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一段醜陋糾結、宛如長臂的魔籐幾乎毫無聲息地就要襲上某個人一時防備不及的後背,不過從旁邊突然冒出來的一把大刀已經用力劈下,將那能將人纏捆至死的魔籐斬成兩半。
驚覺身後動靜的米坦雅在同時間回過身,掃視到地上那段被劈斷的魔籐仍在扭曲掙扎,毫不思索地出手對它轟出一團火球,緊接著,第二團火球直接擊上正迅速撤退的主籐。
是逃得很快,卻快不過火攻的、纏在一株高聳樹幹上的魔籐立即延燒而上。大火中,魔籐似受不住焚燒之苦地發出淒厲的吱吱聲,並且一邊舞爪亂竄。
英傑怕被波及,想也沒想就拉住米坦雅退得老遠。
米坦雅下意識地要甩掉他的手,不過在看到他正一臉興致高昂地盯著那燃燒著的魔籐時,她只好隨他退後。
英傑聚精會神地看著那魔籐,她倒忍不住凝看著他。
回想他這三日來的表現,她的眼神立刻毫不掩飾地浮現讚賞的光芒。
這男人真的沒誇大自己,倒是她小看他了。跟著她出城巡守工作,除了第一天剛開始時他還有些手忙腳亂外,很快地他便學會了怎麼邊騎馬邊射下獵物、怎麼分辨因空氣的改變而出現的是魔物或善類;給他一把大刀防身,他在其他宮衛、城衛的指導下也使得虎虎生風,現在砍殺起惡物來簡直如切菜般面不改色……
總之,這男人的反應能力和運動神經已經通過她的考驗。
英傑等到那魔籐被大火燒成了灰燼後,驚奇地發現被它攀附的大樹幹果真一點燒痕都沒有,立刻滿是佩服地轉身面向米坦雅。
「還是你厲害!」抹了抹一臉的汗。
唉!沒有人家發火的特異功能搞定這些東西,他只好老老實實使用蠻力了。幸好她這種能力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否則他在這個世界還有得混嗎!
「你也不差。」米坦雅不吝給予讚美和鼓勵。更何況她說的是實話;她知道他剛才救了她。
得到她的讚賞,英傑不禁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來。
米坦雅又仔細檢查了四週一遍,確定這座森林裡已沒有其它魔籐的氣息,這才和他跨出森林。
一踏出幽暗的森林,柔和的陽光立刻灑了他們滿身;米坦雅不由得停下腳步,深深吸進一口充滿陽光的空氣。因為剛剛森林裡的空氣實在太陰冷污濁了。
與她並肩而站的英傑,一雙笑得閃閃發光的眼毫不掩飾地看向沐浴在陽光下、微仰起下巴、閉起眸、暫時放鬆心情的她。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知道自己渴望著什麼。
要喜歡上這個女人一點也不難。困難的是,他要怎麼讓這滿腦子國家大事的女人認真地正視他一眼、把他當男人看哪!
老實說,他自己也很不解。明明剛開始時他只是為了爭一口氣才接近她,到最後卻變質成了拚命要追趕上她的腳步、拚命要搏得她的一句讚賞、拚命……把自己的心往她身上送啊。
好!以上問題他可以不去深究,反正他向來不廢話,直接承認事實吧——他愛上這個女人了。當他發現這驚人、卻令他可以平心靜氣接受的事實的時間不過就在今天稍早——她果斷狠快地把他自食人巨花大張的嘴前救下的那一刻。
翻開他以前和女人的糾纏史——國小時全班有一半女生輪流替他帶便當、另一半輪流替他寫作業;國中時隔壁女校的校花對他猛寫情書;高中時高他一年級的大姐頭和大姐頭的死對頭為他爭得你死我活;大學四年則是被男人女人死纏爛打到最後對男人女人都反胃,自此就一直沒再對任何女人有興趣……
嗯,所以事實是:他被追的經驗一籮筐,卻從沒有追人的經驗。
生平第一次遇上一個能讓他提起興趣、動心愛上的女人,卻沒想到最大的難題不是怎麼追她,而是怎麼先讓她「看見」他!
突然,空氣中的異常擾動驚醒了米坦雅,她在眨眼間已經拔劍在手,並且抓住身邊的男人。
英傑是在他的手被她抓住時,才警覺有事要發生。可即使已經習慣她對危險的敏銳和敏捷的行動力,不過一想到保護他的人又是她,就不免讓他的男兒自尊稍稍受挫。唉!
