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地球的角鬥 第三章
    說著,局長從板凳上站起來,急步向灌木叢走去。透過灌木叢,柯拉看到了剛剛認識不久的羅曼諾娃那熟悉的身影。老太太謙遜地等待著局長,局長邊走邊喊到:

    「你去哪兒了,克謝尼婭?我可不能因為你的奇怪勾當耽誤一天的時間……」

    「這可不是什麼勾當,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工作。」老太太回答。

    局長一邊同老太太說著話,一邊沿著小路走遠了。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

    ※※※

    深夜前,所有東逛西遊的人都回來了。第一個回來的是薇羅尼卡,她在莫斯科買到了一件真正的希臘短袖長襯衫,還有平底鞋和一個發卡子飾物。薇羅尼卡覺得,只要自己穿上這件希臘短袖襯衫,就能讓冷酷的工程師對她一見傾心。說實在的,她穿著短袖襯衫真的很好看。只是房東塔馬拉對這件襯衫看不順眼。她問薇羅尼卡,古希臘的姑娘是不是真的不穿內衣?薇羅尼卡賭咒發誓地說,就是那樣。

    工程師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不過,他從住的小旅館打了個電話來。柯拉走到電話前,工程師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說他很高興聽到她的聲音。而柯拉心想,把大臉盤的嚴厲與粗魯混為一談是多麼的錯誤。

    薇羅尼卡也跑過來聽電話。很顯然,為了等工程師的電話,她並沒有躺下睡覺。她穿著這件新買的短袖襯衫,右胸裸露著,頭髮在腦後紮成一束,佩著發卡。柯拉不得不承認,這位富有的朋友真是美艷無比。柯拉放下電話,情緒一下子跌落下來。

    薇羅尼卡對著話筒嚷道:

    「你去哪兒啦!謝沃,我非常想跟你說話!」

    柯拉回到自己的房間,她不想聽薇羅尼卡怎樣誘惑工程師。

    柯拉躺下了,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隻蚊子。蚊子的狡猾與惡毒令人難以置信。生活不如意,不妨用優美的自殺來結束它,也就是當著所有熟人的面,從飛鳥堡旁邊的斷崖上跳下去。而在落下的過程中,心甘情願地化作一隻海鷗。不行,海鷗太喜歡吵鬧而又厚顏無恥。也許,化成一隻老鷹最好。化成一隻老鷹後,就可以借助上升的氣流,長時間地飛翔,而幾乎不用扇動翅膀。她的房子也可以建在高高的山崖上,這樣的地方,就連身手最敏捷的獵人格蘭特也上不去……

    柯拉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最終也沒有決定在自殺的時候變成什麼鳥兒。

    第二天早上,薇羅尼卡醒得很早,她情緒亢奮,心情愉快,忙忙碌碌,準確地講,就像跟在輪船後面的一隻海鷗,不停地搶吃船上扔給它的麵包。她還像昨天那樣穿著短袖襯衫,右胸露在外面。塔馬拉瞅了瞅她,問:

    「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放肆?」

    「你不懂,這種衣服就應該這麼穿。」薇羅尼卡回答,她的神情就像咬了一口西瓜那樣愉快。

    「這可能是為了方便給孩子餵奶。」房東說,她的表情沒有一點講幽默笑話的意思。不過,薇羅尼卡倒是把襯衫穿整齊了,她也不想在海濱浴場掀起軒然大波,因為她還沒有做好哺育嬰兒的準備,儘管如此,她的心情還是蠻愉快的。

    塔馬拉剛說了幾句,薇羅尼卡的心情還沒來得及變壞,就聽米沙-霍夫曼在山坡下喊道:

    「姑娘們,別睡了,公雞早就叫了!再過半小時,謝沃就要試驗他的撲翼機啦!」

    一聽這話,薇羅尼卡就像被人用錐子狠狠地紮了一下似的——柯拉實在找不出別的比喻了——馬上手忙腳亂起來。但這並沒有給她帶來好處,她的襯衫嚴重妨礙她上口紅,也妨礙她系那長長的鞋帶。固定在發卡上的別針一下了滾落到了浴缸底下……柯拉沒有等薇羅尼卡一起走,於是,薇羅尼卡光著一隻腳,一瘸一拐地跟在朋友們的後面,向山上奔去。短袖襯衫把不該暴露的身體部位暴露無遺,卻把體面的部位遮擋得嚴嚴實實。

