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五天金洛瑭靠著骨氣沒有去沈家要人,第二個五天金洛瑭賭氣沒有上沈家要人,第三個五天金洛瑭失望到了絕望,沈擎風居然連個口信都沒有帶回來,彷彿是再也與王府沒有關係了。
沈擎風不在的日子裡,聖德王府彷彿是一個地獄,能辭工的僕人都已經辭工了,能請假的都已經請假了,剩下一些太監和簽了賣身契的下人都每天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的小命沒有了。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金洛瑭……他把所有沈擎風帶給他的負面情緒都發洩在了這些人身上,每天都有重傷、甚至死亡的例子,人命在王府中格外顯得的渺小。
就在金洛瑭準備殺到沈家抓他回來的時候,皇陵發生了竊盜案,膽大包天的盜墓賊居然偷到了皇家頭上,儘管被挖的基本都是前朝的皇族,但是作為前朝皇族後裔的左丞相就不幹了,跪在大殿上一臉委居的請求皇上為他做主。
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需要金洛瑭出面,畢竟他現在是唯一能夠同時代表兩邊的人,就算不是他親自查案,他也要出面做做樣子。所以就算是金洛瑭心裡再不願意也要出發到一天路程之外的皇陵區察看,在這爾虞我詐的環境中任誰都要學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沈擎風此刻正在為二哥做診斷,昨天昏迷了半個月的二哥終於醒了,喝碗水就開始生龍活虎起來,讓他不得不佩服二哥的生命力。沈擎日中的是一種會腐蝕內臟的毒,沈擎風生怕他的內臟受到腐蝕留下病根,但是好在他中毒的時候不是吃了這種毒而是從傷口侵入體內的,加上他的愛人一直都在用內力將毒氣逼在傷口附近,所以內臟受的傷害不大,經過這半個月的調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沈擎風宣佈沈擎日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只要這陣子好好修養不要勞累就能完好無損了。沈家兄弟這才鬆下一口氣來,剩下的就是沈擎日與他那個愛人之後要怎麼辦了,不過這已經不是沈擎風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其實沈擎風自己也心虛得很,所以順便提出來要回王府,畢竟他好歹也是王府的太醫,這麼不負責任的一走就是半個月,怎麼也要回去說一聲。
懷著忐忑不敬的心情沈擎風回到了王府,沒有預期中的狂風暴雨般的責難,反倒是府裡僕從太監們格外熱情的歡迎。自從沈擎風與金洛瑭發生了關係,這些靠著看主人臉色吃飯的下人們立刻分辨出沈擎風是需要好好巴結的人,單從金洛瑭與他同住的這一點來看就知道他正在受寵,在沒有王妃的情況下誰受寵誰就是主子。
沈擎風為人溫和出手大方而且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的,身上總是有著一種隱約的威嚴讓這些奴才們不自覺地就低頭,不同於其它的侍妾出身低微,得寵的時候張揚跋扈,失寵的時候什麼醜惡的面貌都有。這些奴才們自然而然的就把沈擎風當作王府的半個主人看待。
「原來王爺去查案了……」沈擎風鬆了一口氣,揮退了服侍他的人,沈擎風穿著便裝走進了臥室……臥室看起來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具體的改變,好像是有些地方被破壞然後又修理之後的樣子。回想金洛瑭那暴躁的脾氣,沈擎風也可以理解了……
意外的有了緩刑的時間,沈擎風將自己重重的拋在了床上,金洛瑭是今天早上出發的,差不多要後天才能回來的樣子。沈擎風抓過來一條被子蓋在身上……原本藍色的被子被換成了大紅色,他很少喜歡這種顏色鮮艷的東西,就拿衣服來說基本上都是藍色和青色為主,這種顏色的衣服弄髒了也不會太明顯。
一股女人特有的胭脂香味從那床紅被子裡飄出來,其實這種味道非常的淡,但是沈擎風卻是一個大夫,醫者講究的是望、聞、問、切,很多草藥也都是靠嗅覺來辨認,所以這種對常人來說非常淡的味道他依然能夠聞得到。
知道金洛瑭有其它的女人是一回事,可是發現了他跟那些女人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到金洛瑭跟某個女人曾經在這張床上翻雲覆雨,做著一些曾經對他做過的事情……沈擎風突然覺得非常噁心,抑制不住地坐起來開始乾嘔。
他驚慌失措的跳下床,連鞋子都沒有來得及穿好,那縷幽香彷彿被無限的擴大了,充斥著他的鼻腔,他必須離開這裡……否則……否則什麼?沈擎風……你終於還是動情了嗎?
