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布萊爾醒來的時候看見的第一件東西是木蘭花,她趕緊閉上了眼睛。任何能夠讓她聯想到鮑爾斯的東西都使她受不了,因為她在夢中重溫了五年以前他們相擁著蘇醒過來的情景。
五年之前現實中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在夢中重新走了一遍過場——一夜風流之後,第二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的重演是那樣的確切、清晰,每一個場景都歷歷在目,仍然是那個早上……
他的手指輕輕地愛撫著她,把她從睡夢中弄醒,科涅克白蘭地的後勁使她仍然不肯睜開眼睛。她側身躺在床上,正處於若醒若睡的狀態。他溫暖的、堅實的胸膛正貼著她的後背,他溫熱的呼吸輕輕地掃過她的肩頭。
"再來。" 她在蒙隴中說,她喜歡他動作的方式。
她被挑逗起來了,她蠕動著迎合著他,感到他張開嘴在自己的肩頭溫熱地吻了一下,他的胡茬扎得人怪癢癢的,他又輕輕地咬了她一下,接著又用舌頭在她的肩頭劃著圓圈。情欲的騷動終於把她從睡眠中喚醒了,她想再來……
他的一只手沿著她胸部的曲線往她的腰部摸索著,在她的臀部轉了一圈。接著,他的食指和中指交替著像走路一樣點著點著靠近了她的肚臍,在她的肚臍周圍轉著圈。她抓住他的手,領著它往下摸去,那裡早已是一片溫潤了。
他修長的手指愛撫著她,令她舒暢到了極致。她隨著他蠕動著,喘息著,把手伸到背後抓住了他,引導著他。她因為進人高潮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喊叫,直到這時,他才把自己也釋放出來。事過之後,精力釋放後的酥軟漸漸緩過來之後,她在他的擁抱中轉過身子,睜開眼睛,她要把潛藏在心中的話都說出來。
"噢,賈森,我愛——" 心跳、呼吸、語言。聲音,除了視力,一切的一切都凝滯不動了。
這一刻真是發現的災難。驚訝、驚慌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境,她看到的是一張曾經在賈森的大學日記裡見過的面孔。在她仍然不知所措地注視著他的時候,他溫情地睜開了眼睛。一瞬間他看到了她驚慌失措的眼神。
"噢,我的天!" 他們異口同聲地感歎道。
"怎麼不——不是,他呢!"
"怎麼會是——是,你呢!"
他們各自立刻挪到了床的兩邊,盡可能和對方拉開距離,可是他們用於遮羞的是同一條被子。他們同時瞪大眼睛看著對方,在賈森的雙人床兩側氣喘吁吁地拽著被子。
"我本來以為你是——" 他們痛苦地、異口同聲地說,"原來你是——噢,我的天吶!"
他們都在試圖從床的兩邊趕緊逃走,可是身上的被子把他們拴在了床上,而且被子決沒有從中間斷裂的跡象。
布萊爾在她這半邊床上瑟縮著,漫無目標地到處張望著,一只黑色的真絲長筒襪仍然掛在台燈的燈罩上,級著花邊的半透空胸罩正掛在他的腳脖子上,而吊襪帶則搭在床頭。她四處搜尋的目光停留在賈森的床頭櫃上,那裡有一副她的照片,像框裡的她正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
"哦,不!" 她大叫著。
鮑爾斯搖著頭,然後把頭枕到枕頭上,仍然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不可能是真的," 他用手抹了一把臉,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是——這不可能," 仍然是斷斷續續的話語,"我睡得正香……正在做夢……有一個瘋狂的女人你肯定會說不是你……可是你……然後你一醒……這些簡直不可能……還……"
他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來,然後瞪大眼睛看著她說:"我們不是在做夢。" 他和她誰都無法相信這竟然是真實的。"你……你以為我是賈森呢,對吧?"
布萊爾緊緊地閉上眼睛,點了點頭說:"現在我知道你是誰了,賈森的日記裡有你。"
"而我," 他一邊說一邊搖著頭,"還以為你是某個賈森讓……"
她聽出了他話裡的猶豫,睜開眼睛問道:"賈森讓誰什麼?"
