四個人,我們這邊也是四個人,大家都不吃虧,孟元超,我再領教你的快刀!」登時從單打獨鬥,變成混戰局面,雙方各自找尋對手!
繆長風哼了一聲,說道:「統領大人,咱們可是還未分出勝負啊。」
北宮望笑道:「你們這邊的戴鏢頭有言在先,他是早就想趁這個熱鬧的了。咱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分出盼負,他們在旁邊只是看著咱們啞鬥,大概也沒有什麼味兒。讓大家湊湊熱鬧也很好啊!反正人數一樣,你們並不吃虧。寶相法師你約束臥佛寺的人不許插手,你就在旁作個公證吧。」
寶相法師應了一個「是」字,退了下去,卻指揮從臥佛寺來到的喇嘛布成了七個「七煞陣」,遠遠的採取包圍態勢。心裡想道:「按說北宮大人這邊是決不會敗給他們的,萬一還是收拾不了他們的話,我藉口報仇,把他們拿下,按江湖的規矩,這也只是各自了結各自的梁子,與北宮大人無關。」
北宮望練的是「霸道」內功,口中說話,發出的掌力絲毫不弱。在這一點上繆長風卻不能和他相比,繆長風只能趁喘過口氣的當兒說那麼幾句沽,就給他的攻勢逼得不敢分心了。
北宮望是早已料準了自己這邊必定可以穩操勝券的,樂得說風涼話兒。要知西門灼、炎炎大師和玄風道人三人昨晚雖然在戴家吃了虧,是孟、戴等人的手下敗將,但昨晚北宮望並沒在場,他們這邊武功最強的是歐陽堅,歐陽堅怎能和北宮望相比?何況孟、戴等人又是鬥過一場甚至兩場的?是以人數雖然和昨晚一樣,都是四個人,他們今天的實力則是強得多了。
北宮望沒有料錯,果然雙方在展開混戰之後,他們這邊不久就佔了上風。
玄風道人找上了孟元超作對手,孟元超冷笑道:「昨晚你倒是跑得很快啊!」玄風道人喝道:「姓孟的你敢口出大言,道爺今日叫你要跑也跑不掉!」孟元超冷冷說道:「是嗎?那就走著瞧吧!」說話之間,已是一口氣的劈出了六六三十六刀!玄風道人心頭一凜:「他居然還能施展如此快捷的快刃,難道我是走了眼了。」
孟元超鬥了片刻,忽覺臂膊微微發麻,快刀使出,竟是力不從心。雖然還是比一般人的刀法快得多,但已是不及剛才的刀隨心轉,揮灑自如了。
原來北宮望剛才和他制鬥,劍尖上是用了「隔物傳功」的功夫,內力直貫劍尖的。他的獨門內功蘊藏後勁,孟元超不動手不覺得,一和敵人動手,就發作了。幸而他本來的本領要比玄風道人勝過不止一等,這才能夠與玄風道人堪堪打成平手。
孟元超與玄風道人惡鬥的當兒,戴謨和炎炎大師早已交上了手。雙方都是身懷絕技,一照面便使出了看家本領。
炎炎大師呼的一掌劈來,掌風就似從鼓風爐中吹出似的,熱浪四溢!戴謨手心朝內,掌背朝外,一記「手揮琵琶」,陰掌反擊。炎炎大師欺身進招,右掌未收,左掌便發,連環進擊,強衝猛打。戴謨正合心意,喝聲「來得好!」左掌改拳,一招「卸步搬攔錘」與敵搶攻。拳掌兼施,一招之中暗藏著六七種極為厲害的大擒拿手法!
炎炎大師一掌劈空,陡然間只覺拳風外面,戴謨長拳打到。炎炎大師身形一側,霍的一個「鳳點頭」,趁勢左掌拍出,一個「印掌」,印向戴謨胸膛。豈知戴謨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虛虛實實,奧妙無窮,猛的喝聲「著!」反手一勾,就把炎炎大師的手腕勾住!