是啊,怎麼能夠不動情,無奈的出身,殘缺的身體,這一切連生的母親都認為是錯誤的,他小心翼翼的掩蓋著自己的不同,謹小慎微的做每一件事情,不與人爭……他看似風光但是那背後的光環是屬於沈家的。只有金洛瑭不是因為他是沈家人,不是因為他高明的醫術,不嫌棄他殘缺的身體,雖然有些粗暴、有些任性卻全然的容忍著他。
非常草木孰能無情,兩年多來金洛瑭對他的榮寵怎能讓他無動於衷。可是他依然不是他的……總有一天他會成為某個女人的丈夫,某個孩子的父親……這一切都是他這個男人所不能給予的,他拿什麼與別人爭?
失魂落魄的沈擎風精神恍惚的走著,突然一個猶帶童聲音響起來:「六哥,你怎麼來得這麼快?我才剛剛派人去找你,你就回來了。」
被驚醒的沈擎風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回沈家了,原來他回家了,是啊!只有沈家才是自己的家。就這樣吧,把這份感情埋在心裡,永遠都不讓金洛瑭知道……
不是有人說過嗎?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或許……或許這樣金洛瑭就會看著他更久一些。嘴角溢出一朵微笑,明明是笑容卻好像是絕望,勾勒出一個不同的沈擎風。小小的九九不解的看著反常的六哥……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看了?
「對了,我有三哥的消息了,他的九龍鎖出現在一個江湖人身上,所以我要去親自看一下,六哥你陪我去好不好?」九九撒嬌的說道,沈家現在成年的人就剩下沉擎風了。
「好啊,我準備一下就陪你去,你說三哥的九龍鎖在一個江湖人身上,他會不會有危險了?」沈擎風恢復了以往的溫和,隨即開始擔心沈擎月的安危。
「估計不會……那個江湖人是一個很漂亮的男人……我比較擔心的是三哥把九龍鎖給他是作為定情物……」他們家的男人今年怎麼了,怎麼又有一個喜歡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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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沈擎月也終於在他們的攪和下與那個叫做丁紅緋的江湖人定下了終身,這個結果讓九九無比的沮喪,開始患得患失起來,例如現在……
「六哥,你性格比較溫和所以絕對不能找商人家的女兒,她們可能會厲害,而且那種家庭出來的女人都很勢利。」九九說這些話的時候顯然沒有考他自己家就是商人。「也不能找書香門第的女人,她們一般都很笨,你需要一個能夠好好照顧你的女人。嗯嗯……不如找一個大夫家的女,跟你還有話題。」九九在書房裡開始替沈擎風打算娶妻的事情。
「九九,我還年輕,不用著急。而且我打算過兩年等弱冠禮後就出去走走,所以最好不要有家室拖累,我會走不開的。」他這種殘缺的身體注定一輩子都不能娶妻了。
「沒關係,現在開始挑挑看看,看到好的不妨定下來,等你想要成親的時候再娶。」九九不認為這是一個問題。
「這樣不好,把女孩子都耽誤了,而且我一出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萬一我有什麼長短,讓一個青春已經虛度的女人怎麼辦呢?」沈擎風努力的想要打消九九的念頭。
「沒關係,我們沈家多養一個人也沒關係。哦……對了,這些是從幾個口碑比較不錯的媒婆手上拿來的畫像,你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人。」說完拿出一堆畫軸塞給沈擎風。
苦笑的接過這些畫像,沈擎風知道他今天如果不拿著這些畫像恐怕就沒完沒了了。結果還是需要逃跑,王府怎麼樣也要回去了。經過一個月的時候感情沉澱,沈擎風認為自己已經可以平靜地面對金洛瑭和他其它的侍寢了……或許還有以後的王妃,畢竟他的身份名面上還是金洛瑭的專屬御醫,就算是某天金洛瑭因為娶妻而散盡姬妾,他也能用這個身份名正言順的住在王府,不過先決條件是金洛瑭還要他。
幾乎是抱著自暴自棄的想法,沈擎風回到了王府。
王府裡的比比上次他回來更少了,一路走下來居然沒有看到幾個人。奇怪發生了什麼事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發現房間的損壞似乎比之前更嚴重了,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那張床,努力的忽略心中的刺痛,原來他還是沒有想像中的堅強。
在他所沒有看到的地方,管家飛快的跑向書房,才一進院子就被幾道殺氣鎖住,管家連忙大聲叫嚷:「沈公子回來了,沈公子回來了。」
