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井村是一個位於青森的海濱、協野澤港邊的小村子,得先到青森後轉搭客船才能到達的僻遠漁村。
工籐搭了二個多小時的飛機,抵達青森機場時已是午夜時分。
他直接住進附近的機場旅館,雖然渾身疲累卻一點睡意也沒,就這樣睜著眼看著天色發白、太陽緩緩升起,工籐才起身走進浴室。淋著熱水的同時,開始計劃著今天的行程。
他離開機場後,搭上最早的一班高速客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船艙裡,合上眼努力讓自己忘記這是一艘航行在海上的船。到達佐井時,時已正午。
漁村裡的風很大,空氣中有一股濃濃海潮味,一點點腥,一點點鹹。
他許久不曾靠近海了,三年前的那一天後一個月,他日日夜夜在那片海上度過,找不到他;之後的一年內,他害怕任何地方撈起的浮屍,卻只要聽說,便一定要趕過去確認不是他。
久違的海潮氣味順著風兒捲來,工籐停下腳步望著波浪起伏擺動。衝動之下,他閉上眼,深深呼吸。
海的味道……各處都是一樣的呀。
嗅著一陣陣吹襲的海風,他彷彿看見那夜的黝黑海面一波一波地翻騰。
那是工籐最不願想起,卻又絕對忘不掉的回憶。
他翻過船欄躍進海中的那一刻,是他生平第一次、沒能抓住他。除了那次以外的每一次,在他衝動行事前,自己總能早一步牢牢捉住他的手。
就那麼一次呀……
「嘖。」工籐甩掉泛上心頭的情緒,點了支煙,深深吸著,霎時間滿滿的辛辣驅走了惱人的海潮味,他沒再多看一眼海浪,逕自轉身離開碼頭。
自碼頭至佐井唯一的警局,還得搭一段公車,再步行過去。詢問過車站人員後,工籐走沒多久,便瞧見了隸屬於青森縣警署的佐井警察分署。
他停下腳步,考慮著要直接走進去?還是先稍做觀察?
佐井分署小小的,並沒有多少人,工籐正在門外猶豫的時候,一個熟悉人影從署裡走了出來。
僅只一眼,工籐幾乎屏了呼息。
熟悉的身形容貌,俐落的走路方式,和……他正偏頭朝同事咧開笑。
金黃色陽光下,那張燦爛的笑顏瞬間佔滿工籐的視野。
心臟被子彈擊中般,胸口熱辣辣地疼痛,好像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三年來明明無時無刻不盼望著見他,現在卻什麼反應也出不來。
他和同伴們笑著、吵著、鬧著,一起走進了隔壁食堂。工籐靜靜望他,梗在喉間的不知道是什麼?想笑,卻連揚起嘴角都是那麼困難。
他小口小口地嚥氣入喉,每咽一次,就吸氣一回,深怕自己在下一瞬間就忘了呼吸。
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除了……衣著……
「……直人……」喃喃念立夏 ,手掌輕貼胸前口袋,一步也不敢向前。
他曉得自己懼怕的是什麼,只怕他開口問,你是誰?
「……那是什麼打扮呀……好土……」
縱然如此,工籐仍是清楚地感受沉重了三年的心,在望見他的剎那間,輕揚起來,從心底直湧喉頭的苦澀、歡喜,滿滿地佔據他所有感覺。
他在食堂裡邊吃邊鬧的樣子,和記憶中影像如出一轍,只是對像不是自己。
……直人笑容裡少了什麼嗎……
工籐微揪起眉宇,不捨地移開視線,掏出他個人資料,找出地址,決定先去見見他的養父。
「直人,等著,我會帶你回來的。」
他掏出墨鏡、戴上,深吸口氣,離開了警署外。
順著地址找了好久,站在海濱旁的小屋前望了一下,門只是稍掩而已並沒有關上,工籐輕推開門,「打擾了。」
許久,沒有回應,「有人在嗎?」等了一會兒仍是沒有回應。
「……不在吧……」工籐望著屋內,雖然不大,但如果照資料只住父子倆的話,已經很大了。屋內陳設簡單,乾淨而明亮,每樣東西都端正地放置著,沒有一絲零亂,看得出住在這裡的人一定是嚴謹而自律的人。
工籐笑著,想起櫻井有隨手亂扔的習慣。
三年……你就一直待在這裡嗎?……
「您找哪位?」宏亮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工籐回身看見一位有些噸位的中年婦人,正疑惑地望著他。
「您好,我想打相原先生,您是……」工籐有禮的對著那位女人頷首。
「你是阿棹的朋友嗎?」婦人笑了起來,「阿棹到警署去了,不在呢,我是他們的鄰居,住在那裡面。」婦人用手指著不遠處的小屋。