戴謨正要施展分筋錯骨手法折斷他的手腕,忽地只覺著手之處火熱,竟似抓著了一塊燒紅的烙鐵,戴謨一鬆手,雙方由合而分,大家都是暗暗吃驚,不敢立即搏擊。
原來炎炎大師練的是「火龍功」,這是傳自西藏密宗的一門介乎正邪之間的功夫,與「修羅陰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修羅陰煞功」令人身受奇寒,「火龍功」則令人身受酷熱,若然練到最高境界,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份都能似燒紅的烙鐵!炎炎大師距離這個境界尚遠,要待敵人接觸他的身體之後,方能運功從那部份反擊。不過戴謨給他這麼一個反擊,亦已是唇焦口渴,燥熱難當。原來他最擅長的乃是擒拿扭打的功夫,內功的造詣,卻是與炎炎大師相差不遠。
不過炎炎大師也並不好受,戴謨剛才那一抓內力雖然未能發揮,亦已扭傷他的關節一條右臂,已是有點使喚不靈!
雙方各自吃驚,再度交鋒,大家都是加了幾分小心,炎炎大師顧忌他的擒拿手法,不敢欺身進撲;戴謨也不能不顧忌他的「火龍功」,只得避免和他硬碰。在雙方各有顧忌的情況之下,戴謨吃虧在連場惡鬥,氣力漸漸不加,終於難免處於下風了。
最後一對是李光夏和西門灼。西門灼是北宮望的師弟,他的本領雖然和師兄相差頗遠,但卻比炎炎大師稍強。而李光夏在他們這邊四個人中,卻是年紀最輕,因而功力也未免較弱的一個。
但李光夏卻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劍法使開,宛似長江大河滾滾而上,以凌厲精妙的劍法補功力之不足,西門灼也不能不有幾分顧忌。激鬥中西門灼使出「玄陰指」的功夫,一股冷風從指端彈出,李光夏不由自己的打一個寒噤!
西門灼大喜喝道:「好小子,撒劍吧!」只道他已身受寒毒,難以。不料李光夏非但沒有「撒劍」,而且立即出招,西門灼向他琵琶骨抓下,正好迎上他的劍鋒,若不是縮手得快,五隻指頭都幾乎要給他削掉。
原來西門灼的「玄陰指」乃是脫胎自「修羅陰煞功」的,同樣能以陰寒之氣傷人,卻不如「修羅陰煞功」的厲害。李光夏的內功雖然火候未夠,卻是正宗內功。若然只論功力之純,西門灼還比他不上。他運功三轉,已是把侵入的寒毒驅除盡淨,只是打了個寒噤而已。
可惜他功力雖純,畢竟還欠深厚,一方面要運功抵禦「玄陰指」,一方面要應付對方的招數,終於也就不免屈處下風了。
繆長風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在和北宮望惡鬥的當中,對同伴的形勢仍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看自己這邊的三個人,只有孟元超與玄風道人打成平手,戴謨和李光夏目前雖然尚可,久戰下去,只怕總是不妙。如此形勢,顯然是甚為不利了!
高手比鬥,哪容得稍有分心?繆長風正自為同伴擔憂之際,北宮望陡地一聲大喝,雙掌齊出,掌力宛若排山倒海而來,繆長風竟然給他沖得退了兩步!
北宮望邁步便上,繆長風連忙鎮攝心神,以「太清氣功」還擊。他們之間的距離本來是有三丈多遠,北宮望跨上三步,距離縮短至二丈左右,掌力發出,忽地感到好像碰著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隱隱有反彈之力。原來北宮望的「霸道」內功利於遠攻,而繆長風的「王道」內功則利於近守。敵人衝擊的力量愈強,他的反彈之力也愈大。
北宮望心頭一凜,想道:「反正我已勝算在操,何必急於求勝。」當下喝道:「欽犯本來是應該活捉的,但若不能生擒,死的也要!我准許你們將他殺了!」業已佔上風的炎炎大師和西門灼齊聲應道:「遵命!」只有玄風道人在孟元超快刀緊迫之下,應付不暇,是以不能張口說話。
北宮望老奸巨滑,他這麼虛張聲勢,正是要擾亂繆長風的心神。繆長風強自鎮攝心神,可是同伴頻頻遭遇險招,無論如何力持鎮定,心神也是多少受了影響了。
正在他們四人都陷於苦鬥,無法脫險之際,忽聽得鐘聲鏜鏜,從山上臥佛寺那邊傳來。
寶相法師和一群喇嘛聽到鐘聲,都是不禁大吃一驚,十分詫異,不知發生什麼事情。
原來臥佛寺的大鐘平時是不能亂敲的,非有緊急的事情誰也不能敲動這個大鐘。鐘聲一響,闔寺僧人都要開集!
