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上) 第六章
    氣行任督、溫養丹田,凌霜盤膝而坐,運氣推掌,體內真氣暖而平緩,游至全身,暢通無阻。凌霜緩緩吐氣,合掌收功,徐徐睜開雙眼,喜不自勝,因為他的內傷已經完全痊癒。

    「你的傷沒事了?」仇焰的聲音緩緩響起。

    凌霜看向門前那個目光有些黯然的男子,胸口一陣閉塞,沉甸甸的。

    「嗯……」

    傷好了,就意味著……應該走了……

    仇焰勉強扯動嘴角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說道:「對了,你的劍我早就給你擦好了,你的衣服也早就洗乾淨了,你隨時可以……」

    後面的話語漸漸隱沒,凌霜從未見過仇焰的神情如此沮喪,他垂著頭,無聲地看著地板,怔怔出神。

    凌霜忽覺心中不忍,他走到仇焰面前,出神地凝視著仇焰微垂的眼瞼,半晌,才吐出輕輕的話語:「第一次見到你時,覺得你像一隻落魄的猛虎,狼狽,卻非常危險……可是,認識你之後卻覺得你像一匹駿馬,溫馴安靜,尤其是眼睛,柔和得會令人沉溺其中……」

    仇焰輕輕一笑:「我就當你是在誇獎我好了。」

    凌霜也不由一笑:「我是在誇獎你。」

    仇焰的笑容落寞地掛在臉上,嘴角漸漸垂下,再度默默地低下頭,一聲不響。

    凌霜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素來雷厲風行的他何時不是說走即走、說留即留?他不會顧及別人的想法,更沒人能左右他的想法。也因此,凌霜有些難以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

    有些不忍,有些酸楚,更多的是迷惘無措,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卻不知到底應該怎麼做……

    「哥!」

    小鎣有些驚慌的大叫聲打破了沉寂,他摸索著走進屋中,仇焰急忙扶住他,小鎣反手抓住仇焰不安地問:「哥!我聽到你們在說走是嗎?你跟凌霜要走了嗎?」

    仇焰愛憐地拍拍小鎣的頭:「哥哥怎麼會離開小鎣呢?只是凌霜要走了……」

    「凌霜為什麼要走?小鎣惹他生氣了嗎?小鎣會很乖,不吵他!凌霜!凌霜!」

    小鎣的手在空氣中慌亂地摸索著,凌霜心中一動,伸出手握住小鎣的雙手,小鎣當即撲到他的懷中哭叫不止。

    「凌霜不要走好不好?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幸福嗎?為什麼要走呢?凌霜,是小鎣不乖?還是哥哥惹你生氣了?不要走好不好?」

    近乎乞求的悲哀語調,小鎣總是笑意盈盈的小臉上第一次湧上了害怕慌亂的神情。十幾日的生活令凌霜對小鎣產生了一種朦朧的親情感,不由自主地會想對他好,想如同仇焰一樣將他寵上天。所以凌霜心中萬分不忍,他輕輕俯下身,摸著小鎣的臉,一時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

    「小鎣不要鬧!」仇焰急忙抓回小鎣,勉強笑著說:「凌霜本來就只是在這裡養傷啊,傷好了,自然要回家的。小鎣乖,有哥哥陪你好不好?」

    「不要!我也要凌霜!」

    小鎣孩子心性使然,當即號啕大哭起來,令仇焰啼笑皆非地不斷哄著。

    凌霜皺著眉頭思索了許久,想著仇焰可恨又可愛地糾纏著自己時的嬉皮笑臉,想著小鎣單純地把自己當親哥哥一般依賴,想著這十幾天來的點點滴滴,忽然脫口而出:「你們跟我一起走!」

    一語即出,仇焰愣了愣,凌霜的心情卻豁然開朗,沒錯!只要一起離開不就不用分離了嗎?

