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闇 第四章
    米坦雅的負傷歸來,讓一向平靜的王宮屋瓦差點被眾使女、下人、貴族女眷們的驚呼哭喊掀翻。 

    長老們、醫官、使女,不斷進出米坦雅的院落;隨同她出城的城衛們則被關心她的人抓去拷問,但仍不得其解。因為真正清楚發生何事的人,一個正陷入昏迷接受治療、一個則守在她床邊,說什麼也不肯離開;至於剩下的那個,則自動自發到元長老面前說明事情始末。 

    米坦雅傷得很重。不過幸好不是傷在心臟的位置,幸好有金珠護住了她的體溫和血脈,因此存活的機率大增。 

    在層層安全防護下,醫官動手拿出留在米坦雅胸前的利爪,小心翼翼地處理傷口。這期間,英傑不但全程在旁助理,最後甚至主導了傷口的縫合手術。 

    一直到半夜,他們總算把米坦雅的傷口處理好,而她的生命跡象也呈現穩定狀態。 

    眾人都在慶幸,慶幸米坦雅是個少有人能及的強壯女孩。也可以說,是她本身的強烈求生意志幫了她自己一個大忙。 

    總而言之,她活過來了。 

    當醫官一踏出房門對外宣佈這消息,所有守在院落裡的使女們全都大大鬆了口氣。 

    在確定米坦雅無生命之虞之後,英傑全身的力氣彷彿在瞬間被抽光,立時攤坐在米坦雅床邊的椅子上。 

    米坦雅房裡的醫官、使女亦一臉疲憊。 

    面貌慈祥、一頭長白髮的元長老,在聽完醫官說明米坦雅此時的身體狀況後,來到了她床邊。 

    床上的米坦雅仍閉眸昏睡著,面色雖然仍透著蒼白,不過已比剛回來時好很多了。 

    元長老皺著眉將視線移到她已經蓋上薄被的傷口處,好一會後,才歎口氣的搖了搖頭。 

    「真不習慣看到這妮子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啐念。眼睛瞟到床邊的小伙子身上,不由得抬指一指。「你!」 

    英傑接收到元長老吹鬍子瞪眼睛的表情,心裡已然明瞭元長老的意思。 

    「對,就是我。」懊惱地點頭。他指著自己,俊顏上儘是為自己的大意而致米坦雅受重傷而感到愧疚自責。「是我害了米坦雅。要不是為了救我,她也不會受傷……」這一路回來到現在,他已經罵了自己不下千百遍,如果米坦雅真的因此而喪命,他一定二話不說陪著她下黃泉。 

    可惡!那只臭鳥!明天他要去把它剁成肉醬、裝罐頭! 

    雖然他的薩國語說得還不是很流利,但元長老已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元長老收回手,看著這個愈來愈融入他們生活的性格年輕人,長長吁了口氣。「其實這也不能怪你……相信要是換作其他人,米坦雅也會做同樣的事,只不過沒想到她這回會傷成這樣……」從小看到她長大,雖然米坦雅為了成為盡責的護衛官,時常小傷不斷、偶有大傷,倒還倒不曾傷重到得躺在床上。可是……既然她現在已無大礙,那就往好的方向想吧。這妮子自從被他和祭司長指定為保護女王的兩位護衛官之一後——另一個是沙羅;儘管已暫時請調做防衛邊境的工作,卻從沒放過一天假。趁這段養傷期間讓她好好休息、放個長假也好。 

    嗯……這麼一想,心裡總算舒坦多了。 

    至於這個讓米坦雅受傷的年輕人,他倒真的不怪罪。 

    「我會照顧她。」英傑心裡早下了決定。 

    「這裡有梅,還有其他使女……」元長老發現英傑身上仍穿著沾有米坦雅血漬的衣服,和那一臉掩不住的疲累。「我看你還是先回房去換件衣服、洗個澡,休息一晚再過來吧。」他知道這小伙子一早就和米坦雅出城直到現在,恐怕根本沒閉上眼睛休息過。 

    英傑搖頭,正要拒絕,梅這時走過來了。 

    「我們會好好照顧米坦雅,請英先生您明天再來。」梅適時配合起元長老,因為她也看到了英傑那一身的狼狽和疲憊了。「難道您認為我們沒有能力看顧好自己的主子?」見他張口還要說話,梅二話不說的拉起他,並將他往外推。「我們實在不方便留你在主子的房間過夜。請回。」 

    好理由。 

    等到英傑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正和兩片緊閉的門板愣愣相對。 

    他被趕出來了;他其實知道他們的真正用意,可是…… 

    有人拍拍他的肩。「米坦雅的使女們一個比一個強悍,我勸你打消破門而入的主意,乖乖回去休息吧。」彷彿看穿他的心思,元長老一邊好心的警告他,一邊乾脆拉了他就走。 

    就這樣,英傑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再進入米坦雅的房間,不過那可是他奮力擠過等在外面的一堆人、又在梅的特許下才得以進入——因為宮裡實在有太多人關心米坦雅了。 

    至於梅為什麼肯讓英傑進來「照顧」米坦雅呢? 

