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素葦情緒不穩地奔回家中,他需要一份溫暖的懷抱令他平服燥亂痛楚的心,因為他的腦海中不斷的浮現著淌血的李賦松那雙無限哀傷的眸子。
為什麼?明明是他對不起我,明明是他欠我百條人命,我只是砍了他一斧而已,為什麼我卻如此自責難受?他在想什麼?他以為我還會像從前一樣嗎?絕不可能!
秋素葦步履漂浮地走回家中,驀然瞧見屋門前站著兩個身穿白色紗衣、以白紗覆面的人。秋素葦一驚,再瞧向娘親的房間,隱約可見有同樣打扮的白紗人在圍在她的床前。
「你們是誰!?」
秋素葦一心擔憂娘親的安危,再也顧不得細想,立刻向屋內撲去。門口的兩人眼明手快一把攔住,秋素葦只覺攔著自己的兩隻手如同兩條狡蛇一般纏過自己的手臂,輕盈利落得將他的兩手扭到身後,無法動彈。
「放開我!你們是誰?對我娘做了什麼!?」
一人控制一條手臂的白衣人沒有理睬他,依然雲淡風輕地閒閒而站,神情自如得好似那個掙扎的少年是透明一般。
「霧月、冷星,放他進來吧。」
一個煞是好聽的悅耳聲音從屋內傳來,門外的兩人同時鬆手,再度恢復背後而立的姿勢,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秋素葦驚疑不定,但顧不上再多做考慮,立刻奔進屋內。
「娘!」
只見王林氏趴臥在床上,大敞的後背上紮著數十根細小的銀針,她面色慘白,毫無人氣可言。地面上血漬斑斑,一片狼籍。屋中站立三人,與屋外之人同樣打扮,同樣一襲白衣、白紗覆面。只是其中兩人手持托盤,上面擺滿血巾、刀刃、長針、絲線等物。另一白衣人身形纖瘦不知怎的,明明同樣的打扮,卻令人不由自主的會一眼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們是誰?對我娘做了什麼!?」
秋素葦撲到床前,正欲搖醒王林氏時卻被那名白衣人攔住:「她剛止血,不能動彈,不然會傷口迸裂。」
「什麼傷口?」秋素葦憤怒地瞪著另兩人手上的「凶器」,大聲道:「你這個混蛋對我娘做了什麼?!」
秋素葦的話音剛落,忽然「啪!啪!」兩個耳光重重地扇到了他臉上。秋素葦驚愕地看著原本手持托盤的一人片刻間出現在自己眼前,甚至沒有看清那兩耳光是如何打在自己的臉上。
那人冰冷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怒意:「能有幸被我家少主親自醫治,已經不知是你娘親積了多少的陰德!少不識好歹!」
「不得無禮。」白衣人淡淡說道。
那人立刻噤聲,乖乖地退回原位,但白紗後似乎射來兩道凶光,令秋素葦本能地打了個冷戰。
發出命令的那人聲音一成不變,感覺不到絲毫起伏:「你娘親多年前應該身受重傷卻未能及時醫治,淤血壓胸,長年血脈不通致使氣虛血淡,是以無法呼吸順暢。再加上未經細心調理,頑疾成症,若再拖個一年半載只怕神仙也難救回了。」
秋素葦聞言一怔:「你是大夫?」
適才打他的白衣人立刻又怒了起來:「有眼不識泰山!長白山奪魂生在此,你還不快快感恩!」
「明月。」
奪魂生喝了一聲,明月立刻自知有錯地垂下頭去。
秋素葦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白衣人,仙風道骨,一派不食煙火的絕塵之感。他就是傳聞中號稱天下第一神醫的奪魂生?曾聽說過奪魂府內神醫無數,名揚天下,卻輕不醫人。長白山下萬人求醫,也只為碰碰運氣,希望遇到出遊的奪魂府高徒。這樣萬金難求的高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還替娘親醫治?