"沒什麼。我剛才不知道居然會是她。" 鮑爾斯說著指了指照片。"我的意思是,他的未婚妻。" 他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不在這兒。他和我說一兩天才回來。"
她咬緊牙關,盡可能把被單都拉到自己一側,同時與鮑爾斯保持著距離。她問道:"那你怎麼會在這兒?"
"研究生院放假。"
"賈森哪兒去了?"
"到別的地方去了。"
"別的地方?"
"他沒說去哪兒,行了吧?" 他再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據我所知,他本來應該在這兒。你們倆都找錯了人。"
因為不堪羞辱,淚水儒濕了她的雙頰。"王八蛋!" 她大吼道,"我不是為了你!"
她一心一意要離開他,因此她猛地一拉被單,從床上滾了下去。在他驚慌失措的一瞬間,在他的雙手還沒有來得及捂住自己的命根子時,她看到了一個永世也無法忘掉的美男子的裸體形象。她沖進起居室,在痛苦中抓起衣服胡亂穿到身上。她快要穿好衣服的時候,鮑爾斯穿著斜紋布褲子,光著上身走進起居室,給她捎來了她的內衣、內褲、細高跟鞋,而這些東西原本是為了勾引他的。她三把兩把將這些東西塞進了口袋裡。
他道歉說:"我剛才是有口無心,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
她帶著哭腔說:"我對發生的事表示歉意。"
"你真的那麼愛他嗎?"他眼巴巴地看著剛剛遞給她的衣物都被塞進了口袋裡。
"我當然愛他啦!我們訂婚了。"
'加果你們定了婚,那你的戒指呢?"他說著過來幫助她穿雨衣,因為她處在慌亂中,一只胳膊怎麼也捅不進袖子裡。
"我給摘下來了。"
"為什麼?"
她這時正在往門口走,聽到這話,她猛地轉過身子,面對他說:"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全都不是那麼回事。"
"那是哪麼回事呢?" 他跟著她,緊追不捨地問道。
"跟你毫無關系。"
他幾步搶到她的前頭,堵住了大門,把兩只手插進自己的屁兜裡,一頭金發的他看起來既性感又不乏大丈夫氣。他琢磨了一會兒才說:"我現在已經不是局外人了,我想知道。"
布萊爾由於痛苦和懊悔已經快要歇斯底裡了。"為什麼?你以為你可以告訴賈森,他未來的妻子是個十足的妓女嗎?"
"不是。我——"
"不是?我對你說了和做了那麼多以後你不會說?因為多喝了一點科涅克白蘭地,在黑暗中一整夜連你和他都分不清你也不說?"
"不,我一個字也不會說。我可不願意因為這樣的錯誤失去他這樣的朋友。"
"你對他可真夠朋友。" 她吞吞吐吐地說,"在他的床上和一個從來不認識的女人睡覺。難道你從來沒有想到會是我嗎?"
"這就像你從來也沒有真的想到他會是我一樣。" 他反駁道。接著他安慰她說:"希望你對此保持沉默。"
"其實我只有這一條出路。" 她的淚水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你讓我走吧。"
他站著沒有動,溫和地問道:"你一點都沒有想到過?一丁點都沒有?"
"難道你看著我像嗎?你怎麼能這麼問我?"
"蜜兒,我和賈森在游泳隊共享一個衣櫃,一起洗澡," 他繼續溫和地說著,"人人都對別人品頭論足,他至少在一個方面和我不一樣。"
他的解釋一語中的,由於憤怒,她的淚水像打開的閘門一樣奪眶而出。"我根本沒比較,你怎麼敢說我會比較呢。" 她說著用顫顫巍巍的手抹掉了臉上的淚水。
"你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根本不適合出門。出門之前你得先把心靜下來,把鼻涕擦了,吃點兒東西,喝杯咖啡,總之得吃點東西。"
"我不能。" 說完她抽了一陣鼻涕和眼淚,接著又說,"我一個小時以內必須上班。"
"在哪兒?"
