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時刻 16
    帕帕斯從FBI退休差不多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不過就莎拉所知,他也是局裡最晚退休的探員之一。從洛克比空難之前莎拉第一次進入波士頓分局那天起,帕帕斯就是她的老闆,也是後來的良師益友。雖然他們之間的確有一種父女之情,但是帕帕斯非常強烈地認為女性正在逐漸成為局裡的支柱。他好像認定在局裡所有的女同事當中,自己最應該支持幫助關心莎拉。莎拉婚姻破裂以後需要有人說話,於是他們兩個人開始走得近了。帕帕斯時而像一位導師,時而像一位父親,時而又像是一塊傳聲板,有時莎拉甚至會覺得是他挽救了自己的心靈。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把他們聯繫在了一起:兩個人都負責主要的恐怖主義案件。1977年5月,帕帕斯被派往華盛頓首都分局反恐部門。一個自稱為哈拿斐的教派控制了那裡的三幢大樓和一百三十九名人質,並威脅說如果要求得不到滿足他們就會殺死人質。他們這次恐怖行動主要是為報復一個對立派別進行的。FBI和當地警方包圍了大樓,但是直到帕帕斯說服哈拿斐人無抵抗投降事情才算了結。後來莎拉聽帕帕斯說那次真算是靠運氣,因為司法部門明白告誡FBI:任何情況下都不得使用武力。

    再後來,作為職業生涯中留下的最後一筆,他被派往紐約協助調查1993年二月二十六號世貿大樓恐怖爆炸案。炸彈被放在雙塔樓底層的一個停車場——造成六人死亡、上千人被炸傷。雖然帕帕斯每次提到世貿大樓的案子時總是對自己的貢獻輕描淡寫,而且也甚少提起,但是莎拉知道他在其中起的作用肯定遠比他自己說的要重要得多。

    帕帕斯很樂意把機會讓給別人,有一次他為此向莎拉解釋說:「是這樣的,這種時候對年輕人來說就是CTM——職業威脅時。不成功便成仁。我要這種機會幹嗎?都是個準備離開的老人了。」說完,他又調皮地笑笑加上一句,「如果是20年前,《新聞日》和《時代週刊》一定鋪天蓋地地印著我的大名。」

    帕帕斯是個鰥夫,一個人住在波士頓附近布魯克林的一間不大但很舒服的房子裡。每隔一個月左右,他就邀請莎拉帶著傑理德過來吃一頓家庭大餐。帕帕斯廚藝精湛,傑理德非常鍾愛來他這裡吃大餐,當然也非常喜歡這個老人。

    每一次帕帕斯都站在門口迎接母子倆,然後彎下身子抱一下傑理德——他總是耍這樣的小把戲——假裝要把小朋友舉到空中「啊,我舉不起來!」然後喘著氣說,「你太重了!」

    「你沒那麼強壯咯!」這時傑理德就會咯咯笑著說,「你太老啦!」

    「沒錯啊,年輕人。」他邊對傑理德說邊在莎拉臉上親了一下。

    帕帕斯很高大,只是因為年紀開始中部崛起。他已經67歲了,看上去也差不多:圓圓的雙下巴,棕色的眼睛上總像上面罩了一層薄霧,滿頭的銀髮再加上一雙彌勒佛的大福耳。

    房子裡面飄著美味的洋蔥和番茄香味。「寬麵條澆肉末番茄汁。」帕帕斯邊做邊還解說一下,然後再問傑理德說,「你吃過希臘寬麵條澆肉末番茄汁嗎?」

    「沒有。」小朋友不是很確定。

    帕帕斯摸摸他的頭髮:「希臘寬麵條澆肉末番茄汁也叫斯巴克提塔面。我曾經給你們做過一次的,對吧?」

    可是傑理德搖搖頭。

    「沒有嗎?我弄錯了嗎?下一次。

    「可是我從來沒有吃過。」傑理德說。

    「別自以為是啊。過來,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

    「可是我想到地下室玩手搖留聲機。」傑理德說著就要往地下室的樓梯跑。

    「等會兒。我保證這個更有趣,」帕帕斯說,「好嗎?好嗎?」說著就從手裡變出一個銀色小紙包,遞給傑理德。

    「棒球卡!」小朋友尖叫起來。

    「不是。」帕帕斯的臉色變得嚴肅。

    「就是。」傑理德也開始嚴肅起來,小心翼翼地把紙包打開。「看!帥呆了!」他舉著棒球卡跑到莎拉面前興奮地叫道,「是新手理吉?傑克遜。這個得要三四十塊錢呢!」

    「噢,老天,帕帕斯,」莎拉帶著責備的口氣說,「你不該這麼做的。」

    帕帕斯嘴角往上翹了一下:「現在如果我們想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面隨時吃得到飯的話,那麼傑理德就得過來幫我做沙拉。快來!」