「不是說長白山的奪魂生只醫有緣人嗎?那為什麼……」
「那是百姓訛傳,只醫有緣人的是我奪魂府弟子,我家少主從不輕易出手。」另一白衣人——清風笑著說道。
秋素葦更加不解了,奪魂生淡淡地解答了他的疑問:「受人之托。」
秋素葦輕輕一顫,能拜託與世隔絕的神醫奪魂生出手的,恐怕只有傳聞中與奪魂府有莫大淵源的宗元李氏了吧……
奪魂生彷彿看破秋素葦此刻的心亂如麻,不經意地輕歎一口氣,回過頭輕聲說道:「清風,歸魂丹。」
清風立刻呈上一個金色的瓷瓶,奪魂生將此瓶遞給秋素葦,叮囑道:「瓶中有十粒歸魂丹,一日餵服一粒。你娘會昏睡十日,十日後傷口初癒,自會醒來。」
秋素葦有些木訥地接過瓶子,心湖亂作一團,連謝謝都忘記了說。
若不是奪魂生出手,只怕娘親的病無人能醫,可是,這奪魂生竟是那人請來的……我應該怎麼辦?
明月見秋素葦連個謝字都沒有,更加惱火了。奪魂生卻不以為意,轉身向外走去,清風、明月立刻尾隨其後。剛出大門,奪魂生步子一頓:「有殺氣。」
奪魂生的身體輕盈躍起,身後四人立刻緊追其後,五抹白色的身影如同歸天的仙子一般翩翩飛翔,轉瞬間便隱於土丘之後,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通向秋素葦家中的小道。
只見二狗扛著鋤頭哼著小曲走了回來,他身後不遠處卻有幾個覆有面巾、手持刀劍的人悄悄尾隨而來。待二狗走入屋內後,這數人立刻破門而入!屋內一瞬間傳出凌亂的桌椅翻倒聲,加雜著二狗的幾聲怒喝,但很快便歸於了平靜。不消片刻,那幾人便扛著昏迷的秋素葦走了出來。
忽然屋內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渾身是血的二狗跌出門檻,但他固執地爬上前去,一把緊拽住扛著秋素葦那人的腳脖。
「把小偉……放下……」
「不知死活!」
那人使了個眼色,身旁的蒙面人豎起尖刀,狠狠地向二狗的背部刺去!風中傳來兩聲「嗖嗖」聲,幾乎與此同時,那人一聲慘叫,刀柄自手中脫落,落到一旁。眾人立刻警覺起來,警惕地望著四周。
「明月,誰許你出手的?」奪魂生壓低嗓音怒道。
明月乖乖地垂下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明月再也不敢了。可是那人如此硬氣,是個難得的硬漢,而且一介農人卻有本事殺掉一位武林中人,死了太可惜了嘛……」
奪魂生沒有答腔,而是轉向清風:「你又做了什麼?」
清風暗中吐吐舌頭:「少主馬上就知道了。」
很快,昏迷的秋素葦幽幽地醒過神來。扛著他的蒙面人沒有想到本應昏迷十個時辰的秋素葦會此刻醒來,一時大意,被秋素葦一記後肘擊中頸部。蒙面人渾身一麻,秋素葦趁機從他身上跳下,急奔到二狗身旁。
「大哥!」
「小偉……」
秋素葦沒有利用難得的機會逃走,而是用身體護住了受重傷的二狗:「你們是誰?要做什麼?」
眼見眼前的眾人武功不俗,秋素葦莫名一顫:「難道……是李賦松派你們來的?」
二狗錯愕地看向秋素葦,李賦松?那不是皇帝的名諱嗎?天下沒人敢與皇帝重名,那小偉所指的是皇帝本尊?小偉跟當今聖上也有淵源?
蒙面人互遞眼神,其中一人正欲上前,秋素葦眼明手快一把拿起適才掉落的長刀,架於脖頸:「擄我卻不殺我,可見你們並不打算傷及我的性命,若你們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血濺當場!」
「小偉……」
二狗暗暗心驚,不安地看著那些蒙面人。
蒙面人果然猶豫,面面相覷,僵持了片刻,為首的蒙面人冷聲道:「我家主人誠邀秋大人一聚,還望秋大人不要令小的們為難。」
秋大人?