'在四季飯店,我正在接受管理培訓。" 說著她抹了一下眼淚,"我必須走了。"
他閃身到一邊,讓開路的時候說:"我只想讓你永遠記住,蜜兒,我對性很在行,可我在遇到你之前從來還沒有這樣美滿過。"
"這是我聽說過的最廉價的告別演說。" 她憤怒地說,說著猛地拉開了屋門。
"我並不是在說下流話,我只希望你以前也沒有體驗過如此美滿的感覺。"
"而我希望永遠別再見到你——尤其不希望在我的婚禮上。"
她從賈森的房門走出去之後,從鮑爾斯·奈特的生活中消失了。
布萊爾睜開眼睛。從來還沒有這樣美滿過。而現在她正在鮑爾斯的飯店裡,正注視著他送的木蘭花!
電話鈴響了,她看了看鬧鍾,這是她預定的叫醒電話,絕對准時。聖馬丁飯店在新的一天開始的時候給人的印象不錯。
"找誰?"
"早上好。現在是早上七點整,室外溫度是華氏五十二度,有薄霧。"
布萊爾吃了一驚,這實際上是她盼望的聲音,她在床上坐起來,心想,今天決不能受他的影響。
"已經到早上了嗎?'"
"我從服務台那兒偷來了你的叫醒電話,你不生氣吧?"
"嗯,這個,叫醒電話就是叫醒電話,我覺得,誰叫都一樣。"
他開心地笑起來。"聽我說,老爸和我大約兩分鍾以後到咖啡廳去進早餐。你赴約之前是否能過來和我們一起喝點兒什麼?"
"說心裡話,我真的希望去——謝謝你盛情的邀請——可是我昨天晚上沒有准備好需要的材料和——"
他打斷她說:"我只是想不失時機給你提個醒,等到今晚太漫長了,我還想聽一聽你的聲音。還記得嗎?我對它有一種特別的感受,親切感。"
布萊爾故意把語調拖得很長,表示自己已經很不耐煩。"我當然記得,你已經反復說過不知多少次了。"
"'我還沒和你見幾次面呢。昨天晚上咱們散步的時間太短了。你收到花了嗎?"
"怎麼,世界上最美的花,讓我受寵若驚。我真得感謝你,還有你父親。你的信真的特別動人。"
"應該的應該的。你肯定不能一起喝咖啡嗎?"
"百分之百的肯定。" 這次她真的忘了自己的南方口音。
"北分之北。如果你回西雅圖的時候把南方口音也帶走,我的身體垮了該怎麼辦,寶貝兒?告訴我。"
"唔,我得趕緊准備我的文件啦,鮑爾斯。接著我還得和我的客戶共進早餐。"
"在咖啡廳嗎?"
"不,在外邊。"
"太糟了,不然我們至少可以隔著桌於打個招呼呢。今晚見,布萊爾。"
"再見,鮑爾斯。"
布萊爾掛斷了電話,重新躺回枕頭上。早上一起來就和鮑爾斯見面,肯定是令人興奮的事,然而,僅僅在腦子裡想象卻不會如此。她必須停止幻想,投人工作了。
她撥通了送餐電話,電話立即被轉到定餐服務員那裡,服務員態度極好。布萊爾點了一套豐盛的早餐,以便對冷食和熱食做出評價,接著她起床、洗澡。她選擇這個時間洗澡,目的是對高峰時間的供水情況做全面測試,包括反應、水壓、水溫等等。她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昨天有兩個服務員辭職,我們現在人手不夠用,不過還能應付,鮑德奈。" 聖馬丁飯店的送餐部經理向鮑爾斯·德·奈特匯報說。
"干得好,奧特唐。"鮑爾斯說,"現在你可以收回你的桌子和電話了,我打完了。" 說完他站起來,把桌子還給奧麗維婭·特·唐妮,他剛剛用後者的電話機和布萊爾通了話。
鮑爾斯對他的部門經理不拘禮節,與其說他的作風是盡量不脫離基層,不如說他完全不拘泥於形式。老派的人喜歡稱呼他為奈特先生,其它人則直呼他的名字。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奧麗維婭以開玩笑的口吻指出,他簽名慣用的首字母書寫方式"鮑德奈" 可能會被別人誤解為"真他媽的快",這種說法正符合鮑爾斯的管理風格。鮑爾斯則反唇相譏,她的簽名"奧特唐"也可能被別人誤解為"反應倍兒快",這種風格正是飯店送餐部應該具備的。在奧麗維婭的領導下,聖馬丁飯店的服務確實出類拔革。
他和奧麗維姬一起走出辦公室,朝電話預定辦公室走去。正如後者剛才匯報時所說,這裡的人手確實不夠用,辦公室裡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屋裡的三個工作人員正在不停地奮筆疾書。鮑爾斯測覽了一下剛剛記錄下來的幾個單子。
"很好,很好," 他贊許道,''看到客人們都像饑腸轆轆的伐木工一樣定餐總是一件好事。人手不夠好啊,只要不是數錢的部門人手不夠就好。" 他看見一份特殊的定單,立即停下了腳步。他拿起定單問服務員:"剛剛預定的?"
