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從板凳上站起來,沿林蔭道向右拐,走到阿波羅雕像前。再轉到雕像的背後,停住。明白了嗎?」
「明天可以嗎?」柯拉拖著苦腔哀求,她非常害怕事情不可挽回。
「站起來,前進!」米洛達爾命令道。
除了站起來向前走,柯拉別無選擇。
柯拉來到了阿波羅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前,然後,繞到雕像的後面。幸運的是,林蔭道上一個人也沒有。矗立在花壇上的雕像的後背,原來是一個下水道井口。柯拉憑著直覺,站到了井蓋上。說時遲,那時快,井蓋一下子向下落去。柯拉都沒來得及伸出手抓井沿。
井蓋沉到底後,把柯拉放下來,就馬上升到了地面,恢復到應處的位置,柯拉一下子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好在姑娘沒有摔傷,因為在井底,有一雙男人的強壯大手扶住了她,黑暗中看不清是什麼人。
手電擰亮了,柯拉發現自己站在了隧道的水泥地上。
「你來啦。」胖乎乎、圓鼓鼓的米沙-霍夫曼說。
「你在這裡幹什麼?」柯拉大吃一驚。「你不是在食堂吃飯嗎?」
「請原諒,我沒有自我介紹。我只是剛剛聽局長說你在我們公司工作。」米沙說,「我原來覺得,你是一個普通的人。」
「因此,就搞錯了,」米洛達爾插話說,「對人要進行分析,柯拉是我們的正式工作人員,她因消滅了沃爾夫岡-久-沃爾夫匪幫,受到指揮部的嘉獎。」
「請原諒,同行。」米沙重複著說。他那從前顯得漫不經心、甚至有點輕佻的目光,現在透射出同志的熱情。而前不久曾憤怒地拒絕與警方進行合作的柯拉,現在則感受到了這種令人愉快的熱情。在別人的心目中,柯拉總是很出色,甚至在間諜的心目中,也是如此。
「小伙子,姑娘們,」米洛達爾言歸正題,「我們馬上去飛行訓練中心,我們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三個小時後,柯拉就要進入並行世界了。」
「不,」霍夫曼憤怒了,「不能這麼做,局長,儘管您對我們很信任,但我知道,柯拉還沒進行過專門的野外行動訓練。」
「她天生就是從事野外行動的人才。」
「我不允許拿這麼漂亮姑娘的生命去冒險。」
柯拉溫柔地看了看米沙-霍夫曼。
這時,米洛達爾已經飛快地通過隧道走了出去。隧道的出口在山巖上。這條隧道大概還承擔著多種職能,因為多種多樣的電纜線網和管道網都集中在這裡。此外,這裡還是情報機關和秘密機關工作人員的交通要道。特別是在實施「並行世界」行動期間,這條隧道的作用就更大了。
但是,「並行世界」行動的指揮中心並沒有設在狹窄、擁擠的隧道裡,而是設在「克謝尼婭」別墅的地下室裡。這要繼續往前走大約二百米的路程。
正如米洛達爾在路上所解釋的,多年來,」克謝尼婭」別墅的地下室,一直被作為一家商店的倉庫,這家商店設在別墅的一樓。現在,由於出現了危險,倉庫逐漸地搬到了三樓。在寬敞的地下室裡,安裝有多種多樣的監聽和監視儀器,這些儀器既能監視飛鳥堡,也能對靠近斷崖的那片海域實施監控。銀河系警察組織的工作人員坐在電腦和大屏幕前緊張地工作著,當米洛達爾一行走進大廳時,沒有一位工作人員掉頭觀望。只有一位高個子老頭邁著軍人的步伐,向米洛達爾走來。這位老者留著一副像美國山姆大叔那樣的鬍子,穿著藍色的長工作服。他遞給米洛達爾一疊紙條,說:
「這是有關重力場和重力變化的最新數據。」
米洛達爾假裝認真地掃了一遍紙條上的數字,然後,把紙條放在了最近處的一張桌子上,轉身對老者說:
