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候甚是怪異,都已進入十二月下旬,竟連一場雪也未曾下過;若是以往的這個時候,可已是一片白雪靄靄的世界,但現在卻只有終年吹襲的北風仍無情的肆虐著。
裡特抬頭望了亭外蕭素的景致一眼後,又回頭觀看正在下棋的華爍和兒玉,而坐在身旁的歐陽晉,只是專心一意地擦拭他的擎天劍。
他們一群人正坐在都督府後花園中的浩然亭裡。
浩然亭,位於區隔東、西廂房中庭的正中央,常是都督府私下交誼休憩的絕佳場所。
西廂房,正是目前裡特和兒玉所居住的地方,為專供賓客所居住的客房;而東廂房有齊越和華爍居住。
至於身為主人的歐陽晉,他的廂房是單獨坐落於東廂房側邊的一處幽靜地方。
「哇!太好了,華大哥,你的將軍我吃定了。」兒玉拿起自己的炮,直攻取下華爍的將軍。
「啊!怎麼會?」華爍不相信地看著眼前的棋盤,見自己的黑子已勢窮力竭,還淒慘的被兒玉的紅子給團團圍住,他忍不住抬起頭看向裡特,露出祈求救援的眼神。
看穿了華爍的企圖,裡特只是微笑搖頭,「正所謂觀棋不語真君子!華大哥,很抱歉,小弟我是無法幫你了。」
「沒錯!三弟,有問題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別希冀裡特幫你。」歐陽晉打破沉默的說。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我都連輸五盤了。」華爍搔著頭喃喃的說,對於自己竟然下棋輸給一個小女娃,覺得很不是滋味;又想到自己原本是來找裡特比武的,沒想到卻被兒玉拉來下棋,就更覺得不幸。
「那當然囉!因為我的棋藝可都是向裡特學來的,雖然我還比不上裡特,但也已經很厲害了。」兒玉相當自負的說,隨手抓起一把擺在石桌上、張嬤準備的點心往嘴裡塞。
「你是說我的棋藝根本無法與裡特相提並論?」又聽到一項自己無法勝過裡特的事,華爍特別在意的向裡特求證。
「啊!不是的,那是公主對我太過誇獎了。」裡特忙搖頭。
「我和你比一盤吧。」歐陽晉也好奇的放下手中的劍,向裡特提出挑戰。
「那好!」華爍叫好,連忙將放在面前的棋盤往對面推。
「不行!我們都還沒比完呢!」兒玉出聲阻止。
但華爍卻置之不理,還幫忙整理棋子,實在是因為他不想再吃下一場敗戰。
之後,裡特相歐陽晉便展開了一場廝殺。
「很抱歉,看來我必須打斷你們的興致了。」突然出現的齊越低頭看了眼棋盤,隨即又道:「看來這盤棋一時之間是無法分出勝負,不過,我私底下有要事與大哥相談,不知能否就此打住?」
齊越見在場的人都茫然的看著他,便低下身在歐陽晉耳邊低語幾句。
「我知道了。」歐陽晉點頭示意。「真抱歉,看來今天這盤棋只能下到這裡。」他起身向裡特欠身。
「沒關係,反正來日方長,若要下棋有的是機會。」裡特笑著點了點頭。
歐陽晉得到裡特的諒解,笑著致意後,就和齊越往自己的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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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全然沒注意到,身後的裡特正若有所思的望著他。
主廂房中的書房內。
「好了,你可以說了。」歐陽晉優閒地半躺在他最鍾意的躺椅上。
每次夜半挑燈夜讀或研究戰略覺得疲累時,他總習慣在這躺椅上小寐。雖然臥室就在書房的隔壁,但只是休息片刻,他往往就睡在躺椅上;而且躺椅的大小正好可容下二人,再加上鋪在其上的柔軟皮毛,倒也挺舒適的。
「大哥,我有契丹餘孽的消息了。」齊越找了個位子坐下,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後,看著歐陽晉等待他的反應。
「嘖!該不會又是一個幌子吧?二弟,我們可整整被愚弄二次了。」歐陽晉揮了揮手並不以為意,之後也伸上躺椅,閉上眼冥想。
無怪乎歐陽晉有此反應,因為齊越掌管黑旗軍的情報管制,負責敵人行動的掌控,藉以徹底消滅敵人,而這項工作他一直做得相當盡職。但最近二次在得到契丹餘孽的消息後,歐陽晉絲毫不敢有所延遲,立刻帶兵圍剿契丹軍的藏匿之處,只是那斷垣殘壁的地力卻已不見人影。
