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悲畫角,聽單于三弄落設門。投宿騷騷征騎,飛雪滿孤村。酒市漸闌***,正敲窗亂葉舞紛紛。送數聲驚雁,下離煙水,嘹唳度寒雲。
——魯逸仲
戴謨說道:「韓兄不用擔憂,震遠鏢局的金漆招牌是家父立起來的,我豈能連累震遠鏢局關門,打破了眾鏢師的飯碗?我們現在就走!」
韓威武道:「北宮望若來追問,我如何交代?」
李麻子笑道:「你可以把一切事情都推到我這個假統領大人的身上。」
韓威武道:「歐陽堅怎麼辦。」
戴謨說道:「這廝我自是容他不得,不過目前要借他一用。韓兄放心,這廝是決不能再回震遠鏢局陷害你的了!」韓威武是個老江湖,一聽便懂他的意思,那是要把歐陽堅帶出鏢局,然後殺之滅口。
但韓威武仍是還有顧慮,說道:「我把事情推到李麻子身上,只憑我的口說,北宮望若不信,那又如何?」
李麻子道:「我這個假統領大人,要從你的鏢局大搖大擺出去!」
韓威武道:「鏢局的人看見了你,只怕還是不能算數。他們可並不是北宮望的親信啊!縱然眾口一辭,北宮望也可能以為我們是串通了的。」
李麻子笑道:「可以令北宮望相信的人證早已來了,你還不知道?」
韓威武詫道:「在哪裡?」心裡想道:「北宮望的親信知道你假扮他的只有一個歐陽堅,可是歐陽堅你們一是要殺之滅口的,他又如何能夠作證?」
李麻子道:「人證當然不是歐陽堅,是御林軍的軍官,而且不止一個。官兵在內少說也有數百之多!」
韓威武吃了一驚,說道:「御林軍已經來了?」
李麻子道:「不錯,早已來了。遍佈在鏢局周圍,只是沒有進來罷了。北宮望與歐陽堅怕你不肯盡力,是以早設下埋伏,只須歐陽堅發出訊號,他們便一窩蜂的來了。」韓威武又驚又怒,說道:「歐陽堅口口聲聲說是決不牽涉官府,原來卻布下這個陣勢。哼,我若是不如他意,只怕他要把鏢局的人都一網打盡!」
李麻子道:「這是當然的了。不過,你現在倒是可以不用擔憂了,我大搖大擺的出去,料他們幾百對眼睛也是看不出破綻,非得恭恭敬敬的聽我的話不可。他們幾百個人都看不出破綻,哪還能怪責你們!這麼一來,你自是也可卸脫關係了。」
韓威武一揖說道:「戴兄,李兄,這次韓某仰仗你們,倘能化禍為福,韓某永遠感激你們的大恩!」戴謨與他的梁子得以解開,心裡亦是甚為歡喜。
孟元超道:「客氣話不必多說,韓總鏢頭,多謝你賣給我們這個交情,青山綠水,後會有期,告辭了!」
李麻子含了一口冷水,朝歐陽堅面上一噴,歐陽堅雙眼睜開,雖然醒轉,神智仍是有點迷糊,看見「北宮望」似笑非笑的站在他面前,猛地霍然一省,失聲叫道:「你、你不是——」李麻子笑道:「你說得對了,我當然不是你的北官大人!」話猶未了,說時遲,那時快,戴漠已是點了他的啞穴。
戴謨冷冷說道:「乖乖的跟我走,我送你回去。」三指一扣,扣著他的脈門,看來卻似手拉著手的樣子。
歐陽堅哪裡知道,戴謨說的送他回去,乃是送他回「老家」去的意思,心裡還存著僥倖的念頭,只道戴謨有家有業,對自己不無顧忌,「想必他還有下文,待他脫出重圍之後,就要和我談什麼條件了。哼,只要他送我回統領府,我又何妨什麼都答應他。」性命既是在對方的掌握之中,也就只好抱著希圖僥倖的念頭,乖乖的跟戴謨走了。
李麻子跨出密室,忽地想起一事,回過頭來,低聲說道:「告訴你有這條地道的人,和楊牧的那個大弟子閔成龍,都不是好人,你要小心了。」隨即故意大聲說道:「沒你們的事了,韓總鏢頭,你回去吧,不必送了!」
一行人大搖大擺的走出鏢局大門,埋伏在外面的御林軍,突然看見「統領大人」從鏢局出來,都是吃驚不已。李麻子提高聲音喝道:「你們都出來吧。」
只見有的從兩邊民房的屋頂跳下來,有的從街道暗角處走出來,紛紛上前迎接。韓威武送到門口,抬頭望出去,只見鏢局前面,黑壓壓的堆滿了人,果然少說也有三五百之多。韓威武出了一身冷汗,心裡想道:「好險,好險!若不是李麻子想出這個妙計,今晚只怕當真是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帶隊的那個御林軍官為人謹慎,叫手下亮起火把,火光照耀之下,見「北宮望」與歐陽堅並肩走在當中,雖然他覺得北宮望突然出現,有點奇怪,亦是不敢多疑了。戴謨,繆長風,孟元超,李光夏四人是改換了容貌的,他看不出來,只道是北宮望安插在鏢局中的夥計,「北宮望」和歐陽堅既然不是假的,對「北宮望」帶出來的人,他當然也是只有恭送的份兒,不敢多問了。他做夢也想不到,他以為不是假的,其實卻是假的。