「這一切令人高興!我早就說過了,我說的還是有說服力的。不過,你最好告訴我:我們到底能不能把我們的工作人員派去冒險?」
米洛達爾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有力的手指一下子抓住柯拉的胳膊,並把她推到高個子老頭跟前,就好像這個老頭應該好好端詳一下眼前這位受難者似的。
「根本性的變化沒有發生,」老頭說,「但是,對於外星人強力磁場的存在,我們正在繼續進行測試。」
「也就是說,他們沒走,沒有關閉黑洞?」
老頭心存懷疑,他轉身去看閃爍著的大屏幕。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屏幕,仔細地逐行閱讀信息。
「一切正常,」他明確地告訴米洛達爾,「他們還在這裡。」
「這我可算放心了,」米洛達爾說,「要不的話,當我們把女間諜從斷崖上推下去時,他們會忘了救她。」
「你想把誰推下去,局長?」老頭問。
「她就在眼前,我可憐的孩子,」米洛達爾回答,「我們想把她推下去。」
「也許,我們可以想個別的辦法,而不必採用這種殘酷的方法?」柯拉問,她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們沒有別的辦法,」米洛達爾回答,「請注意,這種方法是合理的,因為我們的鄰居就其本性而言是仁慈的。比如說,他們沒有把任何一個在馬路上散步的人偷走。至少我們沒有聽說過這種情況。他們抓住並弄到自己那裡的,都是些因為種種原因而處於死亡邊緣的人。這我們都很清楚。」
「您也不過只有一個例子,就是工程師弗謝沃洛德。」柯拉說。
「胡說八道!你忘了教你什麼了。對於那些偷走我們同胞的人來說,時間並非不可穿越的壁壘。在我們兩個世界的互動中,對於他們來說,一切都無所謂。至於事情是在一千年前發生的,還是在昨天發生的,都一個樣。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行動的地點。所以,時間對他們來說是沒有區別的。這可是一個偉大的發現!」
「我不明白,」柯拉坦誠地說。「上中學時,我的物理成績從沒有超過四分,這是真的。可是,我在學校裡學習的東西在這裡不管用嗎?」
「那當然,不管用的,」山姆大叔說,「不過,說實話,我可用不起優等生。」
「我很理解您!」柯拉高興起來。
「喂,你們說夠了沒有?」米洛達爾問,「咱們到醫生那裡去。我們一刻也不能耽擱了。」
醫務室設在隔壁。不久前,這裡還是一家化妝品商店的倉庫,至今還散發著香皂和洗髮香波的氣味。四面牆壁刷了一層光亮的白漆,這使人感到很不舒服,因為燈光受到凹凸不平的牆壁的反射,使人的眼睛恍恍惚惚的。
米沙-霍夫曼又出現了。這一次,他只穿了一條泳褲,仰面躺在手術台上。他的肚子已經消瘦。柯拉見不得任何手術,她一下子害怕起來。
「您要把我們怎樣?」她怯生生地問。
「各得其所,」米洛達爾說,「我說的對嗎?」
一位下巴奇大、眼眶深陷的外科醫生向他們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問米沙-霍夫曼:「您是忍著,還是打麻藥?」
「疼嗎?」米沙問。
柯拉心裡一陣輕鬆,她想,世界上不只是她一個人精神脆弱。
「走吧,走吧。」米洛達爾把柯拉領到下一個房間,在這裡,柯拉遇到了一次愉快的會面。
「哎呀!」一見到柯拉,一個女人就大叫起來,此人長著一雙大大的、帶著網絲的眼睛,就像蜻蜓的眼睛一樣。她的腰身很纖細,給人的感覺是,眼看著她的上半身就要跟下半身斷開,開始各自獨立地生存了。