腦筋一轉,工籐掏出名片,微笑著望向婦人,「我是私家偵探,有人委託我調查相原先生的品性。關於他的婚事方面,對方的父母有點介意,所以讓我來調查一下。」
「喔喔喔喔……那一定是好人家的小姐了。」婦人誇張地尖叫了起來,伸手在圍裙上擦擦才接過工籐的名片仔細觀望著。
事務所裡也常接到憂心的父母為女兒調查男方品性的案件,對於這種委託,只要找到鄰居好事的家庭主婦,通常可以瞭解初步的生活習慣。
而在這種有人情味的小漁村,通常是沒有什麼隱私可言。
「有問題問我就對了,阿棹可是好男人,當上警察以後很快就升刑警了,上司又賞識,下了班也只幫他老爸做事,從來就沒亂來過。」婦人豪爽的笑著,看著工籐。
「我想請問一下他的女性關係……」
「女性關係……哎,女朋友是吧?東京人就愛咬文嚼字的,阿棹沒有女朋友啦。」婦人誇張的揮揮手,又接著說。「我從來就沒看過阿棹交過哪家女孩,村子裡喜歡他的倒是不少,可就沒聽說他中意哪個的。」
「您住在這裡很久了嗎?」工籐微笑著問。
「當然,我們家世代就賴在這個小村裡了,能到哪去呢?」婦人笑著望向海邊。
工籐眨了眨眼換了個話題,仍舊笑著說道,「相原老先生今年也七十多歲了吧。」
「是呀,七十三了吧……啊,要是對方小姐擔心要照顧老人的話,請她不用擔心啦,這種事我和我媽都會幫忙的啦!」婦人又大笑了起來拍了拍胸脯。
「那老太太過世多久了?」保持著臉上的笑容,工籐接著問。
「……唔……也有四十多年了吧……記得相原伯母在我六歲那年過世的……」婦人深思了一下,扳起手指算著。
「真的?真看不出您有這種年紀。」工籐拿出最優雅的笑容,望著其實已經一臉滄桑的婦人。
「哎呀!您真會說話,別哄我老太婆開心了。」婦人開心地笑了起來,一邊還使勁的拍了工籐一下。
工籐維持著笑容,忽視著手臂上的疼痛,接著問出主題。「……那,相原先生怎麼看也沒有四十歲的樣子吧。」
「……呃……」果不其然的,婦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沒有留給婦人思考的時間,工籐馬上接著問下去,「他是養子嗎?資料看起來不是的樣子。」
「……」婦人蒼白了臉。正在猶豫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蒼老的嗓音。
「良枝,你在幹嘛?」
喚作良枝的婦人被嚇了一跳,趕忙回頭。「啊,老爹。」
工籐跟著望去,一個雙手提著水桶的老人,抬了眼望他,然後望向良枝。
「你媽在叫你,快回去。」老人隨手揮著,良枝趕忙點頭離開。「啊……是,我回去了。」
工籐靜靜地望著相原和男,七十三歲的老人家,有著經歷了風霜的面容和被生活壓垮了的背脊,但是炯炯有神的雙眼,透露出他的堅毅與正直。
「進來吧。」相原老爹只望了工籐一眼就自己進了屋。
工籐吸了口氣也跟著進去。
老爹把手上的水桶放下,進了廚房提了茶壺出來,倒了茶給工籐,然後在他對面坐下,「有什麼嗎?」
工籐深吸了口氣,他知道剛剛的謊言絕對騙不了眼前的老人。
「我來找人。」直接說明了來意,工籐觀察著老爹的反應。
老爹只是靜靜的喝著茶,有神的眸子定定的盯著他。
「我以前是警察,三年前我的夥伴在海上失蹤,一直到現在我還在找他。」望著沒有任何神情變化的老爹,工籐掏出他預放在口袋裡的兩張照片,並排在老爹的面前。
老爹只些微的皺了皺眉頭,不發一語。
一張是上回高橋照回來的相原棹的照片,一張是燦笑著的櫻井直人。
「我相信令郎是我失蹤了三年的夥伴。」一口氣說完,工籐深吸了口氣,等老爹反應。
老爹靜靜的凝視著相片,許久抬首望向工籐,「還有嗎?」
工籐愣了一下,「照片嗎?」見老爹點點頭,才抓起行李,拿出他準備好的櫻井的照片。
在不記得哪次的忘年會裡,全課人鬧著的照片,還有射擊比賽裡好不容易拿到冠軍時的照片,被逼著和交通課女警們聯誼時候的照片。
這些是三年來工籐最心痛的回憶。照片裡的直人燦笑著,開心的鬧著、玩著,每一張都是。
而老爹只是一張一張靜靜的、仔細的看著。
許久才放下。「棹,是個好孩子,很照顧我,也很關心我。」老爹望著工籐,拿起一張照片。「三年來我也沒看他這麼笑著。」
