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煥之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局勢的開展非常快,使一班須得去應付它的人忙不過來。每個人每夫有好幾個集會,跑了這裡又要跑那裡,商議的結果要分頭去計劃,去執行;心思和體力盡情消磨,全不當一回事。應該感到疲倦了吧?不,決不。大家彷彿藝術家似的,一錐一鑿辛苦經營的偉大雕像快要成功了,在最後的努力裡,錐與鑿不停地揮舞著,雕刻著,手腕是無所謂疲倦的;想到揭開幕布,出於己手的偉大雕像便將顯露在萬眾眼前的時候,引起最高度的興奮,更增添不少精力。

    教育這個項目當然是不容輕易忽略的。為謀變更以後,能夠從容應付這個項目起見,先組織了一個會。倪煥之是現任教師,雖然他的觀念已變,不再說「一切的希望懸於教育」,但對於未來的教育卻熱切地憧憬著;誰也知道這個會裡少不了他。

    集會已經有好幾次了,對於每次的決議,煥之覺得滿意的多。不論在制度上,在方法上,會眾都根據另一種理論(就是與快要斷命的現狀所根據的理論不相同的那一種)來持論立說;向來對現狀不滿意的各點,自然不會再容納在新的決議裡。這些新的決議實行的時候,煥之想,教育該會顯出它的真正的功能

    這一天集會散了,他與王樂山同行,天快黑了,料峭的春風頗有寒意,他抱著一腔嚮往光明的熱情,拉住樂山的胳臂談剛才沒談完的題目。他說:「這個鄉村教育問題,我想是非常深廣非常切要的。農民不難明瞭自己的地位與使命,但必須得到一點兒啟發,還有農業技術的改進,更須有詳細的指導:這種責任都歸於鄉村教育。這個工夫做得好,才像大建築一樣,打下了很深的基礎,無論如何總不會坍敗。」

    王樂山沉靜地點頭。他近來越來越冷峻,好像不知道燦爛的一幕就將開始似的,使煥之覺得奇怪,可又不敢動問。他咂嘴說:「只是沒有這樣多相當的人才。局勢開展得這樣快,就見得不論哪一方面都缺少人;多數人又喜歡往熱鬧的場合去工作;鄉村教育的事冷僻寂寞,只有十分徹悟的人才願意幹。自然,新局面一開展,放個風聲出去,說現在要招人擔任鄉村教育,應徵的人一定會像蒼蠅一樣聚攏來;但是,聚攏來的要得要不得,卻成問題。」

    「這當然不能讓任何人濫竽充數。我們所不滿意的現狀裡,並不是絕對沒有鄉村教育。他們教農民識幾個字,懂得一點兒類乎迷信的社會教條;實際是教他們成為更有用更馴良的奴隸!那樣的鄉村教育,我們既然絕對排斥,哪裡可以讓一個濫竽的人擔任其事?」

    「看來師範學校的學生也不見得都行吧?」

    「這是一班主持師範教育的人該死的罪孽。他們把師範學校設置在都市裡,一切設施全以都市為本位;雖然一部分師範生是從鄉村出來的,結果也就忘了鄉村。比較好點兒的師範學校,它們的附屬小學往往是一般小學校裡最前進的,教育上的新方法,新理論,都肯下工夫去試驗,去實踐。但是他們總免不了犯一種很不輕的毛病,就是把他們的學童看作屬於都市的,而且是都市裡比較優裕的階級的。師範生在試教的時期,所接觸的是這樣被看待的學童,待回到鄉村去,教育純粹的鄉村兒童,除了格格不相入哪還有別的?至於鄉村的成人教育,那些主持師範教育的人連夢也沒有做到;如果責備他們,他們一定會叫冤枉。」