一連二次的落空,歐陽晉只能認為契丹軍中定有個極為優秀的領導者,且一再地愚弄自己。
「不!其實我前天就收到探子來報,說麒麟山上窩藏著契丹余軍,所以我昨天一早就動身前往去一探究竟……」齊越又喝了一口茶,並悠然自得的欣賞手中越州窯的翠玉瓷杯。
「哦,那有發現什麼嗎?」歐陽晉感到興趣的睜開眼。
「嗯,起初我在麒麟山下向附近民家打聽,但皆反應並無看過任何契丹人,只是近來豢養的家畜平白無故的失蹤。不過那附近原本就多有財狠野獸,所以我並不以為意……」
「說重點,齊越!」歐陽晉坐起身,蹙眉不耐煩的瞪著齊越。
「啊!是!我只是想讓大哥知道我有多辛苦而已。」齊越微笑道,但見歐陽晉眼中漸升的怒氣,又急忙說:「後來我就往有契丹軍蹤影的藏匿處前去,和往常一樣仍是沒有人居住的痕跡,正當我要離去時……」
齊越頓口,想吊歐陽晉的胃口。
「究竟怎樣?快說!」看來歐陽晉真的上鉤了。
「發現在那宅邸後的樹林中傳出人聲,我立即掩身於樹上,這才知道原來他們藏身在樹林中的山洞裡。」
「哦,是嗎?那我們前二次會撲空,也是因為他們藏身在山洞裡?」歐陽晉手托著下巴臆測道。
「應該是,想當初我們捉捕裡特時,也是在契丹後宮發現一條密道。我想契丹人的居所裡,都會有密道或密室什麼的。」
「嗯!齊越,你在明天之前把麒麟山上的所有信道、地形都畫成圖。」歐陽晉走到堂中的圓桌前,一手按在桌上,對著齊越命令道。
「當然,我稍後就去做。」齊越慎重的放下茶杯。
「很好!明日已時在府中大廳召開軍事會議,我就不相信這一次還會失敗。」歐陽晉右手緊握成拳,「哼!這次我要他們插翅也雞飛!」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自負且堅決,現在的他就如那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黑旗將軍。
「遵命,屬下這就傳令下去。」齊越恭敬的作揖後便步出書房。
即使私底下齊越與歐陽晉互稱兄弟,但在公事上,他可是公私分明的謹守本分。看出歐陽晉眼中燃起只有在戰場上才看得到的光芒,他的精神為之一振。
雖然他私底下尊敬這對他照顧有加的大哥,但更敬佩那在戰場上意氣風發的大將軍,要不他當初也不會甘願當他的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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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特走出廂房,伸了個懶腰,以活動筋骨。
今兒個一早,齊越和華爍連同兒玉興高采烈的來邀他去幽州城中最大的綵鳳閣,觀賞由長安來的京戲表演,而且華爍和兒玉還非常堅持要他一同前去;但是前日從齊越那兒借得名醫高叔南的抄錄醫書後,這幾天他都沉浸在其中,也因此婉拒了邀請。
此刻,裡特優閒的散步在花園中,並無意欣賞園內冬日索然的景象,因為心中思考的是方才從醫書獲得的知識。沿著園中的小徑,他不知不覺的來到中庭。
「討厭啦!將軍大人您好久沒有來找艷紅,難不成您是將人家給忘了?」女子嬌媚的聲音甚是委屈,撒嬌地坐在歐陽晉大腿上,手不安分的在他胸膛上直撫摸。
不若於艷紅誘惑媚人的表現,歐陽晉只是逕自飲著酒。
「哎呀!將軍大人,您可別自顧著喝酒呀!您得嘗嘗艷紅我特地為您準備的小菜。」艷紅連忙夾起桌上的小菜,往歐陽晉的嘴裡送。
正好踱到中庭的裡特,著實被眼前這對在亭中身體相互交纏、氣氛相當曖昧的男女給嚇了一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貿然出現。
「真討厭!怎麼出現一個不識大體的冒失鬼來掃興!」艷紅首先發難,眼中淨是不悅的神色,性感的櫻唇冷哼一聲。
裡特呆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整張臉都-了。「啊!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擾的。」覺得自己太過失禮,裡特欠身後,急忙地往西廂房的方向跑去。
