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學長 第七章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伊鈞在午休時刻來到學校堆置舊桌椅的儲藏室。

    祁日好不容易才找到這種平時不可能會有人來的地方,和伊鈞見面,而上學時間裡又只有午休和下課休息時間能利用,加上他的一舉一動特別引人注目,他可是花費了好幾天的時間在尋找適合的地點。

    「學長,你在……咳咳……」

    剛踏進儲藏室,伊鈞就被濃厚的灰塵嗆著。

    灰暗的儲藏室裡,光線透過灰塵厚重的玻璃窗投射而入,視線不明;不流通的空氣令人窒悶,讓人感覺是既髒且凌亂。

    平常的時候,誰會來這種鬼地方受罪,所以對他們而言的確是個很安全的地方。

    「走路放輕點,別讓地上的灰塵都揚起來了。」祁日在他左後方出聲。

    祁日說話的聲音很輕,卻足以讓伊鈞發現他的存在。

    伊鈞回頭,就看見祁日站在蒙灰的窗邊,嚴謹觀察著外頭的動靜。不知怎麼了,覺得視線有點模糊,他不禁用力眨了眨眼。

    窗邊的祁日,像是隨時會消失的空氣般,突然讓他感到很不真實。

    就像是蒙了厚塵的窗,祁日身上彷彿也蒙了一層霧。

    恍恍惚惚,看不真切,窗邊的人影像白日裡不該出現的幽魂。祁日的膚色透白,精神似乎也不怎麼的好,更加深了他的這份幻覺。

    「你看什麼?」

    聽不見回應,祁日才收回往外看的視線,疑惑地望著呆愣在儲藏室中央的伊鈞城。他明明就是很普通的長相,為什麼伊鈞老是看著他出神?難道,還真有所謂情人眼底出西施嗎?真是讓人費解。

    「沒……沒什麼,我會放輕點走的。」壓抑下不安,伊鈞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趕緊轉移話題:「你等我很久了嗎?」

    總不能告訴祁日,他覺得他很不真實吧!

    「知道不該讓我等,你還敢比我晚?」祁日的口氣溫和,但話裡讓伊鈞膽戰心驚的質問,卻一分一毫威力也沒少。

    「對不起。」沒有多說理由,伊鈞只是道歉。

    老師拖延了五分鐘下課,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來了,沒想到祁日也會那麼早來。

    「算了,第一次不和你計較。」祁日提醒著下不?例。

    「我下次一定會早到的。」如獲大赦,伊鈞鬆了一大口

    氣。

    什麼都不怕,他就怕祁日生氣。

    瞥見伊鈞躊躇的模樣,意識到他始終杵在原地想動又不敢動,祁日不禁微揚起左眉,以平淡的聲音問道:「你一直站那麼遠做什麼?」

    如果他老要夏傑跑腿,只是?了遠遠看他,他們何必掩飾得如此辛苦。

    個子那麼大,膽子卻那麼小,是因為他?

    聽說他在老師和同學的面前,明明都是一副酷得不得了的模樣;祁日實在很難想像,伊鈞到底在害怕他什麼,要打架他會贏得過他嗎?怎麼在他面前,伊鈞就是有種畏畏縮縮的感覺。

    就因生怕失去,所以愛情讓人膽小,這是祁日不懂之處。

    「我可以過去?」伊鈞小心地確認著。

    「要過來就過來,不愛過來隨你的便!」聽見他的口氣,祁日突然有點火了,冷淡的口氣也透著些許怒氣。

    反正,只要時間一到,他就走人。

    「我馬上過去!」心一驚,伊鈞毫不猶豫的朝祁日走去。

    不管他做什麼,好像都特別容易惹祁日生氣,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那代表祁日有點在乎他的話,不知該有多好。???走得太急的伊鈞,才剛要走到祁日面前,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腳,重心不穩向前仆倒。祁日及時伸出手去救他,反而被連累一起摔倒在地上,形成了被伊鈞龐大身軀壓倒在下的姿勢。

    滿地灰塵,霎時隨風煙飛而起,嗆得兩個人難受得不得了。

    「咳咳……」灰塵跑進眼裡,祁日不由得閉上雙眼,又痛又不舒服的揉著。

    「你……咳咳……你沒事吧?」趕緊挺起上身,伊鈞急忙查探身下的祁日是否無恙,下巴突兀傳來的刺痛,讓他咬了牙才沒痛喊出聲。?了保護祁日,不直接撞到祁日的臉,他的下巴撞到了堅硬的地板。

    「快死了,算不算沒事?」直瞪著正上方的臉孔,祁日悻

    悻然地問:「長這麼大個人,你到底會不會走路?」

    幹嘛伸手去救人?他真是吃飽撐著,竟然做這種白癡事。

    不知自己是哪根筋燒斷,那麼重的一個大個兒他救得住才有鬼!

