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意荷警戒地望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道。「這會兒四下都沒人了,可以放心談話。」
原來「飄香院」算是翔龍堡旗下的驛站之一,真正的主事者便是意荷,因為龍易天本人甚少來「飄香院」,所以「飄香院」裡也只有意荷識得他。
龍易天會帶著喬姌來到「飄香院」,一來是打探翔龍堡裡的消息,二來是打算借此氣走她。
「嗯。」龍易天負手背對著意荷,一臉冷肅地瞇起眸子。「現在翔龍堡裡情況如何?」
意荷恭敬地在他身後報告道:「堡裡傳聞堡主您……」意荷頓了一下,並未將話說完。
「沒關係,你說。」龍易天揮手示意她繼續,不必有所忌諱。
意荷才又開口道:「堡裡傳聞堡主您在外頭中了仇家的埋伏,可能已慘遭仇家毒手。」
「葛沁呢?」他冷聲問道。
「據說她幸運地逃離仇家的追殺,受了重傷。」
「受了重傷?」龍易天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冷肅的微笑,他接著問道:「那大總管葛聰呢?」
一提到葛氏父女,龍易天背員在身後的手掌,下意識地因氣忿而握緊,指關節喀喀作響。
意荷恭敬道:「暫時代替堡主您的位置。」
「很好。」龍易天瞇起眼,肅殺之氣泛遍全身,令人不寒而慄。
「堡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意荷上前一步,神色也跟著嚴肅起來。
龍易天轉過身來面對她,冷冷地吩咐道:「我的行蹤,你斷不可對任何人說起,這筆帳我定會和葛聰父女倆算清楚。」
意荷一聽,驚聲道:「堡主您的意思是……」
老天,堡主的遇難,難道會是葛氏父女倆玩的把戲?
但葛聰不是翔龍堡的大總管嗎?
龍易天嘴角微揚,嗤笑道:「意荷,你一向聰明,事實的真相,正如你現在所猜想。」
「老天!」意荷驚聲道:「那麼葛聰暫居堡主之位,只是個緩兵之計,目的是想奪位?」
「沒錯。」
意荷回頭一想,不確定道:「但是葛聰派了眾多翔龍堡的人馬,正四處打探堡主的下落……」
龍易天揚眉朗笑。「那老傢伙只是做做樣子給別人看。你看著,等過了一陣時日後,他必會向眾人宣稱尋不到我的下落,屆時他便能名正言順地登上堡主之位,接掌大權。」
「什麼?」意荷越聽越心驚,翔龍堡何時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都不知道?
龍易天搖搖頭,歎道:「一切都怪我太大意,沒察覺葛氏父女的野心。」
「整個翔龍堡都被他們收買了嗎?」
「哼!他們父女倆還沒有那個能耐!」龍易天忿忿地一掌擊向桌面。
「那麼葛沁呢?」意荷接著問道。「堡主本來不是打算迎娶她?」
「別再說了!」龍易天喝道。
意荷立即住了嘴,心裡卻悄悄地為龍易天與葛沁的婚事告吹而暗自竊喜。
其實早在多年前,她就被龍易天俊美的外貌,與那一身王者的氣質給深深吸引,無奈那時龍易天眼裡只有葛沁,於是她只能將這一份愛慕悄悄地深埋在心裡。
龍易天雙眼瞇成一條線,冷道:「他們父女應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只敢在外頭動我。」
意荷皺著眉,低下頭思索了半天。「堡主,如今您有何打算?」
龍易天深深吸口氣,手上強硬的力道將桌緣一角捏得粉碎。「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堡主打算迴翔龍堡?」
「沒錯!」
意荷又想了下,憂心道:「可是迴翔龍堡的這一路上,定有不少葛聰派出的爪牙,堡主您出現的消息恐怕很快就會傳迴翔龍堡去了。」
「這一點不用擔心,葛聰大概自負地以為我已經死了。」
「可是……」意荷總覺得不知哪裡不大妥當。
「不用擔心,你只要別把我的行蹤洩漏出去,往後的事我自有安排。」
龍易天回眸望住她,對她的情意他不是全然不曉得的,這也是為什麼他斷定她未被葛聰收買,而前來向她打探堡裡的消息。
「對了,堡主,與你一同前來的那位公子,應該是女兒身吧?」意荷問道。
「嗯,沒錯。」
「她是……」
「是她救了我一命。」他簡單地答道。
「那麼她跟著堡主是……」意荷小心地探問著。
提到她,龍易天眉頭蹙得更緊,不曉得該如何才能甩掉這一個緊纏著他的麻煩人物!