    薇羅尼卡怒火中燒,她一口氣跑到了飛鳥堡那塊空地上,猛地停了下來,她注視著天空,尋找她的工程師。

    工程師是從後面步行過來的,他向大家致意後,告訴大家,他的撲翼機正在公路上組裝,願意者可以去參觀一下。工程師向公路上走去,其餘的人都跟在後面。薇羅尼卡這時已經恢復了常態,美麗誘人,令人怦然心動。

    在路邊的草地上,放著一堆易碎的機器零件,那位科學家模樣的年輕人充當了弗謝沃洛德的助手,當人們來到跟前的時候,他恰好打開了一個小手提箱,從中取出了一塊網狀的東西,像魔術師那樣,把它塞進拳頭裡,然後,他伸開骨瘦如柴的拳頭,網狀的東西就變成了一張翅膀的蒙皮。需要把它糊到零件上去。

    「這是人類的理想,」米沙-霍夫曼告訴大家,「我想歌頌人類真正變成鳥的那一時刻,也就是人類不用那些氣味難聞且消耗氧氣的發動機就能飛行的那一時刻,依卡爾萬歲!」

    「謝謝,」表情嚴肅的工程師說,「我同意你把我同依卡爾相提並論,只是出於對你的音樂創作的尊重。而換一種場合,我是不接受這種比較的,甚至會因為依卡爾的早逝而感到不吉祥。」

    「噢,上帝呀,」音樂家歎息道,「我說的可是另一種意思,說的是一般的英雄形象。」

    「再說呢,」弗謝沃洛德繼續同他爭論,「我總是把對安全的關注放在首位,因為我想把自己的工作幹到底,沒有比中斷這項工作更愚蠢的了,只是對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比如說靠近太陽時蠟的熔解點的問題,沒有加以考慮。」

    天哪,薇羅尼卡當時竟然沒有想到,試驗撲翼機的人是在開玩笑,她像古羅馬神話中的復仇女神福利亞似的,朝著音樂家吼起來:

    「你怎麼能這麼說!怎麼能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這麼說!」

    趁著米沙與薇羅尼卡進行爭論的時候,工程師和他的助手小心翼翼地組裝著脆弱的飛鳥,把看似結實的網狀蒙皮拉緊。觀眾們也呆不住了,都自願找活兒幹起來。這一次又是音樂家和薇羅尼卡例外,音樂家懶惰無比,而且,他那大大的肚子也不允許他自如地彎腰;而薇羅尼卡則大聲宣佈,她不能用自己沒有經驗的手攪壞工程師的作品,增加她最珍愛的人兒的風險。

    大約10點的時候,撲翼機組裝完畢,弗謝沃洛德只穿一條游泳褲。這是為了以防萬一,一旦降落不成功,可以跳到海裡。在大海裡,任何衣服都是多餘的。老太太第一個向堡壘走去,從那裡觀察實驗最清楚。老太太在小板凳上放著一架用於拍攝鳥類飛行情況的攝像機。而其他的人在等待著。工程師弗謝沃洛德-托伊把一隻翅膀垂直摁到自己胸前,而他的助手以同樣的動作摁下另一隻翅膀。隨後,眾人沿著山坡向山上走去,一陣狂風吹來,把他們吹得搖搖晃晃。在山頂的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面,工程師將兩個翅膀都摁到自己身上。他的助手走到一片開闊地上,站在那裡,等待風停下來。等了好長時間後,終於,這位助手大聲喊道:

    「開始吧,謝沃!」

    弗謝沃洛德從岩石後面跑出來,狠勁地揮動著兩隻胳膊。就這樣,一雙翅膀把他提離了地面,就像一個大漢用手抓著一隻貓一樣。工程師的兩腿做著游泳的動作,而一雙翅膀成了他飛翔的工具。甚至不必太用力地舞動翅膀,他就能向上升一升。在天上,風向正好相反,於是,弗謝沃洛德向大海飛去。柯拉很想大聲問問弗謝沃洛德,他一個人在那麼高的天上感覺好不好,害怕不害怕。但這是一個愚蠢的念頭,遺憾的是,這一念頭與薇羅尼卡的想法不謀而合。薇羅尼卡對旁邊的人說:

    「大概,我可受不了這個。要是謝沃能活著回來,該多麼幸運啊。他這是胡鬧,真的,是胡鬧。」

    「讓我們歌唱吧,」滿腦子名人名言的米沙說,「為勇敢者的胡鬧歌唱。」

    「這話印象好深。」薇羅尼卡說。

    「好像這話是萊蒙托夫說的。我曾想給這些話譜寫曲子。」

    「你算了吧!」又高又瘦、面色蒼白的詩人卡裡克頂了他們一句,「你們妨礙觀看演出!」

    「你看你的,又沒妨礙你!」音樂家抱怨說,一我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又沒像有些人那樣指手劃腳。」