二狗怔怔地看著護在自己身前的小偉,一時間愣了愣。
「我可以跟你們走,但你們要保證不會傷及我的家人!」
「小偉!」二狗立刻喝道:「大哥不會讓你跟這些人走的!」
「大哥!」
秋素葦氣惱地瞪了他一眼,這群人武功了得,唯今之計,只能力保大哥與娘親的安危,至於自己……秋素葦已經死過一回,再死一回又有何妨?
「別傻了!」二狗憤怒地望著那群蒙面人:「你看他們的眼神!他們不會留活口的!」
「可是我不能害了你跟娘親啊!」秋素葦一時想不到萬全之計,急得眼淚直打轉。
二狗用力握住秋素葦緊握刀柄的手,堅定地說道:「你去哪裡大哥就去哪裡!至於娘親,就請丘後的幾位大俠相助了!「
二狗的聲音驀然提高,丘後的奪魂生等人俱為一驚。明月小聲嘀咕了一句:「看來他不是普通人。」
「清風、明月。」奪魂生淡淡道:「立刻移走那名老婦。」
「是。」
二人領命,但都狐疑地看了奪魂生一眼:「少主居然願意出手相助?真稀奇……」
「那秋素葦乃李賦松心愛之人,」奪魂生的聲音平靜得如同靜湖一般沒有波瀾,卻異常空靈:「他烈性如火,若稍有閃失,傷心者乃李賦松。相信你們不會忘記祖訓吧?」
眾人當即明白,不再言語。清風、明月二人更是驟然躍出,兩道白影輕盈飄起,地面上的蒙面人同時一驚,錯愕之間兩道白光已經閃入房內。幾個蒙面人立刻衝入屋中,竟極為詭異地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屋內再無聲響。
等了半晌,蒙面人首領暗示另一人前去察看,那人小心翼翼地湊近門口,悄悄地張望了一下,明顯一愣,立刻叫道:「屋內無人!」
「混帳!那麼多大活人進去怎會沒人!」首領氣惱地大喝道。
就在這時,察看的蒙面人忽然兩眼一翻,輕飄飄地栽倒在地。無人靠近,無人出手,平靜無瀾,也因此透出一股格外詭異的氣氛。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晴天白日之下,怎麼會有這麼不合情理的事情發生在眼前?
本就凝重的空氣彷彿也隨著那人的倒地而一瞬間變得窒息,秋素葦與二狗不由地繃緊了身子,雖然有預感那兩道白影是幫自己,但對這種詭密的手法也感到一絲寒慄。
「人已帶走,余等自會好生照料,二位是福是禍自憑造化,就此拜別。」
悠揚飄渺的回聲幽幽地盤旋在上空,分不清從何處傳導而來。蒙面人已經汗流浹背,他們雖不是頂尖高手卻也修為不俗,而江湖之中可千里傳音者才有幾人?未見其人便能出手又是何等修為?莫名消失數人、莫名昏倒一人,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看清,實在令人扼腕。
聲音消歇後便再無動靜,眾人不敢鬆懈,又等待了許久才確認那些人確實已走。忽然,人影閃動,毫無戒備的秋素葦手中的刀驀然脫手,沒有凶器在手的秋素葦第一個本能反應便是護在二狗身前!
果然,那刀已經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眼看便要落下,秋素葦的全力一護硬生生的阻止了這一刀!
犀利的刀鋒陰森森地劃過頭皮,近在咫尺的殺意令秋素葦的頭皮陣陣發麻,心跳已經完全失控。適才若不是立刻攔住這一刀,大哥必會身首異處!若慢了半分……好險!
「小偉!」
二狗驚呼一聲,本能地摟住秋素葦,將他拖離刀刃的寒光下。
秋素葦強撐起已經近乎發軟的身軀,冷聲道:「若再有下次,我立刻咬舌自盡!你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時刻守在身旁,更不能一直封我穴道,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一個想死之人,你們可儘管一試!」
襲擊者正是那位首領,他恨恨地收回刀,目光中閃過憤怒的凶光。
原本以為無比輕鬆的任務卻屢屢失手,現在居然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鬼都降不住!而且……
他的目光移至二狗身上,此人雖無武功修為卻有武功架勢,留著難免不是一個禍患,應盡早除去方為上策。再看秋素葦,他一臉豁出去的決然,只怕那些威脅也不是說說而已……
可惡!