    「你加入我們玉蓮教,這樣官兵再也不敢騷擾你跟小鎣!我帶你進總教,這樣便可以不用分開不是嗎?而且衣食住行會比現在好很多,我會另找大夫好好醫治你的腿、還有小鎣的眼睛,你倆今生都可錦衣玉食享之不盡!」

    凌霜興致勃勃地說著,可是,仇焰的臉色卻慢慢、慢慢沉了下來,連小鎣的哭泣都漸漸隱沒,輕輕噎嚥著。

    凌霜再度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起來:「怎麼了?我的提議有什麼不對?要知道玉蓮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加入的,我親自邀你入教你還不滿意嗎?」

    仇焰輕輕、淡淡地笑了笑,目光平和地看著凌霜,緩緩搖了搖頭:「我想要的,只是與自己所愛的人住在一間茅草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養花種田,自給自足,與世無爭,僅此而已。」

    凌霜不由無名火起:「一生碌碌無為、任人魚肉也無所謂嗎?只要一日尚在天地之間,就少不了紛爭糾葛,江湖之大,不是一句淡薄名利、一句退隱江湖就能輕鬆甩去的!」

    仇焰慢慢說道:「天地就是你,你就是天地,你不欲退出便永遠走不出……」

    「說得容易!」凌霜哼笑一聲:「那小鎣呢?你要讓他像你一樣一生無所作為?做個一生為三餐波奔的貧苦農夫?娶個媳婦生幾個孩子就算不枉人生一世了?」

    「小鎣,」仇焰摸摸小鎣的頭,「你自己說,你想不想穿好衣服?吃好東西?名揚天下?」

    小鎣的小黛眉從沒有皺得起這麼緊過,他略帶閒惑地說:「有好衣服小鎣會很開心,有好吃的小鎣也會很開心,但小鎣不知道什麼叫名揚天下,只知道如果要了這些,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跟哥哥開心生活的話,那小鎣不要。而且小鎣不覺得做農夫有什麼不好,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又沒有不開心的事情,小鎣只希望這一輩子都像現在這樣開開心心就知足了。」

    仇焰欣慰地一笑,緊緊地摟住了小鎣。

    凌霜看著眼前這對相親相愛的兄弟心滿意足地摟著對方,彷彿再無所求的滿足模樣,從未覺得如此扎眼過。彷彿自己才是個被凡塵浮華遮住雙眼的庸人,為虛無的過眼煙雲而放棄了安逸一生的蠢材。

    「隨便你們。」凌霜冷冷道:「你兄弟對我有恩,若它日有難,玉蓮教定當全力相助。凌霜就此別過,祝兩位繼續平平淡淡的過你們自給自足的悠閒日子吧,俗人凌霜告退了。」

    「凌霜……」

    凌霜當即抓起若雪劍,頭也不回地撫袖而去。

    ***

    恢復功力的凌霜自然不把朝廷中人放在眼裡,大咧咧地從監視的人眼皮底下走過。有意圖不軌者,還未拔出武器便被凌霜兩道殺氣騰騰的目光震懾住,再不敢妄動。很快,凌霜更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回玉蓮教在當地的一處分教,頓時教內上下一片歡騰,暗香更是驚喜之下顧不得男女之忌一下子撲到了凌霜懷中,凌霜的心情這才微微轉好些。

    「我以為你早就回總教了。」

    凌霜將若雪劍交給暗香,便逕自來到教眾為他準備的廂房中,躺到了那張鋪有他最喜歡的絲綢軟褥的床上。柔軟的感覺令凌霜的身子不由得硬了硬,彷彿不太習慣一般。凌霜的目光一沉,隨即全身放鬆,再度躺回到軟褥上,但不知為何,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暗香擔心教主安危,怎敢離開?」

    暗香兩眼濡濕,偷偷抹淚:「可恨那些朝廷走狗一直對玉蓮教嚴密監視,暗香知道教主有傷在身,只怕不敢貿然現身,都快急死了!這十幾日來暗香四處奔波,幸好教主鴻福齊天,吉人天相,安然無恙,想必那群朝廷狗都氣得乾瞪眼了,嘻嘻!」

