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2月26號中午12點18分,曼哈頓市中心的世貿大樓地下二層的停車場內,一輛秘密安放了炸彈的雷德牌黃色出租卡車突然發生爆炸。作為世貿中心七大建築之一,估計當時大約有五萬人正在這幢一百一十層的摩天大樓內工作。爆炸的發生導致上萬人被困在辦公室、樓梯間以及電梯內,其中還包括布魯克林區P.S.95號被困在電梯內的十七名幼兒。上千人因吸入過量的煙霧導致內傷,六人被炸死。作為紐約標誌性建築之一,世貿大樓遭受的損失竟高達十億美元。
經過一番全力偵查,八名嫌疑犯先後被捕,最後四名真兇的確認經過了五個月的審訊、兩百零七名證人的指證以及一萬頁證詞的收集。這四個阿拉伯移民都是新澤西一個清真寺裡一位穆斯林盲人教士的跟隨者。
這是美國有史以來遭受的最嚴重的一次恐怖襲擊。罪犯使用的炸彈竟然都是些愛好者的傑作,一千二百磅的炸藥被裝在三個連在一起的氫氣筒裡面。造價竟然總共不超過四百美元。
反恐專家(似乎就在一夜之間同時冒出了一大批這樣的人)都開始宣稱美國不再是清靜之地,每座城市都變成了一座堡壘。主要建築以及標誌性設施都加強了保安措施。人們不再能隨意出入停車場。公共場所周圍都立起了鋼筋水泥柱,禁止車輛入內。外來包裹必須進行射線掃瞄。來訪者登記和員工證件卡的檢查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密。
可惜,這種高度戒備只持續了短短幾個月。雖然新近安裝的攝像頭和鋼筋水泥柱還在,可是世貿大樓爆炸案的陰影卻在逐漸消失,人們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活。
那些反恐專家們這時又發表言論說美國現在和歐洲、拉美以及中東一樣成為了恐怖分子的常規目標。但事實上,美國已經不是第一次遭受恐怖襲擊了。
之前就發生過幾次事故:1886年在芝加哥就有人向一群警察投擲了一個炸彈,1920年又有人在華爾街放置了一個炸彈。到了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左翼激進分子製造了一連串爆炸案,可是案犯大多都是民主社會黨以及其他「左翼白人」組織的「氣象地下學生組織」裡的學生。他們製造這些零星、形不成規模的恐怖事件就是想發動一場革命。可是,在1970年那次廣為人知的事件中,左翼激進分子竟然跑到威斯康星大學軍事研究中心引爆了用柴油和肥料製成的土炸彈。不過,這個組織1976年時發生內訌並開始人心渙散,到了1980年就基本瓦解了。
19世紀70年代,整個世界都被恐怖主義籠罩,惟獨美國安然無恙。除了波多黎各獨立組織FALN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製造的一系列襲擊,但是那也只限於波多黎各地區。實際上1980年美國被閃電劈死的人比在恐怖主義襲擊中喪生的人還要多——而那一年,號稱全球恐怖主義年。
然而到了最近幾年,美國開始逐漸受到一些恐怖主義威嚇——1983年美國軍方無意中擊落一架伊拉克客機,1991年在波斯灣進行的海灣戰爭中也發生了幾起事故。只是都不是特別嚴重。1991年的五起恐怖事件沒有一個和中東扯上關係:四件發生在波多黎各,只有一件發生在美國大陸。那天剛好是當地的四月一號「愚人節」,一個自稱IRS的組織襲擊了加州福雷斯諾城的市稅收中心。而且,1987年到1991年間,包括美國大陸和波多黎各兩地共發生的三十四起恐怖事件中,沒有一人傷亡。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世貿大樓發生爆炸的那一刻,人們終於開始意識到恐怖主義威脅的真實性。可是沒過多久,這種警醒卻很快被遺忘了。1994年底,人們已經完全回到了以前那一無憂無慮的年代。
1995年4月19日,俄克拉荷馬城的阿爾弗雷德姆拉聯邦大樓內發生了真正意義上國內最嚴重的恐怖事件。和世貿大樓爆炸案如出一轍,炸彈被安放在一輛雷德牌黃色卡車內。可是這一次炸彈內包含了一噸硝酸銨肥料。一百六十七人喪生。
所幸聯邦調查局從1980年初開始就痛下決心,要打擊恐怖主義,並在全國範圍內建立了六個聯合反控任務小組,其中最大的一個設在紐約。小組行動在二十六號大樓外進行,同時對FBI和紐約警署兩個部門負責。因此,世貿大樓出事之前的十多年間,該地區沒有發生過一起「特別案件」,或者稱重大襲擊。
聯合行動小組一直都是由FBI和紐約警署各出一半人力組成。根據小組內部達成的諒解協議,FBI為總負責部門。警察向聯邦調查局的同仁們宣誓就職之後,督察只管督促自己的下屬,FBI主任就一心看管自己的探員。
在警察眼裡,這份工作其實可做可不做,反正挑選出來的任務小組成員都被認為是原部門的閒雜人等。這些人總是擺出高級偵探的架勢,FBI特工們卻總喜歡裝嫩。小組成員一般分成兩隊,再分成小組——一隊調查穆斯林基地組織分子,比方說一個人就去查國內恐怖行動,另外一個去印度錫克教或者愛爾蘭共和軍之類的國際組織。
1985年時,任務小組的人數不超過十二個:六個警察,六個特工。海灣戰爭期間曾激增到兩百人。但是到了1994年——發生世貿大樓爆炸案之後——人數又縮到三十個警察、三十個特工。後來在一號警署和二十六號聯邦大廈之間曾盛傳要解散聯合行動小組的傳言。
不管怎麼說,世貿大樓爆炸案畢竟還只是一個獨立事件,誰能否認嗎?誰又能想到這類事件什麼時候竟會歷史重演呢?