    從來沒做過這種蠢事,又害自己的屁股差點沒裂成兩半,可以想見他有多懊惱。明知有危險還伸出援手,根本就不像是他平日冷眼旁觀的作風。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承受著祁日的責?,伊鈞只在乎他有沒有受傷,了心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白癡,受傷的人是你。」咬了咬牙,祁日受不了地冷嗤道。

    下巴擦傷了,甚至還滲出血來,難道他就不痛嗎?有時候,祁日真的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好像怎麼對他都不對。

    「我沒有關係,你有沒有怎樣?」伊鈞還是很執著的問著。

    反正,他身上這點小傷也死不了人,頂多痛個幾天而已;

    反而是祁日被他壓在下面,他擔心他是不是有撞到頭,或是擦撞到其他的地方。

    仰望著他擔心的臉孔,祁日突然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別說了,先拉我起來。」面無表情的他,對伊鈞伸出手,決定離開髒兮兮的地板。要爭論的話,也得先起身再說。

    沒有第二句話,伊鈞當然照他的話做。

    等兩個人都站起來,伊鈞突然皺起了眉頭,似乎站得不太穩。

    「你怎麼了?」發現他的異狀,祁日也皺起眉頭。

    「我……沒什麼……」

    眼看冷汗一顆顆從他的額頭冒出來,祁日立即察覺到他一定撞到其他的地方,他壓抑著怒火道:「到底是哪裡受傷?快說出來!你別當我是笨蛋耍!」

    不知怎麼的,他的心愈縮愈緊,那喘不過氣的感覺讓他脾氣不穩。

    「我的腳……膝蓋……」被祁日的怒氣震住,伊鈞不甚確定的道出實話。他的右膝蓋在落地時直接撞地,現在一出力就很痛。

    「也受傷了?」祁日低下頭,視線落在他的膝蓋上。

    一股莫名的不舒服感覺,在他心中不斷擴散著。

    「嗯。」伊鈞點了頭,卻不想多說膝蓋的傷。

    「那去保健室給護理老師看看吧!」不想表現出擔心,祁日還是直盯著他的膝蓋看。看他都快站不穩了,一定真的很痛。

    雖然不想多惹閒話,可是在無計可施之下,他還是會扶他去保健室。

    沒想到他們第一次的「幽會」,就搞成這副烏煙瘴氣的情況。說不定他們倆的八字不合,注定碰在一起就沒好事也不一定。

    「我還可以忍耐……」伊鈞搖頭,不願意留給祁日軟弱的印象。

    除此之外,他也不肯犧牲掉好不容易才見到祁日的機會。

    去了保健室,祁日不可能留在那裡陪他,而下次見面又不知是何時;況且這傷也死不了人,他才不要浪費和祁日相處的寶貴時間。

    一晃眼,午休時間已經快結束,再痛他也要忍耐下來。

    「忍耐什麼?你當你的身體金剛不壞?」難以置信,他難道不疼、不痛嗎?

    眼睛四下梭巡,祁日拉了張還能坐的椅子,將他一屁股按壓下。

    祁日粗魯的動作,不免又扯痛了伊鈞的痛處,讓他不由得悶哼一聲。看來他的膝蓋,八成是撞得不輕,也許戳傷了也不一定。

    「還說可以忍耐?」發現他冷汗冒得更厲害,祁日禁不住諷刺。

    痛就是痛,嘴巴說可以忍耐,身體卻是騙不了人。

    祁日不懂他幹嘛要逞強。

    「只是疼了一下,很快就不會那麼痛了。」伸手撫著痛得發麻的腳,伊鈞盡量不把痛苦的感覺表現出來,甚至擠出笑容道:「你不是討厭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嗎?如果我去了保健室,我們瞞天過海的努力,不就前功盡棄了?」

    雖受了傷,他還是顧慮到祁日的感覺。

    祁日??無言的望著他,心底突地湧起一陣濃郁的酸澀,腐蝕著他心中那塊被冰凍起來的角落。

    怎麼會有人蠢到這種地步……???