「將他們二人帶走!」他的聲音愈發陰寒,恨恨地下了命令。
秋素葦這才鬆了一口氣,軟軟地靠到了二狗身上,強撐的意識終於抵不過肉體的疲倦,一下子昏迷了過去。
***
再度醒來時,卻是被顛簸的振蕩晃醒。手腳反束的秋素葦有些懵懂地看了看木製的吊頂,根據馬蹄聲與這個「木匣」的構造,初步判定自己是在一輛行駛中的馬車上。身體沒有任何不適,好像靠在一個軟墊上。
秋素葦抬起頭,發現二狗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大哥?」
「終於發現我也在了?」二狗笑著打趣道。
秋素葦緊張地坐直身子,卻因手腳不便險些像個不倒翁一般栽倒。二狗爽朗的哈哈大笑幾聲,立刻有人重重地敲了敲車身,一個粗魯的大吼聲傳來:「安靜點!」
「這裡是?」
「已經走了三日路程,早不知道走到那裡去了。」二狗無所謂地聳聳肩。
「他們要帶咱們去哪兒?」秋素葦沒期望二狗能回答,但帶著幾分責怪的目光瞪了二狗一眼:「看你的表情好像一點也不擔心?」
「呵呵,反正逃不了,算了吧。」
「你……」
秋素葦正欲氣惱地訓他幾句,忽然看到二狗的右手不自然地下垂著,而且他的左腳踝處明顯變形。
秋素葦的身子一顫,難以置信的看向二狗,二狗淡淡地笑了笑:「大哥不太老實,所以……」
秋素葦的身子微微哆嗦著,強忍住兩眼溢出的淚水。可以想像在自己昏迷的三日,大哥是如何努力尋找機會逃脫,在他拚命努力、甚至被人打斷手腳的時候,自己居然都在昏睡當中!
秋素葦忽然重重地用身體撞向車門!但緊鎖的車身紋絲不動。秋素葦發洩般用綁著的雙腳猛踢車門!馬車停頓,罵咧咧的聲音移至車門前,似乎可以聽到開鎖的聲音。秋素葦揪准機會一腳踢去,剛要開車門的大漢被踢了個正著。秋素葦也終於看清,車門外纏繞著層層鎖鏈,雖然車門打開,卻只能打開一條不寬的細縫。
「沒用的!小偉,逃不掉的!」二狗急忙用僅有的左手扯住秋素葦:「別激怒他們!他們沒人性的!」
正說話間,忽然一柄長刀直插而入!幾乎貼著秋素葦的臉頰一劃而過!
二狗慌忙將秋素葦拖離刀鋒,卻力不從心的完全使不上勁。被嚇到的秋素葦怔了怔才回過神來,急忙扶著二狗退回車尾。
「媽的!大汗只說要你活著,可沒說不能缺胳膊少腿!你再不老實就跟那小子一個下場!」
大汗?
秋素葦吃了一驚,原以為是李賦松的安排,竟會扯出塞外君王?那他擄劫自己到底有何用意?