「您的意思是說他是……」工籐屏住了氣息望著老爹,而老爹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工籐的話。「我沒說他是。」
望見工籐幾乎是要窒息的表情,老爹又接著開口。「我不曉得,而他什麼都不記得,他來的時候就像剛出生一樣,所以我給他姓名,給他家……」
老爹停頓了一下,望著工籐。「我不曉得你來想做什麼,他現在是我的兒子,我們也過得很好,如果你是想要找你失蹤的夥伴,除非他自己記得,否則我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們。」
知道老爹話裡的意思,工籐深吸了口氣,用力的點點頭,向老爹承諾。「我知道了,在他記起來之前我不會告訴他任何關於我的夥伴的事。」停了一下,工籐再度深吸了口氣,望向老爹。「不過,我一定會讓他想起來的。」堅定的神情表示了他不會放棄的意圖。
老爹只是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我還有工作要做。」
工籐連忙也站了起來,「打擾您了。」老爹揮揮手沒再說別的,提起方才放下的水桶走了出去。
工籐向前了一步又停了下來,他曉得老爹不會讓人幫忙,望著老爹緩慢的走向廚房,工籐深深的彎下了腰,「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起身的時候老爹已經走進了廚房,工籐提起了行李,帶著滿心的感激離開了老爹的家。
走在路上,已是夕陽西落時分。
工籐回憶方才與老爹的談話,想著自中午見過至今清晰的身影。
他玩鬧的動作、說話的神情、走路的步伐……他看到一切的一切,完全無法想像他是另一個人。就算他真忘了也無所謂,他會讓他想起一切的。
人可能將知道、身份、朋友、情人,甚至家人會忘掉,但記憶深處最無法抹去的,便是習慣了,無意識的行為往往最頑強。
所以他必定能讓他記起,他的生活,他的工作,還有……他的心。
停下了腳步,工籐決定要連夜趕回東京,因為必需先安排好的事情太多了,但之前……他想再見他一面……
邊想豐,工籐向著警署方向走去。
沒有想到,失去一切記憶的櫻井直人,竟然再次選擇了同一種職業。
但是直人真就像應驗了那天的玩笑話一般,把自己給忘了。
他苦笑著,緩步走在朝警署的路上,還沒走到,大老遠就看見那個現在已經叫做相原棹的人,正追著兩個小鬼,向著自己的方向跑來。
「給我站住!」
他的腳程極快,從前署裡就沒有一個人追得過他。
工籐停下了腳步靜靜的觀望著,看相原漂亮的過肩摔制服其中一個朝他攻擊的人,另一個則趁著空隙揮舞著刀一臉兇惡的朝著自己的方向衝來。
「喂!前面的,小心!」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相原大嚷了起來。
相原略帶慌張的注視勾起了他愉快的情緒,輕揚起微笑身子略偏閃過,一腳輕勾住那小鬼的腳一帶,「啪」的一聲,就把他整個人摔在地上。
「漂亮!謝啦!老兄。」隨著一聲喝采,相原滿臉的笑,一如從前他看見的。
「謝啦!夥伴。」櫻井常用的。
一字一句地想起櫻井說的話、和用的句子。
工籐望著相原抓起地上約十八九歲左右的兩個小鬼。,一邊訓誡著,一邊銬上手銬。
「闖空門只是小罪,你再跑,我就連妨礙公務一起告。」
也許是發現工籐還在望著他,相原回頭打量了一下笑了笑。
「外地來的?來觀光?這裡沒什麼好玩的哪。」
很自然的回著他已經不曉得多久笑不出來的笑容,帶著些許藏在心底的苦澀。
「來走走而已。」他笑應著,望著相原,也許是望得久了些,讓他感覺有點不自在了。
相原趕忙點著道了謝,「謝謝你的幫忙。」
「不用客氣。」工籐輕頷了頷首,從上衣取出煙盒,自己咬了根煙出來後把煙遞向相原。
工籐一派悠然地掏煙、銜煙、遞煙,一連串的動作不禁叫相原愣愣地凝視著,莫名的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非常地熟悉。
相原搖了搖頭,「我不抽煙。」
望著工籐似乎有點訝異的樣子,相原皺了皺眉。
「是嗎?……」工籐沒說什麼,收起了煙。
「我們……在哪裡見過嗎……?」相原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這是一種懷念的感覺嗎?