    無奈中,祁日從褲子的口袋裡掏出一條白手帕。

    不等伊鈞有任何反應,他已經吐了一口口水在手帕上,沒問伊鈞的意見就彎下腰,用沾了口水的白手帕,替伊鈞擦拭下巴上的傷口。

    伊鈞雖錯愕,還是痛得皺了眉。

    「忍著點,我替你的傷口稍微消毒一下。」看見他的表情!祁日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卻略帶自嘲地道:「要是嫌我的口水髒就直說。」

    他只是突然覺得,放著出血又沾沙塵的傷口似乎不妥;要是這傢伙肯馬上去保健室,他就不用這麼做了。

    「我沒有嫌你的口水髒,只是……」唉,他怎麼可能會嫌呢?祁日難得對他這麼好,就算摔十次他也心甘情願。

    「只是什麼?」祁日停下了動作。

    「沒想到你會隨身攜帶手帕。」不愧是出身名門的大少爺。

    其實,真正讓伊鈞感動的是──祁日他一身髒兮兮的,竟然沒用手帕先擦自己的臉和手腳,反而替他擦起下巴的傷口。

    單是這樣,他就覺得痛得有所價值了。

    一件小小的事情,卻讓他感動得無以復加。

    「這只是從小的習慣……你覺得可笑?」不想問,祁日還是問了。每天要穿的制服口袋裡,都會有條折好的白手帕,不過都是傭人放妥的。

    伊鈞的口氣讓他懷疑,這年頭是不是沒人隨身攜帶手帕了。

    「不是的,你別又誤會了。」伊鈞忙著澄清。

    揚起俊朗的眉尖,祁日倒是沒有生氣的樣子,不過訕訕地道:「你這口氣,好像我常誤會你一樣。」說歸說,他可不記得有過,就算伊鈞翻出舊帳,他也不會承認。

    不是嗎?苦笑在心底,伊鈞卻什麼話也不敢說。

    「手帕髒了……」沒去追究他的沉默,祁日瞥著手中沾了沙和血?的絲絹手帕,彷彿在想些什麼,又盯起他還沒清乾淨的傷口。

    「你不嫌我的口水髒對吧?」祁日突然問道。

    「當然。」不明白他?何一問。

    低下頭,祁日突然用舌頭去舔他的傷口,當場叫他呆在震懾不已的錯愕裡。痛是痛,可是那刺刺麻麻又溫熱的觸感裡,感覺出來的可不是只有痛。

    祁日的舌尖,像在挑逗人心似的,正在替他的傷口消毒。

    伊鈞的心臟,像快爆裂似的急遽跳動著,整個身軀卻動也不能動。

    身體一寸一寸的熱了起來,像是有千萬隻小螞蟻在爬著的感覺,讓他?生了搔癢難耐般的甜蜜痛楚,其不知此刻是身處地獄亦或是天堂。

    正起身,祁日壞心地笑問:「還痛嗎?」

    無法應答,伊鈞急促呼吸著,僵硬地搖頭。

    朝思暮想的容?近在咫尺,要他鎮靜下來已頗?困難,更遑論祁日還對他做出如此曖昧的舉動;就算只是消毒,他還是無法相信祁日會這麼做。

    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是嗎?」閃過詭譎的眸光,祁日笑了。???震懾在祁日的笑容之中,伊鈞今天的驚喜已然太多。

    祁日從來不笑,所以他從沒發現過,祁日竟然有那麼可愛的虎牙,整張俊秀白淨的臉龐,也更加柔和起來。那張可愛的笑臉,跟個天真的孩子沒兩樣,很容易就能收買人心。偏偏祁日不愛笑,真的太可惜了。