服務員點了點頭說:"一分鍾之前,先生。和您在同一層樓,對吧?"
"是我那一層。" 鮑爾斯突然口齒不清了,"你核實過房問號碼和姓名嗎?"
"當然核實啦。" 服務員肯定地說,"她本來不想要俄式草莓餡餅和其它東西,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她。"
奧麗維姬喜形於色地說:"我的人訓練得夠水平吧。"
"夠水平。" 他表示贊同的時候,仍然在端詳定單。他抬起頭再次問服務員:"你能肯定這是給一個人定的嗎?"
"是的,先生。這我也核實過了。她說是一個人。"
"有什麼問題嗎?" 奧麗維姬問道,同時從鮑爾斯手裡拿過定單認真看了看,接著說道,"住金門大道那邊的套房的布·莎姍饑餓難當,除此而外難道你看出了其它問題?"
"我只是感到奇怪罷了。" 鮑爾斯說,"我再去你的辦公室打個電話可以嗎?"
奧麗維婭笑了笑說:"如果是鮑德奈本人打就沒問題。我今天要在奧特唐的辦公室和兩個新來的服務員面談。"
布萊爾算好了時間,在早餐送達之前已經穿上了褐色的外衣,戴好了假發,化裝完畢。在等待過程中,她打開了收音機,交通台的報道說,三輛車在金門橋上追尾,造成大橋堵塞。播音員轉而報道體育節目的時候,她關上了收音機。早飯送過來以後應該如何進行評價,她在頭腦裡認真地思索了一遍。
首先,一個頂級服務員——無論是男是女——應當稱呼她的姓氏,應當面帶微笑和彬彬有禮,應該把小推車或者托盤放到合適的位置,以便她舒適地用餐,還得事先核對早餐的內容和定單的內容是否完全一致。布萊爾准備用現金付款,在賬單上記錄好現金的序號。她的報告送達威斯瑪集團公司以後,聖馬丁飯店的財務部門會應上邊的指示,核對現金是否人了賬。
布萊爾已經在飯店洗衣房提供的衣物袋裡放好了一件純毛裙子和一件真絲緊身上衣,准備送去洗熨。裙子上有一小片油跡,上衣上有一小片墨跡。她還在裙子的口袋裡放了一塊錢,看看它是否會被退回來。
衣物上的污跡是否會被洗掉,一塊錢是否會退回來,洗衣房是否真的堪稱一流?雖然她不是那種喜歡在雞蛋裡挑骨頭的人,她確實喜歡自己於的這份工作。
門上響了一聲,接著是一個沉悶的聲音:"送餐來了。" 布萊爾一只手裡拎著塑料口袋,另外一只手拉開了房門。她發出的一聲驚呼響徹了走廊,她眼下絕對是無處藏身。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化裝還不完全,因為她還沒有戴上眼鏡。
鮑爾斯衣冠筆挺,深色的外衣,結著領帶,站在一輛小推車後邊,顯得特別帥。"早上好,莎姍女士。" 他說,"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問候了。"
布萊爾驚訝得幾乎把塑料口袋掉到地上。"你這是——我以為你在——" 她已經語無倫次,說不下去了。
"我在替班。"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掛著謹慎的笑容。"我們今天少了兩個服務員。"
不可能,布萊爾心想,總經理從來不做送餐服務的。然而他就在自己面前,而且可以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來,他在等待自己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解釋早餐是怎麼回事。
他推了推車子問道:"我們能進去嗎?"