隨著他的叫嚷,書房的門猛然被打開,金洛瑭面沉似水的從屋裡出來。「哼,他居然還知道回來。」嘴上雖然這麼說道,但是腳下不斷加快的速度出賣了他此刻迫切的心情。
沈擎風無聊的起一張卷軸解開上面的帶子準備打開看看,才剛剛拉開帶子的結扣就被開門聲嚇了一跳,失手將卷軸掉在了地上,卷軸一邊滾動一邊打開,等到了金洛瑭的腳下時候完全攤開了。
金洛瑭低下頭看著這幅寫著女子的姓名家世和生辰八字的仕女圖,他對這種相親畫像非常的熟悉,這兩年左丞相那班人把這種畫像不知道塞給他多少。
沈擎風要相親……他要娶妻了,金洛瑭面目猙獰的抬起頭,惡狠狠的低吼:「你知道你是什麼身份嗎?你居然要娶妻,誰准許你的?」
沈擎風低著頭淡淡地說道:「我也是男人啊,家裡希望我早點娶妻生子……」他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這樣回答道,私心的不想金洛瑭認為他是非他不可的。
可是他沒有講完就被重重的抓起來拋到了床上,還沒有來從劇痛和眩暈清醒過來,就被金洛瑭緊緊的制住,他迷濛的張開眼,卻看到了一雙腥紅失去理智的眼睛,眼中毫無屬於人類的感情,只有瘋狂和暴虐……
「你以為你是誰?你想要娶妻?用什麼?用你那根牙籤嗎?」惡意的嘲諷著,金洛瑭知道沈擎風在意這件事情,所以從來都不說,此刻他卻殘忍的用這件事攻擊著沈擎風。
劇痛的此刻不僅僅是身體,心也疼痛著,彷彿是被誰用手狠狠地握著,痛得喘不過氣來。緊閉著眼睛耳邊傳來衣服被撕開的聲音,沈驚風連忙張開眼,拚命的掙扎著:「不……不要碰我。」
「不讓我碰,難道你想讓某個女人碰你嗎?你休想,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無論什麼人,如果碰過你,我就殺了他!」金洛瑭咆哮著胡亂的將自己的褲子褪下來……
曾經金洛瑭想過要殺死沉擎風這個注定會成為他弱點的人,但是當死神如此接近沈擎風的時候他居然如此恐慌,沈擎風離開的這些日子,他終於理清了自己對沈擎風的感情,原來早在他第一次看到沈擎風的時候他就已經愛上他了,在他還沒有看到自己的心的時候,潛意識和本能就把沈擎風抓到了身邊,沈擎風不能死,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沈擎風他愛他,他不許……他不許……
老天爺啊,他從來都沒有祈禱過,生平第一次他求著這些虛無縹緲的神,讓他們不要讓死神帶走他。
「王爺,這個好像就是沈公子說的止血藥膏。」盛載著天山雪蓮膏的玉盒被塞進金洛瑭的手裡,影帶著複雜的眼神看著越來越虛弱的沈擎風,當年金洛瑭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熟睡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兩個人的緣分不一般,希望這次不會真的有事……否則,王爺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藥膏被金洛瑭用顫抖的手塗抹進沈擎風的後庭,不知道是因為能流出來的血都流盡了,還是這個藥膏的作用,在老醫生趕來的時候沈擎風的血已經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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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擎風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了金洛瑭滿臉鬍鬚憔悴的臉,他正倚在床邊打盹,眼下的陰影說明了他很久都沒有睡過,輕輕的動了動身體,立刻被體內的刺痛停止了,而且僅僅這麼一點點的動作他就覺得眼前金星閃耀,看來血流得太多了。
衣物的摩擦聲讓只是閉目養神的金洛瑭立刻清醒了,他睜開眼睛有些焦急地看著沈擎風,發現他真的清醒了,才露出一種放心的神情。「想喝水嗎?」金洛瑭慇勤地問道。
輕輕的點點頭,沈擎風現在根本說不出話來。金洛瑭小心翼翼的拿著杯餵他喝水,雖然有大半在中途就灑在了沈擎風的身上。沈擎風只是含了一小口水,慢慢的讓水滋潤乾啞的喉嚨,身為醫者他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大量的飲水。
「感覺怎麼樣?」看到沈擎風搖頭表示不要水了,就把茶杯隨意的丟在一邊,然後急忙詢問他的身體狀況。