    暗香的眼淚還沒落盡,便又破泣而笑,得意洋洋,凌霜無餘地笑了一下,便又沉下了臉。

    「教主似乎不太開心?有什麼事嗎?」暗香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

    否定的二字說得又快又響,深知凌霜脾氣的暗香立刻便知教主果然心中有事。

    「教主是為疾鷹門一役而苦惱嗎?教主既然無恙,眾家兄弟自然眾志成城!只要教主一聲令下,別說這群朝廷的狗,就連這群狗的主人也能拉下馬來!」

    暗香信心滿滿地說道,兩眼放光,野心勃勃。

    凌霜忽然有些納悶起來,若是以往,自己一定會好笑的取笑她幾句,說她一個女兒家比男兒還有雄心壯志。但是此刻,自己卻忽然有種暗香太有野心的揪痛感,就好像忽然發覺暗香是一匹沒有韁繩的野馬,驀然害怕她奔得太遠而摔下山崖……

    凌霜不禁一顫,自己怎麼了?才十幾天功夫居然怕起事來?自己不是向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嗎?明明一向將暗香的這種性情視為直率,怎麼會忽然憂心起來?難道是被那對兄弟傳染了懦弱性情?

    凌霜頓時更加煩躁起來,臉色異常難看。

    暗香是個伶俐的姑娘,懂得察顏觀色,從凌霜的臉上便知道他所煩心的並非自己所猜測的原因。

    「教主,這十幾日,您去了哪裡?」暗香小心翼翼地問道。

    凌霜陰沉著臉:「養傷。」

    「在哪裡養傷?」

    兩道不悅的凶光頓時射向了暗香,凌霜口吻不善地反問道:「你問這麼詳細做什麼?有什麼事嗎?」

    暗香心中一驚,急忙搖頭:「暗香不敢。」

    凌霜這才臉色微緩:「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暗香告退。」

    暗香偷偷看了一眼凌霜,自己對他的話向來喜歡刨根尋底,非惱得教主有些不耐煩地瞪自己一眼才心滿意足地嬉笑著閉嘴,這只是自己跟教主獨有的嬉鬧方式罷了,教主從未因此發怒過。雖然剛才教主沒有當場發作,卻已經有隱隱怒意……看來。這十幾日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

    「暗香。回來……」

    暗香還未走出門口,忽聞凌霜有點沮喪的喚聲響起,急忙折了回來。

    「教主還有何吩咐?」

    「暗香……」凌霜用手撫住額頭,眉頭緊鎖:「你……對現在的生活滿足嗎?」

    「啊?」暗香怔了半晌沒回過神來,遲疑了半天,才猶豫地回答道:「暗香沒什麼想要的,只要能跟在教主身邊、伺候教主一生一世就心滿意足了。」

    「若我只是一介平民,沒有號令群雄的威名,沒有天下無敵的蓋世神功,沒有萬人之上的地位,你還會跟著我嗎?」凌霜的表情非常困惑。

    暗香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時怔住:「但是……教主現在確實威揚四方、天下無敵,暗香自小便跟著教主,從未想過離開教主,暗香不明白教主這麼問的含義……」

    「我是說……」

    凌霜本身也很混亂,仇焰的話一直迴盪在他耳邊,好像觸動了掩埋在心底深處的某種東西,卻偏偏想不起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是說……如果我想退隱江湖,不再理會江湖之事,放棄所有一切,只做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志氣?很窩囊?」凌霜嚴肅地看著暗香,非常渴望聽到暗香的回答。

    暗香有些迷惘,但很快便傲然地笑著說:「只有在叱吒江湖時才能顯示出教主您的雄韜偉略,掩埋如此天賦簡直是暴殄天物。教主不必向那些怯懦之輩學習,他們說什麼看破世事不過是江郎才盡的借口罷了,所謂激流勇退不過是在逃避接下來的失敗,偏要找個理由來凸顯自己多麼超凡脫俗,真是可悲可笑。」

    「是這樣嗎……」凌霜怔怔地喃喃著。

    「教主,男兒志在四方,他日揚名立萬、笑傲江湖之時,那才是真正的人生一大樂事!若如同螻蟻般終日為生計奔波,為三餐苦惱,那與蟲獸有何區別?九道輪迴投胎為人,卻又是渾噩一生,簡直糟蹋了幾世修行!這種人,連我這個女兒家也看不起!」

    凌霜不由苦笑了起來,暗香的話又何嘗不是不久前自己對仇焰所說?那時自己不是用同樣傲氣的口吻訓斥著仇焰?可是為何,現在卻又猶豫起來?