可是話說回來,他的命好歹是她救的,他不禁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
一旁偏門忽然傳出一道聲響。
「誰?」龍易天朝聲響處喝道。
「誰?」喬姌撇起嘴,不悅地瞪著正在談話中的兩人。「你的救命恩人!」
「呃?」意荷驚了一下,回眸望向喬姌。
「難道不是?」喬姌懶懶地睨了兩人一眼,雙手環在胸前、靠在門旁。
意荷由她的態度明顯地感受到敵意。
「你不是歇息去了?」龍易天冷聲問道。
「睡了就不能醒嗎?」她存心和他嘔氣,沒發現自己話裡酸意十足。
「你!」龍易天眉頭緊蹙地瞪著她。
「你是誰?」喬姌瞪著意荷道。
她敏感地察覺出龍易天和她是認識的,見她不同於其他姑娘的氣質,想必在這「飄香院」裡也是個當家主事的。
意荷在望了一眼龍易天後,踱向桌旁,斟杯酒敬向喬姌柔聲道:「小女子名喚意荷,這杯水酒算是意荷見過公子了。」
「意荷?」喬姌瞪著她,又瞪向龍易天。「你認識她?」
「舊識。」龍易天簡單地答道。
意荷見喬姌一臉的敵意,於是打算先告退。「意荷先去幫兩位公子準備房間,恕意荷先告退了。」
說完,意荷的身影便飄出房門,在經過喬姌身邊,迎上她那精明卻略帶俏皮的眼波後,意荷心裡有個預感,這場情仗,她注定又要輸了……
喬姌在意荷離開後,湊到龍易天身側。「長得挺漂亮的,嗯?」
龍易天瞪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老相好?」喬姌又問道。
「別胡說,只不過是舊識。」
「幹麼不大方承認?老相好就老相好,有什麼大不了的?」喬姌嘴上雖說的大方,卻沒發現自己的話裡醋意十足。
龍易天冷冷地望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喬姌聳聳肩。「沒什麼,只不過見有人和我的未婚夫婿在這談情說愛,所以才問問,不行嗎?」
哼!他這忘恩負義的男人是什麼意思?和別的女人聊天就眉開眼笑,和她說話就擺出一副死臉?難道他忘了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胡說!誰在這談情說愛?」龍易天斥道。
他不悅地瞪著眼前這名纏住他的女人,誰又承認了是她的未婚夫婿?一切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
喬姌雙眼睨向意荷消失的方向。「呶,人才剛走,這麼快就否認了?」
龍易天冷道:「意荷就像是妹子一般……」
「呵呵……笑話!」喬姌毫不客氣地掩嘴輕笑。「你說你待人家如妹子,人家可不是這麼想。」
龍易天一張臉越來越冷,他何嘗不知意荷的心意,只不過緣分實在無法強求,過去他了心繫在葛沁身上,而如今遭她背叛後,對於男女感情之事,他早已無心了。
喬姌不知他的想法,繼續道:「人家長得美,對你又有意思,你說只是舊識,鬼才相信!」
喬姌一臉挫敗地皺眉瞪著眼前這名冷酷得像冰塊的男人。
龍易天突然道:「就算是又怎麼樣?」
就算他曾有過無數紅粉知己,又關她什麼事?
她不過是湊巧救了自己一命,難道連他祖宗十八代的事,都得一清二楚地告知她嗎?
