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是自己的床,我睡得淺,清晨一早就被什麼東西打碎了的聲音吵醒,如果是在家裡,我絕對不會被這種聲音吵醒。我張開有些發酸的眼睛,一時半會還想不起自己在哪裡,發了好一會呆才記起昨晚的事情,正想起床卻發覺身體很重,根本起不來。
我愣了一下,掀開被子,其昱整個人都纏在我身上,腳壓著我的大腿,手臂霸住我的腰。我不禁呻吟一聲,這傢伙體重也不輕,壓了我一個晚上,難怪我醒來的時候動不了,下半身都被他壓麻了。
「其昱,醒一醒。」
我不客氣地拉開他的手臂,才發現他的手緊緊拉住我腰側的衣服,這小鬼!
「其昱!起床!」
我不把他搖醒的話,我怎麼下得了床?我可不想被董顥剴看見這種情形,不被他笑到死才有鬼。
其昱在我胸前蹭頭,喃喃的說:「……讓我再睡一會……就一會好了……」
我忍不住捉住他後腦的頭髮,把他的頭拉開,「喂!我不是你媽!醒一醒!」
好半天他才睜開朦朧的雙眼,卻再次把我緊緊摟住。
「你這小鬼!我們還要回家拿你的書包,你今天還要上學呢!」
「那你幹嘛臉紅?」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我張口結舌,半個字都吐不出來。我有臉紅嗎?這……我還沒來得及想清楚,他已經跳起來,越過我站在床邊找鞋子。
我氣惱地站起來,穿上鞋子往門走,才拉開門,我馬上又把門關上。這下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臉上充血,眼睛發紅。董顥剴你這個花花公子!居然在凌晨六點拉著你那位美眉在餐桌上……真是太可惡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家裡還有兩名客人?!拜託……
「怎麼了?」其昱不解得伸手要開門,我馬上拉住他的手。
「別開門。」
「為什麼?」
我嘴角有些抽筋的說:「再等五分鐘。」
「為什麼!」其昱抗議的說:「我要上洗手間。」?
「那就忍一下,忍一下不會死的。」我惡狠狠的回答。
「可是我已經忍了一個晚上,你該不會想我尿床吧?」
他這麼理直氣壯的說,我該怎麼解釋?這時門外很不巧的傳來曖昧的聲響,他賊溜溜的雙眼逼視我,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竊笑著說:「是不是你那位朋友正在和他的女朋友在客廳晨運?」
我隨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這麼多。」
「可是,」他奸狡的欺上來,兩手把我困在門前,「你的臉紅得……」他越靠越近,我已經無處躲避了,他的聲音帶著誘惑和顫抖,微微讓我失神。
「……好可愛。」
我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想喝止他,渾身卻向失去控制般在他的氣息籠罩下無力移動。他的唇再次覆蓋上,不過這一次,他的唇是溫暖柔弱的,引導著我,令我迷失在他的氣息中。
……
我究竟是怎麼了?
好不容易雙唇被放開,我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他卻突然笑著緊緊抱住我,不斷在我脖子邊吹氣,開心得笑出聲。
老天,我怎麼不知道他的力氣這麼大,勒得我腰都痛了,可是聽見他快樂的輕笑,我卻怎麼也無法責備他。
「雲,我好喜歡你,我好每天對你說一次。」
這下我可清醒了。我掙脫他的懷抱,平靜中帶了些緊張的對他說:「其昱,這種話別亂說。」
他不解的看著我,「可是我只對你說啊。」
這個和我想說的意思完全不一樣啊!我正搜羅詞彙,想怎麼跟他解釋時,背後的門上傳來敲門的波動。
「雲烽,你醒了嗎?」
是董顥剴的聲音,我「嗯」了一聲,還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畢竟兩次都被我尷尬地撞見了,就算他不知道,我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裝若無其事。
「我送June回家,一會在公司見,我請你吃早餐。記得鎖門喔。」說完,就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
我的臉不自然的又抽搐了一下,這傢伙……不必這樣炫耀吧?我推開其昱,心情有些凌亂,鬱悶的感覺一直徘徊不散,而且越積越多,有其昱在身邊,我更加理不出個頭緒。
「走了,先回家拿書包,你今天還是要上學。」我頭也不會地拉門出去,現在我還暫時不想面對他。
真是受不了,他怎麼可以這樣一口一個「喜歡你」的掛在嘴邊呢?現在的少年也真是太開放了,他到底明不明白,對一個男人說這種話意味著什麼。我喃喃的不知是對誰說教。
等我走到昨晚停車的地方,才猛然驚覺自己竟然一路緊拉著他的手走下來。我猛然鬆開他的手,回頭卻看見他溫柔的笑容。