李麻子料得半點不差,幾百對眼睛果然都是看不出破綻。
李麻子道:「你給我準備一輛馬車。」那軍官躬腰說道:「是,統領大人,你是回府還是出城?」
李麻子說道:「我出城趕辦公事,不用你們護送。這鏢局我已搜過了,並無欽犯在內,你們都回去吧。」
那軍官心道:「莫非統領大人已是得到甚麼消息,出城追查欽犯?但不知何以不騎馬要坐馬車?騎馬不是還快得多?」但因面對的乃是「頂頭上司」,這軍官莫測高深,知也不敢多問。
不過一刻,御林軍已在附近的騾馬行招來了一輛馬車,說是「招來」,當然是「搶來」的,拉車的四匹坐騎,都是那間騾馬行中上好的健馬。
李麻子和戴謨等人上了騾車,立即叫車伕向西門駛去。這兩個車伕乃是御林軍的下級軍官。
到了西門,不過四更時分,還要一個更次,待天亮才能開門。但守城的官兵,看見是御林軍軍官駕駛的馬車,一問之下,又知道坐在車上的是御林軍的統領,他們雖然沒有見過北宮望,這兩個御林軍的軍官卻是全副披掛的,其中還有一個,恰恰是城門官認識的人。見這陣仗,如何還敢疑心是有人假冒?御林軍的統領大人從他們把守的城門出城,當真是令得他們受寵若驚,自是不敢稍有拖延了。
出了城門,李麻子吩咐那兩個軍官快馬加鞭,跑了約莫一多里路,到了郊外,李麻子向孟元超拋了一個眼色,孟元超使出重手法,在歐陽堅的致命穴道重重一戳,歐陽堅悶哼一聲,一命嗚呼,李麻子叫道:「停車停車!」
那兩個軍官勒住坐騎,說道:「統領大人有何吩咐?」李麻子道:「歐陽堅剛才在戴家受了傷,現在暈倒了,你們將他送回統領府救治。」這兩個軍官已經聽見了歐陽堅哼的那一聲,又知道歐陽堅是曾和西門灼等人在戴家經過一場劇鬥的,對李麻子的話自是相信不疑。
李麻子接著說道:「你們另外找幾匹拉車的馬,這四匹坐騎給我,歐陽堅一時暈倒,大概不是怎麼緊要的。」其實用不著他這麼交代,那兩個軍官也是不敢不遵。死一個歐陽堅有什麼打緊?延遲統領大人辦的公事,那罪名就大了。
孟元超與李光夏合乘一騎,李麻子、戴謨、繆長風三人各一騎,五人四騎,風馳電掣而去。跑了一遙,早已把那輛馬車遠遠甩在後面,李麻子哈哈笑道:「咱們送這份厚禮給北宮望,可夠他受了!」想像北宮望接受歐陽堅屍體之時的驚惶,越想越是忍不住笑。
孟元超說道:「咱們現在還不能說是脫險,須得救出了快活張一同離開,方始平安。」原來他們從西門出城,正是計劃到西山去救快活張的。
此時東方已白,晨風動林,宿鳥離巢,朝霞染樹,一行人踏上西山,他們廝殺了一晚,從血雨腥風之下脫險出來,走到了這樣清幽的處所,端的是入武陵仙境一般,精神為之一爽。
抬頭望上去,只見一座巍峨古廟,在叢林中隱隱露出一角。戴謨是老北京,說道:「這就是西山著名的臥佛寺了,建於唐代,原名兜率寺,據說當時寺裡有檀香雕成的臥佛。到了元代,重新擴建,換鑄銅佛,只一座佛像,就用了工匠七千人,黃銅五十萬斤,工程規模之大,可以想見。臥佛寺之得名,就是由此。可惜咱們救了快活張之後,須得趕快離開,恐怕是不能進去遊覽了。」(羽生按:此段材料,根據元史記載。北京西山臥佛寺的臥佛現在還有,但現在的銅佛,並沒有五十萬斤重。)
李麻子笑道:「還是不進去遊覽的好。非但不好進去遊覽,咱們恐怕還得繞道避免經過此寺呢。」
孟元超道:「為什麼?」
李麻子道:「寺中原來的僧人最近已經給趕了出來,換上一班喇嘛居住了。這班喇嘛,據我所知,和北宮望與薩福鼎都是常有來往的。」
孟元超道:「依附清廷的喇嘛,侵佔名山古剎,當真是可惡可恨。」
戴謨道:「快活張的住處在什麼地方?」
李麻子道:「在櫻挑溝。」
戴謨道:「啊,那不正是在臥佛寺後面的山麓,距離不過三里路程嗎?」
李麻子道:「是呀,所以我頗是有點懷疑,他們將快活張安置在櫻桃溝那家假冒獵戶的家裡,除了獵戶是北宮望的手下之外,恐怕還會利用臥佛寺的喇嘛來監視他們。」