    柯拉向堡壘走去——弗謝沃洛德很快就要飛到這裡。

    老太太已經在堡壘裡了,她把飛行情況拍攝下來。柯拉透過女兒牆向下面的大海看去,在海面上的白浪之間,晃動著一個菜籽一樣的斑點,那是一條觀察鳥類飛行情況的船,船上有一個觀察員。

    柯拉把目光投向灌木叢方向,看了看崩塌的圍牆後面的山巖,沒有,在哪兒也沒有米洛達爾的蹤影。局長並不關心今天的飛行試驗。

    正在這時,工程師的撲翼機從山巖後面出現了。他調準方向,朝著堡壘飛來。很顯然,弗謝沃洛德已經看見了站在那裡的柯拉,他正是向柯拉飛來。而薇羅尼卡這時還耽擱在路邊,不知是在搞清與音樂家之間的關係,還是在對自己的裝束進行例行的整理。當然,工程師也可能是向老太太飛來。可當他飛近了的時候,他很得體地舞動著巨大的翅膀,喊道:

    「柯拉,你好!」

    「你好!」柯拉舉起一隻手搖著,為他取得的成功感到高興,「你感覺好嗎?」

    「很好!」海風把工程師的答話傳了過來,隨即,又把它傳送到好遠的地方。工程師吃力地掌握住平衡,飛到了靠近柯拉的地方。他高興地笑著,觀察著鳥兒的飛行。

    「我可要愛上他了!」老太太不禁脫口而出。不過,除了柯拉,誰也沒有聽到這句獨白。

    堡壘的空地上,站滿了以薇羅尼卡為首的一群人,所有的人都跑到了這裡。而這時候的弗謝沃洛德,已經飛得很高了,就像在山崖上空盤旋的老鷹和鳶一樣。

    「下來吧!」薇羅尼卡大聲喊著,「您的胳膊都該疼了。」

    「別著急,」工程師的助手勸阻她,「這一點我們已經考慮到了。他的胳膊由一個專門的架子撐著。」

    在等一陣狂風過後,弗謝沃洛德決定再次降低高度,飛到朋友們的眼前。他開始盤旋著下降。他的飛行很平穩,甚至有點莊重。至少柯拉覺得是這樣。

    這只人鳥在盤旋了又一圈之後,飛到了飛鳥堡遺址所在的斷崖上空。隨即,他又調轉方向,向海上飛去。大海在腳下延伸,茫茫然,無邊無際,深不可測……

    突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氣團迎面撲來,撞向了工程師,他來不及舞動翅膀上升到氣浪的上方。氣浪猛地撞到了翅膀上,壓迫著弗謝沃洛德的一隻胳膊,使它揮舞不起來,工程師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這種情況,很容易造成狂風吹動工程師的另一隻翅膀,把人吹得旋轉起來,那樣的話,翅膀就會被撕碎,支離破碎的蒙皮就會像手絹一樣,在天空中隨風而飄。

    剎那間,這只巨大的、充滿自信的飛鳥一下子變成了一團不知向哪兒墜落的板條、布片和人的肉體……

    這一大團物質在慣性的作用下,還在繼續運動,但空氣所能產生的浮力已經托不住它的重量了。

    這位今天的依卡爾,似乎是在慢慢地,但卻是越來越快地向下,向著山崖下被海浪拍打著的岩石墜去。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就像石頭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連句話也說不出來……工程師的身體被撲翼機的碎片纏住了,他正向著死亡撲去。而當他從堡壘旁一閃而過的時候,所有被驚呆了的人們又一下子清醒過來,他們在心裡呼喊著,一下子撲到了堡壘的胸牆前。胸牆的外面就是萬丈深淵。他們都親眼看到,工程師的身體慢慢地翻滾著,越來越快地向下跌落……

    然而,工程師的身體並沒有跌落到水裡,也沒有激起噴泉般的水花……

    工程師的身體也沒有撞到岸邊的石頭,也沒有血肉橫飛。

    工程師的身體消失了,沒有落在數米之遙的大地上。一些人看到了一團小小的,但卻是明亮的閃光。

    而另一些人卻認為,那是一團雲霧在瞬間的散光。

    不過,所有的人都相信,他們看到了工程師消失的位置,也記住了工程師消失的時刻,他們還看到了工程師是怎樣消失的,也看到了纏裹著工程師身體的撲翼機的碎片。

    ※※※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自然而然。柯拉回想起了這一事件的所有片斷,其實,這一事件正是這些片斷。