    哼!誰教他是害米坦雅受傷的罪魁禍首,當然不能讓他太好過。 

    梅的麗眸狡黠地一轉,卻也有些滿意和瞭然於心地看著急急飛奔到床前的陽剛帥哥。 

    很好很好!看來他們家主子又多收服一顆男兒心了。 

    米坦雅已經醒過來了,但因為才經過一夜休養,因此仍顯得虛弱乏力,不過幸好梅讓她服了鎮痛的藥。最重要的是,今天天未亮時,出了神殿的祭司長阿曼法和大祭司迪魯娜也來了一趟,否則她可能到現在都還無法動彈。 

    米坦雅擰眉看著打一進來就直盯著她不放、也不說話的英傑。在他專注認真的凝視下,她的心跳有些失序;她不知道為什麼此刻面對著他,竟會不自在起來。 

    「你……怎麼了?」終於忍不住開口。她的聲音沙啞,還不小心洩露出些微惱意。 

    可惡!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肯定邋遢得像鬼,可他也不必這樣一直盯著她看吧? 

    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以往她從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此刻她竟在意起他眼中的她!這微妙古怪的心理,一時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該不會是她的身體出狀況,連腦袋也跟著出毛病吧? 

    凝視著沐浴在早晨的淡淡光影下、肌膚簡直要變成透明的米坦雅,英傑終於忍不住心頭的騷動與不捨,抬起一指輕輕刷過她不復往昔紅潤健康的臉頰。 

    「對不起。」他悶悶地說。 

    米坦雅因為他充滿憐惜的碰觸,身子掠過一陣幾不可察的輕顫。「你……」她小心地深呼吸一口,慢慢平穩下促快的心跳。「保護你是我的職責……你不需說對不起。」沒閃過那一爪的攻擊表示她的能力有待加強,而且既然都已經受傷了,怪罪任何人也於事無補。她只慶幸自己活過來了。 

    瞪住她!英傑的臉又臭了起來。「又是職責!如果我不是你的『職責』你還救不救?」就是忍不住雞蛋裡挑骨頭。 

    見他擺臉色給她看,米坦雅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當然救。」倒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男人到底在計較什麼? 

    英傑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點長進也沒,不由得有些頭痛地一手撫著額。 

    好吧,至少她的回答稍稍平息了他老是被她當成「公事、職責」的不平心態。 

    「主子,喝藥吧。」梅隱約帶笑的身影適時出現,她端來了一杯香氣宜人的溫涼草藥,暫時打斷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局面。 

    「我來。」果然,英先生不用她暗示,就很聰明上道地一手把藥接了過去。 

    英傑一手抓著藥杯,一邊彎身就要將躺在床上的米坦雅稍稍撐起來喝藥。 

    「梅!」米坦雅微窘,非常不習慣讓身邊使女以外的人餵她喝藥,她所以趕忙喚人。 

    更何況……這個人又是他。光讓他瞧見她的虛弱就令她那麼不自在了,這下子她還要像個無助的嬰兒一樣讓他伺候喝藥? 

    誰知平日一向精明的梅此刻卻忽然可疑地變笨了,而且還加上失聰。待手上的藥一移交,她就踩著輕快的步伐溜出房外了。 

    英傑不理會米坦雅的彆扭氣惱,健碩的臂膀已經探到她後背,很是輕柔地將她圈抱起來。 

    「來,喝藥。」摒除一切雜念,他抱住她虛軟的身子,一邊將藥湊到她嘴邊,哄她的語調不由自主地放到最低最柔。 

    米坦雅努力不去在意緊貼著她的男性軀體,為了趕快結束這有些失控的場面,她只好張口喝藥。 

    避開他灼灼的注視,她垂目改看著他握杯的勁瘦手指,大口大口地將藥喝完。 

    英傑很高興她的完全配合。在她把藥喝完後,他轉頭左右看不到手帕之類的東西,乾脆抓起自己乾淨長衫下擺擦了擦她唇角,然後對她圓睜的綠眸笑笑,以著同樣細心輕柔的動作讓她躺回床上。 

    米坦雅看著他。嗯……該說什麼好? 