當下李麻子走在前頭帶路,繞過臥佛寺西行,穿過一條兩山峽峙之下,外廣裡窄,名叫「道谷」的山溝,相傳明代學者孫承澤曾在這裡隱屆,孫承澤號「道翁」,是以得名,有一條清澈的溪水從山溝裡穿過,從臥佛寺可隨腳底溪水走到這裡。無數奇形怪狀的石塊蹲伏溪水兩旁,也是西山一處著名的風景。這裡過去可能盛產櫻桃,現在櫻桃樹是很少了,只有溝南頭還有十數株櫻桃樹,可是這個美麗的名字卻一直流傳下來,「道谷」南端的那條山溝就叫做「櫻桃溝」了。
李麻子道:「咱們可不能這許多人一同進去,因為恐怕會打草驚蛇。」
孟元超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那兩個鷹爪見你帶了許多人來,一定會起疑心,只怕咱們未曾進門,他們就會挾持快活張為人質了。」
戴謨說道:「你一個人進去,對付得了他們嗎?」要知李麻子雖然是頗有一些旁門左道的功夫,但真實的武功卻不過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角色。
李麻子道:「咱們一窩蜂進去,自是會打草驚蛇,但我若是和他們一個相熟的人進去,最少一時之間,大概不至引起他們的疑心。」李光夏道:「哪裡去找他們相熟的人?」李麻子笑道:「我可以變一個出來。」
孟元超見識過他的手段。便道:「好,我和你一同去。」李麻子道:「好的,有孟大俠和我作伴,足可以對付他們了!」當下剝去臉上的臘,在清溪洗個乾淨,從「北宮望」變回李麻子,恢復了本來的面目。然後就用剝下來的黃臘,替孟元超化裝,眾人看了,都笑起來,說道:「果然是維妙維肖,就只缺少了一套御林軍的服飾。」原來李麻子是把孟元超變成了剛才替他們駕車那兩個軍官中的一個。
戴謨,繆長風,李光夏三人藏在櫻桃溝等候消息,李麻子與喬裝的孟元超便去找那家獵戶。
那兩個假冒獵戶看守快活張的軍官看見李麻子與他們的同僚一起,果然沒有疑心,連忙開門迎接。
一個問道:「昨晚的事情辦得怎樣?」李麻子道:「大功告成啦!」另一個聽了大喜,便即笑道:「那麼咱們是可以和他說個明白啦?」心想:「快活張這賊骨頭累老子服侍了他幾天,如今用不著他了,老子倒是要慢慢消遣他了。」
快活張躺在炕上,正自納罕,不知他們要說什麼明白,只聽得李麻子說道:「不錯,是可以說個明白啦!」話猶未了,孟元超出手如電,一手一個,已是把那兩個假獵戶抓著,迅速點了他們的軟麻穴,咕咚,咕咚兩聲,那兩個人都跪在地上了。
快活張大吃一驚,說道:「麻子哥,這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假獵戶則正在失聲叫道:「小張,你怎能和我們開這樣的玩笑?」孟元超假扮的到那個軍官年紀比這兩個人輕,他們平日都是叫他做「小張」的。
孟元超一抹臉孔,喝道:「你們瞧清楚了,誰是你們的小張?」那兩個人膛目結舌,好半晌才說得出話來:「你,你是誰?」
快活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是呆了一呆,才叫出來道:「孟大俠,原來是你!」
那兩個假獵戶聽得「孟大俠」三字,才知道是孟元超,這一下當真是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叫道:「李麻子,你,你,你,你反了,反了?」一個知道罵已沒用,連忙求情:「麻子哥,看在我們慇勤服侍你的朋友的份上,你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
李麻子道:「不錯,我正要借你們的口,回去告訴北宮望,老子反了!哼,便宜你們,請你們先睡一個大覺吧。」說罷把兩條浸過蒙汗藥的手帕在他們面前一罩,這兩個人登時昏迷過去。
快活張驚疑不定,說道:「這兩個是什麼人?」李麻子說道:「他們是北宮望的手下!」快活張大驚道:「那你怎麼又曾說過他們是你的好朋友?」
李麻子滿面羞慚,說道:「張大哥,小弟我,我對不住你。」
孟元超打斷他的話說道:「這些話慢慢再說不遲。老張,你的傷怎麼樣?讓我看看。」