「等一下!」歐陽晉開口出聲阻止,但裡特早已跑遠,根本沒有聽到。「可惡!」他重重的捶了石桌一下,渾厚的內力竟震得一桌酒菜杯盤狼藉,而內心裡全是沒來由的憤怒與不安。
「將軍大人,您就別生氣嘛!何須為了一個冒失鬼而破壞興致呢?」
「你給我滾!」歐陽晉手指著大門方向,語帶寒意的說。
「嗄?」艷紅一時無法會意過來,錯愕的看向歐陽晉。
「我叫你滾!你沒聽到嗎?」歐陽晉冷冷地下最後通牒。
「啊!是……是,我這就走……」艷紅懼怕的看著一臉寒冽的歐陽晉,明白他已是極為惱怒,說什麼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要緊。她一說完便連忙起身,整理好衣裝後就狼狽地逃離都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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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特跑到西廂房前才放慢腳步,大大地吁了一口氣。一想到剛才自己的冒失,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唉!真不知該怎麼向歐陽晉解釋?他停下腳步蹙眉苦思著。
罷了!佇立在這兒也不是辦法,還是先回房去,明日再向歐陽大哥道歉吧!
打定主意後,裡特往自己的廂房走去,可是手卻被人從後面一把抓住。
「等一下!」
裡特不明就裡的轉過身,是歐陽晉!
「嗄……歐陽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裡特感到意外。
奇怪!剛才那名女子呢?他不解的看著歐陽晉。
「喔,沒什麼,我把她『請』回去了。」看穿裡特的心思,歐陽晉不以為意的說道,隨即像意會到什麼似的,連忙放開正抓著裡特手臂的手。「啊!抱歉!」歐陽晉脫口而出,但說完隨即後悔,他為什麼要道歉呢?
裡特也是一頭霧水,「歐陽大哥,你別太在意我,對於我方纔的冒失,實在感到很抱歉。」他再次欠身。
「不!反正我也正覺得無趣,幸好你及時出現,還真救了我一命。」不過,說也奇怪,艷紅是他歐陽晉少數看得上眼的女人之一,然而今天對於她的誘惑,他卻是無動於衷。
「是嗎?」裡特實在不懂歐陽晉為什麼要說自己救了他一命,再怎麼看也是他打斷了他們的興致。
歐陽晉看著滿臉疑問的裡特也只是沉默不語,兩人就這樣呆愣了下。
「算了,這件事就甭提了,反正現在都督府裡也只剩我們二個,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吧!」不等裡特答應,歐陽晉便逕自拉起裡特的手往後院走去。
裡特還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好被歐陽晉一個勁兒地拉著,而他尾隨其後。
兩人來到馬廄前,歐陽晉才放手。
「備馬!」他下令道。
不一會兒,便看到二名小廝,各牽了一匹駿馬過來。
「歐陽大哥,我們要去哪裡?」裡特感到相當好奇。
「沒什麼,只是想與你到郊外去散散心。」歐陽晉接過小廝遞上的疆繩,並將其中一匹白色駿馬的韁繩交給裡特。
「到效外散心?呵,那當然好,我正愁沒機會再到外面走走呢。」裡特想到之前因狩獵而得以在大自然中盡情馭馬奔馳的情景,就顯得格外開心。
感受到裡特的喜悅,歐陽晉也跟著咧嘴而笑;說也奇怪,最近只要看到裡特的笑容,他就沒來由的跟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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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城外,廣闊的農田早已休耕,在這寒冷冰冽的冬日裡,根本無法種植什麼農作物,所以當地的農民索性任由芒草叢生,藉此肥沃土地以待明年的好收成。
農田旁的小道上,兩匹駿馬相伴而行,馬背上的二人只是沉默地享受這難得的悠然氣氛。
「偉大的神啊,請您悲憐我們,讓乾涸的泉水,再冒出甘霖,讓炙熱的太陽……」忽然裡特口中哼唱著契丹曲子。