馬車再度開始行駛,秋素葦也終於冷靜了下來。
「他們是西域人?」
二狗點點頭:「看他們的長相確實不像宗元人士。」
秋素葦挪了挪身子,移到二狗身旁:「大哥,快解開我手上的繩子,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只怕事情大不簡單!」
二狗點點頭,用單手費力地嘗試解開,可是層層死結的系法極為複雜,他最後索性直接用牙撕咬起來。好不容易解開時,二狗的嘴巴已經被毛邊劃裂了嘴角,浸出道道血絲。
秋素葦解去了手上、腳上的繩索,馬上心疼地用手撫摸著二狗嘴上的傷口,眼眶中的淚水再度開始打轉。
二狗笑了起來:「發現你一醒來就變成了愛哭鬼。」
秋素葦強忍著心中酸楚,嗚咽著說:「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二狗的笑容溫柔得令人有種安心感:「傻小子,既然叫我一聲大哥,就別說這些見外話。」
「可是……」
「這些西域人劫走你的目的只怕是為了脅迫皇上就範,必須想辦法逃走,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秋素葦一顫,愕然地看著二狗,二狗淡淡一笑:「我想我應該沒有猜錯……秋素葦……」
秋素葦呆呆地看著二狗,下意識的向後移了移,目瞪口呆地看著二狗。二狗看到秋素葦露出幾分害怕的神情,不由無奈一笑:「你認為大哥會傷害你嗎?」
秋素葦怔了怔,用力地搖了搖頭,一下子撲倒二狗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對不起!大哥!小寶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我瞞了你!對不起!」
二狗心疼地用手撫撫秋素葦的髮絲,柔聲道:「其實大哥早有感覺了,只是不太確定。當初認你為弟時,我就說過認得是盧偉,在我家中甦醒的那名少年。不論你以前是誰,做過什麼,我認的是我所認識的小偉,一個努力、樂觀、善良的小鬼。這樣的他,就算是秋素葦又如何!」
「對不起!對不起!」
「至少你們秋家有你,便不會全如民間所傳那般不恥,大哥堅信此點。」
秋素葦已經感動得無法言語,只能緊緊地摟住二狗:「可是……娘親……」
「娘親也早就知道了。」
秋素葦一呆,二狗輕輕地捏捏他的臉,笑道:「你知道嗎?娘親不止一次提醒我說,哪怕你的過去與我們有莫大恩怨,但你盡孝之心已經足以償還。她要我時刻記著你是我的弟弟,絕不能忘。呵呵,其實娘親發覺得比我還早吧?怕我還會記恨『秋素葦』三字才會時刻提醒我。」
秋素葦已經不知能夠說些什麼,止不住的淚水在肆意宣洩,他只能緊抱住眼前男子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大哥」二字,心房的裂口彷彿也隨著這兩個字被慢慢填滿,暖洋洋的。
「不知娘親怎樣了……」二狗忽然悶悶地說。
「對了,大哥你怎麼知道那些人藏於山丘後?」秋素葦意外地問道。
二狗露出一絲窘意,悻悻而笑,卻沒有回答。秋素葦疑惑地看著他,不肯放棄的目光令二狗最終投降般歎了一口氣:「你不是說過大哥不像一介草民嗎?」
秋素葦嗯了一聲,時到此刻,他更加確認大哥不會是販夫走卒。
「大哥只能說……我自小確實出生在大富之家,只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二狗欲言又止:「聽音辨位的本事也是幼時家傳之學,咳咳……也不過是些淺顯的普通功夫而已……」
「大哥,你不信我。」秋素葦不捨時宜地湧起一絲孩子心性的彆扭。
二狗搖搖頭,用手掏出那個黑玉環,柔聲道:「大哥說過,當你要我歸還此物的時候,大哥就將一切告訴你,大哥說到做到。」
秋素葦怔了怔,望著那個黑色的圓環,一時百感交集。
不知道賦松的傷勢要不要緊……他一定很生氣吧……
秋素葦懊惱自己竟在此刻還擔心那人,於是用力地搖搖頭,開始四處審視車身,希望可以找到逃脫的辦法。密集的車身上只有無數個指孔大小的通風口,除了那道層層加鎖的門以外,別無出路。
秋素葦氣沖沖地坐下,發起了脾氣:「我看咱們乾脆大聲呼救吧!」
「沒用的,」二狗淡淡地笑道,「也許你不相信,咱們的大叫聲從外面聽起來卻像凶禽的吼叫,那些氣孔的位置不是隨意打出的。」
「什麼?」秋素葦一愣。
「所以他們才會不封你我的啞穴,明目張膽地用鎖鏈圈起車身,大搖大擺的上路。」二狗苦笑了一下:「大哥也是在最後一次逃跑時才發現的。」
秋素葦的心頭一緊,下意識地看向二狗的斷手斷腳,伸手握住了二狗的左手,憂心仲仲的看著他。
誰知二狗竟又笑了起來,多次不合時宜的微笑令秋素葦惱了起來:「你到底在笑什麼?」
「大哥在笑……此刻的秋素葦有著一張滑稽的臉。」
「什麼?」
「你沒有發現嗎?」二狗笑著說:「你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