快活張是個老江湖,剛才聽了李麻子和那兩個人的說話,已是料到一點端倪,此時再聽了孟元超這麼一說,心中更是雪亮,便說道:「麻子哥,我這條性命是你救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恩人。別的什麼無關宏旨的小事情,那就不必提了。」
快活張被擒之時,是給御林軍的高手用分筋錯骨手法扭傷了關節的,李麻子和那兩個假獵戶為了使他相信,倒是給他敷上了對症的草藥,不過藥力輕微,尚未能夠痊癒而已。孟元超檢查了他的傷勢,說道:「還好,關節雖傷,骨頭未斷。我這裡有蕭志遠蕭大哥所贈的固玉膏,功能續筋駁骨,我給你敷上,就會好的!」快活張大喜過望,原來續筋駁骨的藥,以青城派秘方煉製的為天下第一,而蕭志遠正是青城派的嫡傳弟子。
李麻子是和戴謨他們約好,只待他進了屋子,稍過片刻,他們跟著就要來的。此時已經過了一柱香的時刻了,未見他們來到,不免有點擔憂,說道:「孟爺,你給張大哥敷傷,我出去看看。」
剛走出門外,只聽得一聲尖叫,正是從戴謨他們藏身之處傳來。李麻子連忙跑過去看,只見兩個小喇嘛倒在地上。
原來這兩個小喇嘛是從臥佛寺中出來,負責瞭望有沒有陌生人進入櫻桃溝的,他們因為幾天來都未發生任何事情,到了櫻桃溝只顧貪玩,無意中卻給他們發現了戴謨等人了。他們上去問長問短,結果給戴謨和李光夏點了他們的穴道。但其中一個小喇嘛練過顛倒穴道的功夫,練得還未到家,是以給李光夏點著穴道,仍能發出一聲尖叫,這才暈倒。
李光夏說道:「我們本來早要出來的,礙著這兩個小喇嘛在此玩耍,阻遲了一些時候,結果還是不能不傷了他們。快活張沒事麼?」
李麻子道:「孟大俠正在替他續筋駁骨,大概可以無須憂慮。只是臥佛寺的喇嘛只怕會聞聲而來,倒是不可不防!」
當下一行人隨李麻子回到那間屋子,只見快活張正在試步,伸拳踢腿,活動筋絡。戴謨道:「怎麼樣,可以走動麼?」
快活張笑道:「這藥膏果然靈效如神,不過要恢復原來的輕功,只怕還得幾天。」
孟元超笑道:「這是當然的了,固玉膏雖是號稱天下第一的續筋駁骨聖藥,到底不是仙丹。」
快活張道:「孟爺,借你的快刀一用。」孟元超道:「做什麼?」快活張道:「借來讓我削一根枴杖用用,大概也可以跟得上你們走了。」孟元超道:「好,我給你削,」在屋子裡找到一柄獵戶慣用的長柄斧頭,登時削成了一根枴杖。
戴謨說道:「臥佛寺的喇嘛可能已經知道咱們來了這裡,趕快走吧!」
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洪鐘似的聲音喝道:「走不了啦!」
音初起之時,好似還在櫻桃溝的那一邊,轉瞬之間,腳步聲都聽得見了。
戴謨說道:「來的共是七人。」
孟元超道:「不錯,咱們可以和他一拼!李麻子,你在屋內照料快活張。」
快活張道:「用不著,我有枴杖,可以走了。」
本來他們這邊也有六個人,人數上並不怎麼吃虧,但快活張傷還未癒,李麻子武功平庸,孟元超恐怕臥佛寺的喇嘛陸續而來,倒是不能不為他們擔憂,於是說道:「好,我們衝殺出去,你們先走!」
就在他們說這些話的時間,那班喇嘛已是到了門前,那個洪鐘似的聲音又在喝道:「小賊快出來投降吧,要洒家揪你們才肯出來麼?」
孟元超大怒道:「禿驢吃我一刀!」猛的就跳出去,刀光如電,一招「夜戰八方」的招式,四面盪開,只聽得嘩嘩嘟嘟一片聲響,兩根九環錫杖左右分開。
當中一個紅光滿面的大喇嘛卻沒動手,那兩個給孟元超逼退的小喇嘛退到了他的身邊,說道:「師父,這人是孟元超,前天北宮統領給我們看過他的畫像的。」
那喇嘛哈哈一笑,說道:「孟元超,你的快刀是有幾分能耐,不過有佛爺在此,你本領再強十倍,也是插翼難飛。你們一個都逃不了的,識相的快快投降。」聲音宏亮,正是剛才聞其聲而未曾見其面的那個人。
這大喇嘛兩邊太陽穴高高墳起,顯然內功甚是不凡。繆長風心中一動,說道:「你可是寶相法肺?」寶相法師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廝倒識得佛爺的法號?」得意之情,見於辭色。
繆長風笑道:「你以大言不慚出名,我是久仰的了!聽說你在布達拉宮站不住腳,就是因為武功比不過師弟的緣故,我說得對嗎?」