「有東西接近。」怕他不明白,米坦雅習慣性地壓低聲音對他解釋;與此同時,她銳利的眼仍緊盯著樹叢亂石後逐漸接近的動靜。她的神情愈來愈凝重。
空氣中的腥臭味愈來愈濃,伴隨著幾聲猛獸的嘶吼聲。
英傑自然聽到了那驚天動地的暴吼聲了,他皺起眉,繃緊全身肌肉,進入警戒狀態。他一手握住武器,一手則反握住米坦雅的手。
他還無法確切嗅出危機,但米坦雅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拉著他藏身於一塊巨岩後——
她顧慮的當然是她得保護的這個男人。或許她一個人可以應付這狀況,卻無法保證他能毫髮無傷。
英傑在她那一眼中即看出了她的顧慮。雖然覺得有點孬,不過他更不希望她獨自去冒險,因此他決定就當個被保護者,以免她去涉險。
米坦雅屏氣凝神地注意著巨岩前方的動靜,震吼聲逐漸接近,一陣飛沙走石撲天蓋地席捲而來——
漫漫風沙中,一頭巨大長毛的黑色馬首鷹身猛禽和一隻黑色惡龍正展開惡鬥,它們四周赫然有兩組人馬正廝殺得激烈。
腥臭難聞的氣味便是出自那猛禽和黑龍身上傷口所流下的黑血。
米坦雅猛地回頭,抬手覆住英傑的口鼻。「先忍著點,空氣中有毒。」低聲警告。
因為躲藏,兩人不得不貼靠在一起,這情況對別有心思的人——英傑——來說,不啻是對自制力的大考驗。沒想到接下來米坦雅竟用她那柔軟中帶著些微結實的手心搗住他的嘴鼻,頓時,他只覺腦袋轟地一震,心臟很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不是吧?光是這樣就足以把他搞到快噴鼻血?
英傑忽然感到一陣頭痛兼……頭暈?
毫無徵兆地,他眼睛一閉,身體猛地一軟倒。
米坦雅反應很快地立刻伸出雙手將他接抱住,秀眉緊蹙,低頭發現顯然沒把她的警告聽進去的英傑面色一陣慘白,明白他恐怕是不小心吸進了毒氣。
正當此時,米坦雅發現廝殺的兩方已慢慢移進了森林裡。很快地,聲音逐漸消失。
判斷他們應該不會回頭,米坦雅馬上爭取時間將英傑放到地上,接著一手撐著他的背,另一手則按在他的胸口上……
英傑雖然意識不清,卻知道米坦雅正在對他做什麼——她放在他胸口上的手壓進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那股力量由他的胸腔往上竄燒……
他不由自主地張開口,一陣惡臭的氣體立即隨他的猛咳不斷噴排出來。
等到劇烈的咳嗽漸漸轉為微弱的喘息,他的意識終於回復,手腳也能動了。
張開眼,他看見的是米坦雅流露著真切關心的臉龐。
心動,從此再也無法停止。
他忽地張臂將她抱住。
米坦雅一時沒防,就這麼陷入他的寬懷中。她大驚,反射動作就要卸架開他的臂膀,但她才一動,他顯然還沒恢復元氣的乏力聲音卻讓她僵住——
「對不起……我……還有些一頭暈……請你讓我靠一下……一下就好了……」
擱在她肩上的下巴,還得寸進尺地磨蹭了下;英傑因為偷得了這個夢寐以求的貼近而暗自心喜。
老天爺!為什麼這個身體抱起來是這麼的暖、這麼的舒服呢?
米坦雅呢?從沒讓人如此貼觸過,更別說是讓男人這樣貼近的她,即使努力要鎮定下怦怦加速的心跳、努力不把他當回事,但擁著她身子的雙臂是那麼真實、在她鼻間竄動的男性氣息不斷干擾著她的思緒。漸漸地,她開始感到臉頰和被他氣息吹拂過的耳根無端地躁熱起來。可這同時,多年養成的習慣性反應仍是讓理智又佔回上風。
她察覺到不合理了。
碧眸微瞇,神情斂回冷靜,她冷不防雙手巧妙一劈,三兩下就掙脫英傑的懷臂,跳起身,瞬間離他兩步遠。
不動聲色地平穩回剛剛稍紊亂的呼吸和心跳,她以著犀利指控的眼神看向仍坐在地上的傢伙。
「你已經沒事了!」語氣隱含惱怒。
他的模樣看起來不能再好了——氣色紅潤、雙目有神,臉上還掛著笑……這哪有一點像是虛弱的樣子?!