    「教主,您真的沒事嗎?」

    暗香憂心重重地看著凌霜,她從未見過凌霜露出這般困惑煩躁的神情。

    「沒事了,你退下吧。」

    凌霜負氣地躺下,索性鑽入被中,不再苦惱。

    我,凌霜,這輩子都不可能安於粗茶淡飯的平凡生活,既然如此,又何必苦惱?

    沉沉地睡去,恍惚間,好像又看到小鎣趴在窗台上。用耳朵對著自己,偷偷地、曖昧地笑著。彷彿又看到仇焰那張忽而沒正經、忽而溫柔暖心的笑容,彷彿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來,露著他白白的牙齒,咧著嘴不知在傻笑什麼……

    凌霜並沒有即刻起程返回總教,相反有暫時長住在這裡的念頭。分教教主自然喜不自勝,將凌霜奉若天神般侍候著,天天熊掌魚翅吃不盡,山珍海味各式奇珍應有盡有。

    吃了幾日後,凌霜忽然若有所思地喚來廚子,說道:「你會做撈麵條嗎?就是那種手擀面,跟青菜一起煮,然後拌上土豆肉片,放點醋跟鹽,很好吃的。」

    然後張著嘴巴呆愣的廚師一頭霧水地回到廚房,不久端上來一份美輪美奐的撈面,上面澆了一層香撲撲的肉汁燉土豆。簡單的一碗麵,卻精緻細美,連看著都讓人垂涎。凌霜嘗了幾口,比仇焰那個粗手粗腳的傢伙做的好吃了不知多少倍,卻,只吃了幾口便再沒有了胃口。

    小鎣愛吃土豆,每次吃麵都會要很多土豆卻還嫌不夠。

    然後仇焰便會笑著,將碗裡的土豆悄悄地放到小鎣的碗中,然後打趣說小鎣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等小鎣用筷子夾到土豆時,便會又驚又喜地塞到嘴裡,咯咯直笑。仇焰則在一旁,用那份會令凌霜羨慕不已的溫柔目光注視著小鎣,彷彿只要能看著弟弟的笑容,便心滿意足,再無所求。

    雖然事後常常都是小鎣的麵條剩下好多,仇焰的飯也冷掉,但那兩兄弟卻好似樂在其中一般,不斷地在凌霜面前上演著這溫馨的一幕。

    凌霜每日都睡在絨羽軟褥當中,摸著光滑的褥面,卻總是不由想起仇焰家那床粗布褥。摸上去粗粗糙糙的,有點硬,有些破舊,但仇焰每天都會抱出去曬一曬。晚上睡覺的時候,褥面上那層屬於陽光的味道便會一直縈繞於鼻間,連睡夢都變得異常溫暖。

    凌霜曾命暗香把被褥抱出去曬一曬,嚇得負責照顧凌霜起居的教徒以為被子上有異味,磕頭求饒了半天,被凌霜不悅地轟了出去。等暗香剛把被子曬到太陽底下,卻不到半盅茶的時間,凌霜又一臉山雨欲襲的表情親自把被子抱了回來,還恨恨地扔到地上踢了幾腳。

    情緒異常的凌霜算是讓分教的人見識到了何為喜怒無常,明明都是順著凌霜的意思去做,他卻會忽然發怒。雖然沒有遷怒他人,看上去更像是在和自己生悶氣,但是看在旁人眼裡實在有些惶恐。

    暗香更是充滿不安,這次教主回來後便像變了一個人。

    常常若有所思地發呆半晌,還會說些很奇怪的話,不然就是有一些奇怪的舉動,這都是以前從不曾見過的。直覺地感覺到應該與教主失蹤這段時日有關,卻稍有提及便會激怒凌霜,嚇得暗香再不敢試探。

    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十幾天,凌霜自己都有些納悶為何總是沒有去意,只想待在這邊,不想離開……

    總教那邊的教務已經積累了許多,自己明知如此卻依然不想回去,為什麼?