他微微疑惑。
特別是這個人的……
「沒有,但也許以後會常見。」說完,工籐微笑著轉身離開。
相原怔怔站在原地望著工籐離去,腦海中盤旋他的模樣。
特別是這個人……他的笑容。
回到青森機場後,工籐急忙的先給武田課長打了電話。
「課長嗎?是我……」抓著話筒,工籐深吸了口氣。
兩句掛掉了電話,又趕著回東京的班機,待回到東京住所的時候,已經深夜了。
洗了個澡,工籐整個人攤平在床上,點了根煙靜靜地望著緩緩飄散的白霧,慢慢的思考著。
三年的日子,不算短,卻也不長,現在真的回想起來,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能夠捱過失去他的日子。
煙慢慢燒短,煙灰隨著他的記憶落在雪白的床單上。
工籐伸手拍拍床單,突然的笑了起來。
「要你是竹中正治,在這種時候還敢繼續犯案嗎?」
三個被害女子的檔案相片、案件卷宗滿滿的撒落在床上、地上,櫻井嘴裡叼著煙,身上披著鬆垮垮的睡袍,頭髮還濕淋淋的,趴在床上邊看著資料,邊做筆記。
「別在床上抽煙。」工籐一邊拍了拍櫻井毫不在意撒在床上的煙灰,一邊在身邊坐了下來,順手抽走他手上的卷宗翻閱著。「三個被害者全部沒有共同點,兇手是隨機取樣的嗎?」工籐皺著眉問道。
「誰說沒有共通點的,她們全都在新宿的一流商事工作,都是有教養的千金小姐。」
櫻井下頷靠在手臂上,一手伸到床下擺著的煙灰缸的地方彈了彈煙灰。
「我該說兇手的品味絕佳嗎?你曉得這樣背景的女人在新宿有多少?」工籐笑著,隨手把手上的卷宗一扔,順手把堆在床上的照片全掃到地上去。「這個明後天再說吧,你不想睡嗎?」笑著,把手擱上櫻井的腰,緩緩的磨蹭著。
櫻井翻了個身,帶著笑勾上他頸子。「想呀,累死了,可不可以純睡覺就好?」
工籐沒有回答櫻井,只印上他的唇,柔柔的輕吮過,再探進他牙關裡深深纏吻。
「……嗯……嗚……」吻落向頸邊,櫻井輕柔的吻吻他耳垂,一手攬住他肩,另一手也為沒閒著,撈起方才被工籐掃落到一旁的資料。
「嗯?」工籐輕佻開他的睡袍,伸手滑入,細細的撫摸著櫻井裸露的胸膛。
盡量無視於工籐炙熱的手撫過的地方,早已經成功地被引起無數的輕顫。櫻井深吸了口氣。
「……DNA鑒定……有沒有幫我帶回來……」
工籐皺著眉瞪了櫻井一眼,「……在桌上……」
「你等一下,我去拿。」櫻井輕推著工籐攬在腰上的手。
歎了口氣,工籐平躺在床上。「原來我的魅力還比張DNA鑒定書小多了。」
「別這麼小心眼好不好。」嘟嚷著。櫻井起身到桌上取了鑒定書回來。自動的靠躺回工籐懷裡,舒適的打開報告。
「就不能明天再看嗎?」工籐攬上他的腰。
「等一下,我馬上就好。」櫻井說著,就專注的研究起報告。
工籐歎了口氣,實在沒有耐心等著他研究完。「喂……我可是過幾天就要走了耶……」
「……去哪裡?」櫻井頭也沒抬,漫不經心的反問。
「……算了……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要睡了。」工籐歎了口氣,放開了手自顧自的躺下。準備睡覺。
櫻井愣了一下,才想起有件和縣本部合作的案子,指定他去進行臥底。
櫻井皺著眉放下手中的報告,伸手環上工籐腰間。「課長不是說過想把任務推回總局嗎?」
工籐回身把他壓在身下,細細的啄吻沿著他的頸邊一路向鎖骨而去,「總局說人手不夠,大概是不想浪費精英的生命吧,這個任務的危險性也許超過他們所能接受的。」
深吸了口氣,櫻井稍使了力道攬住工籐的頸子。「你可別大意……我還不想替你收屍。」
「我可不是那些整天坐在冷氣房裡的精英。別操這種心,多擔心你的連續殺人案吧,不用說和我的打賭,那麼多美人,真是浪費。」工籐笑著,伸手撫摸過他背脊。
「剛剛是誰不准我看檔案的。」櫻井輕咬著他結實的臂膀,嘟嚷著抱怨。
「我在的時候,除了我什麼也不准看。」
工籐玩笑說著,沒給櫻井反駁的時間。只是沒想到,那一回以為危險的人卻安然的回來。
沒有回來的人,卻變成了他。
直到煙燒疼了手,工籐才猛然自回憶中驚醒。
把根本沒抽過的煙給熄了,工籐不知不覺的閉上眼睛,再怎麼樣也是兩天沒有入睡了。在腦子裡閃過各種帶回櫻井的方法,意識已經漸漸模糊。
直人……
腦海裡他的笑容明亮而燦爛,望著自己,一如往常的開口喚著。
顯……
……顯……
唇際揚起了一抹笑。他曉得,那曾經只能存在腦海中迴繞的聲音和笑容,不會因為他的清醒而消失。
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