    薇羅尼卡開始喊叫起來。

    「沒保護好他!」她大聲喊道,「沒保護好他!」

    能保護工程師的只有笨手笨腳的助手,他立即翻過堡壘的殘牆斷垣,想去追趕自己輔助的人,看來,他要到空中去尋找工程師。

    獵人格蘭特一把抓住助手的腰帶,把他拽到自己跟前。

    羅曼諾娃老太太通過對講機呼叫米洛達爾。兩位詩人拔腿就往海邊跑去,他們想去尋找飛行者的遺體。

    後來,獵人格蘭特從腰間拿出一根細繩,在一頭拴上石頭,把繩子從斷崖上順了下去。他手中的繩子團轉眼間就展開了。獵人的綠毛愛犬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副手套。她用手套裹著細繩子,從斷崖上溜了下去。柯拉看見她的掌中冒出一股股的煙。

    老太太的夥伴駕著那條小船趕到了岸邊,沿著海岸線尋找弗討沃洛德的遺體。

    過了幾分鐘,也許時間更短些,米洛達爾的飛機出現了。它在人們的頭頂上飛過,然後,開始下降,幾乎觸到斷崖。飛機停在了峭壁與大海之間的一塊狹長的地帶上。大家都看見了局長那瘦小的身材。他正在同綠毛犬克洛姆迪迪迪在交談著什麼。後來,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坐在小船上的觀鳥者。

    人們從海上和山崖上分兩路進行營救,但這一切都沒有結果。這座古老的堡壘依然保留了自信:又有一個犧牲者變成了鳥。

    人們找不到別的解釋。

    不過,弗謝沃洛德的一些蹤跡還是被人們發現了。例如,撲翼機上的木片,蒙皮的碎片等,這些東西有的灑落在斷崖上的石頭堆裡,有的掛在了灌木叢上。但人們所能找到的僅此而已。

    過了兩個小時,米洛達爾來到了堡壘的廢墟上。這裡已經成了這場慘劇的所有見證人的集合場所。米洛達爾通知說,警察仍在繼續尋找飛行者的遺體。警方認為,他是被意外遇到的一股強大的狂風刮到海裡去了。而目擊者之所以沒能看到這一幕,是因為當時人們正好面對著從雲彩後面露出來的太陽。

    誰也不相信米洛達爾的話。再說,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誰。不過,大家都裝出一副相信的樣子。原因很簡單,誰也想不出任何別的解釋。

    那天晚上,薇羅尼卡提出了一個神秘兮兮的解釋。

    「他會回來的,」薇羅尼卡堅定地說,「他被山神抓去了,老太太講的這個傳說,根本就不是什麼傳說。這個老太太是山神的報信者,你見過昨天她是怎樣施展魔術迷惑工程師了嗎?這統統都是黑暗勢力的陰謀,我相信,我們應該在辛菲羅波爾找到艾哈邁德-沃斯連斯基。他能控制星體的力量。我在辛菲羅波爾火車站看到過他的廣告。」

    柯拉懶得再聽薇羅尼卡的講述。她很清楚,這同星體的力量到不相干,同辛菲羅波爾的沃斯連斯基也毫不相干……米洛達爾在這次慘劇發生的前一天,曾講過關於並行世界的說法,柯拉對這一說法有著透徹的理解。她明白,在堡壘中的觀鳥者和在船上的觀鳥者,不僅僅是在觀察鳥類,他們也在探索傳說中的種種現象的奧秘。而這種種現象,可能與那些傳說有關。現在,一定要與米洛達爾見面。他在飛走的時候,曾命令柯拉要耐心等待,並保持沉默……

    對於一位日理萬機的高層領導人來說,耐心等待並保持沉默是很好的辦法……而在這裡,整個下午,人們都被這死亡慘劇壓迫得透不過氣來。

    這一夥人當天就散伙了,就好像把他們糾合在一起的是弗謝沃洛德,而不是兩位莫斯科美人。

    不知為什麼,柯拉覺得,米洛達爾定會在晚上出現。

    薇羅尼卡睡得很早,她服用了幾乎是致死劑量脅安眠藥。而柯拉卻睡不著,於是,她來到院子裡。塔馬拉屋子裡的電視還在開著,不時有彩色的光芒映照到黑乎乎的樹葉上。知了就在耳邊吱吱叫著,山崖下不時傳來海浪拍岸的聲音——白天,大海被風吹得白浪滔天;而現在,風息了,力量巨大的浪濤有節奏地撞擊著海岸。

