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喬姌一大早便被小七告知這個消息。
「是,龍公子留下這封信。」小七恭敬地遞上一封信。
喬姌接過信之後,懶懶地打開看了一下,主僕二人臉上完全沒有一絲著急的神色。
龍易天的信上大約是說,等他把他的私事辦好之後,自然會再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如今因有要事在身,所以先走一步。
「真是忘恩負義!」喬姌不悅地嬌斥道。
接著,她將信放置在桌上,為自己倒了杯香茗。
「人追到沒?」她輕啜口茶後,挑眉問道。
幸好她一向聰明過人,早預料到他會偷跑,於是老早就設下眼線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若是有個風吹草動,自然會有人立刻來向她報告。
沒辦法,她大小姐除了缺一個相公外,其他的就是錢多!
呵!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對於她而言,除了找一個相公這件苦差事外,她還真想不出其他有什麼錢辦不到的事!
小七回道:「龍公子一出城便往北走,算算腳程,不出半個時辰,龍公子就會到達『寡婦坡』。」
喬姌又思索了下,問道:「有沒有捷徑能比他早一步到『寡婦坡』?」
「這事已問過店小二了,他還畫了張地圖給我。」小七忙將一團縐紙由懷裡掏了出來。
「拿來。」喬姌接過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揚起笑容。
她笑著走至窗邊,望著窗外難得晴朗的天空,深深吸口新鮮的空氣。
連續下了幾天幾夜的雪恰巧在今天停止,唉,連老天爺都這麼幫她,她越來越相信小七那一番「恩情宿命論」。
「小七,你聽著!」喬姌瞇起眼,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小七道。「你先回喬府去,三個月內,我定將他給『逮』……呃……不!是『帶』回去。」
「是。」
? ? ?
喬姌拎著小包袱,狀極悠閒地倚在寡婦坡的小亭柱子邊,沒多久就看見龍易天的身影由另一頭緩緩走來。
美麗的臉孔上凝著得意的笑容,等他再走近一點後,喬姌不期然地在他身後,柔柔出聲道:「公子,趕路呀?」
龍易天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容貌清麗,氣質高雅不俗的女子正巧笑倩兮地在他身側不遠處,凝著甜甜的笑望著他。
「公子,累不累呀?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龍易天先是皺著眉,再定睛一看,發現他的「救命恩人」正好整以暇地靠在小亭上,好似等他很久了。
他停下腳步,瞇眼望著一臉悠哉的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冷著嗓子質問道,他真被她的出現給嚇了一跳。
雖然他的語氣冷硬,但盯著她的眼眸卻貪戀她的美而遲遲移不開目光。她身著一身淡粉色的衫裙,有如一隻色彩繽紛的粉蝶般,自信且俏麗,美得令人屏息。
「當然是跟著你來的。」喬姌笑瞇瞇地望著他。
「你跟蹤我?」龍易天訝道。
「唉,別說得這麼嚴重!」喬姌呵呵笑道。「不如說是『跟隨』來得貼切些,不是嗎?」
龍易天頭痛地瞇細了眸子,望著她臉上過分甜美的笑容,強逼自己收回流連在她身上的視線。「我留下的信,你看過了?」
「嗯。」喬姌依然是一副無害的笑容。「正因為知道了你有困難,所以我特地來助你一臂之力。」「不行!」龍易天忍不住吼道。
這一趟復仇之路,凶險難測,他怎麼可以讓她待在他的身邊?
「為什麼不行?」喬姌臉上的笑容斂去。「俗話說,多一個人好辦事……」
「我說不行就不行!」他轉頭就走,不再跟她囉嗦。
「站住!」喬姌也生氣了,朝他的背影吼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態度?」龍易天停下了腳步,頭痛地想,他究竟該如何讓這個死纏著他的女人,瞭解什麼叫死心?
難道這女人從來不曉得「放棄」這兩個字怎麼寫嗎?
「你究竟想怎麼樣?」他不得不轉過頭來重新面對她。
「要你報恩呀!」她理所當然地道。
「怎麼個報恩法?」
「簡單!以身相許就行了!」她臉不紅、氣不喘地道。
「這種報恩法,恕龍某辦不到!」龍易天再度拒絕。
喬姌嘟起小嘴,不悅地嚷道:「可惜本姑娘就差這一種!」
「差這一種?」龍易天瞇起眼,疑惑地盯著她那一雙靈氣的大眼,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總之,我不管,我給你一段時間辦你的事,之後,你就得聽我的。」她也不管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為達目的,喬姌一徑耍賴道。
好一個霸道的女人!