心跳又漏了一拍。
我把車停在街角,讓其昱在車裡等著,我上去拿他的書包。
打開門時我還在擔心那女人也許會坐在裡面,卻是白擔心了。清晨的陽光從窗簾間透進漆黑的室內,兩扇房門緊閉,多半是媽和姊還睡著。我不敢耽擱,記得其昱說他的書包就放在工作桌下面,匆匆拿起就要離開,不料一回頭卻看見姊靠在廚房門邊,手上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姊。」我有些僵硬的低聲叫她。
她面無表情的低頭呷了一口咖啡,才說:「中午出來一下,姊請你吃個飯。」
「噢。」
我答應了一聲,趕快拿了書包走出去。
其昱正在車裡向我這邊張望,我不覺舉起手腕看了看表,糟糕,已經快八點了。我跑到車旁,把書包扔給他,迅速打開車門坐進去,幸好沒有熄引擎,我馬上開車向他學校的方向沖。
「噢,對了,放學後到我公司裡找我,我想我們要在顥剴家暫住幾天。」
事情沒有解決前我絕不會回家,讓其昱受這種莫名其妙的氣。姊還說中午要請我吃飯,搞不好是個鴻門宴,不知會不會來個什麼三堂會審,真是亂七八糟。
「雲,你臉色很難看。」
呃?我一下沒有會意,微愣了片刻才知道他在擔心我。
「沒事,是昨晚沒睡好。」
我把車停在他學校門口,前面已經擠滿了許多等著進去的學生。他還沒下車的意思,我不由的轉頭催促,不料他的臉突然放大在面前,再次愕然下,他的唇輕輕碰過我的嘴邊,渾身血液「唰」地湧上臉部。
「你……」
他輕快地推開車門,還衝我揮揮手,一臉得意地跑過馬路,擠進人群中。
我無力的低頭抵在方向盤上,這小鬼是吻人吻上癮了!太可惡了,也不看看時間地點人物對像?!
而更讓我介意的是討厭心底這股讓我無所適從的感覺。
昏昏的,眼裡有些濕潤,胸口膨脹得似乎要隨時裂開,身體暖洋洋的沒有一絲力氣。
好難受……
過了好一會,我才抬起頭來,校門前擁擠的人群已經漸漸沒入校樓內,我重重的吁了一口氣,打起精神向公司方向開去。
在停車場的地方,正巧碰上董顥剴推開車門下車,我對他微笑著點點頭,他卻一臉憂鬱的靠在車門上,有氣無力的樣子真令人擔心。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好像失戀了?
我故意笑說:「怎麼了?一早就無精打彩的,你的美眉呢?」
董顥剴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垂頭喪氣的說:「倒霉咧。我送June上班,好死不死正好碰上以前的一個女伴,她居然是June的老闆的秘書……唉——!別說有多衰了。」
「怎麼,以你董少爺的應變能力應該能輕易擺平才對。」
「哪有!我一張口就叫錯了她的名字,她叫Ally,不是Nina。結果June當場就跟我翻臉了,說原來以前Ally說她有個非常花心的男朋友就是我,她什麼面子都沒了,用她那個漂亮又硬的小包對我亂打,痛不說,以後她那邊一大票子的美眉都會恨死我了。」
看他吁長歎短的,老實說,我可一點都不同情。從大學時代他就是這樣的人,換女友的速度跟換衣服似的,是大家公認的男性公敵女性殺手。根據我和劉德威的觀察結論,這人根本就是毫無貞潔觀的禽獸,他甚至連女友的名字都記不住,基本上是今天待對方如女皇,明天見面可以完全當不認識的無恥傢伙。所以當他碰到難纏的女友時,我們都巴不得對方直接把他押上禮堂結婚算了,省得繼續危害人間,每次碰到大麻煩總要我們幫忙做豬頭。
「救救我吧,小烽烽——」
他突然抱住我,頭枕在我肩膀上聳肩拚命裝哭。
「噁心!」
我毫不客氣的一腳把他踢開。
「好了啦,你要是今天遲到的話,等著你老爸把你銼骨揚灰吧。」我記得他今天要和董老頭一早就要去拜訪一個什麼傢伙。
「你真是沒有同情心。」他不滿的吊起眼。
我無可奈何一哂,托他的福,在他和劉德威的荼毒下,我早就對他裝可憐的演技免疫了,還是留著去騙他那些美眉吧。
公司裡的人漸漸變少,因為是午餐時間,秘書和接待處的小姐們都已經外出吃午餐去了。我看看表,趕快把手中的工作收拾了一下就要出去。
董顥剴突然出現在門口,擺了一個帥氣的姿勢說:「怎麼樣,要不要和我出去吃午餐,安慰一下剛剛被正式列入女性黑名單的可憐人?」
我愣了一下,「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對啊,那個會晤無聊的要命,搞了半天原來是相親。我就尿遁回來了,老爸他多半還在道歉吧。」
我有點幸災樂禍的說:「那我可真抱歉了,今天姊約了我,不能奉陪。」
「那我跟你一起去蹭餐好了。」
「不行,這是私人會晤。」我一口拒絕。
他聳聳肩,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我笑說:「我可以帶點殘渣剩飯回來給你喔。」
「呸,沒良心的。」他甩過來一個拳頭。
我笑嘻嘻的避開,向公司外走。
***
姊姊約我的地方是一個非常靜雅的小餐館,她已經點了一些東西在桌面上,筷子也動過了。
「怎麼,工作很忙?」她的口氣有些生疏,聽起來怪怪的。