    不過,也許在祁家出事以前,他曾經很愛笑也不一定。

    想著想著,伊鈞怔忡在祁日的笑?裡,幾乎是被奪走了神智。不待他回神,祁日雙腳一跨,便在他的大腿上輕坐下來,迫使兩張臉孔相距不到五公分。傻傻地,不知道祁日想做什麼,他已捧起他的臉,從容不迫的吻下去。

    這一吻,讓伊鈞忘了膝蓋的痛。

    祁日細細舔著他乾燥的唇瓣,探出舌遊戲似地逗著他的唇,也意圖挑逗他的感官神經。

    祁日的吻,由輕到重、由淺到深、從挑逗到濃烈的索求回應,逐漸崩毀了兩人禁不起考驗的意志力。

    伊鈞瞪大了眼,整個人都熱得快成了火爐,卻依舊端坐任祁日擺佈。他又不是傻子,豈會拒絕日夜所思卻難求的美夢。

    怕是夢,他更加投入難以自拔。

    跌入祁日如琥珀般噬人的淺眸裡,伊鈞只想將他的人完全納入體內,揉合了彼此的身與心,即可永不分離。他想擁有祁日想得快瘋了,這個世界上,他惟一渴求擁有的東西──只有祁日了。

    能夠達成願望的話,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生命、他的未來,都無所謂。

    放大了膽,他抱住祁日的腰,熱烈的回應著。

    祁日十指攏過他的黑髮,沿著發稍輕撫著伊鈞的脖子,引出他更多的喘息和熱情。

    當、當、當……鐘聲,總是在最不該響起的時候響起,樂於壞人好事。

    結束了吻,祁日再度想起他們身在何處,挑起眉笑道:「抱歉了,在這麼髒又破舊的地方,奪走了你寶貴的初吻。」

    伊鈞搖了搖頭,還陷在難以收回的情潮裡。對他來說,沒有比這更美好的初吻了。

    「你的膝蓋還痛不痛?」從伊鈞的身上站起來,祁日才想起這件事。

    本來,他只想給伊鈞一個輕輕的吻,誰知道兩個人都陷入而不可自拔。看來,他必須重估自己的自制力才行;這個吻,超出了控制。

    「不痛。」腦中一片茫然,伊鈞早忘了膝蓋有傷。

    「意思是,你可以自己回教室?」

    「嗯。」伊鈞點了下頭。

    不回教室不行了。祁日走到門邊,又轉回頭吩咐道:「別回教室,我看你還是先到保健室去給護理老師看看比較好。」

    不知怎麼的,他還是掛心伊鈞的傷口。

    雖然幫他消毒過,他擦傷的下巴還是應該去擦藥。

    「好。」伊鈞一口允諾,很開心祁日如此關心他的傷勢。

    轉頭要走,祁日又停住,再度望著他欲言又止。

    總覺得,好像還有事沒做完。

    「怎麼了?」伊鈞以為他忘了什麼事。

    「沒有,只是很不習慣你的話比我少。」撇了撇唇,祁日照實說道。也許是自己的吻真給他太大刺激吧,不然,他怎麼傻成這樣!

    失笑在心底,伊鈞卻突然想到某件事,考慮後試著問道:「如果你不急著走,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什麼事?」

    「你為什麼吻我?」他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為什麼?」這也要問理由?怪小子。

    「因為,你不是說過,不准我隨便碰你嗎?」結果祁日自己卻……伊鈞弄不清楚他的標準在哪裡,總覺得很難拿捏出個界限。

    「我是說過不准你隨便碰我沒錯,可沒說過我不能隨便碰你。」標準很簡單,主動的那個人是他才行,一切都得以他的意願?主。眼一瞟,祁日輕鬆解答,然後才又道:「不過,我吻你是有理由的。」「我能知道什麼理由嗎?」早已想到他的回答,伊鈞不免苦笑在心底。

    答案一如他所想,連一點偏差都沒有,說不定他該佩服自己,還好這個答案無損於祁日為他帶來的喜悅之情。

    「答案很簡單──這是你上次表現良好的『獎勵』。」

    如祁日所言,答案的確很簡單。因為伊鈞在?人面前戲演的好,所以祁日便在事後給他補償和獎勵。出發點?何,恐早難以追究。

    獎勵?伊鈞乍然懂了,心卻蒙上了灰。

    只是……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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