「我警告你,別再逼我!」他瞪著她沉聲道。
要不是看在她曾救過他一命的分上,他才不會閒著沒事耗在這裡和她囉嗦個老半天。
喬姌像置若罔聞地又跟上一步。
眨眼間,龍易天迅速地閃身至她的身邊,手中忽然多出把短刃,威脅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我再說一次,別跟著我!」他雙瞳一瞇,刻意露出狠戾之氣。
喬姌雖嚇了一跳,身子也因他這突如其來的恐嚇而輕輕一顫,但她很快地平撫受驚的情緒。
強迫自己不得在他面前露出害怕的表情,於是喬姌鎮定地斜眼睨著他道:「你……拿刀子做什麼?」
「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否則……」龍易天冷聲道,就連身子都散發出一股冰冷的寒氣。
喬姌臉上毫無畏色,她無視於脖子上的威脅,平靜地斜睨著他。「否則怎麼樣?殺我?」
龍易天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她,但臉上那抹不懷好意的詭笑,已明白地昭示他的企圖。
「把刀子拿開,你不會殺我的。」她平靜地道。
「喔,是嗎?」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他握住短刃的手勁加重了一分,在她的粉頸上印出一長條刀痕,只須輕輕一滑,便會立即見血。
喬姌倒抽一口氣,心頭一緊,但臉上仍然勉強維持著鎮定。
「別忘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她再一次提醒他,她對他大如天的恩德。
龍易天瞇細了雙眼,肅然地望著她那張粉嫩的小臉一會兒,過了半晌,他倏地收回短刃,也放開了對她的鉗制。
威脅一經解除,喬姌在心裡大大地吁出一口氣。
這臭男人,竟然敢拿刀子嚇她!
「算了,隨便你!」他收起刀子,心裡已有另一個主意。
既然他無法阻止她繼續糾纏他,那麼他只得想辦法令她知難而退,誰教他欠了她一個天大的恩情!
他腳跟一轉,也不等她便朝另一個方向繼續前進。
「喂,等等我。」喬姌立即舉起腳步跟上。
龍易天像是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往前走;喬姌的腳程趕不上他,她在後頭吃力地跟著,走了一會兒,她早已氣喘如牛。
「喂,你走慢點!」最後,她忍不住喊道。
龍易天依然對她的呼喚置若罔聞,只顧著趕自己的路。
面對他刻意的忽略,喬姌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他若以為這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能令她知難而退的話,那麼他就大錯特錯了!
像是與他槓上似的,她很有個性地繼續跟著他,也不再抱怨,兩人無言地一前一後走著,直到她越來越感到疲憊,最後她實在忍不住而停了下來,央求道:「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
龍易天依然不搭理她,繼續往前走。
喬姌見他始終不搭理自己,不禁怒火中燒,遂大聲嚷道:「我說我要休息一下,你有沒有聽到?」這該死的男人,存心累死她是不是?
龍易天這次不得不停下來,轉頭望著氣喘吁吁的她。
「你想怎麼樣?」他沉聲問道。
要跟的人是她,跟不上的人也是她,她居然還有臉在這大呼小叫?
「我累了。」他走路像行軍一樣,她怎麼可能跟得上他?
「對不起,我還得趕路。」他冷冷地道。
女人真是麻煩!