    「謝謝。」終於想到。 

    「應該的。」英傑的反應毫無遲礙。他重坐回床邊的椅子上,再次專心地和她對望起來。「你會不會悶?要不要我說笑話給你聽?」 

    她只想把他的視線遮住,或者……請他出去。 

    他在這裡,她的心就無法平靜。 

    「你沒有其它事情可做了嗎?」 

    「現在照顧你是我的責任。」英傑早和梅打過商量了。「還是你累了想睡覺?」養傷的最快最好方法當然是休息睡覺。他注意到她疲憊的臉色了。 

    米坦雅眨了下眼。對,她想睡了,可她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她可不想等她再張開眼睛時又頭痛一次。 

    「我有梅她們就夠了。」她正色道。「你應該去做其它正事,例如你可以認真想想女王的下落,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不會忘了這件重要的事吧?」 

    想忘也忘不了。因為這裡的每個人只要看到他,三句裡總有一句會問到「女王」的事。 

    英傑對她笑著搖搖頭,忽然伸出手覆住她還不肯閉上的雙眸。 

    「睡吧。」他和緩安詳地吐出一句。 

    米坦雅安靜下來了,像是真的聽他話的睡著了。但一會後,她稍露困惑的聲音輕輕響起—— 

    「你……好像變了……」他以前好像沒這麼難商量。 

    「對!」英傑愉快地承認,很是高興她沒遲鈍到讓人想撬開她腦袋的地步。「你不睡嗎?也許我們可以好好來聊這個話題?」 

    「我要睡了。」米坦雅下意識想避開這個話題。不知道為什麼,她隱約有種預感,如果再跟他聊下去,她肯定會很頭痛。 

    「好,你睡。」英傑倒是爽快地放過她。 

    她現在是病人嘛!為了怕她的情緒起伏太大進而影響到她的恢復狀況,他決定以後再慢慢跟她「聊」。 

    他們的時間,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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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坦雅根本甩不掉天天開心地到她床前報到的賴皮男人,最後她才恍然明白,讓她趕也趕不走他的最大幫兇是:梅。 

    可以幫她擋掉所有探病的人的梅,偏偏擋不掉每天往她這裡跑來「照顧」她的英傑;向來對她的話言聽計從的梅,偏偏總是漏掉她要攆走他的命令。 

    只要英傑一來,梅就迫不及待地移交所有照顧的責任,簡直把他當成白天照護病人的接班人。 

    等到終於問了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時,梅的回答卻是那般理直氣壯,教她無從反駁起—— 

    「誰叫他害你受傷躺在床上!要他照顧你也只是個小小的教訓,也許以後他若再遇到那些魔物就不會大意了。我這也是為了他和主子你好啊。」 

    於是,他進她房間就更光明正大了。而她,就這麼被他「伺候、照顧」了幾天。尷尬的、不想讓他看到的,他大概都沒遺漏掉。 

    幸好,她的傷好得很快。現在她已經可以自己下床走動了。 

    老實說,依賴人的感覺她並不習慣;不過,她更怕習慣依賴人。 

    而那男人的表現,根本就是一副很想養成她依賴他的習慣! 

    一直到現在,她還是搞不懂那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撇開他對她造成的困惑,她只想盡快養好傷、恢復體力。悶在這房裡好幾天,她都快發霉了。她從沒有那麼渴望過出去外面透透氣。 

    一雙隱泛微光、纖長細白的手,從米坦雅的傷口處緩緩收回——大祭司迪魯娜睜開了金燦的眼,對米坦雅沉靜地微微一笑。「行了,你的傷口已經完全復原,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到外面走走了。」解除了對米坦雅的禁足令。 

    迪魯娜,擁有一雙靈愈之手;除了死人外,她那雙充滿神奇力量的手,幾乎可以治癒各種頑疾,也能夠讓受傷的傷口快速癒合——這也正是米坦雅受重傷至今才短短幾日,卻可以復原得那麼快的主要原因。 

    迪魯娜並不輕易出手;而能讓她出手解救的人,自然是特別的。就像米坦雅。 

    米坦雅的心一陣雀躍,不由得感激地張開雙臂擁抱了迪魯娜一下。「謝謝你!迪魯娜。」 

    一旁的英傑看在眼裡,忍不住對身邊的阿曼法發出哀怨的不平之鳴:「那我呢?再怎麼說我也作牛作馬照顧了她很多天,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為什麼只有迪魯娜得到這種待遇?我要抗議。」這幾天趁著她受傷,他不計一切賴在這裡,雖然因此得以把兩人的距離拉到最近,不過似乎並沒有把她的心拉到他身上來;不但如此,她還不時想把他趕離她身邊——據梅說,她的主子只是在鬧彆扭;可是據他看呢,她是在害羞。 

    阿曼法清澈、充滿智慧的眼瞳裡波動著神秘的光采,不過他那世間少見的俊美臉龐上卻滿是戲謔的笑。「我想你要得到這種待遇恐怕還有得努力。」他還看不出來這小子對米坦雅有什麼意圖嗎? 