    「這樣說來,開辦多數的鄉村師範,也是眼前切要的事情。」

    「自然羅,至少與政治工作人員訓練所同樣切要。」

    「你來一個詳細的計劃吧!」樂山說著,眼光射到路旁邊新設置的鐵絲網。一排店屋被攔在鐵絲網外面,只留極窄的一個缺口,讓行人往來。天色已經昏黑,暈黃的電燈光照著從缺口間憧憧往來的人影,歷亂,促迫,頗呈鬼趣。

    「活見鬼!他們以為這樣做,就把掠奪到手的一切保護好了!」煥之不能像樂山一樣無所激動,他恨外國人表示敵意,又笑他們看見新局面挾著山崩潮湧的氣勢到來,到底也會心虛膽怯;每遇見橫街當路的鐵絲網以及軍艦載來的服裝各異的兵士,他總禁不住要這樣說。

    「站在他們的地位,不這樣做又怎樣做呢?難道諾諾連聲,把掠奪到手的一切奉還我們麼?如果這樣,世間還會有衝突鬥爭的事麼?惟其一面要掠奪,一面要抵抗,各不相下,衝突鬥爭於是發生。誰的力量充實,強大,勝利就屬於誰。」說的是關於衝突鬥爭的話,樂山卻像談家常瑣事,毫不動聲色。

    「從現在的情勢看,勝利多半屬於我們這一面;長江上游的外交新故事,就是勝利的序幕。」煥之依然那麼單純,這時候讓多量的樂觀佔據著他的心,相信光明境界立刻就會湧現無異於相信十足兌現的鈔票。他又得意地說:「他們外國人私下裡一定在心驚肉跳呢;派兵士,攔鐵絲網,就因為禁不起恐怖,用來壯壯自己的膽的。你想,他們誰不知道這時候的上海市民,每一個都懷著準備飛躍的雄心,每一個都蓄著新發於硎的活力,只待那偉大戲劇的開幕鈴一響,就將一齊衝上舞台,用開創新紀錄的精神活動起來。這在他們的經驗裡是找不到先例的,要想像也沒有能力;惟有神秘地感覺恐怖,是他們做得到的。」

    「你看過錢塘江的潮水麼?」

    「沒有。還是十年以前到過一趟杭州,在六和塔下望錢塘江,江流緩緩的,不是漲潮的時候。」

    「去年秋季,我到海寧看過潮。起初江流也是緩緩的,而且很淺,彷彿可以見底似的。不知道怎麼,忽然聽到一種隆隆隆的輕聲,像是很遠地方有個工廠,正開動著機器。人家說那就是潮水的聲音,距離還遠,大概有百把裡路。不到十分鐘,那聲音就變得非常宏大,彷彿包籠著宇宙,吞吐著大氣,來喝破這平靜悠閒境界的沉寂局面,為那奔騰洶湧的怒潮作先驅。可是,潮頭還沒一點兒蹤影。看潮的人都默然了;激動鼓膜同時又震盪心房的雷一般的巨聲有韻律地響著,大家感覺自然力的偉大與個人的藐小;那聲音領導著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它不顧一切,它要激盪一切,這樣想時,極度緊張的神秘情緒便塞滿各人的胸膛。這正好比此刻上海人的心情。不論是誰,只要此刻在上海,就聽到了那雷一般的巨聲,因而懷著極度緊張的神秘情緒。預備衝上舞台的,懷著鬼胎,設法壯壯自己的膽的,在這一點上,差不多是一個樣。」

    「你好閒暇,描寫看潮水,竟像他們文學家不要不緊寫小品文。」

    「當時一個同去的朋友問我,『這潮水尚未到來,巨聲籠罩天地的境界,有什麼可以比擬?』我說,古人的《觀潮記》全是廢話,惟有大革命前夕足以象徵地比擬。剛才偶然想起這句話,就說給你聽聽。」