米坦雅生平第一次興起拋開理智揍人的衝動。
繼續閒坐著,英傑抬頭仰望佳人隱爆火花的美目。「剛剛才好的……」雖然佳人情緒失控的模樣難得一見,但他可不能為了貪看她因氣惱而暈紅的臉蛋,卻從此被她列為頑劣分子、拒絕往來戶。
反正他已經賺到了兩人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了嘛。
米坦雅懷疑地看著他。
英傑故意以大刀當枴杖,慢慢地、略微不穩地把自己從地上撐起來、站直,然後面對她,露出既堅強又無所謂似的表情。「看,我現在完全好了。」
果然,一向吃軟不吃硬的米坦雅,被他一副明明有些勉強卻又死撐著裝勇敢的模樣卸去了大半疑惑。
她的神情放鬆了下來。「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剛剛你中了那兩隻魔物的毒氣,幸好沒有吸入太多。」選擇忽略他方纔的舉動——他只是一時頭暈,沒有別的意思……她強迫自己將心思轉移到稍前的事件上去。然後,才剛剛鬆懈的情緒立即又緊繃起來。
英傑注意到她望去的方向和揪緊的眉了。
「對了,剛才那兩隻到底是什麼東西?還有它們和那些人怎麼會打到這裡來?」趁勢轉移話題。不過事實上他也極想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忍不住豎耳傾聽——隱隱約約地還能聽得到由森林深處傳來、像極負傷野獸的咆吼聲,甚至連他站著的地方都還在微微震動著。
跟著米坦雅出來的這三天,他又見到了不少小魔小怪、奇花異草,不過像剛才那麼大只的,還是第一次看到。至於那兩群長得奇形怪狀到極點的人,想來也知道絕非善類,否則米坦雅的面色不會這麼凝重。
米坦雅走到兩隻惡獸曾停留過的地方。
只要是它們經過的地方,地面上儘是一片激戰過的痕跡,而被它們滴下的黑血沾染到的植物,甚至已經開始枯萎。
她當然知道它們。
「那是黑馬鷹和黑龍。一直以來黑馬鷹都盤據在寸草不生、惡氣旺盛的高山上;黑龍則居住在陰暗不見陽光的沼澤或洞穴裡。」知道英傑不懂,她於是解釋給他聽。「這兩種魔物很少人見到過,連我也只在很久以前看過一次而已。它們的血液、吐出來的氣都是可以令人致命的毒,因此它們往往成為每個國家的除妖師趕盡殺絕的對象。不過,也有壞心的巫師會利用它們來製毒,甚至馴服它們成為自己的武器……這兩種魔物一起出現的機會少之又少,但今天它們竟然同時出現,而且還有兩批人為它們展開廝殺攻擊……」說到最後,米坦雅愈像在自言自語。「那些人絕不會是薩國人民……為什麼那些人會追著對方到這裡?沙罹難道沒發現這些闖入者嗎?」
近期不斷增多的魔物、西方天際的異象,再加上這樁不尋常的事件,很難不讓米坦雅朝壞的方向想。
陽光的照射,反映出路旁草叢裡的一道閃光。
暫時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米坦雅並沒有注意到那道閃光,倒是在一旁無事想的英傑一時好奇心起,跨步走過去,彎身撿起躺在草叢裡的東西。
是一顆石頭。
英傑直起身,發現被他拈在食指和拇指間的,只是顆圓了點、細滑了點、色澤黑了點,大小像鴿蛋的石頭。
微瞇眼,仔細盯著手上的黑石頭,他倒沒瞧出這石頭跟這裡的其它石頭有什麼不同,正要隨手丟——
「長官!英傑!」這時,三個終於找到他們的城衛驚慌緊張地策馬奔近。
米坦雅和英傑一齊回過神面向三名跳下馬的城衛。
「發生什麼事了?」米坦雅警戒地盯著他們的失常神態。
為首的城衛長很快打量了四週一眼,自是看到地面上的慘狀了。他面色更白。「我們剛剛遠遠就發現有黑龍和黑馬鷹朝你們這邊過來……你們真的沒事?」那兩種魔物可是「最惡名昭彰」排行榜上的前十名哪。他甚至還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沒事。我們躲起來了。」米坦雅知道他們的擔心,趕忙說明。至於英傑出狀況這段,她決定不提。