"這——當然可以。請進。"
她無處藏身,除了敞開大門,讓他把早餐推進屋裡,她還能做什麼呢?她拼命開動腦筋,想找出某種能夠說得通的理由。約會取消了?不行,連著兩次取消約會只能引起懷疑,他可不是那麼好蒙的。
在客廳裡,他把小推車停在面對金門橋的窗子旁邊。
他往小推車旁邊搬椅子的時候問道:"你原定的在外邊進早餐的事怎麼變啦?"
她心神不定地往窗外看去,看見了鎖在薄霧中的金門橋,她立即抓住了突然發現的救命索。她覺得自己真是吉星高照,居然鬼使神差地開了一會兒收音機,因此她立即開口說:"那邊橋上有三輛車把交通堵住了。"
"還來嗎?"
"我的客戶現在正在橋上," 她迅速開動腦筋,開始編下面的故事,"剛才你一掛上電話,他的車載電話就打進來了,他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到。"
"喔," 鮑爾斯顯然喜形於色了,暗自在心裡思考著應該如何措詞,"我只是有點好奇,隨便問問罷了。"
"後來我給你打電話想接受你的邀請,可是你的電話鈴響啊響的就是沒人接。" 話一出口,她立即感到後悔不迭。
"來吧,請坐。"他扶著椅子說。她坐下了。他也為自己端來一把椅子,隔著推車面對她坐下了。"我是從送餐部給你打的電話,不是從我的公寓裡。" 他解釋道。
"嗅," 她頓時感到了釋然,暗自慶幸自己剛才的技術錯誤沒有導致差錯。"幸虧我沒下樓到咖啡廳撲個空是吧?"
他笑著說:"對,幸虧沒去。不過如果你去了,會碰上老爸,他和我的保安部頭兒聊得正歡。等老爸離開那兒的時候,他准能和那兒所有的服務員都混熟,比我還熟,不信咱們等著瞧。"
小推車上的每個盤子上都蓋著半圓形的蓋於,布萊爾看著他一個接一個地揭開蓋子。她真想閉上眼睛,因為他的樣子實在是太帥了。陽光透過窗外的薄霧和窗玻璃照射到屋裡,映在他褐色的眼仁上,他金黃色的頭發又濃密又厚實。她心裡清楚,他前胸鬈曲的毛發,環繞他的命根子的毛發,稀稀落落地散布在他雙腿上的毛發也是相同的顏色。
他發現她正在注視自己,因此他笑了笑說:"吃吧,隨便吃,我陪著你。"
"那不就耽誤你替班啦?"
他拿起一把叉子放在她的一只手上,說道:"實際上我不是在替班。你的定單出來的時候,我恰好在旁邊,因此我心想'我來干怎麼樣?"'他為她倒上咖啡,接著說了下去,"幸虧我來了,是吧?這樣我們可以聊聊,進一步熟悉一下。"
和此前發生的一系列意外的事情一樣,布萊爾從心底感到,有鮑爾斯·奈特坐在餐桌對面,對她只能說是一種幸事。和他這樣的男人在一起,誰都會感到身心舒暢,他的力量和熱情富於感染力,他的微笑像美好的祝福。她暗自在心裡想道,如果繼續這樣想下去,木蘭寶貝兒,在你能夠干脆地拒絕他之前,你就會墮人愛河。
"我說," 他繼續說,"最近西雅圖有什麼變化?"
"繼續擴大。" 布萊爾呷了一口咖啡說,"為了避免這兒的地價下跌,加利福尼亞人在那邊買進,使價格飛漲。"
"對於你從事的職業來說,這不會是壞消息吧。這麼多金融文件需要易手,持證會計師肯定極為吃香。"
盡管她對西雅圖持證會計師目前的社會狀況一無所知,她仍然忙不迭地點了點頭。眼下最好能夠盡快擺脫會計師這個話題。
"告訴我一些你管理飯店的事。" 她說,"你說著話我吃得更香。"
他兩手一攤,請示道:"從哪兒說起呢?我可以一整天說個沒完。"
"從頭說起 。" 她說完拿起英國烤餅咬了一大口,堵住了自己的嘴,因此他只好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最開始," 他靠回椅子背上想了想,接著說了下去,"實際上我是通過一個女人才從事這個職業的。准確地說,並不是通過她。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幾乎不認識她,應該這樣說才合情合理,她當時在西雅圖的四季飯店工作,當時我也在西雅圖——還記得從機場回來的時候我們在車裡說的…"
布萊爾點了點頭,她必須不停地吃東西,她嘴裡的英國烤餅已經成了膠著物,她只好喝一點咖啡,把嘴裡的東西沖下去。
"不管怎麼說," 他繼續說道,"我後來到四季飯店去找她,事情就是這樣——" 說到這裡他打了一個響指,"——我突然迷上了一個主意,管理一家漂亮的大飯店。當時我念研究生的最後一個學期。實際上並不真的知道拿碩士文憑干什麼使,到了那家飯店以後我就知道了。五年以後我就到這兒來了,干上了這一行。" 說到這裡,他笑著抬起頭看著她,希望她說點什麼。
"我說," 她終於開口說,"全都因為一個女士?"