臥佛寺的喇嘛一半留守,另一半武功較好的則已出來,此際正在寶相法師指揮之下結成了七個「七煞陣」,在外圈包圍敵人。
若在平時,這班喇嘛聽得鐘聲就該火速回寺的,但此際,北宮望這邊雖說是佔了上鳳,卻還是一個敵人也沒拿下,他們的「七煞陣」一撒,只怕就要功虧一簣!
寶相法師大為驚異,「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敲起鍾來,是出了什麼事呢?」臥佛寺到櫻桃溝不過幾里路程,寶相法師心想,不如派一個人先行回去打聽,但又怕是十分緊急的事情,一來一回,就要誤事了。
回去呢還是不回去呢?正自躊躇未決,留守寺中的一個護法大喇嘛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飛跑來了!
「何事鳴鐘?」寶相法師喝道。
那喇嘛喘息未定,說道:「皇,皇上駕臨本寺,法師,趕,趕快回去接駕!」
「皇上駕臨!」這當真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不僅寶相法師與一眾喇嘛吃驚,正在場中和強敵搏鬥的北宮望等人也都是大感驚奇,心神頓亂了。戴謨、李光夏二人本來就要落敗的,趁這敵人分心之際,登時反守為攻。
畢竟還是北宮望精明老練,呆了一呆之後說道:「不對吧!」
寶法師霍然一省,抓向那護法喇嘛面門抓去,那喇嘛人驚道:「法師你幹什麼?」
原來寶相法師害怕這個護法喇嘛是李麻子冒充的,這一抓就可撮穿他的面目,指頭觸及對方臉孔,這才知道並非假冒。(若是假冒,堆在臉上用以化裝的軟蠟,就會給抓落了。)
寶相法師無暇解釋,縮回指頭便道:「為何不聞車馬之聲?」
要知若是「皇上駕臨」,按理應設有大隊衛士扈從,臥佛寺距離並不大遠,應該聽得到車馬喧鬧之聲。若說是「皇上」「微服」駕臨臥佛寺上香,這又似乎是太過不可想像之事!
「御駕還未到,不過……」那個護法喇嘛話猶未了,兩個御林軍的軍官也跑來了。
這兩個軍官乃是孟元超在雲紫蘿家裡和他們交過手的夏平和廖凡。這兩個人武功並不很高,但辦事卻很精明能幹,故此北宮望不用他們和敵人交手,卻把他們留在山上把風。
北宮望見他們來到,連忙問道:「皇上駕到,是不是真的?」
夏平說道:「御駕尚未親親臨,不過恐怕也就快要到了。」
廖凡跟著說道:「薩總管和王公公已經到了臥佛寺,先行打點了。」他所說的這個「王公公」乃是宮中的司禮太監,北宮望熟悉宮中人事,是以無須解釋。
說到這裡,寶相法師方始弄得明白,原來是大內總管薩福鼎和一個司禮太監先到寺中通知他們,並非皇上已經駕到。心裡想道:「這就對了,怪不得不聞車馬之聲。」
北宮望身為御林軍統領,當然要比寶相法師更懂得朝廷禮儀,皇帝出巡駕臨某地,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必須有皇帝身邊的內臣先去打點,安排迎駕事宜,以免接駕的人不懂禮節鬧出「笑話」(這種「笑話」不是一般所說的那種「笑話」,弄得不好,是要變成「欺君」的罪名的。)因此他雖然覺得皇上這次忽然要來臥佛寺未免大過突兀,但對這件事已是沒有懷疑了。
到臥佛寺先行打點的人是薩福鼎和司禮太監,司禮太監也還罷了,薩福鼎卻是與他在皇帝面前爭寵的政敵,他可不能不暗暗吃驚了!