    更何況這小子根本一點也想不掩藏他的意圖。 

    很好。 

    英傑原本還不甚認真的眼神乍地精光一燦,迅速將視線轉向阿曼法,然後回他一個挑戰意味十足的挑眉動作。 

    他們的對話音量一點也沒有因為主角在場而降低,因此米坦雅和迪魯娜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米坦雅沒想到英傑和祭司長竟一搭一唱拿她開這樣的玩笑,一時怔了怔,沒等她開口,迪魯娜已出聲了。 

    「我勸你,除了女王的事,你最好什麼念頭都不要有。」嚴厲的金眸直直盯住英傑。迪魯娜的語氣仍維持著對他一貫的冷淡。 

    勸?是警告吧? 

    英傑雖然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這位大祭司小姐老是一副對他充滿成見的態度,不過她只是沒給他好臉色、對他沒好話而已,所以就算她警告的話意很明顯,他微笑的表情仍是變也沒變。 

    「對不起,這個好像很難辦到。」他誠實地說,因為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你絕對不行!」迪魯娜口氣強硬了起來。 

    簡直就像捍衛小雞的母雞——英傑是不清楚她和米坦雅之間還有什麼更深的聯繫啦,不過他心裡可清楚得很,現在恐怕上帝都阻止不了他了。 

    「為什麼『我』就不行?」他指著自己,想知道自己受人如此「唾棄」的原因。 

    耐心聽了半天的米坦雅這時終於皺著眉出聲了。「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她怎麼完全聽不出兩人對話的主題在哪裡呀。 

    兩人同時將目光調向她。 

    「我說……」又同時開口。 

    「他們是在討論,由於你的傷才剛好,那麼護送茜兒公主回國的任務只好改派他人,英傑正極力爭取這項任務。」一旁的阿曼法好整以暇地替兩人的爭執下註解。 

    三人的反應各異——迪魯娜一臉深思地望向阿曼法;英傑則被他風馬牛不相及的「答案」弄得好笑又驚訝;至於米坦雅,倒是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他的說法,但其中的訊息令她不由得將視線轉向英傑。 

    「要他……護送茜兒公主回塔加國?」不掩意外的神色。 

    「你認為他不行?」阿曼法對英傑近日來的表現可是滿意得很。對初入異域的人來說,他的適應力和學習力算得上很優了。 

    再說……他也非去不可。 

    雖然不知道有護送茜兒公主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成了「爭取」護送任務的人,不過英傑面對米坦雅一副對他很沒信心的模樣,忽然有種想證明自己的衝動。只一瞬間,他忽然捕捉到一個飄忽的念頭,頓時讓他的眼睛為之一亮,於是他選擇閉嘴,眉宇揚起地回視她。 

    米坦雅當然發現了他臉上輕鬆的表情,可她沒想得那麼深入,為了迴避他專注灼熱的眼眸,她乾脆看向祭司長。 

    「茜兒公主什麼時候要回國?」她問。 

    「大約三天後。」阿曼法不吝解答。 

    米坦雅很快估量了下自己的狀況,並且立刻做出決定。 

    「祭司長,我可以接下護送茜兒公主回國的任務。」語氣堅定。 

    現場三人雖然都預料到她會對這件事有意見,只是沒想到她一開口竟將任務攬下。 

    「喂!你才剛被允許到外面走走,應該還沒到達可以到外面『跑跑』的地步吧?」英傑立刻反對。原本他料想,身為她「責任」的他,會讓她對他的爭取任務施以關切,要不就封殺,那知道她竟走這步! 

    他瞪住她。 

    「三天的時間夠我完全恢復體力了。」米坦雅在這一點上展現完全的自信。對英傑的不贊同她只搖了搖頭,便眼也不眨地看向阿曼法,眼神肅沉了起來。「祭司長,您一定清楚我想做什麼,請您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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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護送塔加國公主回國的大隊人馬由薩國王宮出發了。 

    塔加國與薩國本是鄰國,再加上兩國王族、百姓時常互有來往,因此這趟護送之行若在平日,並不算得上危險或特別。若在平日,幾乎所有人都會以輕鬆的態度面對這趟任務,再加上負責這項任務的人是由米坦雅擔任,照說大家會更感到安心才是。 

    不過,這回不比以往。 

    天空灰藍,地面的風稍強。 

    一行數十名塔加國和薩國的護送人馬浩浩蕩蕩出了王城往西的方向前進。 

    和米坦雅並騎在隊伍最前方的英傑,視線總不由自主望向幾乎佔據整個西方的濃厚黑雲。那黑雲的態勢極低,且不停翻湧,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沉悶和不舒服感。 