三人仔細觀察後並沒有在兩人身上發現什麼受傷的痕跡,再聽米坦雅親口證實,他們馬上鬆了口氣。
從他們對談中的表情動作,英傑大略可以解讀出他們在說什麼,於是朝身後的森林比了比。
「那兩隻魔物和那些人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而互鬥得那麼慘,我們要不要偷偷跟去看看?說不定可以趁機收拾它們。」
英傑推測,那些人和魔物之所以會莫名其妙出現,而且還出現在離王城這麼近的地方,米坦雅絕不會坐視不管——剛才若不是因有他在,恐怕她早就伺機而動了——至於她會單槍匹馬或召集眾人一起去,是他無法預料的,所以他必須先下手為強,好阻斷她可能單獨行動的念頭。
他用的半是他們的語言,用意是要讓其他三人多少可以知道他在說什麼、瞭解他的用意。
幸好他這幾日的苦學,加上和城衛長混得還算不錯,所以他們可以從他不甚流利但大致能瞭解的話中聽出了他的意思。
包括城衛長在內的三人馬上對他投以「收到」的一眼。就在米坦雅還在認真考慮下一步究竟要怎麼做時,城衛長率先開口了。
「清除任何可能危害王城安全的異類魔物不只是你的職責,也是我們的責任,如果必須要進去收拾那兩隻魔物,請把我們算在內。」
除了米坦雅,所有人忙不迭地點頭。
米坦雅沉默著,視線在眾人臉上掃過一遍。在見到英傑笑得有些燦爛的陽光臉龐時,她的心緒突然有些不穩,沒來由地停了一瞬;最後,她將眸光停駐在城衛長身上。
「我們的首要任務是追蹤確認它們會不會回頭侵害王城,這部分我只需要兩個人。一人在這裡留守,一人去通知附近的所有城衛。」短短的時間內,米坦雅已經估量出情勢,並做出安排。
除了英傑,其他三人都知道她所做的是最適當的分派,因此他們沒有多想便點頭同意。
很快便決定人選。
「我跟著你。」知道了她的安排後,英傑二話不說先搶佔住一個名額。
米坦雅清醒冷澈的眸子隱過一抹異光。「不,你留在外面。」決定。
似笑非笑地睨向她,英傑瀟灑地把大刀甩上肩頭。「喔,你是怕我拖累你吧?要不要我再多砍幾隻大蟲來證明我的實力?」
讓她離開他的視線?抱歉,他現在可辦不到。尤其知道森林裡面極可能有危險在等著她,他就更不能讓自己閒在外面打蚊子而放她進去殺老虎。
保護心愛的女人是他應該做的事,誰也別想跟他搶。
就算是她也不行。
米坦雅立刻由他的神態看出他的堅決。她微微擰眉。由這幾日的相處,她已大略領教到這男人平日雖然笑口常開、很好說話,但當他偶有堅持時,所展現的堅決每每讓人後悔極了當初為什麼不早早點頭配合他……
現在時間緊迫,她實在不想再跟他的「堅持」僵持。
有些無奈又有些著惱地瞪了他一眼,她終於點頭同意讓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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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宮似的幽森密林,陽光幾乎難以透進。愈往裡面走,空氣愈是凝窒。
即使先前已經為了要剷除魔籐進來過一次,但英傑還是很不喜歡這裡面的氣氛,不過他緊跟著米坦雅的步伐和警覺心可一點也不敢鬆懈;因為他知道這座森林裡還有著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搞不好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竄出來的怪物給活吞了。
米坦雅握緊手中影劍,以敏捷又幾無聲息的身形穿梭在這只有微弱光線的森林裡。她既要追蹤魔物的氣息,又得分心顧及身後的英傑和城衛長。
其實她可以一個人進來的。不過她知道他們不會讓她這麼做——不是因為小看她的能力,而是擔心。如果今天的角色對調,相信她也會做同樣的事。至於那男人……她倒真不明白他冒著生命危險跟進來是為了湊熱鬧或者其它?