原來西藏的布達拉宮乃是喇嘛教的聖地,也是在所有的喇嘛寺院之中規模最大,地位最高的一座,寶相法師和他的師弟龍樹法師本來都是在布達拉宮擔任「護法」的。
擔任「護法」的喇嘛除了德高望重之外,還必須武功高強。職位最高的「護法」亦即是地位僅次於主持的監寺。三年前老監寺逝世,論輩份應該是寶相法師繼任。而寶相法師也以為自己的武功遠在其他「護法」之上,決沒有人敢和他爭的。是以當老監寺還在病中,他已經以未來的監寺自居了。
哪知正因為他的狂妄惹起了闔寺喇嘛的不滿,監寺是由僧眾公推然後由主持任命的,到了推舉監寺那天,大家就在主持面前說道,論輩份寶相法師雖是師兄,但論武功論德行都比不上他的師弟,他們都願意擁戴龍樹法師做監寺,請主持俯允眾人之請。
寶相法師聽了,氣得七竅生煙,說是眾人對他成見太深,德行是好是壞,他不願意和眾人爭辯,只求主持給他一個公平判斷,至於說到武功不及師弟,他卻是絕對不服。
主持也有意挫折他的傲氣,當下就說道,按照寺中傳統,監寺應該是弟子之中武功最強的擔當,現在先且不論德行,你願不願意與師弟比試?
寶相法師想不到主持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他的師弟也毫不謙讓的就說願遵主持之命和師兄比武。寶相法師大怒之下與師弟較量,結果就因氣躁心浮,輸了一招,一氣之下,當天就跑出了布達拉宮,他就是這樣才來到北京,後來靠北宮望的才霸佔了臥佛寺的。臥佛寺雖然也是有名的古剎,但比起布達拉宮可差得遠了。臥佛寺本來是崇奉佛教淨土宗的,並非喇嘛一派,鵲巢鳩佔,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這樁事情是寶相法師最不願意人家提起的事情,如今繆長風揭了的瘡疤,登時氣得他暴跳如雷,喝道:「你敢小覷佛爺,叫你知道佛爺的厲害!」
繆長風笑道:「很好,我正想領教布達拉宮大護法的功夫。孟兄,你們先走。」話猶未了,陡然間便似平地湧起一片紅雲,向他當頭罩下。原來是寶相法師脫下身上所披的大紅袈裟,當作武器,向他撲來了!
繆長風運起大清氣功,雙掌劈出,只聽得「蓬,蓬,蓬!」的聲音,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寶相法師那件袈裟就像漲滿的風帆一樣,含有反彈之力,掌力碰上了又像擊著皮鼓一般!繆長風心頭一凜,想道:「這賊禿果然不愧是布達拉宮的第三名高手,也怪不得他如此自負,內功確是不凡!」
寶相法帥亦是吃驚不小,繆長風的手掌雖然沒有打到他的身上,隔著一層袈裟也震得他的胸口隱隱作痛。掌風從空隙處透過袈裟,寶相法師又如受到春風吹拂一般,不知不覺有點懶洋洋的感覺。寶相法師顯然一驚,連忙一咬舌頭,運起本門密宗的內功,把袈裟舞得如同風車疾轉,把全身上下遮攔得潑水不進,喝道:「你是誰?」
繆長風談淡說道:「繆某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中原的武林人士本領勝過我的車載斗量!我不敢說是跟大法師較量,只是想請大法師也見識見識中原的武學罷了!」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其實則是譏諷寶相法師不過井底之蛙!
寶相法師又驚又怒,喝道:「你姓繆,敢情你就是繆長風?」原來他曾經聽得北宮望提過繆長風,知道北宮望的師弟西門灼曾經為他所敗。
繆長風哈哈一笑,說道:「不錯,繆長風就是在下。大法師居然知道賤名,在下不勝榮幸之至!」這幾句話正好與寶相法師剛才所說的話針鋒相對!
寶相法師喝道:「布七煞陣!」袈裟一抖一翻,繆長風的掌力給他反彈回來,亦是不禁身形微晃,退了一步。
此時盂元超,戴謨等人亦已和那些喇嘛交上了手。孟元超快刀如電,疾劈剛才和他動過手的那兩個喇嘛,只道一舉可以衝開缺口,不料那兩個喇嘛左右分開,「噹」的一聲,另一個喇嘛的禪杖卻從當中挑來,那兩人立即從兩側進襲,配合得當真是妙到毫巔,孟元超的快刀竟然受制!