有那麼一小會兒,她覺得他的眼睛好象看見了遙遠的過去。"對。她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可她是我的福星。" 他碰了碰銀咖啡壺問道,"還想來點兒嗎?"
"嗯,來吧。"
他倒咖啡的時候,看著布萊爾說:"你不戴眼鏡的時候,看起來倒有點像她。"
布萊爾小小地吃了一驚,她簡直忘了,自己居然沒有戴眼鏡。"哦,我的——" 一陣心慌意亂,她定了定神才接著說,"難怪我現在看什麼東西都不清楚呢,對吧?"說著她想站起來。"請原諒,我去拿一下眼鏡。"
他搶先站起來問道:"我幫你拿,告訴我在哪兒?"
她心裡想道,最好他能幫這個忙,因為她的雙腿好象被抽了筋一樣軟弱無力。"我把它忘在寢室門口的小不點桌子上了。"
"'小不點桌子',這名字好聽。" 她聽見他走過去的時候自言自語道。
他幾乎立即就回來了。然而他沒有立即把到手的眼鏡交給她。"我是不是一團模糊?" 他從小推車的後邊把身子探過來問道,"現在好點兒嗎?"
"現在你……" 近得可以接吻了!使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沒有能力擺脫他。
"現在呢?" 他這次靠得更近了。
布萊爾已經可以聞到咖啡、黃油、臘腸、俄式草莓餡餅——甚至還有輕微的剃須泡的味道,它是那樣的勾魂攝魄,長期以來她一直就想聞到這種氣味。她似乎感覺到,他把她的眼鏡悄悄地塞進了他的前胸口袋裡。
"你是不是……非得吻我一次不可……" 她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
"當然非吻不可。" 他輕輕地說。說到做到,他的嘴唇——僅僅是他的嘴唇——輕輕地接觸到了她的嘴唇,它們一點點地、漸漸地、美美地,然而卻堅定地引誘著她的嘴唇重復著同樣的動作,使她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攏過去,她中邪了。他慢慢地站起來,她也隨著他站起來,他們之間的接觸始終沒有中止。他和她以前親吻過的任何男人都不一樣,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點。
他用腳一勾,橫在他們之間的小推車滾到了一邊,接著他抱住她,"我該對你做什麼呢,寶貝兒?" 他一邊吻著她的櫻唇一邊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呢?"
再來,布萊爾想道。什麼都行,再來,現在,與我為伴終生。真的為伴終生嗎?
剛一想到這裡,她禁不住哆嗦起來。這既是她內心的表白,又是難於啟齒的間題。在他的愛撫下,布萊爾真切地感到自己的心髒因為欣喜而狂跳起來。
"鮑爾斯," 她歎了一口氣說。他一把將她抱起來,把她放到客廳的沙發上。她坐在沙發的邊緣,他則跪在她的面前。他們相互注視著。
這樣也很好,鮑爾斯心裡想道,因為他需要用這種姿勢掩蓋他堅實的雄起。他趁勢抓住了她的雙手。
"布萊爾,"他開口說。然後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布萊爾,剛過一夜,我已經覺得自己離不開你了,可我不想讓你難堪,做出讓我們後悔的事。"
布萊爾在試圖找回自己的感覺。他顯然因為亢奮的欲望和激動的情緒而難以自制了,她自己也覺得躁動難耐。
"我沒有讓你難堪吧,寶貝兒?"