    與那種即將要下雨的烏雲不同,西方那一團黑雲看起來倒比較像要把整個天空遮蓋住的企圖。 

    很詭異!他就是這麼想的。加上這兩天他終於從阿曼法和米坦雅口中得到的訊息印證,西方那團久久不散且還在續增的怪雲果然大有問題。 

    米坦雅會接下這次的護送任務自然跟那些怪雲有關。 

    據阿曼法的說法,那些違反大自然現象累聚的烏雲,是大地將出現大異變的徵兆——至於這異變是好是壞——光看阿曼法那少見的凝重神情就知道答案了。 

    因為烏雲惡兆的源頭由塔加國出現,再朝薩國而來,因此米坦雅才想藉著這次護送茜兒公主回國的機會,親自去查探塔加國境內究竟會有什麼異變發生。 

    難怪當時她的態度會那麼認真堅決。 

    就連原本找女王的事也被擱置一邊了。 

    一名部屬策馬上前到米坦雅身邊低低說了幾句,傳話完畢後又立刻轉回後方。 

    在聽完來人傳話的內容後,米坦雅原本平靜專注的臉上不由浮現一抹好笑又有些古怪的神情。 

    她的綠眸忽然轉向一直在她身側的英傑。 

    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米坦雅的英傑,當下立即捕捉到她的視線。 

    「怎麼了?有什麼笑話要告訴我嗎?」他挑起性感的嘴角,一點也不意外她的一舉一動可以影響他的心情。反正他早已經放棄反抗了。 

    今天的米坦雅,身上仍穿著適合隨時上戰場打仗的勁裝,外罩一件湖綠色披風,英姿煥發、神采奪目,輕易地便讓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唉!他此刻格外懷念起三天前米坦雅讓他「照顧」的日子。那幾日,只能躺在病床上的米坦雅,對他的所作所為只有接受的份,兩人的距離也因此拉近了些。可是等到她能跑能跳、又生龍活虎了起來,他們之間的距離馬上恢復成以往那種——比普通朋友還深些、想再進一步又不可能的關係。 

    感到挫折嗎?當然。不過因為他早早就有自己面對的是非常人的心理準備,所以這點小挫折在他眼裡還不算什麼。反正,他會一直在她身邊,她也擺脫不掉他——光這一點他就贏了。 

    他的笑,很慵懶,彷彿漫不經心,卻極具勾引效果,米坦雅有一霎的失神。 

    老實說,她見過的男人女人不少,但記憶中似乎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表情可以如此深烙她腦中,且還能讓她的心莫名地跟著悸動——除了他。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沒有時間去弄懂這件事,不過若真要她解釋的話,也許只能說:大概來自異世界的人比較特別吧。 

    至少,能夠得到神諭,又是自另一個世界來的,本身就不會只是個平常人。 

    她回過心神,想起待辦的……正事。 

    「笑話是沒有,只不過茜兒公主來要求你一件事……」 

    茜兒公主?英傑忽然仔細地研究起米坦雅臉上的神情——她這要笑不笑的模樣,實在有種要看他笑話的嫌疑,而不是在意。 

    「她有什麼事?」他對那個熱情奔放的茜兒公主的印象是不錯——前陣子他被米坦雅「放生」的那段期間和茜兒公主的接觸不少;不過自他藉機賴住米坦雅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想來這趟護送她回國的行程中,兩人想不見面都難。 

    他只是沒想到,他們才起程沒多久,茜兒公主就有事找他。 

    「去當她的馬車伕,順便陪她聊天。」米坦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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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西走了兩天的路,護送茜兒公主的隊伍已經離開薩國,進入塔加國的邊境。如果以後的行程也像這兩天那樣順利的話,預計明天中午前他們就可以到達塔加國的王都。 

    今晚的月與星全被烏雲遮去。 

    除了地上那堆仍有著微微紅光的火堆外,四周儘是一片驚人的黑。 

    一天的路程下來,所有人早已攤的攤、睡的睡。不過,這當然不包括負責眾人安全的值夜守衛者。 

    米坦雅以及兩名薩國衛士、塔加國護衛各據一方地擔起值夜工作。 

    沉默而警戒地坐在制高點的大樹上,米坦雅以目光逡巡著四方任何一處的風吹草動,並不因為這兩天的平靜無事而鬆懈防心。 

    不,其實也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天際的黑雲已經來到他們的頭頂上,白日的陽光幾乎很難照透下來;這一路上,不斷地有動物、甚至精靈祥獸們成群遷離黑雲籠罩的大地往其它地方去——大概它們都已敏感地察覺出某種不祥將來臨,因此才紛紛撤離吧。 

    當然,天際的異象早讓護行的眾人和塔加國公主感到驚疑,再加上那些動物、妖、精的異常遷移,更加深了大家的恐慌;於是,原本即不輕鬆的行程再多加了些緊張,其中最感焦灼不安的,自然是茜兒公主和她的護衛們了——因為在他們眼中看來,他們的國家似已整個被烏雲遮蔽住,完全的不見天日。 

    也正因為如此,使得原本設定為三天半的路程,在一番急趕後縮短成兩天。 

    突然,一聲來自她位置下方的輕微異響打斷了米坦雅的思緒,她立刻警覺地搜尋四下。 

    第一眼,她看向一開始便決定睡在她守衛樹身下方的英傑——離所有人和火堆稍遠的他,蓋著毛毯,以自己的手臂當枕,睡得還算安穩。 

    米坦雅不自覺地皺起眉,仔細盯著他在黑暗中幾乎不可見的臉龐,想確定剛才發出那類似悶哼聲的是不是他?或者,是她聽錯了?但她真的可以發誓,那聲音絕不是她的幻想,而距她最近的就是他…… 

    這傢伙,不會是在說夢話吧? 