不知她倒底想說什麼,我不自在的坐在她對面,感覺拘束,連帶著回答也變得生硬。
「還好。」
像是陌生人在交談。
我不自然的低聲咳嗽了一聲,有點受不了這種氣氛,乾脆直截了當的問她:「姊,有什麼話直說好了。不過我可得先聲明一下,那個女人和孩子,絕對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這個,我知道。」
我略微愕然了一下,正巧服務生端上菜餚,我們都沒有說話,等服務生微笑走開後,姊姊才疲倦地說:「你走後,我勸著她,她什麼都說了。老實說,我覺得最可憐的還是女人,丈夫走了,留下一個孩子讓她一個人帶,左鄰右舍和熟人的流言蜚語不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可以承受的。」
我可以理解姊姊身為女人同情女人的立場,可其昱呢?誰又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說過一句話?
「我已經勸過她,她答應以後絕對不會再打攪你,以前什麼的事情就當做沒發生,你也不要和她計較。」
我輕輕「哼」了一聲。
如果真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問題,我也不介意。
「小烽,聽姊一句話,別人的麻煩你就不要管了,弄得自己一身腥,何苦呢?不是姊姊冷血,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你……唉,算了,跟你講都是白講。」姊姊看見我眼底的不耐,她夾了一筷子菜放進我的碟中,「吃過午飯後把那個孩子送回家吧。」
我頓時瞪向她。
「姊,你說什麼呀?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其昱才被家裡趕出來了,我怎麼送他回家?!」白底黑字,我現在可是他的監護人呢。不過這話我壓在舌底,不敢對她說。
「小烽!」姊姊端出一臉嚴肅,語氣堅決的說:「小時候你就喜歡替別打抱不平,那沒什麼,都是小孩子間打打鬧鬧的遊戲,我可以無視。從小學到大學,你說說你自己中間惹出了多少事情?雖然沒有弄出什麼驚天動地上新聞的大事,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幫朋友也是有個限度的,你總不能把自己的家當都-進去吧?你替別人保管書啊甚至是貓啊狗的,姊沒說什麼,你自己也是有分寸的,知道自己能不能夠照顧。可這次是個大活人啊!小烽,你是怎麼想的?!」
「姊——」
「別插嘴,聽我說完!」
我忍著氣,只好繼續聽她的訓導。
「你都老大不小了,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有還弄了個孩子帶在身邊。別人就算喜歡你,看著這麼大個秤砣跟在你身後,誰還敢跟你交往?而且這孩子又不是你的,別人怎麼想?再說,他名聲這麼難聽,跟熟人見面了也不好說清楚。」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姊!你該不會叫我出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吧?你倒底知道其昱什麼事?他才是這件事中最無辜的受害者!那瘋女人是不是又對你胡說八道了什麼?!」
「小烽,別瘋女人瘋女人的亂叫,人家-韻……」
我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那個孩子有名有姓,他叫段其昱!如果不是那瘋女人的老公變態居然想強姦一個男孩子,而且還是自己的學生,不然怎麼會弄出這麼多事情?!要怪應該怪他們一家都是神經病!」
最後一句似乎叫了出來,四周的人都看過來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坐得筆直。
姊姊臉色也不好看,她微微向前傾身,壓低聲音說:「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一個男人和老婆結婚五年,家庭和睦婚姻美滿,突然就去教這一個學生,就變成同性戀了?」
我實在聽不下去,表情僵硬地站起來。
「幹嘛?」
「我回公司上班!」
我扔下姊姊一個人呆坐原位,自己怒火沖沖地跑了。
「小烽!」
我聽見她在身後焦急地叫,腳下的步伐不覺加快了些。
如果再讓我面對她,也許我會吼出來。
我只覺得忿怒和背叛的感覺充塞胸前。
原以為姊姊多少會明白,原以為家人應該是完全互相信任的……單憑別人的幾句話就判了自己的罪,我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我現在完全能理解其昱被家人傷害的心情,連自己的母親父親都不信任自己,認定自己是犯了罪,他那時該是如何的傷心。
憑什麼所有人都認為這件事中受害最深的是那個女人?