她渾身酥軟地倒在沙發上,試圖在某種程度上恢復自控能力。"或許我們都在讓對方難堪,實際上我們相互之間根本還不認識呢。" 感謝上帝,她的口音依然如舊,而她的其它偽裝幾乎不復存在了,她幾乎想不起來自己不想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了。
"我們的內心是相通的,寶貝兒。我能感覺到,我知道你也能感覺到。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世界好象不復存在。"
她在沙發上坐起來,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頭發,以便大腦能夠正常工作。她一下子摸到了假發的網套,這種感覺使得她的每一個腦細胞立即高度警覺起來。假如鮑爾斯用手指頭梳理她的假發,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的上帝啊,她怎麼會和他接吻到了這種程度,以致連後果都不顧了呢?她現在沒有戴眼鏡,還要面對著他,這是為什麼呢?
"我的鏡子," 她慌亂地說,同時斜著眼睛看他,還不停地眨著眼睛。"我看不清東西。"
鮑爾斯把眼鏡從口袋裡拿出來,架到她的鼻梁上。"好啦," 他把兩只手支在她被裙子裹住的膝蓋上問道:"看不清的東西現在成什麼樣了?"
"清楚了。" 實際上,任何文字都不足以描述他的英俊,她隨便瞄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寬闊的胸部,他岔開腿的姿勢。他體魄強健,富於男子氣概,對女人極具誘惑。
"我正在克制自己。" 他的話直截了當,說完他捏了捏她的膝蓋。"全為了你。我表現還可以吧?"
"還不夠克制。" 她覺得自己幾乎喘不上氣了。
他把手從她的膝蓋上拿開,問道:"我現在的表現呢?"
"好了點。"
"克制是個魔頭,木蘭寶貝兒。'"他改成單膝跪地的姿勢,望著她的雙眼迸射著欲望的激情。"我說的對嗎?"
這時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她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桌子走去,避開了他的問題。
"找誰呀?"
"布萊爾,我是莉蓮。聽得出來,你還在練習你的口音。親愛的,你怎麼樣?"
"好的沒治了。" 布萊爾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情緒轉過來。"你怎麼樣?好點嗎?"
"無聊透頂了。我想現在立即就離開醫院,伙食糟透了,如果標准是十分,我連一分都不給。到目前為止,對聖馬丁飯店的印象如何?"
布萊爾瞥了鮑爾斯一眼,這時他正岔開著兩腿坐在沙發上,兩個胳膊肘支在膝蓋上,雙手很隨意地耷拉在兩個膝蓋之間。他的狀態比莉蓮能夠想象的不知要好多少。
"唔,我過後給你打電話好嗎?" 她說,"現在飯店的服務員來送餐了。"
"悉聽尊便。" 莉蓮說,"要趁熱打鐵啊。以後再給我打電話吧。"
掛斷電話以後,布萊爾對鮑爾斯解釋說:"我的客戶。"
"交通是不是又恢復了?" 他一邊站起來一邊問道。她點了點頭回答說:"好象是。"
"是不是我也該走了?" 他問道。他們近在咫尺,相互注視著,心潮澎湃。
她的回答是:"是個極好的主意。"
他伸出一只手說:"送我到門口好嗎?"
"是個極壞的主意。" 她說著把雙手背到身後握成了拳頭。"不過,我真心感謝你為我送來了早餐。"
"送送我。" 他不依不饒地說,說完把雙手插進褲兜裡。"我正在克制自己。" 她讓步了,不過她仍然背著雙手,陪著他往門口走去。"今兒晚上見。"他輕輕地說,說完輕輕地在她的櫻唇上再次印了一個吻。"七點鍾我會過來接你。"
門關上以後,布萊爾坐到一個軟椅上,重新恢復了分崩離析的自我約束能力,重新理順了千頭萬緒的邏輯判斷能力。然後她給莉蓮回了電話,告訴她迄今為止一切尚屬正常。
"正常。" 聽得出來,莉蓮此前真的在替她擔著一份心。"你可能想象不出來,自從你離開以後,我一直在想象你陷進了大麻煩。"
布萊爾對著電話機的麥克風說:"那麼,從現在起你就開始往好裡想。我還沒有碰上麻煩。" 她和鮑爾斯的麻煩用不著別人來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