此時他還是和繆長風在劇鬥之中,口裡說話,手底的招數絲毫不敢放鬆,無暇仔細思索,失聲叫道:「薩福鼎也來了麼?他可知道我正在這裡捉拿欽犯?」
夏平說道:「大概已經得到消息,未必知得十分清楚。」廖凡同時說道:「不錯,薩總管如今正在寺中,等待大人相會。」說話之時,暗暗向北宮望拋了一個眼色。
寶相法師雖然也知道北宮望與薩福鼎是面和心不和,但一時之間,卻還未懂得個中「奧妙」,說道:「北宮大人,迎接聖駕要緊,似乎不必和這些人講什麼江湖規矩了。請許小僧助陣,拿下欽犯,正好趕得上向皇上請功!」
廖凡趕緊說道:「你既然知道迎接聖駕要緊,如何還能拖延時候,欺君之罪,你擔當得了嗎?」
北宮望道:「不錯,捉拿欽犯雖然要緊,但今日卻不妨暫且放過他們,諒他們終究也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原來北宮望顧慮的是有薩福鼎在此,他捉拿了「欽犯」,只怕反而不利。要知北宮望為了實行打擊薩福鼎的陰謀,昨晚叫牟宗濤冒充俠士,幫忙尉遲炯去救李光夏,然後再利用牟宗濤使孟元超上鉤,最後的目的則是把江湖上的反清豪傑一網打盡。這計劃可說是一石三鳥,十分巧妙,十分毒辣,但卻是不能讓皇帝盡悉底蘊的。
他直到現在尚未見到牟宗濤歸來稟告實情,根本就不知道把李光夏救出總管府的乃是另有其人。後來發現李光夏逃到戴家,與孟元超同在一起,則是一個意外,是以他的計劃一變再變,把著「有現鍾可打,何必練銅」的心理,親自來追捕孟李等人了。
不過任憑如何變來變去,有一點總是不能變的,那就是必須對自己有利。北宮望暗自想道:「薩福鼎是個老狐狸,只怕對昨晚之事早已起疑了。試想有誰能夠這樣熟悉他府中情況,膽敢偷入他的總管府放走欽犯,他能不疑心是我暗中和他搗鬼麼?捉了欽犯固然有功,但在萬歲跟前當面對質,可就難保不出破綻,權衡利害,這欽犯不捉也罷!」
思念及此,心意立決,當下北宮望緩緩收掌,說道:「繆長風,今日算是你們運氣,沾了皇上的光,就讓你們多活幾天吧。」
繆長風冷笑道:「北宮望,你也總算是個人物,誰勝誰負,大家心裡應該明白。下次你若碰上了我,恐怕你也未必會有今天這樣的運氣了!」
孟元超快刀如電,在玄風道人收招跳出***之際,唰的一刀,削了他的半條袖子,跟著也是冷笑說道:「很好,北宮望,你們要逞英雄,咱們就在你的韃子皇帝面前,再鬥三百回合!」
北宮望無暇與他們鬥口,交代了幾句門面話,便即與一眾喇嘛,向臥佛寺退去。西門灼、炎炎大師與玄風道人也跟著收招,隨他們走了。
繆長風等人在相反的方向下山,他們想不到在最緊急的關頭,竟會如此脫險,大家都是猜想不透,不禁議論紛紛。
孟元超道:「這事情可真有點邪門,按說他們的韃子皇帝到了,北宮望更應該賣命,拿了咱們向他的主子領功才是,卻為何鳴金收兵?他說的什麼接駕緊要,分明不是由衷之言。這裡面不知有什麼奧妙?」
繆長風道:「北宮望打的是什麼鬼主意,咱們也無從猜測了。不過,他們的韃子皇帝突如其來,可是來得有點奇怪。」
戴謨說道:「我倒是有點擔心快活張和李麻子呢,他們若是碰上薩福鼎那一班『護駕』的大內待衛,恐怕就很難逃脫了。」
孟元超瞿然一省,說道:「不錯,咱們下山之後,第一件事,就得先找著他們!」
他們都是一身輕功,不知不覺,已是下了西山,忽地就在山腳看見兩個人,戴謨認得其中一個正是大內總管薩福鼎,另一個則是太監裝束,料想就是廖凡剛才所說的那個陪伴薩福鼎到臥佛寺的司禮太監了。
他們方自一驚,那薩福鼎已是哈哈笑道:「好呀,你們這些膽大包天的欽犯,薩某在這裡已經等候你們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