    傑理德吐了吐舌頭,不過還是興沖沖地跟著老頭進了廚房。「最好的球手應該是,」只聽見老頭對著小朋友咕噥道,「是巴比。」其實傑理德沒怎麼在幫忙做沙拉,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帕帕斯切黃瓜,聽到這話氣沖沖地嚷道:「他是個反應遲鈍的白皮膚的傻大個。」

    帕帕斯一臉疑問地放下切菜刀:「對不起,巴比?盧斯一生中曾在兩次比賽中17次成功盜壘。20年代的時候沒什麼人能跑回本壘。那個年代,幾乎沒什麼人能盜壘。」

    「還有誰跑過更多全壘嗎?」傑理德問。

    「當然,安然跑過,但那是在他比賽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之後。首先,巴比?盧斯的職業生涯比安然短多了。而且,巴比甚至還不是一個全職擊球手——頭六年裡他又做投球手又做擊球手。

    傑理德猶豫了一下,盯著帕帕斯看了好久才說:「最好的是維理?梅斯。」

    「哦,這麼說你現在不要漢克?安然啦?」

    「梅斯是最好的接球手之一。盧斯也有自己的優勢——20年代的球場比現在小。」

    「噢,老天——」帕帕斯不服氣地說。

    「先生們,」莎拉終於插話了,「如果還不吃飯的話,我就回去了,那傑理德就得搭便車回家了。」

    傑理德很快就吃完晚飯,跑到樓下地下室玩帕帕斯的古董留聲機去了。兩個大人坐在桌旁用叉子吃著剩下沒吃完的甜酥卷,耳邊從遠處隱約傳來保羅?懷特曼管絃樂鬼魅一樣的調子。兩個人聊著帕帕斯正在通過修建的暗房和他正在成人教育上的黑白照相技術課程,接著莎拉又聊到了薇蕾莉謀殺案的一些細節、數據庫搜索還有關於那個叫愛爾金的銀行家等等一些還有待弄清的問題。

    「我真的不是很相信,」她說,「是這個曼哈頓銀行總裁殺了薇蕾莉。」

    「為什麼?富人就不會殺人?」

    「不是啦。問題沒那麼簡單。」

    「孩子,肯定啦。事情一定是這樣。誰決定要做FBI的線人,誰就是在冒險。」

    「這是肯定的,不過……」

    「這就和你投資買地產是一個道理。」

    「我的責任是要保護資源……」

    「莎拉,如果你真想保護資源,你就不應該用她的消息。這有什麼好處?這麼說吧,我們必須跟著直覺走。你懷疑你線人的謀殺案,但是別讓其他人知道。看看答錄機上有什麼吧。不論是哪個混蛋還是那個銀行家,你都會知道的。說到混蛋,你還在見那個意大利的傢伙?」

    莎拉白了他一眼,有點傷自尊地嘲諷道:「這很好笑嗎?是不是只要是個意大利人就是黑手黨?」

    「呵,希臘人都有羊肉串烤肉架,」帕帕斯說道,「他叫什麼來著——安德拉?」

    「安德魯,」莎拉說,「他有歷史。」

    「他長得不錯。」

    「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不是做父親的料吧?」

    「帕帕斯,他甚至裝作沒有傑理德似的。他沒辦法接受我有一個兒子。」

    「你可能不相信我說你一定會等到合適的男人的話——對你對傑理德都合適的男人。你會愛上這個人的。傑理德——傑理德要回來了。」

    「對,我不相信這話。」

    帕帕斯點點頭:「會發生的。無論你對誰認真,都記得要通過傑理德這一關。他最有幫助瞭解對方的秉性。你看——他喜歡我,對吧?所以別這麼低落。會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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