孟元超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覺不妙,便知不能硬闖,無可奈何,只好退後幾步。
原來這個「七煞陣」乃是西藏密宗的一個獨門陣法,按五行生剋的密宗秘法佈陣,七個人首尾相應,無懈可擊。配合得宜,就可以困得住武功相若的十四個人。孟、戴、繆、李四人聯手,大致可以和這七個喇嘛相當,對方一布成七煞陣,他們自是難以突圍的了。
但想不到的是,武功最強的繆長風和孟元超都無法突圍,武功最弱的快活張,李麻子二人卻逃出去了。
快活張是仗著超妙絕倫的輕功,正當「七煞陣」將合圍而未合圍之際跑出去的。
七煞陣將合未合,兩根禪杖左右伸來,攔在快活張前面,快活張哈哈一笑,枴杖輕輕一點,「叮」的一聲,左面的那個喇嘛一招「舉火撩天」沒有打著快活張,卻給快活張的枴杖剛好點著杖頭,快活張施展借力使力的上乘輕功,憑藉對方那股上撩的力道,身形平地拔起,已是如箭離弦,從那兩個喇嘛頭頂越過。
只見快活張腳不沾地,身形卻似蜻蜒點水,宿鳥投林,轉瞬之間,沒入密林深處。原來他是以枴杖代步,枴杖一點,便是一掠數丈。武學中有所謂「陸地飛騰」的無上輕功,其實「陸地飛騰」四字,也不過是一種誇大的形容而已,但如今看快活張借助一根枴杖施展的這種輕功身法,卻當真就像是「陸地飛騰」一般了!
這霎那間,眾人都是看得膛目結舌,心裡想道:「這快活張不僅是天下第一神偷,輕功之高,只怕也是無人能及。他即使不做偷兒,在武林中也可佔一席地。」李麻子更是暗暗慚愧,想道:「可笑我昨天晚上去冒充他,當真是不自量力。怪不得馬上就給孟元超看出破綻。」
不過李麻子的輕功雖然是遠遠不及快活張,他卻也能夠緊跟著快活張,逃出了七煞陣,他是倚仗他的「邪門」功夫突圍脫險的。
就在那兩個喇嘛給快活張飛過他們的頭頂,驟吃一驚,嚇得膛目結舌之際,李麻子心念一動,立即也跑過去。
這兩個喇嘛雖然攔不住快活張,究竟亦非平庸之輩,一看就知李麻子輕功有限,見他也要從自己的「防地」突圍,大怒喝道:「你這小賊也想跑麼?」禪杖一攔,各自伸出左手,便向李麻子抓下!
李麻子笑道:「兩位大和尚,我給你們送禮!」那兩個喇嘛喝道:「豈有此理,誰受你的賄賂?」嘴巴未曾合攏,忽覺奇香撲鼻突然一陣眩暈,說時遲,那時快,李麻子已是從他們的禪杖底下鑽出去了。原來李麻子的掌心是剛剛塗上了蒙汗藥的。若在乎時,這兩個喇嘛自是不會輕易著了他的道兒,但此際正好碰上他們心神未定之際,李麻子的冒險突圍,卻是出乎意外的輕易成功了。
這兩個喇嘛究竟不是平庸之輩,內功造詣頗深,心神一定,一氣沉丹田,轉瞬之間,蒙汗藥的效力對他們已然消失。不過,雖說是「轉瞬之間」,李麻子亦已跑得相當遠了。
寶相法師喝道:「別理這個小賊,七煞陣快快合圍!這四個人才是重要的欽犯,決不能讓他們跑了!」這兩個人猛然一省,止步不道。七煞陣迅即合圍。繆長風尚未知道七煞陣的厲害,冷笑說道:「我倒要看你們這班賊禿搗什麼鬼?」
寶相法師冷笑道:「很好,那就叫你知道七煞陣的厲害吧!」袈裟一展,向繆長風罩下。
繆長風剛才與他鬥了十數招,雙方功力在伯仲之間,繆長風雖然勝不了他,也還是稍佔上風的,此時見他並沒使出什麼新奇的武功,心中也就不以為意,冷笑說道:「大和尚,你的伎倆就是僅此了嗎?嘿,嘿,那我可要說你已是黔驢技窮了!」運起太清氣功,呼呼呼三掌連環劈出。
不料這次交手,果然就與剛才大不相同,只聽得「篷,蓬,蓬」三聲宛如擂鼓,反彈回來的力道大得出奇,饒是繆長風功力深厚,也是不由自己的連退三步。
繆長風大為奇怪:「這賊禿的功力怎的忽地精進如斯。」當下再次出招,留心察看,這才知道,當寶相法師與他交手之時,另外兩個喇嘛在他兩側,也以劈空掌力相助。只因那件大紅袈裟擋住繆長風的視線。而那班喇嘛又似走馬燈似的團團疾轉,是以繆長風一時沒有發現。
但疑團還是沒山解開,這兩個喇嘛的本領繆長風是見過的,剛剛還敗在盂元超的刀下,繆長風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看就知道他們的功力有限,和寶相法師相去甚遠。即使他們以劈空掌力相助,加上了寶相法師那股反彈的力道,繆長風也是不時給他們震得連連後退的。
繆長風向孟元超使個眼色,孟元超快刀如電,向寶相法師劈去。繆長風騰出手來,雙掌齊出,手劈那兩個喇嘛。
陡然間只覺前後兩股力道同時湧到,繆長風背腹受敵,心頭一凜,只能回掌護身,仍是不禁轉了一個圈圈,方能穩住身形。這次寶相法師正在應付孟元超快刀,那兩股夾擊繆長風的力道,顯然是其他六個喇嘛聯手匯合的力道。