    隨後兩人都默然,各自踏著印在馬路上的自己的淡淡的影子走去。忽然樂山自言自語說:「我這顆頭顱,不知道在哪一天給人家砍去。」

    是何等突兀的一句話!與前面的話毫不接榫。而且是在這晚上說,在煥之想來,簡直全無意義。他疑怪地帶笑問:「你說笑話吧?」

    「不,我向來不愛說笑話。」樂山回答,還是他那種帶點兒冷峻意味的調子。

    「那末,在今天,你作這樣想頭,不是過慮麼?」

    「你以為今天快到結筆完篇的時候了麼?如果這樣想,你錯了。」

    「結筆完篇的時候當然還沒到,但是至少已經寫了大半篇。若就上海一地方而論,不能不說立刻可以告個相當的段落。」

    「大半篇哩,相當的段落哩,都沒說著事情的實際。告訴你,快要到來的一幕開場的時候,才是真正的開端呢!要寫這篇文章需要擔保品,擔保品就是頭顱。」

    「不至於這樣吧?」煥之悵然說。他有如得到了一件寶物,卻有人說這件寶物恐怕是破碎的,髒污的,因而引起將信將疑的惆悵。

    「不至於?看將來的事實吧!——再見,我拐彎走了。」

    雖患肺病卻依然短小精悍的背影,一忽兒就在雜沓的人眾車輛中消失了。

    這一夜煥之睡在床上,總拋撇不開樂山那句突兀的話。那句話幻成許多朦朧的與期望完全相背的景象,使煥之嗅到失望和哀傷的腐爛一般的氣息。從那些景象裡,他看見各種的心,又看見各種的血;心與心互相擊撞,像古代戰爭時所用的擂石,血與血互相激盪,像兩股碰在一塊兒的壯流。隨後,腐爛的心固然腐爛了,生動的心也疲於衝突,軟鋪鋪的,像一堆朽肉;污濁的血固然污濁了,清新的血也漸變陳舊,紅殷殷的,像一派死水。於是,什麼都沒有,空虛統治了一切。

    他模糊地想,自己給迷夢弄昏亂了,起來開亮電燈清醒一會兒吧。但是身軀好像被縛住了,再也坐不起來。想要翻身朝外,也辦不到,只把原來靠裡床的右腿擱到左腿上,便又雲裡霧裡般想:

    「這一件,我親眼看見的……那一件,我也親眼看見的……成立!產生!萬歲!決定!這樣幹!一夥兒!這些聲音至今還在耳朵裡響,難道是虛幻的不成?不,不,決不虛幻,千真萬確。」

    但是他心頭彷彿翻過書本的另外一頁來:

    「這樣變化,據一些顯露的端倪來推測,也頗有可能吧。……丟過來的是什麼?嗤!是腐爛的心!……咦!污濁的血沾了我的衣裳!……那不是樂山的頭顱是什麼?」

    他看見樂山的頭顱像球場中的皮球一樣,跳到這裡又竄到那裡;眼睛突出著,眉毛斜掛著,切斷的地方一抹紅,是紅絲絨的坐墊。既而知道沒有看得真。樂山不是肺病第二期麼?這是樂山的肺腐爛了湧上來的血。但是隨即又大徹大悟地想,哪有這回事,自己一定在做夢了;停住吧,不要做夢吧。這想念倏地消逝,他又看見新年市場中小販手裡的氣球似的東西,這邊一簇,那邊一簇,在空中浮動。定睛細認,眼睛突出著,眉毛斜掛著,原來個個都是樂山的頭顱……

    「軍隊已經到了龍華!啊,龍華!你們起來呀,這哪裡是沉沉春睡的時候!」滯白的晨光封閉著的宿舍裡,像九天鳴鶴一般嘹亮地喊出來的,是密司殷的聲音。她一夜沒睡熟,看見窗上有點兒曙色的時候,便溜到外邊去,迎候從望平街過來的報販。