「你休息一下會怎麼樣?難道你不餓嗎?」她望望天色,早已過了正午時分,她餓得快前胸貼後背了。
「不餓!」他簡單地道。
聞言,喬姌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瞪著眼前這名不知感恩的臭男人。
「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你忘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嗎?要不是我在你快一命嗚呼之際救了你一命,你現在早就去見閻羅王了……」
她罵人可順口得很,大氣都沒喘一下,於是,她繼續罵道:「也不想想你在病中本姑娘有這樣荼毒你嗎?本姑娘哪樣不是將你伺候得好好的?你這可惡的男人,要不是……」
「前頭有個小鎮。」他打斷她的滔滔不絕,冷冷地丟了一句。
「呃?」喬姌愣了一下,打住了她的「報恩論」。
「要休息到鎮上去。」話才說完,他便轉頭就走,繼續趕他的路。
見他漸漸走遠了,喬姌也顧不得腳疼肚子餓,趕緊舉步跟了上去。
過了一會兒,喬姌終於隨著龍易天來到小鎮上,大街兩側林立的茶樓酒館不時地飄出酒菜的香味,她的肚子更餓了。
見他絲毫沒有停下來用膳的打算,喬姌忍不住上前拉住他。「你到底要上哪裡去?不是要吃飯嗎?」
「要吃你自己去吃。」
「喂,你怎麼這樣,你……」喬姌在他身後不悅地嚷道。
「你要等就在這裡等。」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入一家當鋪。
所幸他身上還有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玉,那原本是他隨身之物,不過如今也只得先將它變賣換取銀子,當這一路上的盤纏。
喬姌望著店舖門口上方那紅紅的大字——當,心裡想著看來他是不管如何都不願再接受她的幫助了。
沒多久,龍易天便帶著幾張銀票和一小包銀子出了當鋪。
喬姌走至他身側,問道:「有了銀子,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吧?」
他再不吃,她就真的快餓扁了!
龍易天突然轉過身來,瞇起眼,目光上下打量她,一身綾羅綢緞,再加上她姣好的面容,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旁人的注意,簡直壞他的事!
為了不讓葛氏父女發現他還活著,他行事力求低調,而她卻像個發光體般處處若一人注意。
他沉聲道:「你還是要跟著我?」
「當然。」喬姌揚高下巴堅決道。
她還沒把他拐回家,怎麼能輕言放棄?
龍易天也不再搭話,頭一轉便踏步往街的另一方走去,盡量與她保持距離。
可無奈他越想撇清和她的關係,她便越纏了上來,甚至在他身後大聲嚷道:「喂、喂,等等我……」
龍易天聽而未聞地繼續走著,直到轉進一家布行。
「給她一身男裝!」龍易天一進入店舖後,便直接朝櫃檯上丟出一錠銀子,沉聲說道。
「呃?」喬姌愣了一下,但並未多說什麼。
櫃檯後方的掌櫃也被龍易天冷然的氣勢嚇了一跳,抖著聲道:「呃?男、男裝?」
她明明是一名嬌滴滴的美人兒,不是該穿女裝嗎?
龍易天冷冷地斜睨掌櫃一眼。「照我的吩咐去做。」
這女人一路上處處吸引人的注意,既然甩不掉她,他就得想辦法斂去她的光芒,否則真會壞他的事!
掌櫃立即嚇得連聲應道:「是……是……」
? ? ?
喬姌換上一襲月牙白的男裝,頭上綰了一個簡單的髻,加上她身上獨特的氣質,在換上男裝後,還頗有富家公子的味道。
「為什麼要我換上男裝?」喬姌在踏出店舖時,朝龍易天問道。
龍易天沒有答話,自顧自地邁開腳步而去。
「喂,等等我!」喬姌立刻跟了上去。
當喬姌湊到他的身邊時,忍不住拉拉他的袖子問道:「你究竟要不要吃飯?我快餓死了。」
龍易天愣了一下,停下腳步,瞪著她拉住他袖子的那隻手臂,沉聲道:「別在大街上和我拉拉扯扯。」
喬姌不高興地板起臉孔。「誰教你走那麼快?」
「放手。」
「不放!」她像是和他槓上了,不準備妥協。
「你想怎麼樣?」龍易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吃飯!」她大聲吼道。
「好!」出乎意料地,龍易天爽快地答應。
「呃?真的?」喬姌愣了一下,她以為還得和他周旋好一陣子哩。
「可以放手了吧?」他冷冷地睨向她緊抓著他袖子的手。
喬姌猶豫了下,最後放開了手。
龍易天再次轉頭就走,喬姌跟著他過了兩條街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進一家名叫「飄香院」的妓院。
喬姌瞠大眸子瞪著大門上的招牌好一會兒,不敢置信他居然當著她的面進了妓院?
「龍易天,你站住!」她忿忿地在他身後嚷道。
在踏進大門前,龍易天回過頭來,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明知故問地道:「怎麼了?你不是要吃飯嗎?」
喬姌瞪著「飄香院」大門口上方的燙金招牌,大聲嚷道:「大街上酒樓那麼多,你幹麼偏跑這兒來吃飯?」哼!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這兒有酒有菜,有什麼差別?」
「差別可大了,這兒……」還有女人!