「瓦涅薩!」柯拉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她的老朋友瓦涅薩,外號叫黑皮蒼蠅。瓦涅薩是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她們擁抱起來。米洛達爾十分不滿意,他不能容忍拖延時間。
「開始吧!」米洛達爾命令道。
「我同皮羅戈夫教授商量過了,」瓦涅薩說,「我們盡量為柯拉-奧爾瓦特想別的辦法,盡量不用儀器移植法。」
「真是該想的辦法都想到了!要知道,我們是要通過她獲取情報,這就是事情的本質。」
「如果說,他們利用兩個世界之間時空隧道的技術已經相當發達的話,」長著漂亮的絡腮鬍子的皮羅戈夫說,「那麼,毫無疑問,他們一定會對落到他們手裡的人的身體進行分析,他們就一定會發現我們植人的儀器。至此,我們的間諜使命也就結束了。」
「沒有什麼可怕的。當他們進行檢查和分析的時候,」米洛達爾反對說,「我們已經獲得價值連城的情報了。」
「可你會把我們的間諜給害了!」瓦涅薩驚呼。
「這個間諜暫時還沒有什麼價值。」米洛達爾回答。一聽這話,在場的人中,除柯拉外,幾乎所有的人都喝起倒彩,並開始呼籲實行人道主義,保持健康思維,在這種情況下,米洛達爾把手一揮,說:「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柯拉清楚地聽到米沙-霍夫曼在手術台上問他:
「您怎麼走了,局長?請等一等,我很想向您提幾個問題!而您只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但米洛達爾並沒有停下,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
「親愛的,」黑皮蒼蠅瓦涅薩說,「我們推一能做的,就是在你的身體裡植人一個微型傳感器。這樣,我們就能知道你是否還活著,就能設想你的狀態如何,瞭解你在我們的哪個方向。當然了,這些指數可能不準確:因為我們不知道並行世界裡的空間是否有偏差。」
「正是這樣,」柯拉說,「所以,也許我們不用傳感器也行?」
「傳感器很小,是用雜交野牛的骨纖維製成的,所以,不管採用什麼研究方法,都不能從你的器官裡找到它。為了救援你,必須知道你的下落。」
在這一點上,柯拉不再反對,同意醫生對她採取行動——醫生讓她把一個小瓶子吞下,骨制傳感器就隱藏在裡面。
米沙向房間裡望了望,他面色蒼白,但精神飽滿。
「你也要滲透到並行世界裡去嗎?」柯拉問,心裡有一絲充滿醋意的酸痛。要知道,為了銀河系的命運,本來應該由她去建功。
「我是你的後備宇航員,」米沙回答,「萬一你發生不測,就得由我來頂替了,那可就不得了了。我們嘛,怎麼也不能讓這個目標失去控制。」
「口服」手術結束後,醫生們又給柯拉注射了能預防各種病毒和細菌的合成血清;接著,醫生又給柯拉注射了一系列的針劑。這樣,從現在起,在一個月的時間裡,柯拉對睡眠、水和食物的需求量,將減少百分之九十,而生命的活力卻增加。
這一切都結束後,柯拉睡了半小時,後來,被一個熟悉的、和氣的聲音驚醒了。
「到時候了,柯拉,」克謝尼婭俯身對睡在沙發床上的柯拉呼喚著。
柯拉輕輕地從床上爬起來,她覺得渾身是那樣的輕快,就像三歲時一樣。
「我跟你講講進入另一個世界的設想,你若是反對,可以跟我爭論,因為我們還有半小時的時間來達到一致。」
「米洛達爾還回來嗎?」柯拉問。
「米洛達爾飛走了,」老太太回答說,「我認為他走了也是一件好事,因為他總是讓你處於神經緊張狀態。」
說完,老太太狡猾地微微一笑,而柯拉坦誠地說:「謝謝您,克謝尼婭。」