    柯拉閉上眼睛,她又一次看到弗謝沃洛德像火花一樣,一間就消失了……米洛達爾快點來吧……

    ※※※

    柯拉被一陣輕柔的撫摸弄醒了——媽媽給她餵奶時,就是那樣撫摸她的……柯拉從睡夢中醒來後,心裡想,天哪,我哪能記得媽媽是怎樣給我餵奶的……

    屋子裡黑乎乎的。月光灑在床邊的小桌子上,照映著桌子上的鬧鐘。表盤上綠色的分秒數字均勻地閃現,表示著夜晚的長短和流逝。

    「柯拉,起來,」羅曼諾娃老太太悄聲說,「我們在等你。」

    柯拉本想一下子在床上坐起來,但老太太攔住了她。

    「悄悄穿好衣服出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柯拉穿上一件無袖長衫,穿好鞋子,來到屋前的空地上。薇羅尼卡屋子裡的門虛掩著,她正在說著誰也聽不明白的夢話。

    一架小飛機懸停在屋子前面的空中,離屋子有五步遠。飛機的機身輕輕地顫動著。儀表的反光映襯出駕駛員的臉龐,他正瞇縫著眼睛打量著柯拉。也許,柯拉鮮艷的無袖長衫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咱們走吧!不用關門,你很快就會回來的。」

    柯拉跟著老太太向前走去。老太太健步如飛,與她的年齡很不相稱。小飛機上放下的一架小梯子搭在地上,柯拉扶著梯子爬了上去。

    「局長在家裡等咱們。」老太太說。

    飛機裡有點擁擠,但很安靜。柯拉看不清整個飛機的模樣,也無法用儀器來測量。

    飛機的蒙皮是透明的,但在黑暗裡,也沒有多少用處:飛機的外面,一會兒燈火通明,一串串燈光、火花從機身旁邊一閃而過;一會兒,漆黑一團,只是偶爾有什麼東西在燈光的映照下泛著亮光。忽然間,柯拉感到耳朵受到壓迫,很顯然,飛機裡的壓力變了。隨即,飛機停在了水泥跑道上。柯拉清楚地聽到後面關大門的聲響。原來,飛機開進了阿里巴巴山洞。

    這是一個在大山腹中開鑿出來的飛機場。飛機的艙門滑向了一邊,米洛達爾站在水泥跑道上迎接他們。不知為什麼,柯拉回想起了儒勒-凡爾納的一部小說。在那部小說裡,主人公們就是棲身在一個寬闊的山洞裡。他們把空中飛船或潛水艇都藏在洞裡。

    在山洞的深處,透過松柏牆,可以看到一座宮殿的白牆。米洛達爾徑直向那裡走去,客人們也跟著走了進去。

    他們穿過了一條松柏夾道的林蔭小路,這些松柏都是在人造陽光下生長的。當他們一行三人走進白色宮殿的玻璃門時,一名保安官員向他們敬禮後,消失在走廊裡了。

    米洛達爾把老太太和柯拉領進了會客廳。客廳中間擺著一張小茶几,四周是一些寬大的沙發軟椅,用於進行正式友好會談。軟椅的面料很古老,在咖啡色的背景上有一些淡紫色的玫瑰花。沙發旁邊的壁爐沒有生火。椅子上散發著塵土的氣味和久違了的「紅都莫斯科」氣息。兩位神態傲慢的人坐在椅子裡。他們向進來的人友好地點頭致意。

    米洛達爾向兩位女士指了指兩張空椅子,自己則坐到最邊的一張空椅子上,他問:

    「哪位要喝茶,哪位喝咖啡?」

    等所有的人說完自己想喝什麼後,柯拉說:

    「我最需要一個臉盆和牙刷。」

    「沿走廊向前走,到第二個門向右拐。」

    當柯拉回來時,壁爐已經燃起電子火焰。兩位相貌平平的人正在喝咖啡,而老太太則用一隻大大的磁杯在喝茶。米洛達爾遞給柯拉—杯茶。在把每個人都安排妥當之後,米洛達爾開始講話:

    「經常有人失蹤這類事,各位也都知道。在任何世界,任何星球上進行的統計,都確定了這類失蹤事件的準確比率。這類事件發生的原因是很實際的。警察正在尋找失蹤者,應該找到多少,就找多少。有一些已經腐爛,或是在水中、酸中溶化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運。」

    相貌平平、十分傲慢的人贊許地點點頭。他們正在研究這一問題。

    「當前的安全部門對失蹤事件的統計情況倍加關注,因此,對失蹤人數的任何誇大,都會受到懷疑。並行世界的存在,從理論上早已得到證實。然而,儘管有最出色的專家在研究這一問題,但我們卻沒能進入其中的任何一個世界。當然,我們最終會進入的。給我們時間,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相貌平平的人贊許地點點頭。他倆相信科學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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