就是因為她是女人?因為她被丈夫拋棄了,因為她有個孩子?所以大家都同情她,責備其昱?
這個社會真是太可笑了!
我煩躁地掏出煙盒,倒了幾下,才發現裡面是空的。隨手把煙盒扔進街角的垃圾桶,我忍不住重重歎了一口氣。
埋頭苦幹了一個下午,我心神恍惚地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拿起畫筒就往外走。
董顥剴好像是專門等我出來般,已經在公司門口站著,對我笑說:「怎麼,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
我-那間有股衝動,想和他說其昱的事情,可是張開了嘴,卻只是一抹苦笑。
算了,這種事怎麼可以到處說呢?
「姊又逼我找女朋友了。」
董顥剴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想來也是,你都二十七、八了吧?你有初戀過嗎?」
我立刻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明年才二十六。」
倒是董公子今年已經28了,所以他老爸才那麼急,趕著他去相親。
董顥剴笑著拍拍我的肩膀,「你怎麼不找個女朋友呢?論長相,你可是帥哥一個,論三高,你也不算低了。」
我歎了口氣,無奈的回答:「看不到順眼的。」
「怎樣才算順眼?」
他乾脆摟住我的肩膀,我不自在地動了動,盡量不著痕跡地和他拉開一點距離。我不喜歡和別人靠太近,就是多年的朋友,我很多時候都受不了他這種過分親切的舉動。
董顥剴理解的放下手,插進褲兜,和我走進電梯。
「就是那種一看了就有『是這個人了』的感覺。」
董顥剴當場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來。
「我、我以為只有女人才會迷信一見鍾情這種東西,」他笑得前俯後仰,就差沒抱著肚子狂笑。「你這個活寶,哈哈,難怪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在大學裡還有人打過賭呢,哈哈……」
我問他賭什麼,他卻只是笑沒有說。
算了,問他等於白問,我問劉德威還來得更快。
下到停車場,他拉住我問:「今晚還在我家過夜嗎?」
我猶豫了片刻,搖頭說:「不了,昨晚打攪了你,實在是太不好意思。」
「那,家裡的事解決了嗎?還是你打算住酒店?」
「我想還是回家,如果連自己家都呆不下去,那豈不是很可笑?」
「我早跟你說那個小鬼是個麻煩……」
我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這件事和其昱無關,你別亂扯了。」
一天之內聽到兩次這樣的話,不好的心情又被勾起。
董顥剴搖頭輕歎,「你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嗎?」
我警覺地問:「是不是我姊和你說了什麼?」
他露出無奈的神色,我心裡已經明白,怒火突然直線上升。
「你別管我家的事。」
「你不覺得你對那個孩子的關心超乎尋常嗎?還是讓他們處理吧,你根本沒有必要替別人養孩子啊。烽,好心樂於助人是好的,可也別被人利用了。」
他說的話和姊姊的同出一轍,我十分肯定他多半被姊姊洗腦了。
我甩開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說:「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別管這件事了,我自有分寸。」
「烽!」
我無視他的叫喚,逕自上車發動引擎離開。
真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是為了我好,說我肯定是被人利用了。我真的是想幫助其昱,從來沒有想過被人利用或是替人養孩子的事情。
也許我的確是個笨蛋,也許我真的是被人利用了。
那又怎樣?
依舊不能改變我的心意,真的很想幫助他,希望在雨中為他送上的傘,在迷失的道路上牽引他……那日在雨中落淚的男孩,心痛得讓我難以釋懷。
我……
我氣惱地直想捶手中的方向盤。
心中這股難以形容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結果我還是從學校門口接了等待已久的其昱回家。
母親和姊姊當然沒有給我什麼好臉色,她們僵硬地連笑容都擠不出來,分明是看不起其昱。
想起前天還對他笑臉相言,一知道那混帳女人編造的事實後,居然擺出這種臉色來。難道她們就不想想,其昱還是個孩子,他也是有感覺的,這麼對待他,他心裡能好受?!