這時,柯拉回想起來,自己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理智的女人,自己將進行一次有生命危險的冒險,而去冒險的理由是:必須拯救地球和整個文明。而實際上,她心裡蘊藏著的冒險衝動的按鈕已經被啟動了。
「請原諒,」柯拉對克謝尼婭說,「打個比方說,我同意了,並進入了那個並行世界。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是存在的,並且還從我們這裡把人搞走。我進入以後,下一步幹什麼?」
「下一步一切都很簡單,就跟最普通的間諜生活一樣,」老太太說,「你應該深入瞭解那個世界,也就是要盡可能弄清楚他們到底需要我們什麼,要弄清楚這個世界的存在對地球所產生的威脅有多大,並盡可能作出評價。然後,在米沙-霍夫曼的幫助下,或者是自己亮出自己的身份。而最主要的,就是要求你活著返回,使我們能夠對你進行詢問和研究。」
「研究是怎麼回事?」柯拉問。
「有幾方面的原因,你自己應當能猜到。第一,我們應當知道,你是否成了我們感到陌生的病毒或疾病的犧牲品,你是否會對地球生物造成威脅。」
柯拉害怕極了。她覺得,自己的命運比一個小時前要悲哀得多。
「第二,」老太太態度生硬地繼續說,「我們應當知道,你是否成了那個世界的間諜?你的心理是否已經被人控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危險了。是這麼回事吧?」
「如果需要的話,將會把我除掉?」柯拉嚴肅地問。而她獲得的答覆就更嚴肅了:
「我們很不想把你除掉,你是個好姑娘。」一切都明白了,」柯拉說,「正如我所理解的,誰也不會聽我的意見了!」
「我們非常希望你的決定是自願的。現在,你要若無其事地與大家一起去吃午飯。」
※※※
柯拉與大家一起,到山下路邊一家韃靼人開的咖啡館裡吃午飯。
米沙-霍夫曼是他們這一夥人的靈魂。他今天顯得情緒低落。他告訴大家,他得馬上返回莫斯科,參加海軍節慶祝活動綵排。獵人格蘭特自己來了,沒有帶他的克洛姆迪迪迪,他說她病了。兩位詩人在大聲商量:他們想玩打油詩,而實際上,他們打算悄悄創作一部敘事長詩,描寫當代一位化成鳥的依卡爾。
從咖啡館出來的時候,他們在門口見到了一位肩上披著克什米爾沙麗的胖女人。女人正在叫賣華貴的天竺牡丹。
「啊!真是太美了!」柯拉想起了在劇本中學過的一句台詞。
大家繼續向前慢慢地走。他們爭論起該往哪裡走——到海邊還是到山上散步。大家的這種舉動,破壞了克謝尼婭設想的情景方案。她認為,這些男士中,一定會有買花的。這位賣花的女人叫梅拉妮婭,也是一位間諜。她帶著從尼基塔植物園搞來的一籃子花,專門趕到這裡。
不過,克謝尼婭還把希望寄托在柯拉的聰明伶俐上。她的希望沒有落空。
「如果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打算給我們買朵小花,那我只好自己買了!」柯拉大聲感歎地說。說著,挑了一大束牡丹。她漫不經心,甚至忘了做出一副要付款的樣子。
米沙-霍夫曼替她付了款。
幾個男人感到羞愧,他們都停住腳步,不知該把剩下的鮮花都買下來呢,還是把米沙剛才支付的那幾個錢還給他。正當這些男人猶豫不決的時候,柯拉又繼續她的遊戲了。
「薇羅尼卡,」柯拉說,「我覺得,應該用這束花幹點事!」
薇羅尼卡一下子完全明白了柯拉的意思,不由自主地隨聲附和:
「我也這麼認為!」她說,「我們應把這束花帶到飛鳥堡上去,獻給弗謝沃洛德。」
「就是這樣,獻給弗謝沃洛德。」
柯拉走在最前面,手裡捧著半束花。緊跟在她身後的是薇羅尼卡,她捧著另一半鮮花。再後面是男人們,他們邊走邊懶洋洋地談論著自己的事情。