他打斷她的話。「隨便你,總之,我就偏要這一家!」
「不行!」她急忙奔上前拉住他一雙衣袖。「跟我去別家。」
龍易天甩開她的手,冷聲道:「我說了,我就偏要這一家,你要就跟進來,否則請自便。」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就進了「飄香院」。
喬姌氣得在原地跺腳,在喬府裡,她何時不是一呼百諾?
只要她下達命令,底下的人無不趕緊將事情給辦好,她三小姐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冤枉氣?
談買賣時,誰不因她出色的美貌而對她青睞有加、和顏悅色?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冷臉孔的待遇?
喬姌氣得臉黑了一半,她當然清楚他是故意的,但是他若以為這麼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能讓她知難而退,他就大錯特錯了。
「好,進去就進去,誰怕誰?」她很有個性地一甩頭,邁開腳步跟著踏進了「飄香院」的大門。
哼!她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一點小場面算得了什麼?
「兩位大爺裡面請!」一名龜公正哈腰招呼著兩人落坐。
鴇母見他們兩人氣質非凡、穿著不俗,心想是貴客上了門,立刻擺出討好的笑容迎上前來。
「兩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嗎?有沒有相熟的姑娘呀?」鴇母說話的同時,一雙眼不時地睨向男裝打扮的喬姌,看著她那過分秀氣的臉孔,最後忍不住問道:「這位公子……」
「幹什麼?」喬姌心中一驚,怕被揭穿她的女兒身,忙擺起臉孔喝道:「還不趕快上茶招呼,猛盯著我瞧做什麼?」
龍易天一副看笑話似的,冷冷地望著喬姌臉上那抹心虛的神色。
「啊,是、是!」鴇母趕緊收回視線,連忙喚來小廝。「還不給兩位爺上茶,都摸魚去了?」
喬姌瞪了龍易天臉上那該死的笑容一眼,悶悶地在心裡咒罵這該死的臭男人!
鴇母接著喚來了幾位打扮俗麗的陪酒姑娘們,當她們偎到龍易天及喬姌身旁時,喬姌像是被蛇纏上了身,立刻跳離原位。
「你們幹什麼?別碰我!」她大聲喝道。
「呃?」青樓的姑娘們均被嚇了一跳,像是見著怪物般猛盯著她瞧。
龍易天倒是一副極享受般地左擁右抱,還不時朝喬姌送上一記挑釁的眼神,甚至故意道:「怎麼了?像是見鬼似的?」
喬姌雙眼噴火地瞪著他,見他一副悠哉快活的模樣,她的胸口便像有把火般熊熊燃燒著。
「你幹麼抱她?」她氣忿地問道。
這男人是什麼意思?對她老是冷言冷語,也不念在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分上對她和顏悅色一點,而他給青樓姑娘的臉色居然還比給她的好看?
龍易天故意忽略她臉上的怒容,無辜道:「這裡是青樓,進了這裡!抱抱姑娘們有什麼大不了?」說完,他還將一名黃衫女子摟到懷裡,故意氣死她,他就不信她還能忍耐到什麼時候?
望見他眼底的故意,喬姌深吸口氣,冷冷地朝他道:「想用這種方式逼我知難而退?」
哼!他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隨你怎麼說。」他就不信女人在見過男人這等風流樣後,還能不為所動,尤其依她那等高傲的性子,怕不會轉頭就走?
「那好。」喬姌心思一轉,索性坐回原位。
她不斷地強逼自己鎮定,朝一旁的姑娘們喝道:「還不斟酒?」
哼!她是和他槓上了!
「是……」姑娘們趕緊上前伺候。
儘管氣氛詭譎,但一頓晚膳還算是順利地進行下去,像是在沉默地抗議,喬姌整個晚上緊繃著臉猛吃菜、喝酒,瞪著他和一群鶯鶯燕燕調笑喝酒,沒注意自己因生著悶氣而多喝了幾杯,最後不勝酒力竟醉倒在桌上。
龍易天讓人安排了房間讓她歇息,沒多久,一名身著粉色薄衫的美麗姑娘出現在龍易天面前。來人一見龍易天,驚訝地膛大眼,正待她差點脫口喊出他的名字時,卻因龍易天一記示意的眼神而打住。
「都下去吧!」這名美麗的姑娘摒退了眾位陪酒的姑娘。
沒多久,原本陪侍的姑娘們全聽令退了下去,留下龍易天和那名美麗的女子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