歐陽晉好奇的看著裡特,但裡特只是一味的望著四周的農田:而為了能好好聽到他清脆-亮的歌聲,歐陽晉也就沒開口打斷。
終於裡特唱完,轉過頭向歐陽晉解釋:「這是我們族裡在祭典土時,祈求上蒼能賜予我們豐收的歌。」他又轉過頭望向農田,「我一來到這裡,心裡就漸漸浮現祭典的畫面……從以前我們就嚮往南方富饒的大地,畢竟在貧脊的北方,我們每日都必須與天候搏生命。」他低頭淺笑,然而揚起的嘴角似帶有一絲苦澀。
其實這也是大部分邊疆民族一再侵擾大唐的主因,為了能獲得延續生命的糧食,所以在北方是經年的爭戰,而位於邊陲的幽州城便是固守北方的彈丸之地。
此次歐陽晉會奉旨一舉殲滅契丹,起因於京城獲得北方大敵——突厥,有意侵犯中原的消息,為免節外生枝,才先行消滅突厥臨近的契丹。
歐陽晉無法回復裡特的話,說來二人立場不同,堅持也就不同。對他而言保護大唐子民的身家安全,就是他的使命;但對裡特來說,是為了延續同胞的生存。雖二人皆是為自己的民族著想,卻可悲的不得不因此為敵。
「其實,我一直幻想沃饒的大地上,一片黃澄澄的稻田,是何等的景象?春天一片花團錦簇又是如何的美景?南方市集上人群是何等的熱鬧?但這一切我只是從別人的口中聽過而已。」裡特失神的望向前方,喃喃自語。
「沒關係,如果你那麼想看的話,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去的。」歐陽晉信誓旦旦的說著。
「是嗎?」以他們是敵人的關係,恐怕沒有那麼一天吧?裡特心裡明白,卻也不想道破。
裡特拉了拉韁繩,俐落的下馬,牽著馬慢步而行。
「對了,歐陽大哥,我還是得為剛才的冒失,好好地向你道歉。」他慎重其事的又道了一次歉。
「大可不必,我已經說過你可以不用太過掛懷的。」歐陽晉也跟著下馬,伴行其右。
「可是……方纔那位姑娘好似不怎麼高興。」
「嘖!毋需在意。反正我對她也只是逢場作戲。」歐陽晉毫不在意的說,「而且我身邊的女人也都是和我一樣的心態,各取所需!」
「這……難道沒有一個足以讓你在意的人嗎?」裡特對歐陽晉的說法感到不可思議。
「反正都是逢場作戲,我又何須在意呢?」對於女人,歐陽晉從來也不用愁,因為都是女人對他投懷送抱的。
「那如果是你要迎娶的姑娘,讓她看到那一幕……總是不太好吧!」
「我要娶的人?若是要我選擇的話,那當然是選其中最好的,且對我最有利的女人;至於她介不介意看到那一幕,老實說我根本就不在意。」歐陽晉說完望向天空,竟發現正落下了片片的雪花。
「天啊!那豈不是太可悲了。你竟然不是為了愛情而想要與一個人長相廝守?」裡特驚訝地看著歐陽晉,然後搖了搖頭,同時他也發現到此時在這異常的冬天所降下的第一場瑞雪。
「愛情?對我而言那只是一種累贅而已。」笑話!在沙場上談情說愛,那只會令自己喪命:無論如何,他寧可不去碰愛情。
「呵!看來我們倆有許多不同之處呢。」裡特訕笑,伸出手想接住降下的朵朵冰淨雪花,但落入掌中的雪,不消片刻,就融化在掌心裡。
「怎麼?憑你一個少不經事的少年,說得好像你比我還懂愛情似的?」歐陽晉冷哼,眼前這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在他眼裡也只是個孩子,他可比他多了五、六年的歷練,說什麼也輪不到他來批評自己。
「或許吧!對於感情我是沒資格去批評別人,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喜歡的感覺是什麼。」裡特別過頭不想讓歐陽晉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但是,我有一個對我來說比誰都還重要的人,為了他我可以連生命都不要。」
「是嗎?那他知道嗎?」雖然看不清裡特的表情,卻可以從中聽出一絲的淒楚。沒來由的,歐陽晉甚是在意他口中的那個人,更嫉妒那片片落在他身上的晶瑩雪花。
見裡特沉默無語,歐陽晉於是瞇起眼看向裡特。
緩緩飄落的皓雪猶如棉絮包圍住裡特,和他身上穿的藍邊白袍互相輝映,一時間他竟有種裡特就要消失在這白雪世界裡的錯覺。
裡特緩緩的轉頭望向歐陽晉,終於開口:「不!我對他的感情只會徒增他的困擾,既然如此,我寧願永遠也不讓他知道。」
「看來你非常在意那個人?」奇怪,心中那般鬱悶煩躁之氣為何而來?歐陽晉不解的搔了搔頭。