「這當然不可以!」喬姌瞠大一雙眸子,大聲嚷道。「別忘了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她的人?
龍易天瞇起眼,興味地睨著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直接地表達情緒,她這份率直的性情,老實說還頗得他的好感。
龍易天性感的薄唇噙著一抹詭笑。「你的人?」
「啊?」喬姌心底陡地漏了一拍,發現自己一時嘴快,用了極羞死人的辭語,訥訥地道:「對、對呀……」
龍易天搖頭淡然道:「意思是說不管如何,你是賴上我了?」
喬姌想了一會兒,最後大大點頭道:「沒錯!」
她想過了,既然有個現成的人在面前,不如就想辦法拐回去讓爹開心開心也好,尤其是他欠她救命之恩,往後她若騎在他的頭上,他也該逆來順受才是,她如此在心裡天真地盤算著。
龍易天雙眸閃過一抹疑惑的眸光。「你嫁不出去嗎?」
「誰說我嫁不出去?」喬姌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她大聲嚷道:「我幹麼一定得嫁人?」
「喔?」龍易天挑高一道俊眉凝著她。
迎上他得逞的笑容,喬姌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又講太多了?
淺淺的笑意凝在龍易天唇邊,這禁不起激的丫頭……
「既然如此,你大可高抬貴手,放了龍某一馬,咱們就此分道揚鑣,至於欠姑娘的恩情,大恩不言謝,恕龍某日後再報。」
喬姌脹紅著一張俏臉,急道:「不行!我不答應!」
「好吧,那你說說看,你為何要苦苦逼婚?」龍易天搖首輕笑,眼眸流轉在她美麗的臉蛋上。
喬姌難以理解他唇邊的笑意,不安地猜測他的心思。「我……」
她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嗯?」他耐心地等她說完。
喬姌腦中飛快地運轉,最後竟紅了眼眶,嗚咽地道:「哇……你有所不知,我娘早死,爹身子又不好,雖然我們家是有點錢,但有個高官子弟看上我的姿色,硬逼我爹將我送與他做妾,於是我才不得已跑了出來。爹說了,要我趕緊為自己覓一門良緣,如此一來那高官子弟才會死了心……」說著,她俏麗的小臉上硬是擠出一滴清淚。
龍易天看她唱作俱佳的精彩演出,心裡佩服萬分。這樣的借口,她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辦得出來?
他會相信才有鬼!
瞧她那副悍樣,誰敢欺負她?別人別被她欺負就好了!
「你不信?」喬姌在佯裝擦淚的同時,不安地斜眼睨著他。
「我當然相信!」意外地,他附和著她的話。
「真的?」她懷疑地望著他。
龍易天淡淡地笑道:「當然。」
雖然表面上龍易天表現得十分相信她的話,但內心裡卻暗自嗤哼道:女人果然是善於裝模作樣!
喬姌納悶地望著他,深深覺得他回答得太詭異,但又不知該如何反問他,只能愣愣地點頭。
「對了,這一路,你真打算都跟著我?」
她愣愣地答道:「對呀!」
難道他還沒看出她的決心?
「那好。」他笑著雙手環胸瞅著她。
他的心裡有了另一個計劃,這一路上若有她同行,或許也是有些幫助。葛聰的人馬想必只注意單身男子,若是有她同行,一男一女也許較不引起注意。
不過前提之下,他必須將她重新打扮一番才行。
「真的?」她訝異他突然的大方。他不是急著趕她走嗎?
「當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是不?」他詭譎一笑道。
此時,意荷又踅回房內,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公子,意荷已命人將房間替您準備好了。」意荷柔柔地、小聲地在龍易天跟前喃道。
「喔,謝謝。」龍易天望住她回道,意荷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咳、咳!」兩記響咳橫介在龍易天與意荷之間。
意荷羞怯地趕緊閃身離開,龍易天見意荷匆忙離開後,沒好氣地瞪著始作俑者。
「你什麼意思?」他冷冷地瞪著她。
他和意荷說說話也犯到她嗎?