吃過沉悶壓抑的晚飯後,我讓其昱回我的臥室。
母親和姊姊幾乎同時向我投來責備的眼神。
「媽,姊,沒事的話我想早點休息,明天我還要早起上班。」
我賭氣般扔下一句就想走。
「咪咪,你給我坐下。」
母親說不上是和顏悅色地指著沙發要我坐下。
「明天-韻和她丈夫要聽法庭判離婚,你跟我們一起去。我說就是一次把話說清楚,大家以後就是見了面也不會尷尬。」
我冷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咪咪啊,」母親換了一副溫柔的口氣說:「不是媽說你,明天事情搞清楚了,你就把那孩子送回家吧。再怎麼說,留人家的孩子在這不怎麼好,而且……」
母親猶猶豫豫的不知想說什麼。
「他是個同性戀!」
姊姊突然從旁冒出一句。
我也火大的站起來,「你們哪只眼睛看見他的是同性戀了?就憑那女人說的?明明是她老公想非禮其昱!」
「你又不在現場,你怎麼知道?就憑那孩子的片面之詞?」
「這話我也想說!你們又怎麼知道那女人說的是真話?就因為她是你的乾女兒?你們對她認識有多少?不就是媽的朋友那幾句話嗎?!你們根本不知道那女人有多瘋狂!如果不是她,其昱怎麼會被趕到我這裡避難,有家不能回,一回去就被說閒話,連他父母都不願意要他,直往親戚那送!結果呢?!」
姊姊狐疑地看著我。
「小烽,你在說什麼?」
我頓時驚覺自己失言,馬上抿緊嘴角,賭氣似得別開臉。
母親語重心長地繼續勸說:「咪咪,媽媽是怕啊,同性戀這種東西一旦沾上了就完了。好好好,我們先不說人家是不是,可媽擔心啊。」
原來她們真正擔心的是這個。
「我明白了。」我冷聲說,「你們願意怎麼想怎麼說都成,除非其昱他爸媽親自來領回他,不然我絕對不會送他走。」
一想到其昱再次被像包裹一樣被轉折地送來送去,我就不禁為他痛惜。他倒底經歷了多少次轉送最後才被「送」到我手裡?段晴天和我只不過是在一起上過幾堂課,點頭朋友的關係,能讓他硬著頭皮往我這裡硬塞人,我想他也有他的難處,自己要結婚了還被硬塞了一個後面跟著麻煩的孩子。不論段晴天是怎麼想,是懷著什麼心情把其昱送來,我都不會把他再送到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
母親也好,姊姊也好,董顥剴也罷,都不能讓我改變心意。
如果你們認為他是個累贅,就讓我來保護這個孩子,直到他能自己展翅高飛。
雖然她們還想繼續說,可我已經不想再聽,我和母親姊姊說了聲「晚安」就走了。
關上臥室門,就看見其昱拿著筆,坐在書桌前似乎剛才一直在做功課的樣子。
「你根本沒有必要為了這點事情和你媽媽姊姊吵架。」
我知道,他根本沒有,我們的話他都聽見了。
他低垂眼簾,半側臉隱藏桌燈的陰影,我端起他的臉,輕聲說:「你別又哭了。」
「沒有。」他悶聲回答,「其實我可以去我阿姨家,阿姨從小看著我長大,他們不會介意的。」
「你阿姨住哪?」
「她在皇后區有租房,我可以先到那邊住下……」
「看著我說,其昱,你阿姨住哪?」
他的睫毛跳了一下,然後我看見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在他的褲子上。
「不要騙我,我都知道了。晴天他跟我說過,如果連我都不能收留你,他真的不知該往哪送去。」
我歎了口氣,摸摸他的頭。他非要這麼倔強逞強嗎?
「你就不能把我當作可以信任的對象嗎?不要擔心,你絕對不會吃垮我的。」
他終於肯抬頭看向我,猛然抱住我。他的手臂異常有力,緊緊地捆住我,有點掙不開。
「喜歡你,是真的。」
他悶在我的肩頭,低聲說出。
「我知道。」
那天夜裡,我們擠在一張床上,他緊緊摟著我的腰睡著。
看著他熟睡的樣子,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感動。
淡淡的滲透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