「很痛。」沈擎風眉頭忍不住皺了皺,卻讓金洛瑭以為是一種厭惡。看著沈擎風淒慘的樣子,原本打算說的話也不得不吞回去,他才剛剛把人害成這樣,怎麼能認為他會接受自己的告白,算了,還是等他的身體好一些之後再說吧,這段時間對他好一些,讓自己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加點分吧……誰知道這一等就是三年。
「你……好好休息吧。但是……」金洛瑭的臉色非常的嚴肅。
「我從來都沒有娶妻的意思……」沈擎風垂下眼簾,「就像王爺說的,我拿什麼娶妻?」
「呃……我……」想要出口道歉,但是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道歉過的金洛瑭此時怎麼都開不了口,「若然如此甚好,你……我去辦公了!」金洛瑭身體僵硬的轉身離去,沒有看到沈擎風嘴角掛的苦笑。
金洛瑭似乎打算用行動來表現自己的歉意,具體體現在對沈擎風的小心翼翼。
儘管粗暴依舊但也是常常是斥責了一半就住口,在養傷的那段日子裡更是親自端茶奉藥,由於沈擎風肛門和部分直腸被撕裂了,不能吃固體的食物,而且在最初的日子裡根本無法控制,排泄基本上就是失禁,金洛瑭也沒有露出任何嫌棄的表情,只是靜平的招進來僕從清理,這些僕從都是一些天生或者後天的啞吧,就算是看到了沈擎風身體的秘密也表現的若無其事。這些都是金洛瑭式的體貼,這種體貼讓沈擎風生出一種錯覺,讓他覺得他是金洛瑭的唯一。
直到沈擎風的傷差不多快好了,排泄也可不控制了,食物也從流質的換成了半固體的。金洛瑭才開始再次與他同床共枕,但是絕對只是抱著他純睡覺。只是某日金洛瑭從外面回來,開始是抱著沈擎風睡覺的時候,一股很淡脂粉味從他身上傳來,沈擎風的心頓時跌入了谷底,那日的噁心感覺再次出現,抑制不住的嘔吐起來。
金洛瑭被嚇壞了,連慨找來大夫察看,大夫一邊抹著頭上的汗,一邊隨口亂說,胡亂的開了一個補身體的方子,因為他根本就找不出沈擎風為什麼會嘔吐的原因,只有沈擎風自己知道,他的病是心病,一種名為嫉妒的心病,彷彿是為了懲罰自己的奢望,他是為了折磨金洛瑭,沈擎風什麼都沒說過,只是每次金洛瑭找別人侍寢之後,他都會敏銳從金洛瑭身上聞到屬於別人的味道,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劇烈的乾嘔。
一來二去金洛瑭終於找到了原因,只不過他以為沈擎風不喜歡那種氣味,所以一邊下令那些女人不許再弄得滿身香氣,一邊每次找過女人之後一定沐浴更衣才回來跟沈擎風睡。
沈擎風的傷終於好了,這一次足足三個月沒有回家,好在九九以為沈擎風怕被逼婚才躲著不見,也沒有追究。沈擎風這次受傷在兩個當事人的刻意隱瞞下,終究成為了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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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六哥,你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蒼白的這麼厲害,而且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棺材臉虐待你?」九九看到了劫後餘生回家探望的沈擎風,驚訝的說道。
「沒什麼,這前些日子到處奔波有些累了,然後沒有注意到受了風寒。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算是我的醫術再厲害也要慢慢養著。生病胃口不好,所以才弄得這麼瘦。」那日大量的失血之後,他最終還是落下了氣血不足的毛病,臥床兩個多月讓他虛弱的連路都無法走了。每日堅持練習走路直到前幾天他才能夠行走例落,讓人看不出來什麼才敢回家。
「總之,不要讓我擔心好嗎?有任何不開、委屈的時候就回家六,這裡無論如何都是你的避風港。」瞭解沈擎風的個性就像牡蠣一樣,如果不想說怎麼也不會九口的。
窩心的將九九小小的身體抱進懷裡,如果說與金洛瑭在一起,他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小弟,他知道九九念念不忘的就是想要他過上幸福的生活,可是與金洛瑭在一起並且愛上他就注定了與幸福絕緣,他連九九這麼微小的願望都達不到,他這個哥哥啊……真的對不起弟弟。
「放心好了,我會盡量讓自己快樂的。」既是對小弟的保證,也是對自己的誓言,無論這種無望的愛情能夠持續多久,他都會盡量讓自己快樂一些,同樣是面對,為什麼不笑著面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