    一陣洋溢著歡喜、熱誠、以及生命的活力的呼聲立即湧起來接應:「來了麼?啊,我們的軍隊終於來了!」

    接著便是一陣匆忙而帶著飛躍意味的響動;女學生們起來穿衣服,開箱籠,嘴裡哼著「起來」的歌兒,每一個字都像在那裡鶻落鶻落跳。有幾個拉開窗簾,推開窗子仰望;啊!暢好的天氣,初升的太陽放射出新鮮的紅光。

    煥之就被這一陣響動鬧醒,覺得頭腦有點兒暈眩。待聽清楚女學生們的呼喊時,一陣震動像電流一般通過全身,他就覺得從來沒有這樣興奮過,也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那興奮和清醒的程度不能用語言文字來表達,除了自身感受,再沒別的辦法可以領略它的深淺。昨夜的荒唐可笑的幻夢、終於是幻夢罷了;好久好久拋撇不開,也只有昏迷中才會這樣;在清醒的此刻,只要腦筋有一絲的精力,就會去想別的切實緊要的題目,哪裡肯無端去尋那些無聊的夢思!這樣想著,他霍地站起身來,披上一件短棉襖,猶如戰士臨陣時披上他的鐵甲。

    若說這當兒還能夠心定神寧,那除非是槁木死灰似的廢物;再不然,就是具有大勇的英雄。在兩者都不是的煥之,此刻只想往外跑;他知道像錢塘潮一樣壯大雄偉的活劇即刻就要開幕,他願意當一個表演者同時做一個觀覽者;表演兼觀覽時的心情,是怎樣激動怎樣暢快的味道,他沒法預料,急於要去親嘗。但是另外一個意念拖住了他:局勢已經發展到這樣,鄉村師範的詳細規劃不是很急需了麼?花費半天的工夫,把它寫好了,再到外邊去,才是正經呢。

    然而,他又怎能夠坐定下來寫鄉村師範的計劃呢?女學生們取出買來了幾天的餅乾,糖果,以及毛巾、牙刷之類,一份份地分配著,用女性特有的細心這樣包,那樣扎,預備去慰勞她們所謂「我們的軍隊」;近乎忘形的笑語聲紛然而起,使他的心癢癢的,似乎要大笑,又似乎要哭,結果只好走出房間,參加她們的工作。

    一個女學生說:「一聲也不響,拿一份東西授給一個兵士,這有什麼意思?我們應該說些話才對。」

    另一個女學生毫不思索地接上說:「可說的話多得很,運貨車也裝不完呢。『你們是革命的前鋒!』『你們是解放之神!』『你們一年多的成績,永遠刻在全國民眾的心上!』『你們的犧牲精神,展開中國新歷史的首頁!』……」

    「我要這樣對他們說:『兵,中國已經有了幾千年;但是為民眾的屬於民眾的兵,你們是破天荒!不為民眾的不屬於民眾的兵,不是奴隸,便是婁羅;惟有你們,都不是!為了這個,我們敬你們,愛你們,贈你們一份聊表微意的東西。』」

    「好!這樣說再好不過了;你就作我們全體的代表!」大家齊聲喊說,手裡的工作格外來得勤奮有勁了。

    「我是一句話也不想說。」

    大家回過臉來看說這句話的密司殷;天真而強毅的表情洋溢在她的眉眼唇吻間,足見她的話比這樣那樣說含有更深的意義。幾個人便問:「為什麼一句話也不想說?」

    「不說的說,親切得多呢。我只想給他們每人親一個嘴!」

    「哈哈!」大家笑起來了。但是笑聲像夏天的雨腳一樣隨即收住了;她們從她那比戀愛時候更為輝耀的眼光裡,比高呼狂喊更為激動的帶抖的聲音裡,體會到她的全部心情,因而受了傳染似地,自己的嘴唇也起了與兵士們親一親的強烈慾望。