    想到這一層,米坦雅稍稍放下擔憂的心。不過就在這時,英傑原本閉著的雙眸忽地毫無預警地張開。 

    米坦雅一愣,視線就這麼和他對上。 

    張開眼睛的英傑依然一動也不動地躺著,而心跳突然加快的米坦雅馬上在下一秒發覺不對勁—— 

    隱約流動紅色光影的瞳、微微映出一股黑氣的臉…… 

    米坦雅想也沒想的,立即從樹上跳到他身邊。 

    「英傑?」蹲下,她一邊低喚他,一邊緊盯著他。 

    現在,她看得更清楚了,並且感到悚然驚心。 

    不是她的幻覺。英傑原本漆黑的眸心此刻竟詭譎地一轉為妖異的紅,就連他的眼神也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反而透出某種令人戒懼的邪惡氣息。 

    他似乎沒聽見她的叫喚,但他的邪眸卻直勾勾地回視著她。 

    米坦雅迅速冷靜了下來。她知道他出了事,卻不知道他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更怪異的是,他事前一點不對勁的徵兆都沒有! 

    她悄悄、且極快地伸出手按上他的心口上。 

    「你怎麼了?不睡嗎?」她用輕低的聲音對他說話,觸上他心口的掌心已經感覺到那傳來的微涼體溫,不過幸好,心臟仍規律地跳動著。 

    米坦雅稍稍鬆了口氣。 

    英傑依然盯看著她,但原本充滿凶邪的眼神卻出現了一絲掙扎,彷彿屬於他自己的意識才正要從睡夢中清醒過來,而由米坦雅手中源源不絕輸向他胸口的熱氣,總算漸漸暖和了他的身體。 

    他突然打了個冷顫,眼睛一閉! 

    米坦雅一邊緊張地注意著他,一邊仍不斷對他輸出力量。就當她全神貫注在他身上時,一聲尖銳的哨音和示警的大喝猛然從右方傳來。 

    米坦雅的神經立刻繃緊,視線和注意力已經在瞬間由英傑身上移到右方。 

    哨音與喝聲自然也將所有睡夢中的人驚醒。衛士、護衛們紛紛由地上彈跳起來,進入備戰狀態,並且下意識地先將茜兒公主睡的車廂圍在最中間。 

    一時之間,警戒的氣氛籠罩住全場。而發出警訊的塔加國護衛仍高站在大石上,一邊眺望遠方,一邊朝身後的眾人叫道:「有東西正在接近我們!大家小心!」 

    不用他警告,所有人,包括被吵醒、由車廂內探出頭來的茜兒公主及米坦雅,都已在同時間感覺到了地面的隱隱震動,也聽見了由右前方傳來的不明獸吼。 

    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都不由得一變!因為就算他們還沒分辨出前方是什麼怪獸在哮吼,至少從那隱隱傳來的震動便可想見——不是大批的獸就是大只的獸——不管是獸群或巨獸,對他們來說恐怕都沒好事。 

    在還沒有弄清楚那愈來愈接近的東西是什麼之前,每個人都不敢有絲毫鬆懈。 

    而原本就全神戒備著前方動靜的米坦雅,突地驚覺自己還放在英傑身上的手被突然握牢,同時聽見他半帶茫然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米坦雅早在察覺他有動作之時就回頭直盯住他,至於其他人雖然也聽到了他的疑問,但多當他才醒,還沒搞清楚狀況,因此忙著注意前方動靜的眾人並沒有給他答案。除了米坦雅,沒有一個人知道在這之前他曾出現過什麼異狀。 

    已經坐起身的英傑,覺得自己好像才剛從一場惡夢中掙扎醒過來,更沒想到一醒來就發現米坦雅的一隻手竟放在他胸口上,於是忍不住握住它,這才確定它是真的。不過,儘管他的腦袋仍處在半混沌狀態,仍是發覺了四周的氣氛不對勁。 

    眨了下眼,努力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清醒,英傑終於看到除了他和被他抓住手的米坦雅外,所有人都往同一個方向戒備著——就連茜兒公主也探出了車廂,正聚精會神地望著前方。 