俄克拉荷馬城的恐怖襲擊發生之後,人們終於開始感覺到,美國不再是個遠離恐怖主義的安詳之地了。下午3點30分,鮑曼飛抵華盛頓郊外的杜勒斯國際機場。他拎著行李由埃羅?沙立寧設計的室內通道走出機場,叫了一輛出租車。一個半小時之後,汽車到達了華盛頓。鮑曼隨身攜帶的皮質小背包裡有幾捆整齊的包裹,裡面裝著填有各種數額的托馬斯?庫克旅行支票,這總共幾十萬美元是為支付開辦一家假公司所需費用準備的。中央情報局向來都用沒有署名的托馬斯?庫克旅行支票支付特工的酬勞(正好和美國支付給聯合國會費時使用的有記號支票區分開來),這樣的話就不會留下任何書面記錄。就算消費局的檢查人員打開包發現這些支票——這種情形基本上不會發生——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支票是合法流通的,而且也不需要在美國境內納稅。
鮑曼下榻在口碑不錯的傑弗遜酒店,品位高雅,環境舒適。因為正好有一個客人誤了飛機,所以酒店空出了一個房間。
鮑曼到酒店時已經夜深人靜了,不是打電話的好時間。他索性在房間裡點了奶酪漢堡,吃完後又衝了個熱水澡,然後倒頭就睡著了。第二天早晨醒來,穿上高級商務西服後的鮑曼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在房間內邊美美享受了豐盛的早餐邊翻閱《華盛頓郵報》之後,他決定出去走走。
任何人撥打FBI總部電話時,都不會聽到電話錄音的「嗶嗶」聲。但是鮑曼深信FBI一定對所有來電都進行了錄音,其中有些是合法的,有些則不是。但如果只是自己的聲音被錄下來,那還不是關鍵的問題。關鍵問題是,如果FBI通過電話查到自己在這家酒店房間的電話號碼。那就麻煩大了。
因為這個原因,鮑曼在酒店外面一座寫字樓的前廳找到一處清靜沒人的投幣電話。
「麻煩,我找反恐部門的泰勒警官。」鮑曼對著話筒說。FBI總部這個叫泰勒的人,就是正在找南非關稅局調查自己護照申請資料的人。但就目前瞭解的情況還不能說明這個泰勒的確就是在調查這件事,最多說明他有這個權力。這個開頭不錯。
「泰勒辦公室。」一個態度和藹的女人接了電話。
「我想找富蘭克?泰勒,謝謝。」鮑曼說。
「對不起,這裡是泰勒的辦公室。」
「可這裡是反恐科對吧?」
「沒錯,但是這裡沒有一個叫富蘭克?泰勒的人——」
「哦,天哪,對不起,就是這位泰勒警官了。我叫保羅?塔嫩,《巴爾的摩太陽報》的編輯。我正在為寫一篇有關反恐的文章核實材料。記者告訴說——呵,那就肯定是這個泰勒了,實在太感謝了。你看現在的記者有多懶,什麼事情都往電腦裡面一敲就萬事大吉。」
這時電話那端的女聲顯然很高興:「是啊,的確是事實。」
「我覺得,你的工作就是檢查拼寫、處理文檔。好傢伙,現在的平面記者都不寫東西了。」
聽到這話,秘書發出一陣爽朗似銀鈴般的悅耳笑聲,接著問:「你還想和泰勒警官說話嗎?」
「天,我可不想用這些瑣碎的求證工作打擾他了。不用了,謝謝小姐你了。太感謝了。——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們的記者是在家裡採訪泰勒警官的。不過我也是猜的。他住在華盛頓,對吧?」
「其實是在近郊帕帕斯山卓縣。」
鮑曼突然故作生氣地大聲歎出一口氣,說:「你竟然能讀懂我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