「當然。」
天!他怎麼和他說了這麼多內心的話?裡特的心中直犯嘀咕。
不想再深談這個話題,他連忙道:「歐陽大哥,我看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我都快凍僵了。」他雙手環胸直嚷著,就算他早已習慣北方惡劣的天候,可是根本沒料到會突然降雪,而他身上穿的衣物根本不足以抵禦這驟降的低溫。
遂不等歐陽晉響應,他已騎上馬背。
「也好,時候不早了,而且齊越他們應該已經回府了。」歐陽晉也跟著騎上馬背,雖然他仍想要探究裡特口中的那個人,但他很清楚地知道——
裡特是絕不會對他坦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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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為什麼會這樣?」華爍氣憤的怒捶桌子,十足的力道震得桌面上的物品都飛落摔碎於地上。
黑旗軍的三個靈魂人物,現下都聚集在都督府裡的大廳中,個個是面色凝重、怒氣難平的樣子。
「可惡!為什麼我們會三番兩次都撲空呢?大哥,你倒是說說看啊!」華爍因憤怒而提高音量,連濃眉都糾結在一塊兒。
「我也不曉得。」歐陽晉的語氣雖然平靜,臉上的表情卻是陰沉的可怕。
所向披靡從未吃過敗戰的黑旗軍,竟被敵人惡整、愚弄了三次!而且連身為領導者的歐陽晉也不知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原本這一次應該是天衣無縫、萬無一失的,一切也早就在歐陽晉的掌握中,可最後卻是一個敵人也沒抓到……不!正確來說是根本連個契丹人也沒看到。
日前,在齊越來報的隔天所召開的軍事會議中,歐陽晉下令七日後圍攻麒麟山,並依齊越所繪的地圖,在各個信道皆布下重兵,由華爍帶領前鋒部隊由主道攻上山。不到半個時辰,就看到華爍抑鬱寡歡的頹然下山,嚷著山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二哥!你確定真的有契丹人躲藏在那兒嗎?」
「當然!我可以拿我自己的性命作擔保!」齊越對華爍的質疑感到非常不悅,被敵人愚弄已讓他怒不可抑,更何況是被自己人懷疑。
「三弟,你不該隨意遷怒於齊越,我想你該相信他的情報才是。」
「這我也知道,我只是想不透咱們到底敗在哪裡。」華爍喃喃地說,雙眉揪得更緊了。
「關於這一點,大哥,不知你是否想聽聽我的意見?」齊越的言語中似有顧忌。
「沒關係,二弟你但說無妨。」
「呃……我猜測我們之中應該是有奸細才是……」齊越大膽的猜測。
華爍大聲的打斷他的話,「怎麼可能!二哥,難道你不相信自己的部下?」身為黑旗軍領導者之一,他信任自己的部屬。
「繼續說下去。」歐陽晉沒有表示意見,只是更往椅背靠,兩眼注視著齊越。
「呃,我當然非常信任自己的部下,可是……若我說的人,不是我們軍隊中的人呢?」
「是誰?」歐陽音的口氣異常冰冷。
「裡特。我猜他就是奸細。」齊越說得非常肯定。
「不可能是他!自從他來到都督府後,根本就沒有機會可以和契丹軍聯絡,更何況他不也和我們相處得很好嗎?」華爍極力否決,壓根兒也不願相信齊越的話。
「我也不願那麼想!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我們的計畫會連連失敗,你想又該如何解釋?」
齊越和華爍二人爭辯得而紅耳赤,眼看根本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望向歐陽晉,等待他的裁決。
只是歐陽晉整個人就像失了魂般,眼神呆滯的直視前方,什麼話也沒說。
其實一開始他就在懷疑裡特了,只是他一直去忽視心中響起的警訊,因為他一點也不想相信,甚至不敢去證實,只是連齊越都那麼認為了,難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這件事交給我吧,我會想辦法證實的。」歐陽晉閉上眼,沉痛地下了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