    他當然聽到了由遠而近傳來的咆吼,也感覺到了地面驚人的震動,但此時他的心神卻有一半集中在眼前正凝視著他的米坦雅身上。 

    雖然不知道米坦雅為什麼會看他看到發呆,不過現在實在不是滿足虛榮心和竊喜的好時機,所以他只好一邊拉著她站起來,一邊抓起身邊的大刀,和眾人一樣面向傳來異變的方向。 

    「米坦雅!」 

    不用他提醒,米坦雅也已經迅速回過了神,幾個大步就躍到眾人之前,將心思完全放在眼前的緊急狀況。 

    驚天動地的震吼更接近了。 

    即使是米坦雅,在這無月無星的深黑情況下,也無法看清朝他們沖嘯過來的究竟是什麼。 

    她當機立斷!轉眼間,她已搭了一支弓箭在手,接著—— 

    一道宛如美麗流星的火光順著疾箭的弧度飛上半空,火光的亮度正好足夠讓弄不清前方狀況的所有人看到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四、五隻暗青色、長得像放大幾百倍後的癩蛤蟆——至少在英傑的眼中,它們除了一隻眼睛長在頭頂上、叫聲不像癩蛤蟆之外,不折不扣就是放大版的癩蛤蟆——正向這裡撲跳過來。 

    「啵拉奇!」很多人認出了那些不尋常的東西。 

    啵拉奇,許多人都見過。它們一向生活在不受人干擾的湖澤裡,性情溫馴,幾乎不曾傳出過攻擊人的記錄…… 

    不過現在,它們正一邊低咆出無人聽過的叫聲、一邊眼冒瘋狂惡光地朝他們接近,任誰都看得出它們來意不善。 

    「保護好公主!」塔加國的護衛隊長機警地命令手下,而薩國的衛士們,連同米坦雅、英傑,已經在啵拉奇要接近到他們警戒的界線前就開始發動防衛攻擊。 

    一陣箭雨朝啵拉奇射去。 

    第一隻啵拉奇身上插滿箭,轟然倒地。第二隻,命運相同。接下來,完全不知退縮的其餘三隻已經跳到眾人身前。 

    雖然啵拉奇的異常攻擊行為令人百思不解,但他們也只能全力狙殺,因為凶性大發的啵拉奇根本沒讓他們有時間多想。 

    幸好啵拉奇只是體積龐大了點、四隻腳有力了點,因此對於身經百戰的米坦雅他們來說,這些只有蠻力的異類很快就被解決了。 

    英傑仍是雙手持刀,採取防衛姿態;因為激烈打鬥而急促不已的心跳逐漸平緩下來。不過他的視線始終停在一隻巨蹼幾乎已經碰到他的腳的大蛤蟆獨眼上——最後一絲生命之火從金綠色的巨眼裡熄滅,但即使它的眼球中已經毫無光采,他仍可以發現其中殘留的渴求。 

    這種眼神,他一點也不陌生。如果他沒記錯,上次讓米坦雅出意外的那兩隻大怪獸眼中也曾出現過這種眼神。甚至,它們一副被什麼東西蠱惑煽動、完全不怕死的瘋狂行逕也極相似…… 

    「喂,你沒事吧?」一道嬌脆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響起。 

    英傑猛地由恍惚中醒神。重振起精神,他立即轉身,看見了正露出關心表情、站在他面前的茜兒公主。 

    「我沒事。你怎麼下來了?」想到身後橫屍的大蛤蟆,他第一個動作就是將她拉到營火堆前——這裡是這附近比較乾淨的一塊地;其它地方不是東倒一隻龐然大物,就是西噴一攤血。最好還是讓這個嬌貴公主遠離一些好。 

    不過即使和茜兒公主說著話,他仍不忘快速搜尋米坦雅的身影。 

    混亂過後,有人忙著處理死掉的大蛤蟆、有人忙著安撫受驚的馬匹,有人繼續警戒巡守四周……終於,他發現米坦雅了。 

    她正在和塔加國的護衛隊長談話。 

    米坦雅的神色看起來非常凝重,但仍維持著一貫的不慌不亂。 

    除了她的發略顯凌亂外,他並沒有發現她身上有受傷的跡象。不覺鬆了口氣。 

    「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他的胸口忽然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 

    英傑當然聽懂了茜兒公主說的薩國語。回過頭,和她一臉笑意的表情對了個正著。 

    「你說過了。」第一次聽到時很震撼,不過這一路上她已經說了八次之多,所以他也就習慣了。能讓她喜歡是他的榮幸,但他也早早對她說清楚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茜兒公主當然知道這事,而且也明白他心裡喜歡的是誰,她想大概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吧。 

    「那你還在我面前光明正大地看其他女人,你不覺得很對不起我嗎?」茜兒公主甩了甩一頭波浪般美麗的紅髮,冶艷的大眼睞向他,故意這麼說。 

    雖然她很喜歡這個性格又性感的帥哥,但她也非常放得開。既然他都誠實表明了自己有喜歡的人了,而且還認真到連她都想幫他一把時,她若再把心放在他身上,豈不是要令她錯失掉欣賞這世上其他好男人的機會? 