孟元超快刀劈出,隱隱感到對方反彈的力道,立即便化作虛招,刀鋒電轉,向寶相法師旁邊的一個喇嘛劈去,就在此際,陣勢陡然一變,三根禪杖分別向孟元超兩側和背後打來。孟元超快刀如電,本來是可以取當中那個喇嘛的性命的,但性命相搏,相差不過毫釐,他殺了那個喇嘛,自己也難免要受重傷,甚或性命不保,武學高深之上在陡然遇險之際,自保乃是出於本能。孟元超的快刀早已練到收發隨心之境,當下倏的回刀,一招「八方風雨」。刀光四面盪開,護身拒敵。那三根禪杖也同時縮回,陣勢又再變了。
原來這七煞陣可以合七人之力為一,如臂使指,而又能夠分開來各自配合,抵擋敵人任何複雜奧妙的招數的。是以雖有繆、孟兩大高手同時出擊,也還是不能脫困!
孟元超身經百戰,臨敵經驗十分豐富,雖然不懂得七煞陣的秘奧,心念一動,卻想到了抵禦的方法,說道:「他們有七煞陣,咱們排四方陣。」「四方陣」這個名辭當然乃是杜撰,好在繆戴等人都是武學行家,一聽之下,心領神會,四個人立即背靠著背,分佔四方,排成一個「十」字,抵擋那班喇嘛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湧來的攻擊。
用這個法子應戰,有個好處,可免背腹受敵,只須抵擋正面的攻擊就行,他們四人,都是武學融通,各成一派,非但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而且各有專長的。繆長風的太清氣功,盂元超的快刀,戴漠的擒拿手,李光夏的天山劍法,都是武林中罕見的絕技,這班喇嘛,縱然佔得上風,也是不無顧忌,不敢太過逼近。
不過他們無法突圍,雖然應付得宜,也只不過是形勢稍為緩和而已。寶相法師哈哈笑道:「看你們得了多久?終歸都是插翼難飛!」孟元超心想,說話倒也說得不錯,久戰下去,總是不利,不如和他們拼了吧。」
劇鬥中,李光夏忽地如有所思,劍法漸緩,嗤的一聲,一根禪杖斜刺挑來,挑開他的上衣,撕去了巴掌大的一幅衣裳,幸而他立即吞閥吸腹,腳步不動,身形挪後半寸,這才免了穿胸破腹之災。
孟元超一個側身,快刀劈出,逼退了攻擊李光夏那個喇嘛。心裡又是吃驚,又是詫異,暗自想道:「奇怪,李光夏怎的突然如此不濟。我衝出去和他們拼了不打緊,但只怕李光夏還是難免落在敵人手中。」要知他準備衝出去一拼,乃是打算犧牲自己,保全朋友的,只要拼掉兩三個喇嘛,七煞陣自然破解,但現在一想,七煞陣縱然給他衝破,繆長風和戴謨是可以逃出去的,李光夏能不能夠,那卻是未知之數了。如此一想,原來的主意只好打消。
戴謨雙掌盤旋飛舞,緊靠著李光夏為他掩護,說道:「賢侄,留心!」李光夏道:「戴叔叔,我正在想……」話猶未了,敵人又已攻來,這次李光夏好了一些,在戴謨掩護之下,長劍伸出,一招「莊蕩有決」,當當兩聲,把兩根禪杖撥開。
戴謨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裡想道:「在這種性命攸關,你還在想些什麼,真是少不更事!」但在這樣激烈的惡鬥之中,亦是無暇說他了。
心念未已,李光夏忽地一躍而出,叫道:「轉乾門,奔巽位!」戴謨一時莫名其妙,大驚叫道:「光夏,你做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李光夏已是向著寶相法師疾衝過去,戴謨要幫他的忙也來不及了。
上乘武學中有一種「移形易位」的功夫,簡單來說,就是迅速轉換方位的一種身法。一般人用東南西北來定方向,但這種上乘武功的「方位」卻複雜得多,它是按照「八卦」來定方位的,所謂「八卦」,即是乾、兌、巽、坎、良、離、震、坤。相傳是遠主伏曦氏所創,「易系辭」說:「古者包曦氏(同伏曦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清。」後來不知是哪一代的武學大師,從易經中參悟妙理,就拿到武學上來應用了。
孟元超見李光夏一躍而出,叫他們「轉乾門,奔巽位。」心中一動:「莫非他已經想出了破陣之法?」可惜孟元超只知道有這種上乘武學,卻是不懂如何應用。此時李光夏已經向寶相法師疾衝過去,眼看就要碰上了!李光夏的本領如何能夠抵敵寶相法師?這霎那間,孟元超不由得也是像戴謨一樣,一顆心都嚇得幾乎要從口腔跳出來。
說也奇怪,兩人對面直衝,卻是擦身而過,說時遲,那時快,李光夏已是插入兩個喇嘛之間,這兩個喇嘛按照陣法,正是應該左右分上,互相配合的,突然給他從空隙當中插入,拿捏時候,不差毫釐,陣腳就登時亂了!