「假如我今天消失了,」敏感的薇羅尼卡說,「他們明天就會把我忘掉的。」
「不會的,」柯拉努力安慰她,「你太漂亮了,他們不會馬上忘掉你的。」
烈日當空,清晨的淡藍色從天上消失了。當這一夥人沿著小路來到飛鳥堡時,天氣炎熱難耐。堡壘中間那塊古代人用石頭護牆圍起來的空地,已經熱乎乎的了。人們腳下踩起的塵土沸沸揚揚,熱氣撲鼻。從飛鳥堡向下看去,德夫山崖的影子倒映在遙遠的海上,海水迢迢,風平浪靜。
柯拉沒敢第一個走到斷崖上,這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常常使從未跳過傘的傘兵,總想在機腹內找一個黑暗的角落,指望人們發現不了並把他忘記。
然而,眼角一掃,柯拉一下子就看到了加入到他們這夥人當中的克謝尼婭。在昨天,她是一位那樣可愛、善良的老太太。而今天,她的模樣顯得就像一個手裡拿著絞索的劊子手。
而薇羅尼卡可不管柯拉腦海裡翻騰著什麼感覺,她大膽地走到斷崖的邊緣,把鮮花放在石頭圍牆上。圍牆的一側是那塊空地,而另一側就是萬丈深淵。
「親愛的弗謝沃洛德,」薇羅尼卡遙望著無盡的遠天,鳴嚥著說,「如果你的星能夠聽見我們說話,那麼,我們的感情,我們的聲音,將會傳送到你安息的瓦爾加拉宮,傳送到你那裡。」
「多麼博學多聞的姑娘啊!」米沙-霍夫曼說,他覺得應該誇讚幾句。
「別打岔兒,」薇羅尼卡說,「什麼好歌都給攪了。」
「實際上就是這樣,年輕人……」克謝尼婭責備地說。
柯拉明白,情報機關的這位女領導人關心的是,讓天真幼稚的柯拉創造出一種與這場實驗相適應的氣氛。
「噢,飛吧,我們的禮物,獻給你,獻給親愛的飛行員。請你尋找吧,在白雲間,在飛鳥中,尋找那逝去的人兒,擁抱他那顆無形的心……」
薇羅尼卡抓起花束,把碩大的花朵一朵朵揪下來,拋上天空,就像撒麥種一樣。
「他們一直有人值班嗎?」不知為什麼,柯拉還是問起這個問題,儘管這個問題在昨天晚上已不知討論過多少次了,「萬一他們發現不了我呢?」
「那裡有人,」克謝尼婭悄聲回答柯拉的發問,「我進行過調查,這你是知道的。」
「我害怕。」
「我知道,可除了你,誰也幹不了這件事。得了,走吧!」
最後一句話最好應該是對馬說的,不過,柯拉像馬一樣順從地好受了。顯然,柯拉被注入了某種能夠抑制她的意志的藥物。
現在,該發生意外的事件了……人們說說笑笑地來到斷崖邊,準備悼念昨天消失了的工程師,就在這時,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走吧!」克謝尼婭再次催促,也不怕別人聽見她的話。
「住手!」柯拉喊道,她回想起了行動方案中的話和動作,「讓我來撒吧,我也想!」
柯拉從薇羅尼卡手中一把奪過最後一朵花,很輕鬆地跳上了石頭胸牆。她把花朵使勁向遠處扔去,她是那樣猛烈地用力,以使自己的身體失去平衡……然而,在最後一刻,自我保護的本能,卻顯得更有力量。
柯拉本已準備好從斷崖上跌下去的身體,開始在斷崖的邊上抽搐起來,她努力支持著想站穩。
「停下!你會掉下去的!」
米沙縱身一跳,出現在姑娘的腿邊,他努力想抓住她,但反倒向前衝撞了一下——他的衝撞是那樣的有力,足以導致柯拉最終失在平衡,像一隻鳥那樣從斷崖上飛了下去。柯拉的身體在空中慢慢地翻轉著,就像被狂風托起的一團棉花一樣。眨眼間,「棉花團」減緩了下跌速度,似乎是要被狂風托回到堡壘上去……但沒有成功。一時間,不僅人被嚇呆了,就連鳥兒,甚至是昆蟲也被嚇得不出聲了。在這可怕的、不祥的死寂中,柯拉的下跌速度越來越快,直向大海或者水際的石堆落去。