    這時,慢步的凌霜遠遠望到暗香正在訓斥幾名弟子,那幾名教徒連連點頭道歉。令凌霜有些意外的是。其中一人手中抱著一個花盆,隱隱可見未成形的花莖與幾片嬌嫩的綠葉。

    凌霜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便聽到暗香怒氣沖沖地罵道:「教主是什麼樣的人物!你們居然隨隨便便就把東西拿來了?他是哪根蔥?你們這麼聽話做什麼!」

    聽到與自己有關,凌霜便走上前來:「什麼事?」

    弟子們立刻下跪,暗香行完禮後便不依不饒地說:「還不就是這群蠢材!剛收到一盆花……不對,根本連花苞都沒有!是草!送來的人說是給教主您的,他們居然就真的抱來了!您說他們是不是腦袋傻掉了!」

    「不是啊……」一名弟子哭喪著臉道:「小的們已經很認真的檢查過了,確定沒什麼危險才送上來的……」

    「廢話!阿貓阿狗想給教主送禮咱們教主還非收不成?!你們分教的人就是這樣辦事的嗎?!」

    暗香氣得七竅生煙,凌霜倒反應平平,不以為意。無意間看了看那盆沒有長成的花,忽然心中一動,急忙問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回教主,是一個瘸子送來的,他說這是教主的花,所以小的們才給教主送來。」抱著花盆的弟子欲哭無淚:「小的們真的認真檢查過了,沒什麼危險的東西,也沒有毒,才敢給教主送來的。」

    「你們怎麼還不明白錯在哪裡!不是說這花有什麼問題!他說是教主的就是教主的?他說讓送就送?!」

    暗香正罵在興頭,忽見凌霜大步上前,一把搶過花盆,臉色變得鐵青起來。

    只見那盆花的土壤明顯被人翻查過,土壤鬆鬆軟軟,大概連根莖部都檢查了一番,整株花都微微傾斜。幾片嬌嫩的葉芽垂頭喪氣,彷彿失去了活力。莖部明顯的綠痕控訴著不久前這裡的小生命被毀掉了,主莖部有幾道微微的折痕,明顯是在翻查時被折彎而留下了挽不回的痕跡。甚至連乳白色的陶瓷花盆都沾著泥土,可以想像當時他們是怎樣粗暴地檢查這盆花。

    凌霜的手微顫著,看著這株飽受摧殘的花兒,想著當初仇焰是那般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它,若讓他知道這株花變成這樣,不知會心疼成什麼樣子……

    頓時無名火起,凌霜近乎大喝起來:「誰准你們動它的!本座的東西哪輪到你們做主!本座讓你們檢查它了嗎?!你們收到花為何不向本座匯報?!」

    幾名教徒嚇得面無血色,拚命磕起頭來,暗香也無比愕然地看著凌霜萬分心疼地注視著那盆花,一時怔住。

    「教主,這只是一盆花……」

    凌霜忽然瞪向暗香,咬牙道:「暗香,你是不是太放肆了?送給教主的東西,你居然敢不問本座便拒之門外?本座何時給了你這等權力?」

    暗香嚇得跪倒在地:「暗香知錯了,教主息怒!」

    凌霜與暗香說話時,不論有無外人在場,向來都以「我」自稱,從未尊稱過「本座」,此刻的凌霜可謂怒火沖天,連暗香都不由得為自己的性命擔憂起來。

    「送花的人呢?」凌霜厲聲問道。

    「走……走了……」一名教徒戰戰兢兢地回答。

    「幾時送來的?」

    「半……半個時辰前……」

    凌霜不由沉默下來,半個時辰前的話……他應該早就走了……

    不知為何,滿腔的怒火頃刻消褪,感覺全身乏力,好像失去了所有力道。凌霜小心翼翼地抱著花盆,神情落寞,什麼也沒有說便轉身走開了。

    暗香等人不敢貿然起身,只得繼續跪在地上。暗香的柳葉眉微微蹙起,眼波之中閃動起莫名的光澤。

    「你們還記得那人的長相嗎?」暗香低低問道。

    「再見到的話應該能認得……」

    「把城翻過來也要把他找出來!」

    「可是教主……」

    「別驚動教主,秘密進行,若走漏一點風聲我要你好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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