「沒什麼。」喬姌聳聳肩,隨意應了一聲。
龍易天忽然攫住她一隻手腕,扯到他的面前,厲聲道:「我警告你,如果你還想繼續跟著我,就少給我惹麻煩。」
「你放手,好痛!」喬姌蹙緊細眉忿忿地瞪著眼前的野蠻人。
「聽到了沒?」他又厲聲問了一次。
喬姌的脾氣一下子也上來了。「怎麼,我給你惹了什麼麻煩?打擾到你談情說愛?」
龍易天愣了一下,於是放開了對她的鉗制,喬姌乘機收回隱隱發疼的手腕,不住地揉捏。
「你是故意的?」邪後的眼神緊鎖住她。
「隨你怎麼說。」她不在乎地哼道。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他對意荷那般溫柔說話的模樣,有別於對自己說話時冰冷的態度,她的心裡就直冒酸泡……
他是什麼意思?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呀!難道他就不能給她一點好臉色?
「你別動不動就對我發脾氣,你和別的女人說話細聲細語,對我說話就凶巴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是什麼態度?」喬姌哼道。
龍易天聞言,火氣已降了許多,他不禁自問道:他是怎麼回事?
自從認識她之後,脾氣老是很不好!
再聽到「救命恩人」這四個字由喬姌的小嘴裡吐出,龍易天不禁蹙緊兩道濃眉,這四個字就像一道無形的枷鎖緊緊地束縛著他。
「我沒有。」他沉聲否認道。
「還沒有?」喬姌不滿地指著方才意荷消失的方向。「剛才你對她說話還眉開眼笑,現在對我說話就大聲得跟什麼似的。」
「胡說八道。」他別過臉,不想再與她爭辯。
喬姌像是不打算放過他,閃身至他面前繼續道:「對呀,她是比我溫柔、比我有女人味,可是、可是……」說著說著,她竟發現自己胸口酸澀得難受,甚至紅了眼眶。
「可是什麼?」龍易天盯著她臉上微變的表情。
「可是我是你的……」
「救命恩人?」他打斷她,好心地替她接下話。
喬姌嘟起嘴,不悅地瞪著他,心裡直咒著這忘恩負義的臭男人真該下地獄!
「沒忘就好。」她哼道。
龍易天幽黑的眸子閃過一抹詭光,揶揄道:「你一天至少提了上千次,我怎麼可能會忘?」
他真懷疑她是不是老天爺特地派來考驗他耐心的,這女人時時刻刻都在挑戰著他的極限!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喬姌愣住,一句「想你對我好」差點脫口而出。
「嗯?」
沉吟了下,喬姌硬是違背心意道:「想你成全我,跟我回家成親。」
「不可能。」他再一次斷然拒絕。
「為什麼?」喬姌的心底有一絲受傷的感覺。
這是頭一次,頭一次有人如此徹底的拒絕她!
「沒為什麼。」
喬姌深吸口氣,強自鎮定道:「是你欠我恩情,我不會放棄的。」
見她一臉的堅決,龍易天心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從沒見過任何一個女人像她如此固執。望著她眼底那抹因執著而閃動的眸光,他竟有些失神。
他忽然喃道:「對,是我欠你。」
「呃?」喬姌沒聽清楚他的話。
龍易天倏地拉回神智,別開臉道:「隨便你,你想跟就跟吧!不過如果你想跟著我,一切都得聽我的。」
「聽你的?」喬姌問著氣哼道。
她在家裡好歹也算是個當家主事的,平常都是人家聽她的,他現在居然要剝奪她的「發言權」?「沒錯。」
喬姌深吸口氣,美眸裡閃著複雜的神色,腦子裡盤算了半天,最後,她妥協道:「聽你的就聽你的。」
她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沒關係,為了擄獲他這個冰男,她委屈地犧牲一下沒關係。
「很好,既然咱們已經達成了協議,那麼就早點睡吧,咱們明天一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