    英傑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一點也不賞臉。「不覺得。」知道她在憂心著家國的安全,需要一點調劑讓神經放鬆,因此他才沒有丟下她而去找米坦雅。「對我說這句話的人又不是米坦雅。」毫不拐彎抹角。 

    茜兒公主的藍眸先是瞟向仍在專注和隊長不知在商討什麼大事的米坦雅,再轉回來看著眼前氣勢愈見深沉、眉目之間更添詭迷魅力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和初見時的他相較,他似乎有些變了…… 

    「放心,你永遠不可能從護衛官米坦雅口中聽到這句話。」為了甩開那怪異的感覺,她搖了搖頭,將注意力放在嘲笑他這件事上。 

    常到薩國作客的結果,要她不關注米坦雅都難——更何況她還曾一度迷戀這個英挺護衛官呢。老實說,她真的很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奇男子能把這樣既強悍又優雅、既冷靜又溫和的獨特女子的心擄獲。這樣一個奇女子談起戀愛來又會是什麼模樣? 

    而除非米坦雅刻意隱瞞,否則她敢打賭,米坦雅一定還不曾談過戀愛。再說,依她打探到的情資顯示,身為薩國女王的護衛官以及後來擔負的護城工作,米坦雅根本連多看男人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哪可能和愛情沾上邊——除非她的對象是工作夥伴。 

    藉著工作之便光明正大地早晚和她在一起,若再加上別有企圖,說不定就能成功—— 

    例如英傑。 

    她是很早就喜歡上他了,但卻是直到現在才想通他採取的是「賴」這高招,讓她不得不佩服,也支持他。 

    至於他這「賴」招對米坦雅究竟有沒有用? 

    回想米坦雅這兩天來偶爾流露出對他的困惑神情和某些細微不經意的舉動,她嬌艷的唇畔不禁浮現一朵神秘的笑花。 

    英傑這廂當然知道,就算最後自己得到米坦雅的心,但以她的性情,根本不可能說出這種深宮怨婦似的台詞。 

    搞不好連他在她面前和其他女人說說笑笑,她都不知道要吃醋。 

    唉! 

    尤其在看見這個和他同樣瞭解這一點的女人笑得一副賊兮兮的樣子時,他就有股想扁人的衝動。 

    「有沒有人說,你這種只扯動一邊嘴角的笑有損你高貴公主的形象?」眉頭往中間靠攏。 

    「沒有!我想大概不會有人嫌自己的命太長。」茜兒公主笑得更詭異了,且趁他完全沒防備,忽然貼近他,雙臂纏上他的脖頸,自動吻上他的唇。 

    一陣錯愕的英傑,只來得及在她碰上他的剎間火速將頭往後仰,並且趕忙扒開她八爪章魚似的手。「喂!你瘋了?!」這女人幹嘛突然發神經? 

    「她看到了!」偷襲成功的茜兒公主很滿意自己製造出來的效果。不過更讓她滿意的是米坦雅望向這邊時的神色。 

    觀賞到這一幕的當然不止她故意要測試的人,週遭的護衛們也都清楚看到了,有人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還有人送上鼓動的哨音。 

    英傑早發現茜兒公主的舉動惡作劇的成分居多,並未察覺她的「不良」動機。「我相信有很多人看到了……」腦中不意出現的面容使他乍然驚醒。 

    糟! 

    懷著不好的預感,他急忙轉身向米坦雅看去。 

    沒想到米坦雅也正好看向這邊。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米坦雅當然也看到那一幕了——茜兒公主和英傑貼緊在一起親吻的畫面。 

    那一瞬間,她感到自己的胃似乎翻攪了下,心臟也莫名揪緊。 

    眾人的叫喊讓她立刻由失神狀態回復過來。即使看到英傑立刻將公主推離身上,她還是覺得某種不舒服感仍在持續。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他緊張的神色和迫不及待大步向她走來的身影,原本聚在胸口的陰鬱竟奇異地消失了。 

    很快地,急於解釋這誤會的男人已經來到她眼前。 

    「米坦雅,我——」 

    「我和迦那隊長已經決定立刻起程繼續趕路,你也快去準備。」米坦雅不忘以公事為重,並且立即招來一名手下去向其他人宣佈這件事。 

    命令在短時間內即傳達完畢,所有人馬上加快動作處理手邊該處理的事。 

    至於英傑,雖然擔心米坦雅誤會茜兒公主的舉動,但當他發現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時,心裡不禁發急。 

    此時被黑雲盤據籠罩的塔加國,黑夜與白天已沒什麼分別。 

    經過了啵拉奇的攻擊後,為了避免留在原地會再遭到其它不可預測的意外攻擊,所有人放棄了休息,在黑夜中快速朝塔加國王都前進。 

    只是,眾人大概沒想到,稍早之前啵拉奇的攻擊只是一個開始,因為接下來他們好像掉進了被一群不斷冒出來的妖獸怪物追殺的連串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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