原來李光夏有個師兄,名叫葉幕華,精通兵法,對各種陣圖都有研究,尤其是對諸葛武侯所傳下的「八陣圖」,當世只有他一人懂得。葉幕華是江海天的大弟子,李光夏則是同門中最小的一個,葉幕華最喜歡這個小師弟,是以曾經把八陣圖的奧秘,講解過給他聽。李光夏當然不能全懂,但也約略知道幾分。
寶相法師所有的這個「七煞陣」,乃是取法於「八陣圖」的。不過這是他的祖師所創,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來源。
古語有云:取法乎上,僅得乎中。何況諸葛武侯的「八陣圖」精深奧妙,取法於它的那個人也是未能領會,是以脫胎於「八陣圖」的「七煞陣」也就是僅得皮毛了。李光夏雖然僅只知道八陣圖的幾分奧妙,已經勝過寶相法師。故此當他一旦看出了這兩者之間的關連,要破「七煞陣」自是輕而易舉了。剛才他就是算準了按照七煞陣的走勢,寶相法師決不會與他碰上的。
但若是只憑他一人之力,縱然懂得破陣方法,也還是不能成功的。幸虧繆長風所學的武功最雜,雖然他並不擅長於「移形易位」的身法,卻懂得怎樣應用八卦方位。他聽了李光夏叫出「轉乾門,奔巽位」之後,怔了一怔,便即跟著來做。但由於怔了一怔,未能及時配合,稍微慢了一步。
七煞陣給李光夏一衝,陣腳搖動,但也還不是大亂。寶相法師勃然大怒,立即倒轉陣法,「轉坎位,奔巽位」,回過身來,抖起袈裟,向李光夏當頭罩下。
繆長風雖然慢了一步,來得卻也正是時候,他按照李光夏的指點,此時已是插進「乾」、「巽」兩個甘位之間,正好迎上寶相法師。
兩人功力相若,繆長風已經佔了陣中樞紐,自是有利得多,寶相法師兩側的喇嘛給他當中插入,犄角相依之勢切斷,未能立即和寶相法師配合,只聽得「錚」的一聲,繆長風掌拍袈裟,寶相法師身形一晃,還不怎麼,他兩側的喇嘛卻已為這兩股激撞的力道波及,禁不住連忙後退了。
李光夏看出破陣時機已到,迅即叫道:「轉離奔震,搶中央巽門!」
盂元超與戴謨雖然不懂得八卦方位,但他們是武學的大行家,腦筋轉得極快,立即緊跟繆長風的步法,在陣中轉了兩轉,登時把七煞陣陣腳沖得大亂!
此時七煞陣的威力已是無從發揮,只好各自為戰。孟元超施展快刀刺穴的絕技,刀光電轉,只聽得悶哼之聲,此起彼落,眨眼之間,已有四個喇嘛給他的刀尖刺著穴道,倒了下去。這還是因為他不願濫開殺戒,是以未下殺手。
另外兩個喇嘛一個給戴謨抓著,以分筋錯骨手法扭傷他的關節要害,一個給李光夏劍鋒桃了腳跟,跟著也都倒下了!
臥佛寺來的七個喇嘛,只剩下寶相法師一人!
寶相法師想不到一敗塗地,一聲長歎,把袈裟來個旋風急舞,渾身上下,儼如包裹在一片紅雲之中,回身便跑。
孟元超喝道:「賊禿要想逃麼?」快刀急斬,繆長風雙掌齊出,掌拍袈裟,宛如擂鼓,只聽得聲如裂帛,寶相法師的大紅袈裟禁不起兩大高手的掌劈刀斫,已是給孟元超的快刀劃開了六七道裂痕,登時就像洩了氣的風帆,沒有用了。
但寶相法師的武功,也是委實不弱,擋了一擋,袈裟一拋,居然給他逃了出去。待至孟元超挑開他的袈裟之時,他已跑出了十數步。
孟元超要追上去,繆長風笑道:「窮寇莫追,就饒他吧。」要知臥佛寺就在附近,寺中喇嘛尚未盡出,他們就是不能不有點顧忌。
哪知繆長風話猶未了,忽聽得有人哈哈大笑。櫻桃溝中,突然出現了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