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時刻 19
    黑暗王子開始行動了。

    戴森放下電話,渾身抖了一下。他僱傭了世界上最厲害的(他一向只用最好的)地獄恐怖專家幫他做事,整整兩個星期以後行動就能得以實現。

    他按下桌子上的按鈕,要得力助手洛馬進來。

    戴森&A.G.公司設在日內瓦隆和大街的總部大樓像一個玻璃立方體,白天的時候表面反射出周圍建築的樣子。這是一幢很詭異的大樓,會在一天當中某個時刻消失掉。而在夜裡,整幢大樓被刺眼的黃色燈光點得燈火通明,裡面戴森的員工正衝著地球那一端的客戶大聲嚷著訂單的要價。

    戴森的辦公室在最頂層的西南角。全白的裝修:白色的皮質沙發,白色的地毯,白色的牆布。甚至連他用整塊切下的不規則卡拉拉大理石做的辦公桌也是全白的。

    只有擺放在裡面的珍稀藝術品,才給整個房間潑了點色。其中有畫家魯本斯名為《貞潔》的三個女人的畫像,這幅畫是二戰期間從一個富人手裡搶來的。還有一段時間消失在意大利的畫家凡?戴克的作品《安娜與天使的聖潔之家》也出現在戴森的辦公室裡。荷爾拜因的《凱瑟琳》也從柏林牆倒塌以後的東德偷偷送來了這裡。

    對戴森而言,從黑市買得大師的經典作品是他流放之後最大的樂趣之一。就像一種合法約束下的釋放,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自己傲視著整個世界,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妙快感。就讓其他人去跟著手裡捧著貨品價目表的代理去買那些二流作品吧,倫敦布裡街上的威爾頓餐廳的海鮮餐旁總是聚著這麼一群蒼蠅。而戴森自己收藏的大多數世界級珍品,要麼是從畫架上取下來的,要麼是藏在桌腿裡面運過來的,要麼是從特殊的袋子裡面走私過來的。

    藝術品市場也讓戴森想起了華爾街,只有當你加入了一個俱樂部後,遊戲規則才開始起作用。著名慈善家諾頓?西蒙曾經承認自己的一個印度濕婆神龕是走私貨。其實,他大部分亞洲藝術品都是走私來的。連波士頓八月博物館都曾因一幅失竊的拉斐爾名畫被當場揭穿,事後館長承認這幅畫是從熱那亞購得的。

    戴森不那麼為自己憤憤不平了,因為他已經自由了。復仇的快感可以抵消一切不快。

    戴森在逃脫因內幕交易醜聞引起的美國司法追究之前,曾犯下幾個大案,其中最著名的應該是「國內史上最大的逃稅案」。但是實際並非如此。戴森自己清楚,還有幾個著名的商業傳奇人物逃的稅是他想都沒有想過的數字。

    可是不管怎樣,戴森受到了包括逃稅、稅款欺詐以及密謀政權欺詐在內的五十一項罪名指控。他在美國的所有財產都被凍結了。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和司法部為此還進行了激烈的辯論。戴森希望最多就是坐幾年牢,但是這個希望被駁回了。要不是他以前的朋友愛爾金和司法部門設下陷阱陷害自己,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因為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起訴。

    當時辯論一拖再拖,戴森趁機和太太帕帕斯珊德拉商務旅行到了瑞士,並且決定再也不回去了。此時瑞士政府也將美國引渡戴森的要求一一拒之門外,給出的理由無懈可擊:按照瑞士法律,戴森的行為只能算作「違規經濟操作」,所以夠不上引渡的程度。但是,這和戴森恰巧是瑞士政府最大的納稅人是否是巧合,就沒人說得清了。

    緊接著,戴森前往馬德里人口動態統計局以西班牙國王名義宣誓,從此拋棄了美國國籍。現在身為住在日內瓦的西班牙公民,戴森從來不坐商務航線,以防亡命之徒趁機劫持。像他這樣的超級有錢人,很容易就成為獵捕的目標,對方很可能綁架之後先要十億的贖金,然後再把人交給美國政府。美國聯邦法警局一刻不停想盡辦法要逮著他。因此,他只乘私人飛機旅行。

    其實現在他已經不是那麼擔心有沒有亡命之徒跟著自己了。生命的光線早已經消失了。他們殺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他們讓他坐上了輪椅。他們會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戴森坐在電動輪椅裡,呆在巨大的辦公桌前抽著麥克紐杜煙——一個禿頂、腦袋上手上長著色斑、眼睛呈鋼灰色的小個子老人。這時門開了,洛馬走了進來。這個中年禿頂的瘦高男人面無血色卻忠心耿耿。

    洛馬照例坐到辦公桌邊上的白色椅子上,抽出圓珠筆和一疊紙——動作很像從皮套裡抽出槍一樣。

    「我想確定,」戴森條理清晰地對助手說,「我們是不是已經完全從股市出來了。」

    洛馬發現這不是一個指示而是一個問題,不解地抬起頭。他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日期。「是,」他說,「我們出來了。就是三天前。」

    「美國聯邦儲備銀行呢?政策沒有變嗎?」

    「沒錯。聯邦政府不再援助銀行了。我們的情報對此很有把握。華盛頓稱此為『銀行改革』——如果銀行倒閉,那麼大存款客戶就只能自認倒霉。銀行發展過於迅速了,管理卻又太鬆散。得給他們一個教訓。」

    「好。」戴森轉著輪椅到另一邊,憂鬱地望著落地窗外的雨,「我們的黑暗王子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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