突然,先前被他抱住的畫面浮上她腦海,她一驚,趕忙甩頭將那惱人的一幕揮落。
身後猛地傳來某人腳步微頓的聲音和喃咒。
米坦雅立即反應地旋過身,卻差點撞上一頭朝她撞來的高大身影;她只來得及伸出沒握劍的手擋住他。
「啊……呃……是你!」邊詛咒邊揮開一隻掉在肩上的大蜘蛛的英傑,沒想到自己才邁開大步就發現胸口遭到偷襲。他嚇了一跳,及時在大刀砍下之前看清杵在他面前的人是誰,也意識到抵在他胸前的正是她的纖纖玉手。
只是,他還沒時間去品味她微涼的小手貼觸他胸膛帶給他的感動和悸動,下一秒她就把手收回去了——雖然立刻知道她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趁黑偷吃他豆腐,可他還是感覺……遺憾哪。
「怎麼了?」米坦雅悄悄退離他半步,以免他過於靠近的身軀又讓她想起之前的事,同時也很快地打量了他身上一眼,想確定他沒事。
走在英傑後面的城衛長這時忍著笑替他回答。「沒什麼,只是一隻蜘蛛而已。」
只是一隻蜘蛛而已?是喔!下次他要是再看到這種瞪大著青筍筍鬼眼的蜘蛛,保證絕不會再被它嚇到。
英傑沒好氣地回頭看了城衛長一眼,決定不跟他計較地朝米坦雅努努下巴。「好吧,娛樂時間結束了,我們繼續前進吧。」
還是盡快找到那兩隻大怪物以及那一群人比較要緊。他是不介意和米坦雅夜宿在外頭啦,不過地點絕不能在這座見鬼的森林裡就是。
米坦雅沒說什麼,轉身便要追著惡氣散去的方向前進,不過,忽然,她跨出的腳步頓住,並且伸出一臂擋住身後的兩人。
察覺有異狀的英傑和城衛長也很有默契地向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到米坦雅兩側,保護的意味濃厚。
「出現了嗎?」跟著她用力盯住前方,英傑用幾近耳語的低聲問。
對他來說,前面除了那些一株怪過一株的老樹以及陰暗扭曲的林間空隙外,實在看不出有那些怪物出現時附加的腥風血雨、天搖地動景象。
很靜。
他突然知道古怪在哪裡了。原本林子裡什麼奇聲異響都有,但現在卻靜得出奇,靜得好像林子裡的生物在忽然間全跑光了似……
眼皮跳了跳。連他都可以感覺出情悅大大不對勁了。
米坦雅沒回答他。因為這時整座森林毫無預兆地由不知名的深處傳蕩出一聲沉吼。
吼聲加上地面的震動。
三人面色一變!
同時間,驚天動地的兩種吼聲開始交雜出現,彷彿兩隻巨大生物從哪邊又打了回來,並且直朝三人的位置接近。
三人各自繃緊神經,將武器戒備在身前。接著,兩團纏鬥在一起的黑影出現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而原本圍在它們周圍的兩批人卻只剩下零星幾個,他們也像那兩隻魔物一般鬥得很凶,大有不殺死對方誓不罷休的打算。
兩隻龐大怪物因為互相嘶咬、爪鬥,身上早已傷痕纍纍,而且筋疲力竭。不過為了爭奪某樣東西,它們除了拚個你死我活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戰況空前激烈慘重,就連四周被它們尾巴掃到、爪子揮過的樹木也遭殃,更不用說由它們身上噴濺出來的毒血、吐出的毒氣早已讓地面的植物枯萎垂死。
難怪森林裡的其他生物早逃光了。
三人見到這般景況,決定採取靜觀其變的策略,找了個地方掩蔽起來看它們大戰。
雖然不知道那兩隻魔物和那兩群人為什麼會打殺起來,而且還打殺得這麼慘烈,不過他們心裡倒一致同意,最好的結果就是它們兩敗俱傷,省得他們還必須費力收拾它們。
英傑嘴裡含著米坦雅給他的一顆防毒解毒金珠,因而現在只能用手指頭和眼睛示意她。
米坦雅和城衛長似乎是另有法寶不受魔物釋放出的毒氣影響,所以沒像他一樣得含著珠子。專心觀戰的她,感到左肩頭被人用指尖按點,她立刻轉頭。
蹲在她身邊、與她幾乎肩並肩的英傑,手指了指前面,眼睛對她眨了又眨——很奇怪的,她就是立刻知道了他要表達的是什麼。
她在心裡很快估算出結果。
「它們到最後就算沒兩敗俱傷,我要對付它們也完全沒問題。」終於低聲回答他。
他笑了,卻突然臉色一凝,伸出一隻大掌按住她的細肩,並且對她搖頭。
米坦雅微垂眸,瞥了他的手與她肌膚接觸的肩一眼,很快又看向他。「非不得已,我不會去動手。」這傢伙,是要這答案嗎?