    「唉!真該給他們每人親一個嘴,」煥之感歎著說,衝破了暫時的靜寂;他的感動,是到了若在前幾年便會簌簌下淚那樣的深度了。

    慰勞品分配完畢是九點多鐘。煥之回到房裡,重又想那時時在腦裡旋轉的鄉村師範的題目。他想到農民的政治認識,他想到農村的經濟壓迫,他想到改進農業技術,他想到使用機器;鄉村師範,正如一帖期望能收百效的藥,哪一方面應該清,哪一方面應該補,必須十分審慎斟酌,才能面面見功。他幾次提筆預備寫上紙面,但幾次都縮住了,以為還沒想得充分周妥。旗呀,槍呀,火呀,血呀的一些影子,又時時在他心門口閃現著,引誘著,彷彿還在那樣輕輕地呼喚:「出來吧!出來吧!今天此刻,虧你還坐得住!出來吧!出來吧!」

    寫成一張紙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了,匆匆吃過午飯,一雙腳再也不肯往房裡走,他便跑出了學校。電車已經停開,因為電車工人有他們的集會。幾個郵差騎著腳踏車飛馳而過,不再帶著裝載信件的皮包或麻布袋,手裡都提一個包紮得很方正的紙包,是預備去親手贈與的慰勞品。

    他覺得馬路間瀰漫著異樣的空氣。很沉靜,然而是暴風雨立刻要到來以前那一剎那的沉靜;很平安,然而是大地震立刻要爆發以前那一剎那的平安。每個人的眼裡都閃著狂人一樣的光,每個人的臉上都現出神經末梢都被激動了的神色;雖然有的是歡喜,有的是憂愁,有的是興奮,有的是恐慌,他們的情緒並不一致。昨天樂山說的錢塘潮的比喻倏地浮上心頭,他自語道:「他們聽著那籠罩宇宙吞吐大氣的巨聲,一時間都自失在神秘的詫愕裡了。啊!偉大的聲音!表現『力』的聲音!」

    突然間,一陣連珠一般的爆竹聲衝破了沉靜平安的空氣;馬路兩旁的人都仰起了頭。煥之對準大眾視線集注的所在看去,原來是一家廣東菜館,正在掛起那面嶄新的旗幟;旗幅張開來,青呀,白呀,尤其是佔著大部分的紅呀,鮮明地強烈地印入大眾的眼,每個人的兩手不禁飛躍一般拍起來。

    「中國萬歲啊!革命萬歲啊!」正像錢塘江的潮頭一經衝到,頓時成為無一處不躍動無一處不激盪的天地;沉靜和平安從此退讓,得不到人家一些兒憐惜或眷戀。漲滿這條馬路的空間的,是拍掌和歡呼的聲音。

    一手按著腰間的手槍的「三道頭」以及肩上直掛著短槍的「印捕」眼光光地看著這批類乎瘋狂的市民,彷彿要想加以干涉,表示他們的威嚴;然而他們也聰明,知道如果加以干涉,無非是自討沒趣,故而只作沒看見,沒聽見,依然木偶似地站在路中心。

    煥之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被一種力量舉起,升在高空中;同時一顆心化為不知多少顆,藏在那些拍掌歡呼的人們腔子裡的全都是。因為升在高空中,他想,從此要飛翔了!因為自家的心就是人們的心,他想,從此會博大了!他不想流淚,他不去體會這一刻的感情應該怎樣描寫;他只像瞻禮神聖一樣,重又虔誠地看一眼那面青呀白呀尤其是佔著大部分的紅呀的嶄新的旗幟。

    他覺得雙腿增添了不少活力,便急步往北跑。這家那家的樓頭相繼伸出那面動人的旗幟來,每一面伸出來,引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砰!……砰!……砰!」

    「聽!火車站的槍聲!」

    路人側著耳聽,顯出好奇而又不當一回事的神色,有如七月十四日聽法國公園裡燃放聲如放炮的焰火。

    「勞動的朋友們!你們開始使用你們的武裝了!在火車站的一部分敵人部隊,只供你們新發於硎的一試而已。你們還要……」煥之這樣想,步子更大更急,直奔火車站而去。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