眼看著就要接觸水面了,柯拉的身體一下子出現了一道耀眼的光芒。它是那樣的明亮,以至於所有目睹這可怕的摔落過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而當他們在一秒鐘抑或是幾秒鐘後,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柯拉的身體只剩下了一團模糊的、正在漸漸消失的光暈,準確地講,是對光暈的回憶。
大海並沒有因為柯拉身體的撞擊而水花四濺,鮮血也沒有噴灑在山崖下的石頭上,只有幾隻被嚇壞了的海鷗遠遠地飛上了天空,誰也不知道,在它們當中有沒有柯拉的靈魂……
※※※
柯拉睜開了眼睛。
她躺在一座小山坡上,也可能乾脆就是一個坡地上。有點乾枯的、褐色的小草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天空沒有什麼兩樣,正是夏天,天空的顏色也許比想像的要灰一些。空氣熱烘烘的……不對,這裡的空氣跟地球上的不一樣,加注了某種不太好聞的添加劑,對此,必須習慣。而總的說來,世界沒有任何特別的改變,也就是說,這個並行世界實際上真的是一個與地球並行的世界,既不是一個垂直的,也不是一個歪斜的世界,這與原來所擔心的不一樣。
後來,柯拉感到身體疼痛。她知道,自己是被碰傷了。畢竟這是從高處跌落下來,儘管摔得不重,但她還是擦傷了胳膊肘,手掌也蹭到了石頭上。
柯拉坐起來,揉搓著手掌。
四周空無一人。只有老鷹在山坡上方高高的空中盤旋著,這座山很像艾佩特裡山。
柯拉坐起來。太陽顯得昏暗,就像什麼地方有沙塵暴似的。柯拉的腳下跑過一隻螞蟻,它跟地球上的一模一樣,它搬運的針葉樹葉跟地球上的也一樣,這對柯拉多少是個安慰。當然了,不能排除這裡有奇怪的東西。
手掌的疼痛減輕後,柯拉站了起來。不知為什麼,她的恐懼感消失了。也許是因為她站在晴天白日下,夏風習習,烈日炎炎,螞蟻在忙著自己的事情。
胳膊肘幾乎不疼了,也不流血了,手掌有點疼,但還能忍受。
柯拉站在那裡,端詳著四周。
周圍的景色有點跟克里米亞的相似。在克里米亞東海岸,山不是太尖削、太陡峭,山坡緩緩向大海延伸,其形態就像灑下的一堆燕麥粥。並行世界裡也有大海,在陽光的照耀下,湧起的浪尖上也有耀眼的光點在閃爍。
沒有人趕來邀請柯拉欣賞這新世界的美麗和成就,但也沒有人來攻擊她。柯拉別無選擇,只能自己離開海邊,向山上走去。
柯拉越往上走,天氣變得越熱,蒼蠅和牛虹的嗡嗡聲就越厲害。而柯拉也越來越覺得,她所遭遇的這一切,是一個最愚蠢的玩笑,一場惡作劇。只是還不知道,這是在警察內部產生的,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呢,還是她的那夥人中不知哪一位設想出來的。
柯拉在向山上走的時候,遇到的第一種較大的生物,就是從石頭底下露出來的一隻蠍子。柯拉有生以來,還從未在海邊看見過蠍子。蠍子個頭並不大,但卻把柯拉嚇了個半死。
還好,昨天晚上她領到了給她提供的衣服和鞋子。為了不被周圍的人看出破綻,給柯拉提供的衣服跟她原來身穿的那件從外表上看一模一樣,但要結實耐用得多了。並且,還能夠應付緊急情況。鞋子的外表,跟柯拉昨天穿的那雙也完全一致,而實際上,那粗糙的鞋底就像一條膠帶一樣,能使柯拉在垂直的巖壁或牆壁上行走自如。按照設計要求,這副鞋底能在最差的、沒有路的地方步行一萬公里而不損壞。
柯拉嚇得繞了一個巨大的弧形,以躲過蠍子。她盡量避開可疑的石頭,順著山坡向上急急奔去。她希望盡快走到公路上去,或者是遇到什麼人,這些人最終會把一切都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