果然,他很滿意地點頭了。
說不上來心口在霎時湧上來的古怪感覺是什麼,米坦雅乾脆又轉回頭繼續觀察前方的惡戰。只是,那原本還在酣戰不休的一禽一獸突然改變的舉動讓她馬上起了警覺。
英傑和城衛長似也感受到她的細微動靜地立刻緊盯著前面——
兩隻魔物這時竟同時停止了纏鬥,並把頭轉向米坦雅三人藏身的方向。
當接觸到兩隻魔物即使因身受重傷而失去邪惡之氣的眼睛,米坦雅仍是不由得一驚!但她在清楚他們三人的行蹤已經被發現後,決定乾脆從躲藏的樹身後站出來。
就連那剩下的三、四個怪傢伙,也察覺到黑馬鷹和黑龍的異狀了,各自跳開後,終於看到突然現身的三人。
看不清那些黑頭黑臉怪傢伙的表情,不過對那兩隻魔物突然朝他們咆吼並衝撲過來的行動,早在他們的預期內,自是不可能呆站在原地任它們攻擊——
另一場大戰開始,不過角色換人了。原本對立的兩隻魔物這回改攻向英傑等三人,那四個怪傢伙自然也湊上來了。
雙方很快便遭遇上。
米坦雅雖然沒有和這兩種魔物對戰的經驗,但她倒有一大掛收拾異類的資歷。就見她右手以迸出燦冷光芒的影劍迎敵,左手以火球出擊,一記記打上拖著受傷翅膀跳來的黑馬鷹。
英傑和城衛長也沒閒著,手上的刀劍接連不斷劈砍向一路淌著血爬過來的黑龍,也順便對付偷襲他們的那四個怪傢伙。
一時之間,森林裡充斥著叱喝狂吼聲。兩隻龐大怪物顯然一點便宜也沒佔到,因為早在它們轉移目標攻向英傑他們三人時,它們身上已經負傷很重了,威脅自然大大降低;因此就如米坦雅所說,要對付它們完全沒有問題。
兩隻魔物的攻擊只是強弩之末。
但奇怪的是,兩隻魔物似乎只要一有機會就會將目標鎖定英傑,彷彿他是一塊肥美的肉一樣。
被它們左噴右吐的臭氣薰得差點呼吸困難的英傑,很火大地一刀砍上一爪踩過來的鳥腳,讓它立成殘廢;另一刀再劈上壓向他的惡龍肚子,讓它血如噴泉。
米坦雅適時補上火烤,城衛長則一個人解決四個怪傢伙。
只一會工夫,勝負立分。兩隻魔物喘著最後微弱的氣息倒地不起,而那四個怪傢伙則趁亂逃跑。
米坦雅三人並沒有追上去,他們站在離兩隻魔物倒地的一點距離外,一邊先喘口氣、一邊仍小心翼翼地盯著地上還沒完全死絕的一禽一獸。
慢慢的,原本想翻動龐大身軀試圖掙扎的黑龍在吐出最後一口氣後終於死了,那只黑馬鷹也沒多活過半分鐘,緊跟著同樣沒命。
「哼哼。」判斷作怪的兩隻魔物已經沒辦法再作怪後,嘴裡仍含著金珠的英傑哼了哼,踱到了黑馬鷹的馬頭前。
英傑近距離地研究著他剛才一直沒機會好好觀察的奇特生物,再一次體驗到自己此刻待的這個異世界裡果真無奇不有。
就在他伸手打算合上馬頭上那雙一直死瞪著他的血紅眼睛時,忽然察覺到它原本已死透的眼珠子一轉,他迅速地想要跳起,立即覺得身後有一股力量將他推開,接著,一連串的異變在瞬間發生——
劍刺聲、悶吼聲、城衛長奔近的大叫聲……
被推開的英傑在下一秒即轉過身,只是,眼前的一幕卻差點讓他心膽俱裂、魂飛魄散——
裝死的黑馬鷹的一隻眼睛被米坦雅的長劍直插貫穿,米坦雅的右胸卻也遭到它尖利的爪子刺入……
黑馬鷹顯然已斷了氣,但它尖利的爪子仍留在米坦雅身上。
米坦雅張大眼睛,一動也不動。
英傑快步跳到她身邊,城衛長也跑過來了。
「唔……」煞白著臉、一顆心幾乎沉進冰窖裡的英傑,張手就將米坦雅的身子抱住,作勢要吐掉嘴裡的珠子,這時米坦雅卻開口了:「不行……」阻止他。
艱難的吐出話語,她的嘴角跟著淌下一道鮮血;她試著保持意識的清醒,但天知道,胸口傳來的劇痛正考驗著她的意志。
她冷白著臉,緊凝住英傑焦急心痛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一股暖流湧上了她心頭。
她想要開口,英傑卻搗住她的嘴,示意她別浪費力氣。接著,他專注緊盯著插刺在她胸前的利爪,心緒迅速冷靜下來,腦中不斷尋思處理傷口的辦法。
待確定了可行的作法,他立刻朝等在一旁的城衛長比了比仍插在黑馬鷹頭上的劍。
原本六神無主的城衛長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也沒想的,上前就把米坦雅的影劍自黑馬鷹身上拔出。
英傑又對他作了一個手勢。
他要城衛長用米坦雅那把鋒利的影劍砍斷魔物的爪;他相信以城衛長長年使用兵器的經驗,一定可以掌控好力道——這點他可沒把握……
「親愛的,你先忍著點。」他在米坦雅耳畔柔聲呢喃。
一手穩抱住她,另一手則握著她胸前魔爪的一截。等城衛長準備好,他對他一點頭——
劍,快狠準地揮下,米坦雅胸口只留下一小截爪子,英傑立即將她抱起,並快速地奔跑起來。他必須爭取時間將她送回王宮救命。
城衛長率先在前面領路——因為職務關係,他不時會到這座森林裡來,因此對這裡的路徑相當熟悉。
英傑緊跟著他。不過因為米坦雅的傷,儘管他著急,卻也不敢跑太快,深怕扯動到她的傷口。所以他幾乎是一邊跑、一邊低下頭不時關切著她的臉色。
被他抱在臂懷裡的米坦雅一張臉毫無血色,緊蹙的眉頭在在說明了她正強忍著極大的痛楚,雖然仍張著眼,但眼神卻已有些渙散。
就在他們跑離那兩隻魔物倒下的地方一段距離後,城衛長突然停下急奔的腳步,轉頭看著英傑。
他指了指英傑的嘴巴和米坦雅的。「你的金珠給她,可以先救命。」祭司長送米坦雅的金珠可是可以活命之寶。
英傑懂了。照做。
他低頭,然後才發現一個難處……不過,他馬上有了解決的辦法。
「米坦雅,張口。」俊顏俯貼向她,他低聲誘哄。
正竭力抵抗著胸口燒痛的米坦雅,聽到他的聲音,立刻想凝聚焦距看清楚他,同時也不自覺地微微啟唇。
英傑一喜,趕忙將嘴裡的金珠渡進她口中——這情景看似旖旎,但現在是非常時期、非常狀況,他可不敢有任何遐想。
「含著、別吞下了。」怕她神智不清把珠子當糖果吞,他忙提醒她。
米坦雅聽到了,也知道自己嘴裡的是什麼東西,因為一接觸到金珠,一股涼沁的能量立即由口腔往四肢和全身擴散,甚至連原本燒灼的胸口也慢慢被撫慰了似,漸漸地,她糾結的眉放鬆了些。
英傑在看到她臉色微有變化後,立刻繼續往前奔跑。當然,他仍是一邊跑、一邊不時低頭察看她的狀況。令他驚訝又驚喜的是,她的面色已不再那樣蒼白了。
終於,在一陣拚命奔跑後,前頭的光線漸亮;再一會兒,他們總算離開了那座陰暗不祥的森林。
一出森林,立刻遇上正準備進森林支援的城衛們。
所有人一看到狼狽跑出來的城衛長、英傑,都驚詫不已。等看到英傑抱在手上的竟是米坦雅時,一時之間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直到看到米坦雅胸前那抹刺眼的鮮紅及其上的爪子,所有人全都震駭住!
驚覺事態嚴重,有人立刻將「疾風」牽了過來,並且迅速幫助抱著米坦雅的英傑上馬。
大隊人馬隨即全力朝王城的方向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